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後通牒

呼~唐歌躺在酒店的躺椅上愜意地抽著煙，倒映在他眼中的是這佔地近兩千平方公里的夜來市，即便他知道此刻向外看也什麼都看不到，但他依然眺望着遠方。

「真頭疼啊。」

他從一旁的桌上取來一份文件，不厭其煩地翻看着上面的內容，還不時不盡如意的苦笑。

「不過也確實，能被那個地方看上的人，不特殊點還真不行。」

唐歌此時手上拿着的，正是林天辰和林煌星的資料，他們十三歲以前的資料記錄都是平平無奇，但是從十三歲以後經歷過災變之後，兩人被激發出來的潛力以及在道館的表現堪稱恐怖。

或許唐歌曾經是是一個失去了成長方向的餘燼，但是不代表他徹底迷失了方向，所以在自己徹底變成餘燼之前，他就已經給自己規劃好了方向，即為培養出更多合適的年輕人，代替自己去實現自己曾經的夢想。

因為他相信着，夢想是可以傳承下去的。

這也是他即使成為了餘燼，卻依舊可以在玄黃所屬的學院任教並持續保持本心的理由，所以他曾經育人的二十多年是沒有虛度的，單論看人的水準，風肖寒和拉菲是拍馬不及的。

先前在商貿大廈與短暫的相遇並交手的過程中，他也對兄弟二人有了一個初階的判斷，但那時候並不是二人，或者說是林天辰的真實面貌根本沒有展露在他的面前，所以在他看到二人的詳細資料后，才會如此的震驚。

這個震驚不是給弟弟林煌星，而是專門特指哥哥林天辰的，單獨剿滅上百人的販毒集團，單獨搗毀恐怖分子的據點等等事迹，即便他的對手都是普通人，但那也是上百名持槍犯罪集團，如果身體能力沒有到達C級，槍械對於開拓者來說依舊是致命武器，在這個前提下，他所付出的代價也僅僅只是輕傷而已。

最主要的，是他還只是個沒能完全覺醒的適應者。

唐歌不斷回想着曾經的自己，並將腦中所模擬出來的林天辰獨闖狼穴的畫面與當初的自己做對比，不消一分鐘，唐歌無奈地將文件丟到一旁，躺倒在躺椅上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個世道莫非真的變了嗎？」

唐歌苦笑着，開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那麼一絲懷疑，莫非自己要找的其實是哥哥，而不是弟弟？其實並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哥哥那過於安穩的精神狀態此時看起來就很違和了，而且那種行事方式與強悍的精神，完全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該有的東西。

況且無論他在腦中推演多少次，他腦內模擬出來的自己都會在兩分鐘之內死在那群罪犯的槍下。

而每次推演，都會讓他對自己當初把林煌星當做目標的判斷當做一個愚蠢的誤判。

如果這真的是誤判的話，那麼在幾天前他和拉菲會面的時候，她的反應就很合理了。要是當初自己不是把弟弟當做目標，而是認定哥哥的話，恐怕那丫頭就直接撕破臉皮了，一想到這一點，唐歌自己都不禁有些后怕。

這次因為時間緊急而沒有做好事前調查以及各種準備反倒是因禍得福了，畢竟在這個階段和拉菲起衝突是萬萬不可的，一但讓她對自己產生戒備，那自己絕不可能進入「門」內，她有實力在這個城市中傲視群雄。

噹噹當~

在唐歌感到慶幸的時候，有人敲響了他的酒店房門，清脆的敲門聲在這安靜且空曠的環境中是那麼地清亮。

「很抱歉，我暫時不需要清潔服務。」

唐歌沒有回頭，靜靜地對着門外說道。

噹噹當~

敲門聲再次響起，唐歌很確信自己剛剛說話的分貝是足以讓門外的人聽清他所說的話的，但為什麼門外的人還會繼續敲門呢？

噹噹當~

敲門聲還在繼續響起，唐歌也對此拉高了警惕。

被制止后依然不斷響起的敲門聲放在平日裏都會讓絕大多數普通人感到煩躁，這種煩躁感對唐歌他們這些開拓者也依舊適用。

但如今他的境遇不允許他在這條鋼絲繩上走錯一步，所以僅僅在一秒后，唐歌便得出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來了，稍等一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道門外的人是誰，又是抱着什麼樣的態度前來的，只要這個問題沒有得到證實，那麼自己所有的行動都會有着或多或少的風險。

唐歌起身後故意弄出了一些聲響，如果能讓門外的人認為他沒有防備的話，那這就是最好了。

「我說，你們酒店的服務是不是有點太強硬了……」

他的話語中滿含抱怨，但他的目光始終如劍鋒一般銳利，他的身體也早已做好了準備，萬一門外的人想發難，他也可以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但門外的人依然重複著敲門的動作，彷彿並不想回應他。

唐歌將手按在了門把手上微微下壓，且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阻力，他看着門把手的視線也逐漸上移，徑直地看着房門。

然而在唐歌試圖將門拉開的時候，自己的動作卻戛然而止，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拉不動這扇門，唐歌為之一愣，因為這根本不是他做的，而是門外的那個人重新用拇指扣住了門。

「這樣就可以了，以你我當下的立場而言，這個距離剛剛好。」

「閣下是？」

「風肖寒，這個夜來市安全局的警長。」

門外的風肖寒滿帶笑意，並不忌諱說出自己的名字與身份。

在離開北區之後，風肖寒並沒有着急地回到安全局，而是根據那張照片上的線索，用自己的能力直接追蹤到了這個地方。

對於風肖寒來說，只要知道了對方的長相以及大概地區之後，找到對方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風肖寒？唐歌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因為他曾經在拉菲的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怎麼會在這裏？

「風警長說笑了，我只是一個跟着老友來到這座衛星城裏旅遊的教職人員，應該沒有觸犯什麼條例吧。」

門外的風肖寒哼笑了一聲，這讓唐歌略感疑惑，自己應該沒有露出什麼把柄才對。

「不要緊張，我這次只是來打一個招呼而已，並且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既然如此，風警長您不是更應該讓我把門打開才對嗎？雖然這扇門對你我來說構不成什麼阻礙，但始終不還是一道隔閡嗎？」

唐歌在風肖寒的這句話之中得到了兩個猜想：一、風肖寒必然是通過某人之口了解到了自己。二、告知他有關於自己線索的那個人並沒有將自己的全部信息提供出去，不然他是不可能費盡心思來找到自己現在的落腳處的。

「隔閡算不上，但如果這扇門真的可以成為阻礙的話，就以我個人立場來說，我倒是希望它可以存在下去。」

「個人立場？」

什麼意思？唐歌開始有點搞不懂狀況了，莫非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並沒有敗露？這麼看來倒是自己手中現有的信息會更有利一些。

想到這裏，唐歌頓時鬆了口氣。

「你的表情，或許多控制一下會更好，即使是在相隔一扇門的情況下也一樣。」

風肖寒輕聲的一句話讓唐歌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唐歌是完全不明白風肖寒的能力的，準確地來說，除了在傑涅西斯的老師與他同級的同學們，幾乎沒有外人了解他的能力。

先前的黑衣人也只是知曉他作為「清風」的過去，但依舊不清楚他的詳細能力，而這毫無徵兆就發動的預知能力，也是他最大的殺手鐧。

畢竟，風肖寒此刻是空手抓着門把手，這扇門之中所保存的「未來記憶」也是可以被讀取的，當然，這個記憶也包括門內。

「以我的個人立場而言，我並不想對你產生什麼敵意，但如果有那麼一刻我不得不這麼做的話，我很抱歉。」

「……」

短暫的沉默之後，門內響起的，是唐歌釋然的聲音。

「沒關係，真到了那一刻的話，我會全力抵抗的。」

「你不試試逃跑嗎？」

「有用嗎？」

「萬一呢？」

「沒有萬一的，風警長。我想要去往的未來，是不可能暢通無阻的，而逃離永遠解決不了問題。況且，我也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即使你會死？」

「對，或許在其他人的眼中，我的夢想是那麼的愚蠢且無可救藥，但對我來說，那是值得的。」

「你的夥伴們呢？在他們眼中，你的夢想也是愚蠢的嗎？」

「或許吧，畢竟在跟我來這裏之前他還臭罵了我一頓。」

「莫非你們的關係不太好？」

「怎麼可能，那是我唯一的摯友，罵我也只是擔心而已。」

「這樣嘛，看來你有個不錯的朋友。」

「謝謝。」

風肖寒沒有繼續這看似可有可無的對話，反而是鬆開了手，轉身離去。

察覺到扣住門的力道消失，唐歌也沒有繼續打開房門，而是保持這個動作，靜靜地站在那裏。

「加油吧，真到那一天的話，我會為你衷心祈禱的。」

「離那一天大概有多久？」

「……三天，或者更短。」

風肖寒說完便離開了，靴子踩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得響，但門內的唐歌卻一掃先前的陰霾，眼神之中再次充滿了希望。

三天，這是風肖寒給他最後通牒的時間，但也意味着，三天也是「門」開啟的時間。

自己有很大概率不是風肖寒的對手，畢竟能被拉菲惦記着的人不可能是個碌碌無為之輩，更何況是她的校友，那個全員都是以第零序列畢業的異端學院。

但只要能苟住這幾天，那就足夠了。

兩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們心中所想的，與實際情況發生了一些誤會，但這種誤會卻以一個奇妙的方式走到了正確的路上。

此時，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站在門口的唐歌也冷不丁地與門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被突然嚇一跳的也不僅僅是被襲擊的唐歌，開門的那個人同樣也被嚇了一跳，肖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身子來，查看着房內的異樣。

看到揉着額頭的唐歌之後，他對着唐歌就翻起了白眼。

「怎麼着，昨天喝酒給你喝傻了？站在門前扮演擋路樁呢？」

「你才喝傻了，就那點都不夠開胃的。」

「嘿，那你站這幹嘛？老毛病又犯了？」

肖正打趣著，將手中那一大袋子東西放在茶几上。

「你就不能盼我一點好是吧，只是剛剛有個人來和我聊了會天，這不剛把人送走你就回來了嘛。」

「我沒看到有人出去啊，我看你就是老毛病犯了。」

「愛信不信，哎，挽楓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買東西了嗎？」

看到肖正是一個人回來的，唐歌便問道。

「這裏呢。」

在肖正背後，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傳了過來，但根本看不到挽楓的人影，映入唐歌眼帘的，是一座正在移動的禮品小山。

「什麼玩意，你們買這麼多東西要做什麼？」

「害，我這不是很久沒回來過嘛，那些老同學和老朋友總得去拜訪拜訪，你總不能讓我空手去吧。」

「你可悠着點吧你，你的身體狀況可比我要糟多了。」

唐歌臉上略帶擔憂，肖正的性格過於直爽，他肯定會把那些朋友全部拜訪一圈的，這樣就免不了使他暴露更多的行蹤。萬一讓那群傢伙找到的話，肖正自身那早已退化的戰鬥力可完全無法抗衡。

「這不是有挽楓在嘛，你覺得我每次出門都帶着他是為了什麼？」

聽到這句話，剛剛把禮品放下的挽楓又垮著一張臉，略帶幽怨地嘀咕道：「說到底我就是個工具人唄。」

「怎麼着，給老師當護衛難不成委屈你了？」

「完全不會！我很樂意！」

挽楓瞬間立正，陪笑道。

「沒心沒肺的臭小子。」

看着兩人在那裏日常互動着的樣子，唐歌在心中做出了決定。

「好了，你們要出去的話多注意點安全，我也要出門一趟。」

「這麼突然，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算是吧，我想去重新看看那個少年，有些事情必須再去確認一下。」

「行吧，注意安全，這次別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啊，影遁球就剩這最後一顆，可別浪費了。」

肖正從口袋裏將一顆小玻璃球丟給了唐歌，這救命的小玩意就是先前他們在商貿大廈上用來轉移的道具。

「那肯定，好東西要用在刀刃上。」

「我怎麼只有不好的預感……」

「你就別擔心了，實在不行，就叫上挽楓再造幾顆不就好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這玩意能隨便造嗎？要是讓學院發現了那還得了？」

可以定向群體移動的空間道具，這東西即使在這個時代也是稀罕物，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入侵以及撤離，要是讓任意一個大型組織知道了他們可以製作這種東西的話，難免會出現一些不必要的事件。

所以當初肖正也沒有對這一技術申請專利，畢竟他還不想當戰爭犯。

「這不是隨口一說嘛，別那麼激動。」

在肖正發飆之前，唐歌趕忙離開了酒店。

離開酒店后，唐歌立刻收起了他歡笑的嘴臉，他緊皺着眉頭，看着手中捏著的那顆影遁球，若有所思。

「放心，這玩意有更適合它發揮作用的地方。」

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場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