第一章：星空在此之上，星星在此之下

讚美女神！您是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恆更久遠的黑夜女神，隱秘之母；厄難與恐懼的女皇；安眠和寂靜的領主。

信徒們讚頌您，將星空作為您的點綴，浩瀚的夜空也比不上您的神力。

但他們終究是您的信徒，或許他們的話語，有着些許的偏頗。

有人說，現在的星空是眾神角逐的戰場，那些星星點點都是他們浩瀚神力留下的痕迹。

有人說，星空是眾神神國的基底，在其之上就是聖典記錄的神國。

有人說星空就是星空，是眾神無意間送給人類的絢麗禮物。

有人說現在的星空是眾神的謊言，真正的星空正在這虛假的帷幕之上，呼喚著眾生去探索。

真相到底是什麼呢，或許這些人中有人是對的，亦或許都是錯的。

也可能真相正如這糟糕的世界一樣，混雜着真真假假，是一個攜帶無奈，犧牲，罪惡，妥協，勇氣的複雜故事。

但對於大部分來說，這無關緊要，畢竟至少目前為止，星空依舊在此之上，跟過去很多年前一樣，靜靜的閃耀，儘管偶爾會有流星墜地，但星空就是星空，不會有什麼問題。

星空在此之上，靜靜地接受人們對女神的讚美。

星星在此之下，其每一次墜地都意義非凡，值得一些人為此高興。

讚美女神，願您的神威比星空更閃耀，願您的偉力比星空更廣闊。

讚美女神！

……

「被眾神隱秘的璀璨星空，真理與真實的絕對象徵，所有生靈共同的歸宿，我祈求您的憐憫，我祈求您的注視，請您揭開信徒眼中的陰霾，讓您虔誠的信徒得以窺視您廣闊身軀的一角。」

壓抑但充滿狂熱的祈禱聲宛若一圈圈變緊的鐵環，勒住了佐爾格昏昏沉沉的腦袋，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人群都身穿綉著銀色星星的黑色長袍，每一個人都低着頭急促的念著禱詞，巨大的兜帽把臉遮在了深邃的陰影之下，他好像看到了有些眼睛和微笑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但一眨眼，又只能看到微微從陰影中露出，不斷開合翻飛的嘴唇。

「我這是，在哪裏……」佐爾格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眼下的情況讓他有些疑惑，他閉上眼皺起眉頭，開始努力的挖掘自己混亂不清的記憶。

約克希·佐爾格，這就是他的名字，24歲，父親是一位擁有神奇力量的「醫師」，靠着這份力量，約克希一家過着相當不錯的生活，但在之後弗薩克和魯恩的戰爭中，他的父親前往了前線不幸犧牲，而母親也因為父親的死悲痛而亡，孤生一人的他帶着全部家產搬到了康斯頓。

本身打算讀大學的他發現自己在書本學習方面的天賦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可悲來形容了，不過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退學后利用「因貧窮而退學的大學生」這一身份在一家高級餐廳開始打工。

父親曾經向他展現的非凡能力讓他十分嚮往，因此在聽說曾經的同學加入了某個神秘學組織並且獲得了非凡能力后，他很快也聯繫上了老同學，並請求加入這個組織。

約克希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思緒逐漸清晰了起來，在付出了大量的時間乃至金錢之後，他終於通過了組織的審核，在今天正式參加了組織的活動，但在剛剛開始齊頌祈禱詞時，他的大腦就變得昏昏沉沉，直到剛剛祈禱聲逐漸減弱才恢復了些許神智，他又向四周瞟了幾眼，確定周圍的人並沒有變成什麼奇怪的東西，才安下心，小聲嘀咕了起來。

「致幻劑？還是其他類似的東西，這組織不會是靠成癮藥物控制成員的類型吧。不行，等拿到了配方后，得帶着同學遠離這個組織，就算他真的上癮了，靠老頭子留下來的配方應該也可以減緩一下癥狀……」

啪啪啪

鼓掌聲打斷了他的思路，結束頌唱的成員們紛紛摘下帽子抬起頭，剛剛的詭異氛圍一下子就消失了。約克希輕輕地向後退了兩步，讓自己站到了人群的後方，台上的組織幹部望着人群露出了微笑，從懷裏掏出了幾張紙。

「我親愛的同胞們，很高興看到你們依舊是如此安好，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這個組織是由被邪惡的黑夜信徒破壞的「天體研修會」殘部重新建立起來的，所以看到大家都沒有出什麼意外實在是令我欣喜若狂」幹部停頓了一下，帶着笑意享受着應時附和的掌聲，約克希也敷衍的拍了兩下手

「更讓我感到高興的是，有幾位成員對組織表現出了莫大的熱情，對於這樣的成員，我們是一定要給予獎勵的，在詢問了他們的意見之後，有部分成員想要成為「非凡者」來為組織更好的效力，所以我決定為他當眾授予配方，來以此鼓勵更多的人為組織效力！」

約克希吐了吐舌頭，這老黑心足足榨了他快500鎊才答應給他一份序列九的配方，根據他打聽的價格，這已經夠他買兩份序列九配方了，只是他並沒有其他門路，只好老老實實地奉上金錢。

幹部把手上的紙攤開，向台下招起了手，約克希繞過了人群走到了台上，望向了幹部手上的紙。

「囚犯」，「罪犯」，「藥師」，「耕種者」

幾張紙上的下半截被另外的白紙糊住了，只看得到寫在頂頭的序列名。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魔葯配方肯定不會隨隨便便給別人看。眼下這幾個約克希都不怎麼感興趣，頭兩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而後面兩個他聽老頭子說過，也並不在他感興趣的範圍內。

他又掃了一遍，發現在這四張紙下面似乎還有一張，他指了指最底下那張，幹部看了一眼點點頭，搓動手指把最下面這一張給露了出來。

「侍者」

約克希思考了一下，隨即就伸手把這張紙抽了出來，老頭子曾經跟他講過，魔葯帶來的能力往往跟序列名有一定的關係，剛好眼下他正在餐廳干侍者的活，剛好就契合了他的工作，或許還能幫他賺到不少好處。

拿到魔葯配方之後，約克希在台上應合了一下幹部的一番演講，隨之馬上下台，在角落呆到了聚會結束，一個人匆匆往家裏趕去。

11月的康斯頓城並不算寒冷，但呼吸依舊帶出了白氣，戰爭雖然只過去了幾年，眼下這座城市卻散發出了莫大的生機，這座全國第二大城市靠着自己的煤礦和重工業頑強的從戰爭的衝擊中緩了過來。不過讓這座城市真正回過魂來的是在戰爭結束初期一場來自於女神的「恩賜」

毀壞的城市在一夜之間回到了戰爭前的樣子，這足以稱得上奇迹的神恩讓不少黑夜教徒對女神感激零涕，不過也有傳言是有人向某個神奇的流浪魔術師許下了願望，於是所有的一切就在一個玩笑似的響指中，「嘭」的一聲，變回了原樣。

對於戰後搬來的約克希來說，他更傾向於相對有趣的「魔術師」，不過歸根到底，他並沒有很深的信仰，雖然把國內教派的聖典都胡亂背了幾句以此來討好客人換取小費，但他從未主動去過任何一個教堂，考慮到以後要成為一名野生非凡者，此後最好還是更加敬而遠之為妙。

回到了租住的公寓，約克希收拾了一下之後立馬開始準備調製魔葯，老頭子生前留下了不少非凡材料，也教會了他藥劑的調製方法，按老頭子的說法，至少在低序列魔葯是很容易配置的。約克希在把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后，深吸了一口氣，揭開了蒙在配方上的白紙。

序列9:侍者

配方：

主材料：十片成年曼哈爾魚的鱗片，大地犀牛的牙齒粉末。

輔助材料：60毫升純水，6片秋水仙花瓣，兩株完整鬼面草，5克磁屑」

他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了一口氣，幸好這幾樣東西都不稀有也不難保存，老頭子的收藏里基本都有，除了磁屑要磨以外，剩下的都不是問題。

先倒入純水，考慮到杯壁殘留問題，加入的量比60克多了一點點，再依次加入輔助材料，看着坩堝里在水中散開的粉末，約克希不禁懷疑起配方的真實性，這和自己想像中的魔葯一點都不像，甚至還不如平時打工時大廚煮的蔬菜糊神秘。

「算了，還有兩個主材料沒有加呢」約克希聳了聳肩膀，將鱗片和粉末都拿了起來，一前一後的加了進去。

二者一進入水中就產生了激烈的反應，彷彿撞入狼群的小羊一樣，之前加入的輔助材料在一瞬間就吸附了上去，約克希似乎看見所有材料之間都出現了「融合」的跡象，但這樣的聯繫又在一瞬間崩塌，所有材料都融進了水裏，讓本就不多的水化為了粘稠的不明物質。

鍋中的魔葯如今安靜的像個熟睡的嬰兒，但約克希依舊緊張地吞了口唾沫，真偽倒沒有必要擔心，這個組織培養了不少非凡者，拿出來的配方應該不會有假的，但老頭子的叮囑給他帶來的恐懼卻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

「魔葯帶來的壞處永遠大於好處，如果可以，永遠別踏入這扇門。」

老頭子沒有明說過，但約克希也好幾次看到他身上出現了一些非人的跡象，而和魔葯死亡的故事對於他這個神秘學愛好者來說聽得也不少。不過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現在機會就擺在自己的面前，怎麼能就這麼放棄呢？

咬了咬牙，約克希心一橫，抓起桌上的鍋直接倒進了嘴裏。

還有些滾燙的魔葯順滑的流到了口中，略有些像果凍的口感讓他不禁有些吃驚，但剎那間，好像有無數的絲線從魔葯中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將他牢牢地捆緊，一點一點的勒進了他的肉里。

痛苦讓他跪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泡了水的油畫，全都扭曲的化開了，一時間讓他分不清身處何處，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被絲線勒緊，但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在膨脹，他想大喊，但喉嚨只能發出微弱的的嘶嘶聲，在又一輪痛苦來臨之時，他撲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鮮紅的月光撒進了這間小屋，約克希仰面癱倒在地上，影子被詭異的拉長，反向映在了窗戶上，向上向上，好像直上到了星空裏。

……

馬里斯很滿意的今天的聚會，愛慕虛榮的他很享受組織這些外圍成員來為自己捧場，而且那個叫約什麼的傢伙恰到好處的把今天的氛圍炒到了完美。他帶着笑容走進了保管室，把剩下的配方交給了負責看守的人。

「好的，非常感謝您的辛勤工作，我稍微核對一下您簽個字就可以了」看守的人看起來是個新人，畢恭畢敬的態度也讓馬里斯分外受用，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把抄有配方的紙一張張擺開，但似乎這位看守的臉上帶了幾分錯愕。

「那個，馬里斯先生，這裏是四份配方，對吧？」

「是的啊，一共五份，發出去一份，剩下四份我都拿回來了。」

「可是，可是我交給您的時候，只有四份啊……」

「不對啊，我拿到手的時候就有五份……」

沉默忽然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此時這份沉默被恐懼扼住了咽喉，沉重而黏稠的趴在兩人的身上，在換手的一瞬間，四份變成了五份，那多出來的一份，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或者，換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份配方，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