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封賞

第四十三章 封賞

當紫紅色的棺木漸漸沉入渭河之底,當李倓將手中的三根檀香慢慢插進香爐,這場「喜喪」儀式,便正式告終。

無論在場的數萬人如何去想,但以王公之身,抬臣子之棺的事實不會變。

今日過後,無論局勢如何發展,所有人都會記得,記得這位名叫溫名山的京兆尹,記得這位「忠公體國」的臣子,更會記得那位在長安陷落之際力挽狂瀾的建寧王。

而李倓自己的想法也很簡單。

畢竟,作秀嘛,只允許你玩的花里胡哨,還不允許我也玩一手了?

而且既然你都把氛圍推進到那個程度了,咱不給你蓋個棺,定個論,萬一你溫家日後反悔了,不把家產拿出來,還反咬咱一口咋辦?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了你溫名山做個「榜樣」,那他這位建寧王想對其餘的老傢伙下手,可就簡單多了,甚至向隆基打個招呼必要都省了。

為啥?

還能為啥,你說你是忠臣,人家溫名山那樣的「忠臣」都噶了,都自願攜全家以赴國難了,你還活着,好意思嗎?

對於這些混跡官場大半輩子的老臣們,李倓是沒有一點輕視之心的,要知道,這些文人們,嘴上的功夫可是一點都不弱,但凡給他們一絲機會,黑的,都能硬生生給你說成白的,所以,溫名山此舉,一定意義上還算幫了自己一把。

能一次性的把這群老東西們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說會不會引起反彈?

抱歉,那是我爺爺應該考慮的事情,咱就是個王爺,管不了那麼多。

「殿下,靈武的使者,來了。」

隨着張小敬牽來一匹馬後,站在渭河之畔的李倓漸漸的回過了神。

看着遠處那支豪華的車隊,嗯,一看就是自家老爹操辦的戲碼。

自從和爺爺分別後,自家老爹看來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那幾個木箱裏面一看就是真金白銀,闊氣!

「對了,殿下,聖人那邊,也派來了使者,您看……」

「哦?」

李倓微微皺眉,這就有意思了,按理來說,自己爺爺是皇帝,自己老爹是太子,太子既然派人宣佈為自己,為身後這些將士們的朝廷封賞,那麼皇帝就沒有必要再派人了,畢竟都是心知肚明的。

反過來也一樣,皇帝派人,就沒太子什麼事了。

但現在?

兩方同時派了封賞使者,這就有點尷尬了哈。

難不成自家那位老爹要提前發動登基事宜了?

不管了,老子的軍隊,肯定要先受咱的賞,別人給的東西,先靠邊站。

「先把兩波人馬全晾一邊,儀式繼續進行!」

「喏!」

聽着李倓的命令,張小敬眼裏閃過一道精光,心中難免有些激動。

果然,果然啊,自家主子這是有大志向啊!

賭對了啊!

縱身上馬,李倓沒有走向那座高台,而是筆直的衝進了軍營,衝進了那支屬於自己的軍隊里。

士兵們主動的空出了一條大道,望着自家大王的眼神中充滿了炙熱。

馬背上的李倓抽出腰間的橫刀,在刺眼的陽光下高高舉起。

一時間,上萬兵馬一齊抽刀,齊聲嘶吼!

「虎!」

「虎!」

「虎!」

遠處,大批大批的平民們自長安城中趕來,數量之多,令人咂舌。

如果是一般的重大活動,那麼一般的衙役便能維持秩序,但今天,卻不一樣,在經歷了叛軍攻進長安的那一夜后,這位年輕的建寧王宛如神兵天降一般拯救了他們后,這些淳樸的百姓們,今天,都是發自內心的趕來恭賀道喜。

本就是一場大勝,

軍心正隆,

再加上又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一時間,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得虧李富盛治軍還算有方,加上軍隊的底子裏更是有不少軍紀嚴明的邊軍老兵,所以各級將官可以有效的約束自家士卒,維護秩序。

否則,可能真的會發生那種一群軍卒百姓把李倓高高舉起,再使勁拋一拋的場面。

在官場,金榜題名,三元及第才是好兒郎;在江湖,灕江江畔,長袖翩翩,佳人伴舞,一壺老酒,幾塊牛肉才是真正的灑脫。

但在軍中,

獲軍功者,

方為人傑!

李倓並不知道,如果是穿越在了宋朝,自己會不會喜歡沉浸在江南的風花雪月,喜歡左手摟着花魁,右手拿着詩書的氛圍。

但眼下,

在這大唐,

在這長安城外,

看着數萬士卒百姓為自己歡呼,他真的很享受這種感覺。

穿越為了什麼,不就為了這一刻嗎?

鮮衣怒馬少年郎,

今日之後,

天下誰人不識建寧王?

「嗚嗚嗚!」

「嗚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這是聚兵的號角,到底是有邊軍老兵作為底子,即便經歷了潼關那場潰敗,在長安保衛戰勝利后,也是迅速的恢復了狀態,並且將這種狀態帶給了剛加入的那些新兵。

軍號聲罷,軍容嚴整,一絲不苟。

李倓轉過身,看向那座高台,看向了站在那裏的白衣書生。

自己雖然立下大功,但在這個以皇權為本的時代,逾越之事,任何時候都是不能做的。

那軍號,想來應該是李泌命人下的了。

搖了搖頭,李倓有些無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返回,下馬,上台。

台上,

一名年輕的太監手持拂塵,快步走來。

在台下上萬丘八的注視下,這名沒見過大場面的小太監,立馬便弱小無助的像一隻鵪鶉。

額頭,更是有肉眼可見的汗水正在往下淌。

待到小太監來到李倓面前,

只見對方舉過手中的龍形玉珏,

喊道:

「大唐建寧王兼右武衛大將軍李倓,聽敕!」

年輕小太監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爺爺腰間常系的玉珏,是御賜之物,在這裏代表的是「如朕親臨」的意思。

如果在平時,如此大功,封賞之事,理應由皇帝親勞,但現在,自家爺爺不是去四川了嘛,想讓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親自趕來,不太現實,所以,只能以這種形式。

「請大王卸甲。」

聽到這話,李倓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泌,對方則是對着他點了點頭。

卸就卸吧。

李倓張開雙臂,頓時,小太監拉起輕紗帷帳,將李倓圍在了裏面。

緊接着,幾個親衛迅速上前將李倓身上那略顯磕磣的甲胄卸了下去。

待到帷帳搬開,

李倓身着白色長衫站在原地,

「嗚嗚嗚!」

這時,又有一聲軍號響起,台下的士卒們,開始自發的用手中的武器敲擊著胸前的甲胄,一時間,竟形成了整齊的韻律。

李倓繼續向前,那裏,以那位老太傅為首的一眾前任高官臉上陪着笑容的站在那,彷彿年輕了好幾歲一般,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聖人有旨!賜建寧王李倓——天策鱗甲一副!」

聽到這個名字,李倓的呼吸猛的開始變粗。

天策兩個字,很容易讓人想到那位天策上將,想到自己的那位老祖宗。

而這副天策鱗甲曾經的主人,也正是自己的那位老祖宗,那位在整個中國歷史上佔據重要份量的天策上將!

太宗皇帝所穿的甲胄。

即便近百年過去,也依舊亮眼。

自家爺爺給的這份禮物,李倓很滿意。

甲胄的主調通黑,不像後世的影視作品中那樣金光閃閃,非常符合李倓的眼光。

雖然給人一種內斂的感覺,但近處看,也能感受到流光溢彩,一股子高逼格的感覺。

不過也對,畢竟是那位穿過的,逼格能低嗎?

只見那幫老臣們,一人拿起甲胄的一部分,邁著蹣跚的步子上前,親自為李倓著甲。

這是他們自願的,同樣的,也代表着,這群人背後的家族勢力,對於李倓本人的服軟。

當然,一碼歸一碼,李倓可不會因為你們幾個老東西給我穿個甲胄,就能放過了,該抄家產的時候,該拿錢的時候,可含糊不得,最多給你們那些後人留個十分之一。

老太傅看着眼前這位年輕人,心中早已沒了其他的心思。

若硬要說有,那也只能是一個字。

服。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

身為皇帝的老師,有些東西,他比一般人看的都要清楚。

也更深知那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八個字的份量。

但老太傅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嘴,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旁的李泌一眼。

等到李倓著甲完畢,

站在高台上,

舉起一隻手,

握拳,對着胸口,

錘擊了一下,

隨即,一眾老臣們彎下腰,開始行禮,以示尊敬。

表情無比莊重,姿態無比老實。

待到老臣們退下,李倓繼續向前,那裏有一張金色的椅子,小太監所帶的那塊玉珏,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上面。

「聖人有旨,賜建寧王玄天披風一件!」

「聖人有旨,賜建寧王魚龍軍符一塊!」

「聖人有旨,賜建寧王四爪正印蟒袍一件!」

「聖人有旨,賜建寧王……」

每走一步,小太監便高聲一句,

接着便會有人拿着御賜之物,呈現在眾人面前,彰顯皇恩浩蕩。

終於,當李倓來到了那張金色紋龍胡椅面前,

小太監攤開手中的黃色聖旨,高聲宣讀道:

「大唐建寧王接旨!」

「臣,接旨!」

李倓將頭盔摘了下來,抱在身側,單膝跪伏。

一時間,台上台下,盡皆肅靜。

「門下,天下之本!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

大唐建寧王,李倓,立此巨功,為國護都,長安一戰,挽大廈之將傾,護關中之百姓,揚我大唐之國威,震我唐軍之威名,朕心甚慰……」

很正式的聖旨,很規則的格式。

裏面,

複述了一遍李倓光復長安多麼多麼的艱難,多麼多麼的嘔心瀝血。

總之,連李倓自己都沒感受到的東西,裏面全寫了出來。

然後,

再號召宗室子弟,號召文武百官,大唐子民,以建寧王為榜樣,為國除賊,再造大唐。

最後,

「故……」

讀到這裏,小太監卡頓了一下,嘴唇有些顫抖,剩下的內容,他有些不敢繼續念下去了。

封建王朝的聖旨,大多時候,都是密封的,按照規矩,他一個負責運送和宣讀的太監,是沒有資格去提前查看的,雖然,他的乾爹高力士透露過裏面會有什麼內容,他也清楚,但當真的讀到此處時,看着台下那數萬披甲士卒,內心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繼續。」

李倓有些玩味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太監,輕聲開口提醒了一下。

小太監看了看李倓,又看了看前方的軍隊,猶豫了片刻后,用只有高台之上的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開口:

「故……

小子,

兵權,

朕給你了,

長安你拿下了,

不錯,

朕甚是欣慰,

往日,是朕,忽視了家中麒麟,

但如今,朕將不再忽視朕的好兒孫,

河北三鎮,兵強馬壯,

若朕之乳虎能取那胡虜而代之

則朕百年之後,也可含笑九泉!

朕這一輩子,勵精圖治,有過,昏庸無能,亦有過。

但如今,朕只想看到,河北三鎮,

依舊飄揚着我大唐軍旗!」

這一段,應該是自己那位爺爺的親筆,有些不合規矩,但如今這世道,規矩兩個字,或許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自己那位爺爺是忽然醒悟也好,還是捧殺也罷。

他李倓今天都接着,

畢竟,連最危險的那天都挺過去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任爾東西南北風!

我自巋然不動!

「臣,謝聖人天恩!」

李倓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這倒沒什麼可不適的,畢竟怎麼說也是皇帝,還是自己爺爺,磕一個,也是應該的。

磕過頭之後,李倓伸出雙手攤開,準備接收那張聖旨。

小太監上前,將聖旨合上,穩穩的放在李倓手心。

「殿下,奴婢在這裏恭賀殿下,為我大唐,建下新功!

還請殿下稍待,由太傅出面,為殿下賜冠。」

……

感謝書友黑色玫瑰花的協奏曲,書友20200307032054476的打賞!

多謝兩位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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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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