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謎
在等待時，我詛咒每一顆星辰墜落，我希望黎明永不再來，但當晨光乍現，我的心情已然轉為平靜，長風，我們便從此不再分離，忘記塵世一切的不快，只記住彼此的好。
楚颺盯住我：「安寧，你不要做傻事。」
我咯咯地笑：「你覺得你能時時刻刻盯住我嗎？」
楚颺的臉剎那間蒼白如雪。隨即驚訝指著床上：「長風好象動了一下。」
我搖頭嘆息：「說謊說的太明顯，想阻止我也不是這樣啊。」
緩步走到長風身側，想陪他走過最後的光陰，我握緊他的手，曾幾何時，我多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世上最難的事，竟是兩個人相約老去，那些擁有大把時光的人是多麼的可羨可妒。
忽然，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不是出於我的意願，急轉過去，是長風的手指在動，盯着他的臉，希望他會醒過來，但他的眼睛並沒有睜開，只是睫毛稍有擺動，我用全身心去祈禱，只要他能再看我，只要他能再和我說話，那麼，一切都值了。
也許上帝真的聽到了我的心愿，長風嘴唇開始一張一翕，終於，他張開了眼睛，儘管眼神依然有些迷濛，但我已經別無所求。只覺得那是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刻。
「太醫太醫……」我匆匆地召喚，一群人涌了進來，慕容也夾在中間，我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心情那樣浮躁，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這其中，也包括了慕容。我歉意地向他笑笑，他送來一個瞭然的眼神。
太醫恭敬地稟告著：「段大人已經脫離了危險，只要再靜養些日子，身體就無大礙了。老臣會再開一些葯，請夫人注意讓大人按時服用。」
心懸了那麼久，就這樣轟然墜地，突來的喜悅讓我找不到方向，長風柔和地看我，嘴角的笑輕淡綿長，我手還覆在他的手上，眼淚毫無預兆地，就那樣一滴滴落下來。長風滿是震驚，掙扎着想要起來為我拭去淚水，我慌張地阻住他：「別亂動。」
「那你答應我，別再哭了好嗎？」
我點點頭，太醫就退出了房間，下人們開始去忙活，長風畢竟才醒來，想必是累了，眼睛微閉，慕容走過來，輕輕攬住我的肩膀，我順勢倒在他懷裏，身體像虛脫一樣，抽離了所有的力量，沒事了是嗎？終於，長風安然無恙。而我，也精疲心竭，靠着慕容，心裏沒有任何其它的想法，無關男女之情，只是想有個人依靠，只要有個港灣讓我暫時停駐，就能不孤單，就會變得勇敢，就有再走下去的力量。
也許過了幾分鐘，也許只是幾秒，我覺得已經好多了，就恢復了常態，站起身來，出門打算去通知爹娘，他們前夜因為太過勞累，一直待在屋裏休息。路過楚颺身邊，他竟有些恍神：「安寧，對不起。」
我停了一下，想說什麼，終於沒有開口，走了出去。
楚颺自長風恢復那天就沒有再來過，只是派喜寶送來了很多珍奇藥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收回了那兩位美姬，對外宣稱段大人夫婦伉儷情深，便收回了那不當的恩賜。倒是慕容經常來陪我，忙前忙后的很是辛苦。有時，他也會講講軍中的趣事，我們笑的前仰後合。
長風的身體漸漸恢復著，但也還需要人的照顧，中午天氣好的時候，我會扶着他出來走走，我們的默契達到了空前的程度，他一個眼神，我便能意會他需要什麼，有時自己也覺得好笑，我們如果在現代，應該去參加一些心有靈犀類的節目。
今天，太醫來為長風做最後的診治，還是那個老太醫，我對我初次見面時的反應很是歉然，所以一直對他客客氣氣，診金也多包了不少給他。
他笑眯眯地帶給我好消息：「段大人已經無恙了，夫人盡可以放心。」
客客氣氣送走了這位老大夫，我可以安心地看着長風，眼眶有些潮濕，卻兀自找不到理由。但喜悅只維持了很短的瞬間，沉重的哀傷襲上心頭。這幾天，為了照顧長風，我在我們的房間加了一張床，這樣可以隨時顧到長風的需要，這也是經公公婆婆同意的，可是現在，他已經好了，我勢必不能再如此，那我們，就又要回到原點嗎？回到冷漠的最初？
掌燈的時候，像以往一樣，幫長風鋪好了床，自嘲地笑一下，抬步打算移出房間，想想公婆可能會疑惑，猶豫了一下，我翻開柜子，找出了一套被褥，認命地鋪在地上。沒辦法，總不能讓大病初癒的長風繼續睡在地上吧。
長風伸手拉住我，也阻止了我的動作，我抬頭不解地看向他，他有些迴避我的目光，只是輕輕抱住我，像那天楚颺留住我時一樣，先是輕輕的，卻又越來越緊。
我身子有些繃緊，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就在我的耳畔，在我神情恍惚的時候，他垂下頭，一個清新的吻落在我的面頰上，我驚訝地抬頭，細密的吻又落了下來，溫柔的長風又回來了，沉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寧兒，我們……是夫妻啊。」
難以置信，我有想哭的衝動，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終於，長風開口，說我們是夫妻。
他將我抱起，放在了我剛鋪好的床上，見我沒有反抗的意思，便會心地笑了笑，燈光紗帳，我羞的不敢看他，光影重疊，長風的動作那樣輕緩，燭火迷離，我們……終於成為一體。
清晨的陽光並不刺眼，但卻可以把人叫醒，眯着眼睛向外看去，卻發現我枕在長風的臂彎，又想到了昨晚的種種，我臉紅起來，耳邊有戲謔的笑聲，是長風在看着我，見我回視，他也有一些赧然，我忍不住也笑起來。
等到穿好衣服，我終於敢直視他，也問出了盤踞心中許久的問題：「為什麼？」
他不語，但我知道他是明白的，不打算放過他：「長風，到底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