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糾葛
幾乎是一夜無眠，將近清晨的時候才恍恍惚惚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長風便來敲門，我看着他，他卻並不看我，兩人對着的情形太過尷尬，他越過我，走到了床邊。
昨晚依著婚禮的習俗，喜娘早就把白色的布巾放在了床上，我看到長風掀開被角，不免一陣無奈，這樣一片潔白的布巾，又會引發何等的聯想。
長風竟然做了個我熟悉無比的動作，匕首一現，一抹血色出現在白色之上，我目瞪口呆，同時也哭笑不得，這算什麼，每次每次的洞房之夜都要這樣嗎？空枕獨眠，清晨時再做些自欺欺人的彌補。
雖然，長風與獨孤木做了同樣的事情，因着同樣的目的，可我的心境卻大是不同，獨孤木這樣時我心裏一陣溫暖，因為他護着我的名譽，而長風這樣我卻不能理解，是因為獨孤木嗎？還是，真的體恤我受傷的身體？
丫環收拾屋子，也帶走了那片紅色，我心底湧現一陣陣的悲涼，兩個人，總不說話也不是辦法，勉強提起一個話題：「長風，你出來多久了？這樣放下公事沒問題嗎？」
「我跟楚颺告了長假，還可以在外面逗留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還要趕回去……那我們是不是也快要動身了。」想到要面對楚颺，我心裏一陣抽緊，可是，我總不能不讓長風回去，畢竟，那裏有他的家，有他的親人，更重要的是，有他的事業與理想，有他的根。
「嗯，這次我們繞路回去，你不是早就想見識一下江南水鄉的風景嗎，這次，就圓你一個心愿。」長風和煦的笑臉在我面前搖晃。
夢耶，非耶？我不懂了，他到底是怎麼想？為什麼還會體察到我的心愿，卻又不願意與我……他到底介意不介意，到底……又把我當成什麼？
長風沒有騙我，他依舊溫文如故，也仍然那麼細心體貼，而且，我覺得他是喜歡我的，一直顧及到我所有的感覺，只除了……他從不與我同床共枕。
一次，面對江南煙雨迷濛的盛景，我內心滿是感動，同時對長風也滿懷感激，我轉過頭，看着一直陪在我左右的他，從未那麼清晰地感覺他是喜歡我的，他心裏有我，那一刻，我為我之前的想法而心生愧疚，他一定是真心為我考量，而我竟然不相信他，思及此，我大膽地反手抱住他，將身體埋在他的胸懷內，貪婪的吮吸那份溫暖……
可是，他接下來的舉動馬上終止了我的幻想，當我抱住他時，他的身體頓時僵硬，而後，很快就推開我，臉上的表情那麼不自然，擊潰我所有的自信。
仰天苦笑，不要再痴迷了，不可能的，他只是基於朋友的道義才會娶你，恍然驚醒，即使當時說要與我成親時，他的理由也並不是喜歡，而是要照顧我，長風向來善良，對誰都狀如春風，那麼……我便是他要庇護的對象嗎？而不是心靈契合的選擇。
在那一刻，完全地絕望，是啊，長風那麼細心，記得我所有微小的心愿，體會到一切情緒的波動，又怎麼會意識不到我深重的懷疑與悲哀，恐怕，是刻意迴避吧。
媽媽，像你那樣，嫁給一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的人，到底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我，真的做了明智的選擇嗎？嫁給楚颺，或許成為一個生活在期盼中的女子，那樣，是身的不自由，現在，嫁給一個我愛的人，卻換不到等同的感情，換來的是心的禁錮啊。
到底哪一種懲罰，才更嚴重？
本來，我已經很少想到現世，不會太經常去懷念爸爸媽媽，然而最近，生活上的優渥並不能抵掉心靈上的空虛，對長風層生的懷疑讓我彷彿回到了最初的狀態，那個時候，世界都與我無關，只活在對父母的追憶之中，而現在，我也開始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忐忑著，我要回到大楚的國都了，就要見到久別的楚颺了，他……會有怎樣的態度？
和長風的貌合神離也已經習慣，我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做出幸福的假象，回到屋裏再獨自去黯然神傷，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要一直到我老去嗎？
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不管什麼時候，新婦初見公婆的心情總不會相差太遠，連我這個名義上的媳婦也很是緊張，怕是討不到他們的歡心。
我再次向長風確認：「長風，我穿這件衣服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太淡？」
長風看着我一身淡青色的長裙，領口處稍稍有紗網點綴，笑答：「你問了幾遍啦，很漂亮，我的安寧隨時隨地，穿什麼都好。」
我的安寧，好親昵，我能回答什麼呢，只是苦笑罷了。
見面的過程有驚無險，那個我印象中嚴肅的有些刻板的太傅大人很是和氣，他並沒有對我們如此匆忙的婚事有太多的意見，只是說應該隆重一些才是，看來長風的決定倒是很被尊重。
我的名義上的婆婆是一個和藹的婦人，長風的性格應該是承襲於她，她拉着我的手，叮囑下人要多些補品為我補補身子。
來到這兒后，就從來沒有這個年紀的女人對我表現如此的關心，彷彿媽媽又出現在我面前，一陣心暖，竟然起了訴苦的心情，又是一陣心酸，還好我畢竟還算正常，沒有忘記長風是她的兒子，把滿腔的委屈咽了下去。
傍晚，婆婆將我們的行李收拾妥當，熱絡地拉着我問長問短，我答的稍稍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開始向長風那裏飄忽，我們今晚要怎麼辦呢？還要分房睡嗎？怎麼瞞過去？
婆婆倒沒有怪我，直接笑起來：「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就想長風了？」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誤會，就裝作羞赧地低下頭，婆婆倒很是滿意：「我也不在這兒礙眼了，你們一路上也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我慌忙上前拉住她：「娘，您說什麼啊，您就留在這兒吧。」這不是假話，我真的希望她能在這兒，這樣我就不需要去向長風問出那個問題。
顯然上帝並不站在我這邊兒，婆婆很快就離去了，留下我自己，頭疼地面對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