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流光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上頓還是她自己在河裏逮了條魚，生火烤來吃的，因為什麼調料都沒有，那味道她不願再回憶。

今天終於進城了，滿大街都是美食，但她……身無分文。:)

面前剛出籠的包子冒着騰騰的熱氣，個頭均勻賣相極好，一口咬下去定是麵皮鬆軟，滿齒留香。

流光的肚子咕地一叫。

包子鋪老闆順勢抬頭望了過去。

這姑娘站在這兒少說有一刻鐘了，實在很難讓人不在意。她身上披了一件白色斗篷，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容貌。

雖說打扮得有些可疑，但看着不像什麼壞人。

「姑娘，這個包子你拿去吃吧。」老闆撿了個包子，朝她遞了過去，「我看你在這兒站了這麼久，肯定是餓了。」

流光微微一愣，垂眸看着老闆遞過來的包子：「送給我了嗎？」

「送給你了，不要錢。」

流光驚喜交加地接過了包子：「謝謝老闆！您真是個大好人！」

她把包子放在嘴邊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麵皮勁道，皮薄餡多。

「老闆您做的包子真好吃！」白拿人家一個包子，流光拍起馬屁來毫不含糊，「您可真是個好人！」

「算不上算不上，一個包子而已。」由於她誇得過於情真意切，老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近世道不太平，能幫就幫一點吧。」

流光咽下嘴裏的包子，有些不解地開口：「最近世道不太平嗎？」

「是啊，聽說好些地方在鬧瘟疫。」老闆看着她，有點意外她竟然不知道此事，「就咱們地界的清水村，不知是染了什麼病，整個村的人全死了。」

流光愣了一下，她剛來這裏，確實沒聽說過這事：「整個村的人都死了？」

「是啊，太慘了。」老闆唏噓地開口，「姑娘你一個人在外，也要小心一點才是。」

流光被帽子擋住的眉頭輕輕蹙了下，應了句知道了。

「對了老闆，你這裏招工嗎？工錢無所謂，只要包吃包住就行。」

老闆擺擺手：「我這小鋪面哪裏需要招工，佈告欄那裏倒是有招工的告示，不過都是些體力活，你這小身板，也幹不了啊。」

流光覺得她也不是不能幹，正想着吃完包子去佈告欄瞧瞧，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經過。

「這街上每天都這麼熱鬧嗎？」一大早的，她都看見好幾波人過去了。

老闆一邊揉面，一邊答她：「今天是玄天宗收徒的日子，當然熱鬧。」

「玄天宗？」

「不欺山上玄天宗，」老闆抬手指了指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仙山，「那可是玄奇大陸第一宗門，很多人都想去拜師修行。不過他們收徒條件嚴苛，上回金家大公子都沒選上。」

「這樣啊。」流光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又問，「他們那裏包吃住嗎？」

「……應該是包的吧。」老闆說完，有些狐疑地看着流光，也不知道這姑娘是從哪兒來的，對他們這裏的事好像都不太了解，「姑娘你不會也想去試試吧？」

「正有此意。」流光三兩口把包子吃完，朝老闆抱了抱拳，「謝謝老闆的包子。」

「不客氣不客氣，姑娘你要真想去，得趕緊，太陽落山以後就關山門了。」

「好的。」流光又跟老闆道了聲謝，便興沖沖地朝玄天宗的方向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包吃包住的地方，這個機會她可得把握住啊！

玄天宗在不欺山的山頂，以普通人的腳程，一日時間根本到不了山頂。好在想拜入宗門的都是有點修為的人，腳程要比普通人快得多。

流光剛走到山腳下，就遇到一群也想進山的人。

這就是她剛才在街上看到的那群人，為首的是個身着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渾身上下都透著有錢的氣息，一看就是個世家子弟。

跟他一起的一名女子，似乎和旁人起了爭執，這才耽誤了他們進山的行程。

「我的手鏈肯定是她偷的，就是她剛剛故意撞了我一下！」

「誰故意撞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睛！」被指責的女子也不甘示弱，比她更大聲地吼了回去。

對面沒想到她如此理直氣壯，愣了一下后，氣極反笑：「看你這打扮，應該從來沒見過那麼貴重的手鏈吧？你一時起了貪念我也能理解，你現在把手鏈交出來，我就既往不咎了。」

「呸！你少狗眼看人低了！我……」

「行了別吵了，不就一條破手鏈嗎？還上不上山了？」一旁的華服男子微蹙著眉頭，不耐地打斷了她們，「黃英，你要是不走，我就自己帶人上山了。」

黃英聽他這麼說，心裏也急了。她好不容易才蹭到了陳璨的隊伍，可以跟他一起上山，他要是自己走了，她定然不願意，可她的金手鏈……

肯定是這個女人偷走的！

來不及多想什麼，黃英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鞭子，想用武力逼迫對方交出來。這一鞭子剛準備抽出去，一個好聽的女聲忽然橫插進來：「這個鏈子是誰掉的嗎？」

黃英聞言，立刻看了過去，說話那人手裏拿着的，正是她不見了的金手鏈。

「你在哪裏找到的？」她飛快衝過去，一把奪過手鏈，上下打量著這個戴着斗篷的奇怪女人。

流光指着地面道：「地上撿的。」

「不可能，我剛剛明明四處找過……」

「鏈子都找到了，還不走？」陳璨現在就是後悔，早知道他就不答應帶黃英一起上山了，為了個破鏈子，在這兒浪費這麼多時間。

黃英又看了流光一眼，緊追着陳家的隊伍進山了。

「哎，你就這麼走了？是不是該跟我道個歉啊？呵，你們世家子弟好威風啊！」先前被污衊的女子站在原地，看着黃英遠去的背影冷嘲熱諷。等罵得舒心了，她才回過頭，看向了身後的流光：「剛才謝謝你，我叫黎璃，你也是去玄天宗拜師的嗎？」

「嗯。」流光點了點頭，也朝山裏的方向走去。

黎璃跟她一道，走在她身旁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個問題一瞬間把流光難住了，「我叫……香香。」

剛才吃的包子確實挺香的。

「哦，香香。你剛才是怎麼找到那條鏈子的？」

一個平平無奇的尋回術罷了。

「我在地上看見的。」

「呵，看來那個黃英眼神果然不好使。」黎璃又奚落了黃英一句，好奇心再次回到流光身上，「你是第一次來玄天宗拜師嗎？你一個人嗎？你為什麼要穿一個斗篷啊？」

流光：「……」

黎姑娘的問題還挺多。

「第一次。一個人。喜歡就穿了。」

黎璃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什麼，流光先發制人道：「剛才上山的是什麼人？」

黎璃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說那個男的還是女的？女的我不認識，但男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陳家大公子陳璨啊。」

「陳璨？」這下換流光好奇了。

「是啊，你沒聽過？」

「……沒有，我從鄉下來的。」

「……我們那小鎮也有陳家的傳說啊，你是哪裏的鄉下？連宗門聯盟的陳家都沒有聽說過？」

「宗門聯盟？」她又拋出了一個流光沒有聽說過的新詞。

黎璃：「……」

看來這位香香姑娘住的鄉下是真的鄉下。

「咳，宗門聯盟就是玄奇大陸上最頂尖的幾個宗門結成的聯盟，旨在為民除害，匡扶正義。」黎璃清了清嗓子，開始跟流光講解，「它們是玄天宗，三清宗，無心門，合歡宗，還有更水陳氏。」

「更水陳氏？」流光輕輕揚了揚眉，「聽上去跟其他四個宗門好不一樣。」

「那可不，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宗門，他們甚至有些弱。」說到這裏，黎璃故意停頓了一下，「但是他們有錢。」

流光：「……」

好的。

接下來的一路，黎璃滔滔不絕地給她講了陳家的發家史，包括他們是怎麼成為玄奇大陸首富的，也包括他們家族最有天賦的人，也不過修鍊到天心境，還是用法器和靈丹堆出來的。

「可是，架不住人家有錢啊，雖然他們自己不行，但雇傭的人都很行！而且他們每年給宗門聯盟交最多的會費，成功在聯盟佔有了一席之地！」

流光：「……」

聽懂了，就是個冤大頭。

「說了一路，有點渴了。」黎璃終於覺得有些渴了，把準備的水壺拿出來，仰頭喝了幾大口水，「你要來點嗎？」

流光看着她遞過來的水壺，搖了搖頭：「你還是留着自己喝吧。」

這點水都不知道夠不夠支撐她說到山頂的。

她不喝，黎璃便把水壺收了起來，這個時候，她猛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咦，好奇怪啊，我們這一路走來，怎麼會這麼順利？」

流光不解地問她：「走得順還不好嗎？」

黎璃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們鄉下肯定又沒聽說過：「這不欺山上有很多飛禽猛獸，奇花異草，可謂是危機四伏，否則那些世家子弟帶那麼多人一起上山做什麼？」

流光：「……」

這種重要的信息，下次建議放在開頭說。

「哼，這明明是玄天宗挑選弟子的一個試煉，這些人卻公然作弊。」黎璃沒察覺流光的沉默，只是不服氣地抱怨，「也就是玄天宗沒有規定必須獨自上山，才讓他們鑽了空子。」

流光沒說話，兩個人又走了一小段路，黎璃敏銳地聽到前面山路有一點不尋常的響動。

「什麼東西？」她停下腳步，皺着眉頭盯着前面的山路。

流光也跟着停下來，一隻通體雪白的龐然大物邁著從容的步伐從山上走了下來。

看清對面的東西，流光眼睛一亮：「哇，好漂亮的大狗狗！」

「……」黎璃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無語過，「狗什麼狗，這是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