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 染血之路 上

流砂打起了精神，說：「先別想那麼遠的事，這場我們不是贏了嗎？」

「這倒也是！」李察笑了起來.他是領主，如果連自己都情緒低落，如何率領其它人？

這時山德魯走了出來，指了指猶自屹立的提達，說：「主人，這具屍體……」

李察皺眉：「提達怎麼說也算一個真正的勇士。」

「聖域強者大多都是真正的勇士！」亡靈法師強調說。但是聽了他的話，旁邊的羅浮臉上莫名地感覺到了一陣燥熱。

看到李察還想要說什麼，山德魯急忙道：「主人！您要尊重真正的勇士，就沒有真正的死亡騎士了！」

李察再猶豫了一下，終於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在這個步步危機的位面，提升戰力始終是第一選擇，他不能因為對敵人的尊敬，而降低追隨者們的生存機會。

山德魯大為興奮，手一揮，四具黑武士就從魔法陣中走出，抬了提達的屍體，走向營地外。

李察縱身上馬，開始在藍方營地中遊走，協助麾下的戰士們清剿殘敵，同時在意識中給還留在已方軍營中的一名精英人形初級戰士下了一個指令。

這名戰士於是走進中軍營帳。寬大的營帳內鬨笑陣陣，酒意薰薰，大多數貴族將軍都已喝到佳境，各種笑話軼事野史和牛皮滿天橫飛，希姆子爵更是跳着腳誇耀自己的武勇和智慧，以及征服過多少貴族名媛少女。

精英人形戰士以生硬的聲音說：「李察大人有令，讓大家即刻起營，去藍方營地。大人說，今晚可能下雨，早點到藍方營地休息，免得淋雨着涼。」

人形戰士說話的時候，語調怪異，根本沒有聲調的起伏，聽起來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可是這些話聽在一眾貴族將軍耳中，起初還沒有人在意，但下一刻，一些還沒有醉到家的將軍忽然跳了起來，連聲驚呼：「已經攻下藍方營地了！？」

片刻之後，儘管許多軍士還在夢中，但依然被喚醒，大軍拔營出發。

當還帶着酒意的貴族們看到餘燼未熄的藍方營地時，一個個不禁目瞪口呆。能夠站在這裏的，至少都是懂點行軍打仗的人。他們計算著李察離開營地的時間，再看看藍方營地還殘留着的防禦設施，再看着已經驅趕到營地外看管起來的兩千多俘虜，一時只覺得自己如在夢中。

怎麼就這麼贏了？

感覺上，李察才離開了一小會，也就是在樹林里幽會個貴族少婦的時間而已。

他們此刻還不知道，提達也在此役戰死。每一名聖域強者的戰死，都會是貴族社會一時談資。

想要擊敗一名聖域可以很容易，但想要殺死他們很難。尤其在小規模對決中，如果那名聖域有心遁走，需要花比擊敗多上幾倍的力量才能留下他。然而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則不同，各種地形、防禦工事、人海戰術、大規模魔法和攻擊器械都是變數，即使是聖域強者，一個不小心也會隨時重傷甚至戰死，所以法羅的聖域強者很少出現在戰場火線上，即使出現，也是為了抗衡對方的聖域強者。

不管這些貴族們如何驚愕，藍方營地已經落在了李察手裏，算算時間，還沒有過去完整的一天。此時距離李察答應他們可以再做選擇的時間，還有九天多。

西征大軍在藍方營地休整了一天。其實大多時間在清點收穫和分贓，收穫主要是俘虜、奴隸和一架完好的城防巨弩，以及藍方營地本身。

這座營地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有水源。

雖然藍方營地幾乎是李察以一已之力打下來的，但是在分贓比例上還是嚴格按照原來的約定進行。這幾乎贏得了所有貴族的齊聲歡呼。此時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在歡呼過之後，李察再派他們的戰士上去攻堅，就沒有拒絕和推諉的理由了。

整整一天，沒能親眼看到昨夜一戰的貴族將軍們不斷討論著戰局。

以五千戰士對四千守軍，最後擊斃守軍一千多，俘虜兩千餘，只跑了幾百人。而李察一方戰死者還不到百人，輕傷兩三百，傷亡過半是出自後續入城的部隊上，還有那支爆裂在近地空中的城防弩也一次性掃進去了不少戰士。這樣的傷亡比例，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能力。以他們現有的軍事知識，無論如何也推演不出戰局。

李察自然也知道了將軍們的議論，卻一笑置之。這些習慣了法羅戰爭的將軍們，並不清楚當足夠數量的高階戰士聚集成軍，再經過充分的神術與魔法加持，能夠發揮出多麼可怕的戰鬥力！

而這一點，在諾蘭德早已深入人心。要不然也不會有構裝騎士的出現。

李察手上，可是有着整整七百名九階戰士，以及兩百名八級的拋擲兵。

第三天清晨時分，大軍繼續出發，經過一天的行軍進抵地裂峽谷。

這裏富產雲鐵，因此有大大小小几十個勢力在這裏採礦，幾乎每個月都有械鬥，所以能生存下來的都不好惹。同時峽谷內地勢極度複雜，又有數不清的穴居生物出沒。

據說在這裏的礦洞深處，已經與幽暗地域連同，如此才會出現殺之不盡，屠之不絕的地下生物。雖然出沒的大多是智慧不高的穴居人，但是它們的戰鬥力可不弱，和人類壯年男子差不多，又會使用簡單工具武器。一旦數量足夠多，也讓人頭疼。

進抵地裂峽谷範圍內，李察讓軍隊休息了一天，第四天上午揮軍進入地裂峽谷。

這一戰，李察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各支部隊輪番上陣，在魔法和神官的支持下，一排排重裝戰士如巨大的絞肉機，把攻來數量眾多，卻戰鬥力低下的敵人無情絞碎。

若從空中俯瞰，李察的大軍有如一條鋼鐵洪流，緩緩向前滾動，卻無可阻擋。洪流前方，不斷濺起血花，洪流過後，只留下血色道路。

李察始終站在第一線，細緻入微地指揮着。每當有戰士累了，或者是傷了，就會有命令將他們換下，再增補一小隊休息好的戰士上去。

這是一場持久戰，當大軍最終走出峽谷時，已經是五個小時過去！在這五個小時內，李察始終如一架最精密的煉金機械，指揮從沒犯過錯誤，聲音語氣一如初始。即使偶爾有不熟練的貴族軍隊執行上出現偏差，也會被立刻加以彌補，巨大絞肉機的碾壓軌跡不曾出現一絲一毫的鬆動。

當大軍過後，地裂峽穀穀底已殷紅如血。

第七天，李察揮軍進入坎帕戈壁。

這裏距離藍水綠洲已經超過一百公里，屬於沙民的國度。這是一場人類騎士和沙民游騎之間的對決。

李察抽調了全部的精銳騎兵，再帶上戈壁機動力不輸於騎兵的野蠻人戰士，以不足千人的總兵力和總數達五千的沙民游騎在數十公里的戰場上展開一場激蕩人心的騎兵決戰。

在李察揮軍第三次鑿穿沙民游騎的隊形后，沙民終於畏懼了，丟下千餘具屍體，四散而逃。

第十天，李察大軍進抵裂石峽谷。

這裏堪稱染血之地獸人的大本營，有數萬強壯獸人生活在這裏。李察剛剛揮軍進入戰場，無數獸人就湧向李察！

每個成年獸人都是不錯的戰士，而少年和老年也有不弱的戰鬥力，幾乎可說是人人皆兵。

這場戰爭，李察讓獸人見識了鐵壁和魔法的力量。

李察把所有的部隊排成無比緊密的方陣，前排的重裝戰士死死抵住強壯的獸人們，而後排集中在一起的數十位魔法剛拚命向戰線前傾泄著魔法，他們用火燒，用酸澆，而神官們則不斷為魔法師們注入活力，加速甚至透支他們的魔力恢復。

一排排火海燃燒不息，在這種情況下，火牆與火球術就是最具效果的魔法。李察《承載之書》的儲備魔法也從自然召喚改成了火牆術。裝備簡陋的獸人們根本談不上什麼魔法抗性，他們完全依靠自己天生的悍勇踏過火海，並且忍受着烈焰焚身的痛苦，衝擊著人類重裝步兵的陣線。

獸人們幾乎沒有裝備，也沒有戰術，更沒有神官和魔法師。他們的祭祀跳着瘋狂的舞蹈，但是帶給獸人戰士們的加成可以忽略不計。李察在戰鬥一開始還用偵測術分析了一下祭祀祈頌的效果，結果是法羅位面先祖崇拜的作用似乎還不如魔法，難怪他收集到的情報里，先祖崇拜最終的發展道路還是封神。

這是真正艱苦卓絕的一戰。到處都是血肉，到處都是武器，魔法的火焰似乎永無斷絕，神術的光輝到後來則逐漸暗淡無光。

在這片戰場上，個人的武力幾乎被壓縮到了極致，水花和緋色這樣的殺手根本不敢離開重甲戰士的保護。她們只要敢離開已方陣線，立刻就會被憤怒的獸人們撕碎。

這樣的戰爭，是伊俄的舞台。從未有一刻，戰鬥神官如此輝煌，他宛如天上來的神祇，揮手間就會拯救無數戰士的生命。沒有他的神術加持，早已筋疲力盡的重裝戰士根本抵擋不住獸人狂猛衝擊。

這也是第一次，李察沒有覺得伊俄的光輝礙眼。

其實李察自己在戰爭中的作用絲毫不比伊俄小，但他卻不願意別人注意到這點，甚至自己也在刻意忽略。整場戰鬥，李察都在重複著惟一一個魔法，五級的火牆。

在命運雙子的加成下，火牆不光面積擴大了一倍，而且燃燒得更加猛烈，也更加持久。身兼構裝活力與神術活力的李察，魔力恢復速度無以倫比。而且生出第二片嫩葉的精靈幻星血脈顯出了它的第二個能力，加快魔力恢復。

持續燃燒的火牆完全是收割生命的利器。李察的真實天賦不斷收集著死於他火牆之中的獸人數字，並且極為殘酷地展示在李察面前。

當無畏的獸人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傷亡開始哀號時，李察終於通過意識下達了總攻的命令，於是他的精銳騎兵出現在戰場，並且直插獸人部隊后陣，一舉將那幾十個跳得筋疲力盡的祭祀連同護衛部隊踏成肉醬。

這是決定性的一擊，獸人們終於崩潰了，可是李察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追擊了，他也不想追擊。

戰後，看着戰場的慘烈情景，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

燒焦的獸人屍體層層疊疊，幾乎數不清有多少。在雙方戰線交織的地方，人類和獸人的屍體已經混在一起，被酸浸過，被火燒過，被血染過，幾乎已無分彼此。

第一次，李察沒有堅持到清理完戰場，而是沒有下令就已離開，讓手下的將軍們自己去處理。

這一役，在眾多貴族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大魔法師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魔法力量和指揮藝術，卻帶着一個沉重的數字離去。

僅此一戰，李察先後釋放了整整三十多道火牆術，魔法烈焰下被燒死的獸人戰士數目是一千零六十一。

戰後，全體貴族沒有任何異議的同意離開裂石峽谷一段距離紮營。

而幾個被抽籤選中的倒霉鬼則擔負起打掃獸人營地的工作。

他們最終帶回來一堆大大小小的先祖崇拜雕像，這是李察指明要的東西，並且派了奧拉爾去監督。精靈詩人則盡職盡責，把一切能夠搬回來的東西都搬回來了。

讓李察意外的是，這些雕像中竟然有一尊蘊含着強大力量的獸神雕像！根據流砂的鑒定，這座雕像甚至已經夠得上祭品標準了。

攻下裂石峽谷，李察開始駐營休整。

這場戰鬥，也是他率領的軍隊戰死數量第一次超過千人，受傷的則有兩千餘人，可見戰況慘烈。李察要等後續部隊跟上，再重新選拔戰士，補充軍隊數量。另外，他還要等這些貴族們決定是否退出。

結果出乎李察意料，經歷過裂石峽谷如此慘烈一役，貴族將軍們非但沒有一人肯退兵，反而一致要求李察先放緩攻勢，他們好派人回去家族搬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