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都市（二）

李辰不等她答應，便帶着她疾飛而去。

墨羽本來也是愛玩的性子，倒也由着他鬧，飛不多久，就看到一架灰白色的飛機遠遠飛來。

一看到飛機，李辰突然抓緊了墨羽，猛然加速，竟是迎面而去，那一往無前的架勢，擺明了要跟對方同歸於盡。

「你瘋了。」墨羽忍不住叫道，縱然她有很強的實力可以保證自己無事，但是畢竟物理攻擊不是她的強項，只要稍有不慎，這具身體就會撞成肉餅——不，按這個速度，估計會變成肉渣，而鑒於世界法則，假身只要不是灰飛煙滅，靈魂就還要停留在身體中一段時間才能自由。

只要想像一下「肉身」粉碎，靈魂還要停留在殘骸中一天、感受整個身體如雪花般飄零的感覺，她就渾身一顫。

「好了，相信我，放鬆點。」李辰輕輕在墨羽耳邊說道，與其說是說話，更像是吹氣。

兩人離飛機越來越近，快要撞上的剎那，墨羽終究還是剋制不住原始的恐懼，閉上了眼睛，合眼之前，甚至看到了駕駛室里飛行員驚恐的表情。

然而，想像中的碰撞並沒有發生。

墨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與李辰站在左側的機翼上，原來最後一瞬間李辰帶着她避開了飛機，繞着機身轉了一圈，又回過頭來追上飛機。

「怎麼樣？有趣不？」李辰輕笑着說。

墨羽臉色鐵青，這到底哪裏有趣了。

李辰接着說：「小時候跟姨夫坐飛機時我就總是坐在靠窗處，每次都會向窗外找有沒有天使啊劍仙什麼的，還想着要是自己會飛就一定要站到機翼上。哈哈，現在總算圓夢了。」

你這是什麼夢想，墨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嗨！」

看到李辰滿臉興奮的向一個窗戶處的乘客打招呼，墨羽真有一種跳下去的衝動。

「你瘋了嗎。這樣公開在凡人面前現身。你不知道以我們的身份引發信仰崩潰的可怕嗎？」墨羽強忍着不去撬開對方的腦袋瓜，看看他到底腦子裏都裝了什麼。

對於墨羽的斥責，李辰不以為意：「你顧忌太多了，科學世界的人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除非我們廣收門徒，而且屢現神跡，還得是主神級的。要知道，人都喜歡自欺欺人，對於沒法了解的東西，要麼送上神壇，要麼徹底打入地底。」他掃了機身一眼，接着道，「別說我們只是在一架飛機上現身，就是真的跑到城市上空顯露聖人之相，也會有一堆專家及時出來釋疑，說明只是一種光學現象。」

墨羽無奈搖頭：「你說的只是特例吧，那些專家也只是防止民心被人利用，真正平民不是還挺相信的么？」

然而，李辰卻只輕哼一聲：「相信？葉公好龍的傳說你不是不知道。假若只是偶然出現幾起神秘現象，世人不明所以，往往心懷敬畏，或是期盼善惡有報，天理循環。可如果我們真的弄出一堆神佛駕臨，按照道佛典籍里說的對世人進行賞罰，以顯天地至公，你以為人們就真的會歡呼我們的到來么？」

說到這，墨羽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仍舊有些猶疑：「你說的太偏激了吧。那些為富不仁的以及作威作福的人害怕是應該的，普通人不是應該挺高興嗎？」

「呵呵，不是我偏激，而是人性里從來不缺少懷疑，尤其是自身利益受損的時候，祖先什麼的都能拋棄，何況我們這些不明身份的所謂神。凡人皆有犯錯，若真是天道至公，有錯必罰，那麼這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乾淨的。我不否認人心底總保有一片凈土，可人在塵世，難免染上污濁，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對自己做過的錯事的。所謂一步錯，步步錯，皆在於此。」

李辰說完這些，看向遙遠的前方。

少了雲霧的遮擋，金燦燦的陽光直射在他身上，鍍成一片金甲，堪比風刃的氣流刮到近旁，倏地化為柔和，吹的衣領輕輕擺動，雖是一身休閑裝扮，可也帶了幾分飄渺之氣。

墨羽看了看他，終究不知該說些什麼，良久方才開口：「辰，自從上次去了那個洪荒世界，你身上的仙氣倒是越來越重了。」

「是嗎？」李辰微微一笑，轉過頭來，側對着她，身在高空，背後彷彿是無限廣闊的天地，又有無盡的陽光交織，光暗交錯，帶着說不出的韻味，竟是讓墨羽看的一滯。

其實，李辰的容貌並沒有怎麼超凡入聖，尤其是在班裏時還有一個堪稱完美的刃，而就算撇開刃那個足以謂之妖孽的傢伙不提，論英武他不如沙魯，比瀟灑風度也輸了艾薩克不止一籌，但身上卻自有一種不輸於人的氣質，讓人欣賞卻又非折服，相處久了，對沙魯和艾薩克都沒了感覺，反倒是李辰更顯得特別。

當然，這畢竟只是墨羽心底的感覺，她自己總不會承認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

以往都是李辰看着墨羽發愣，這一次看到她出神的盯着自己，不覺莞爾，正要調笑兩句，眼角一掃，看到機窗里有人瞪着兩隻大眼睛，做出喊上帝的口型——卻是一個老外。

「嗨！」李辰微笑着向裏面打了個招呼，隨即把墨羽攬在懷裏，縱身一躍，向下跳去，神識清晰的探到飛機中的那人更加吃驚的樣子。

居然不拿手機出來拍照，也沒有大聲喊叫，素質高的人真是不可愛。李辰搖了搖頭。

墨羽剛剛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正在他的懷裏向下墜，不禁發問：「你幹嘛呢？」

「蹦極！」李辰吐出兩個字，低下頭（抬起頭？）看向懷裏，「好玩么？」

墨羽無語，閉上眼睛，雙手環在他腰間：「既然你那麼愛玩，就帶着我飛吧。」

李辰笑了笑，依稀記得當年好像聽說飛還有那重意思，也不說破，只專心感受極速下墜的感覺。

下面是一片海域，一望無際的藍映入眼帘。

快到海面時，李辰帶着懷中人輕巧的一旋身，整個人倒置過來，足尖輕點海面，穩穩的停住了。

唉，真是可惜，那麼完美的動作竟然沒有一個人欣賞。

李辰在心裏微微嘆氣，耳邊倏忽傳來墨羽的聲音：「喂，玩的開心了！」

低下頭，看到的是墨羽黑曜石般的眸子緊盯着自己，嘴上立馬回應到：「有你陪着當然開心。」想來也沒有哪個蹦極的那麼牛吧。

墨羽鬆開手，兩個人踏在水面上，環顧四方。

原本無風三尺浪的大海，此時一片平靜，波瀾不驚，廣闊的天空與無垠的大海在遙遠的邊際連成一線。

兩人先是坐着看了會兒大海，隨後索性躺在海面上——若是艾薩克看到了，估計一定會說「真是一對般配的豬。」

躺了不知多久，墨羽喃喃的說道：「果然只有天空配得上大海啊。」

聽到這句話，李辰突然起了興緻，一翻身，緊貼着墨羽，在她小巧的耳邊呢喃：「是么，那......誰配得上你啊。」

灼熱的氣息掠過耳尖，有種酥麻感迅速傳遍全身，墨羽有些不習慣，白玉般的頸子也有些微紅：「別，別鬧。」

「哦？你倒是說說，我怎麼鬧了？」唇離耳朵越發靠近，幾乎只隔了一線。

墨羽徹底羞紅了臉，二話不說，唰的消失，瞬間出現在幾米外，亭亭玉立。

「喂，玩不過就跑，你耍賴啊。」李辰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手拄著頭，一手搭在腰間自然下垂，顯得極為慵懶。

「對流氓不叫耍賴。」墨羽回敬了一句。

李辰懶洋洋的坐起身子：「這年頭流氓也不好混啊，學不會空間封鎖，連調戲人都不行。」

「行了行了，別扯淡了。玩夠了也該做任務了吧。」墨羽覺得還是轉移話題比較明智。

「不急不急，」李辰沉吟片刻，開口道,「羽兒，我們去入世吧。」

墨羽眉頭一挑：「入世？」

「對啊，就是點化世人。」李辰輕笑着站起身，「凡是仙人，不都得玩幾齣點化世人的把戲么。走吧，一起去見識人間的繁華。」

看着他伸來的右手，墨羽緩緩伸出手去，兩人指尖相觸的剎那，空間似乎一陣扭曲，轉瞬消失不見。

海面上重新開始了翻滾的波浪，空中幾隻海鷗也鳴叫着掠過，依舊是那片天空、那片海洋，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