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兄弟

第一章 兄弟

南國鵬城的一棟高檔辦公樓內,一片格子襯衫的工位上,穿着T恤衫,襯起強壯身軀的周澤電話震動了起來。

看了看四周,沒有驚動其他工友,他這才看了看來電顯示。

前綴幾個零,是境外的號碼。

他皺了皺眉頭,除了哥哥,他在國外不認識任何人,應該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電話。

接通了電話,他用英語說道:「喂,你好。」

出乎意料,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標準的中文。「是周澤嗎?」

「是。」

「你有個哥哥叫周洋?在西雅圖當伐木工?」

「對。」

「你在理工大就讀?」

「你是誰?有什麼事嗎?」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受他的委託,給你送點東西。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的西門。」

周澤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現在大四,目前在鵬城實習,我們之間相差了兩千公里。如果不是重要的東西,我安排一個人接收吧。」

「不,一定要親自送到你手裏。我現在就買去鵬城的機票。」

「介意告訴我是什麼東西嗎?」

對方的聲音沒有絲毫變化。「你哥哥的骨灰。」

掛了電話,周澤站起身來,身後傳來了討厭的聲音。「周澤,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周澤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平靜說道:「不會耽擱小組工作的。」

看着周澤高大的身影走向衛生間的方向,小組長不忿嘟囔道:「什麼態度,一個實習生比誰都拽……」

他很想說等實習期結束也不會要他,但這件事並不歸他一個小組長管。

四周的人都沒有說話,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都在專心盯着屏幕編碼。

周澤來到衛生間旁邊的休息室,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關機,他的內心已經相信了這個消息。

他上周才跟哥哥通電話,還像以前一樣,催促老男人趕快給他找個嫂子,今天卻聽到了噩耗。

雖然他不是原主,可也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本來就是兄弟倆相依為命,哥哥死了,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翻開了手機,手機裏面還存了不少他跟哥哥的合影。

盯着一張兄弟倆相互摟着肩膀,開口大笑的照片,周澤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半晌,周澤才清醒過來,擦乾了眼淚,自言自語道:「放心,不管你怎麼死的,我都會查清楚。如果你的哥哥有仇人,我也會幫他報仇。」

瞬間,心情平復了下來,原主的情緒已經越來越弱,很快就能完全消失。

洗了一把臉,周澤平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指又不停地敲打着鍵盤。

晚上十點,一家豪華的酒店門口,周澤等到了想見的人。

看到對方從計程車上下來,他忍不住楞了一下。

對方的身材並不高,只有一米七出頭,卻顯得彪悍無比。

對方的背後有一個背包,手裏拎着一個蛋糕盒大小的木盒。「你就是周澤,跟你哥哥很像,一點也不像一個程序員。」

「很多人都這麼說,這都是我哥哥從小打出來的。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尹陽,你叫我尹哥,陽哥都可以。」

果然是熟悉的名字,他甚至還知道對方未來幾年的經歷。

「從丑國過來一路辛苦了,先到房間休息一下,我帶你到附近的餐館吃飯。」

「大排檔就好了,在丑國我最懷念的就是大排檔了。」

「好。」周澤伸出了雙手,有些沉重地接過了他手裏的木盒,一絲痛楚一閃而過。

尹陽沒有忽略他的表情,有些詫異地說道:「我以為你會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周澤小心地抱着木盒,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想,你既然來了,應該會告訴我的。」

對方比周澤矮了半個頭,氣場卻一點也不輸給他。「一會兒吃飯,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周澤重重點了點頭。「謝謝。」

自從三個月前來到這個世界,他只想平淡而安穩地生活下去,享受千辛萬苦才換來的平靜生活。

雖然這段時間在新聞上,網絡上見識了不少「熟悉」人物,卻從沒有想跟他們交際。

就連女朋友是個劇情人物,讓他有些嫌棄。

可現在,竟然與一個雇傭兵產生了交際。

他的哥哥原本只是一個伐木工,能跟他是朋友,顯然另有賺錢門路。

按照這個邏輯,他哥哥的死,應該也不會簡單。

周澤帶着尹陽直接來到了房間,把骨灰盒放在了書桌上,盯着久久不語。

尹陽似乎覺得有些沉悶,打破了尷尬。「房間不錯,謝謝你的款待。」

「應該是我謝謝你……」周澤回頭看了看他。「除了骨灰,還有其他東西嗎?」

「他隨身的銀行卡和一些小東西,至於其他遺物,你應該知道地方。」尹陽解釋說道:「你哥哥一直很神秘,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具體住所。」

周澤點了點頭,問道:「有遺言嗎?」

尹陽遞過來了一張紙和一個透明封口袋,封口袋裏面有一包煙,一串鑰匙,一個火機,一部手機,還有一張丑國的銀行卡。

尹陽拿出了銀行卡說道:「這次的任務有三十萬美刀的報酬,我沒要,通過正規渠道存進了這張銀行卡裏面。」

周澤沒有被三十萬美刀迷住,把小包放在桌上,展開了白紙。

紙是普通的打印紙,上面只有不長,匆忙寫下的一段話:

小弟,我要是出事,不要為我報仇,好好活下去,多生幾個孩子,不要讓老周家斷了根。

這些年你哥哥也賺了不少,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地方,拿了錢,好好活着。

沒有落款,但是周澤認識哥哥那歪七扭八的醜陋字體。

字跡凌亂,也能代表這是執行任務前臨時寫的。

他憋回了眼淚,跟尹陽笑了笑。「他當了雇傭兵嗎?執行任務的時候出事的?」

尹陽點了點頭。「我跟他認識不久,只有三年,一起出過幾次任務。由於我們兩個是龍國人,所以關係不錯,這次也是我來送遺物。」

周澤長吁了一口氣。「我們先去吃飯吧,一會兒跟我仔細說說。」

這是一座不夜城,也是龍國夜生活最豐富的城市之一。

不要說才晚上十點,就是凌晨四點,也有餐館開門。

明顯能看出尹陽很享受夜市的喧囂與熱鬧,在這裏,他能徹底放鬆下來。

吃了一打生蚝,幾十串肉串,喝了一瓶啤酒,尹陽才低聲說道:「這一次,我跟你哥哥接了一個關於南韓黑幫的任務,我們兩人都是華裔,有天然的優勢……」

周澤平靜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任務地點是哪裏?你們兩個是誰接的任務?中間人是誰?」

尹陽楞了一下,才回道:「你跟我想的完全不同,我以為我會遇到一個痛苦不堪的孩子,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太冷靜了。」

「那我該如何?痛哭流涕嗎?然後你用毫無作用的安慰來滿足你最後一點愧疚?」

「你真是一個大學生?」

「十二歲以後,我就跟哥哥相依為命,他去了丑國掙錢,讓我上了寄宿學校,我也比大多數人要更早成熟一些。」

「能夠想像得到,你跟你哥哥的感情很好。」

那是以前。

但他佔據這個身份,繼承了對方的記憶,也繼承了對方的感情。

一段很普通的故事,兩個雇傭兵被一幫黑幫份子雇傭,去竊取一個集團另一個勢力的機密文件。

尹陽活了下來,而他哥哥在逃離的時候,中彈身死。

不過,他在聆聽的過程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金門集團。

周澤耐心地聽完,問道:「雇傭你們的是誰?另一方又是誰?」

尹陽搖了搖頭。「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了,我跟你哥哥一樣,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那一切,都離你太遙遠了。」

周澤笑了笑,平靜說道:「金門集團,南韓最大的黑幫,由三大勢力合併而成。會長石東出,也是最大勢力虎派的領袖,二號人物張守基,三號人物丁青,四號人物李仲久。對嗎?」

尹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周澤又笑道:「我知道你維護我的想法,但是,我的哥哥死了,我不可能無動於衷,與其讓我從頭調查,我更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我現在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你的,但是我可以承諾,我欠你一個人情。」

說到最後,周澤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原本穩重的氣質也變的凌冽起來,給人巨大的壓力。

尹陽暗驚,這種壓迫感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他有很久沒有遇到這樣厲害的人物了。

沉吟了一下,他反問道:「你就不怕我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周澤緩緩搖了搖頭。「我相信你。」

這是一個劇情人物,而劇情人物的人設,是值得信賴的。

在敢死隊系列中,尹陽就是最值得信賴的隊友。

「我就是中間人,卻不知道雇傭一方的身份,只是懷疑受雇於北大門派,而調查對象是李仲久。他負責金門集團的信貸,娛樂方面,集團懷疑他利用丑國的分公司隱匿錢款。」

故事不長,尹陽自己了解的也不多,很快就介紹了清楚。

吃飽喝足的尹陽站起身來,壓着聲音說道:「你一定要闖進我們所處的灰色地帶,我不會勸你。但是我希望,你做事之前,多想想你哥哥。」

走了兩步,尹陽回身說道:「謝謝你的款待。」

周澤叫住了他,問道:「這個電話能找到你嗎?也許未來,我們有合作的機會。」

尹陽點了點頭,四周看了一圈,南國的夜市一片喧囂與繁榮,每個人都顯得那麼滿足。「希望你更珍惜現在的生活。」

周澤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他當然珍惜現在的生活,這是他用幾十年的時間拿命拼搏,才換來的和平世界。

可是,這終究不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甚至不在一個時空。

一切都不一樣了,沒有了熟悉的人,沒有了牽掛的人,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現在,就連他最後一絲牽掛也斷了。

如果不能為哥哥報仇,他念頭不得通達,這一輩子也不會開心。

尹陽對周澤很好奇,他知道周洋的一些過往,也知道他精通八極拳。

可是在周洋的口中,弟弟周澤就是一個乖孩子,練武天賦不錯,但是學習成績更好。

他考上了重點大學,在大學里成績很好,也很受女孩子歡迎。

但是今天見面,完全顛覆了他的印象。

一個普通大學生,不可能有威懾住他的氣勢,一個普通大學生,也不可能知道境外一個黑幫組織的底細。

他原本計劃把周洋的骨灰送回來就回丑國,可是現在,他準備調查一下周澤。

周澤拎着哥哥的骨灰離開了酒店,尹陽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女聲。「尹陽,找我什麼事?」

電話那端的人是尹陽的老朋友,他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麥琪,我在龍國,我想讓你幫我調查一個人的資料。」

「什麼人?目標嗎?我記得你從來不在國內接任務。」

「不是任務,是伐木工的弟弟。伐木工出任務死了,而他的弟弟似乎並不想放過這件事。我怕他冒險,卻又感覺到他似乎很厲害。」

周澤拎着骨灰走在大街上,天空下起了雨,燈光照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他想起了哥哥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下雨了,沒傘的孩子要拚命向前跑。

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爸爸也在他九歲那年死了。

當時只有十五歲的哥哥為他撐起了一片天,他有傘。

但是哥哥,是那個沒傘的孩子。

他以為等他工作穩定,就能回報哥哥了。

但是現在,哥哥變成了他手裏的盒子。

他的傘也沒了……

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他的手微微一動,手裏的木盒就一閃而沒。

這是他唯一帶回來的能力,一個一立方米的隨身空間。

相比曾經推山倒海的強大武力,在和平的世界,一個隨身空間的作用更大。

可是誰曾想,主神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祂能把自己送回一個沒有異能的世界,卻也不是原本的世界,不是原本的他。

不過,他已經很滿足了。

在這裏,不會有隨時喪命的可能,不會連睡覺都不安穩。

只是,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融合,就又覺得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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