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節 戰利品派分

第一百零四節 戰利品派分

這不是一個合理且能說得過去的解釋。

現在不是思考問題的恰當時機。

來不及多想,凌子涵拿出攜帶型通訊器,對着詭異的死亡現場接連拍照,然後撿起對方遺落的有價值裝備,迅速轉身,朝着遠處的建築跑去。

……

槍聲徹底平息。

喬新元按下左肩上的射燈紐鍵,在雪亮的長射光線引導下緩步走進樓梯,進入地下室。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硝煙味,以及很濃的,彷彿隨時可能蓋過一切的濕霉味。

戰場清點已經結束,總共射殺了九十一名白人入侵者。除了他們的武器裝備,戰利品還包括大量的食品、瓶裝飲水、藥品、成套的戰地醫療組件,以及兩套小型工程設備。

白人的腦袋可以賣錢,口糧、藥品和子彈可以充作酬金。總而言之,整體損失並沒有之前想像的那麼嚴重,基本上算是出入兩訖。

喬新元之所以來到地下室,不是想要查看戰利品清單,而是自己的手下與增援團隊之間鬧得實在不像話,必須儘快解決問題。

張海峰身後站着五個人。

對面是十幾名增援者。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頭髮凌亂,身上的軍服明顯是仿造品,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與正規軍區別甚大。他膝蓋以下打着綁腿,佈滿滄桑的臉上皮膚粗糙,更有着多達十幾道細密的疤痕。有些時間久遠早已變黑,有些卻很新鮮,介於鮮紅與粉紅之間。

喬新元認識這個人,他在流雲城這一帶是個名氣很大的軍團散兵,名叫萬恆保,綽號「大炮」。

張海峰雙臂交叉橫抱在胸前,他本來就個子高,所在的位置更是特意挑選,站在一塊隆起的地磚上,這樣一來整個人看上去就顯得比對方高出十公分左右。

他居高臨下俯視着萬恆保,毫不掩飾輕蔑和不屑的表情,說話口吻更是帶有嚴厲的命令成分:「打包價一千個金元。不管你們願不願意,總之就這麼多。」

長長的亂髮從萬恆保額頭前面垂落下來,他略低着頭,從發綹縫隙之間釋放出森冷和憤怒的目光:「你在打發叫花子嗎?」

這問話正好戳中張海峰心底早已想好的部分語句。他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就你現在這模樣,跟叫花子有什麼區別?」

對於自己的外形,張海峰向來很有信心。

他長得很不錯。

這個時代的專指男性的「不錯」,與舊時代的相同詞語無論概念還是內容意義都不一樣。

具有濃郁奶油味兒的男人在地下世界根本不可能以正常方式活下去。

無論軍團、幫派、企業、集團乃至任何一個普通的工作場所,他們都會受到歡迎。由此付出的代價是隨身必備馬應龍或者具有類似功效的藥物。

女人也喜歡具有這種特殊氣質的男人。前提是他們必須像狗一樣聽話,老老實實趴在地上跪舔。

「美貌」從來就不是一個貶義詞。但過於美貌且毫無自保能力的男人,其下場就跟各種故事裏的嬌弱美女沒什麼兩樣。

據說在城鎮里有些需要提前預訂的私人菜館也需要這種男人。過於細嫩的肉是做菜的上佳原料,無論生切還是油爆,清蒸或是煎炸,隨便撒點兒鹽,就是一道令人垂涎的上等佳肴。

當然,最受歡迎的還是剁碎了摻上新鮮大白菜包餃子。

張海峰是個有着硬朗外形的男人。

黝黑的皮膚,鋼澆鐵鑄般的肌肉,脫掉外衣就能看見飽滿硬實的胸肌,以及往下整齊排列的八塊腹肌。

他這種類型的男人在夜場里很受歡迎,尤其是女人。

這話頓時激怒了站在對面的所有增援者。

「狗日的有種你再說一遍?」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弄死你?」

「把外面的兄弟都叫進來,剁了他!」

「不給錢是吧?老子就用伱的人頭抵債。」

萬恆保張開雙臂,彷彿被捆綁在米字架上自詡大慈大悲心甘情願拯救世人的善良傻逼。他在軍團散兵里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有着極高的號召力和公信力。

他的視線在張海峰身上不斷轉移,久久注視着對方肩膀上的軍士長銜章。

「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是喬新元的意思?」這問題直達對方的心靈深處。

張海峰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問,眼裏頓時顯出一絲驚慌。他很快將其掩蓋過去,用力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發出更具威脅成分的低吼:「是又怎麼樣?你們幾乎拿走了所有入侵者的武器裝備,一千枚金元的酬金已經很公道了。」

「你們答應的價錢是兩千。」不得他最後一個音節完全落定,萬恆保就以更高的音量將張海峰整體氣勢嚴嚴實實壓了下去。

「按照軍團的規矩,臨時徵召屬於非正規任務。戰場上的東西誰先拿到手就屬於誰。人頭、武器裝備、彈藥、糧食、車輛和機械都是如此。」

「要不要我給你詳細解釋一下什麼是軍規?」

「還是你覺得應該找個軍法官來評評理?」

這些話是正常且必須的鋪墊。萬恆保抬起頭,在平靜與冷漠中怒視着張海峰:「你是什麼東西?老子曹國的女人比你見過的柰子還多。」

身後,一群軍團散兵哄堂大笑。

「……混蛋!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張海峰口才很好,但他無論個人閱歷還是特殊經驗均不及長期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的萬恆保。尤其是這種時候,他本來就理虧,無論氣勢還是邏輯層面都低着對方一頭。

說不過就動手,這是所有小混混都明白的道理。

拔出槍,嘴裏不乾不淨地叫罵着,抬手對準萬恆保。

「把槍放下!」

喬新元暴怒的喊聲對張海峰產生了震懾效果。他整個身體猛然一縮,目光下意識順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持槍的手瞬間下垂,以極快的動作把手槍插回槍套。

他緩步走下台階,在劍拔弩張的兩派中間的空處站定。

喬新元轉向張海峰,用複雜的目光注視着他。良久,發出低沉緩慢的聲音。

「做人……要將信用。」

其實他很想一槍打爆張海峰的腦袋。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喬新元絕對會這樣做。

這傢伙給自己惹了太多的麻煩。

更重要的是,他不遵號令,戰鬥期間擅自安排人手出擊。

假如喬新元在士兵中間沒有提前安排自己的班底,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很多人會受他裹挾,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擅自出擊,進而導致重大傷亡。

喬新元打定主意,張海峰這種人肯定不能繼續留在團隊。等這裏的事情結束,回到流雲城軍團駐地,立刻將此人攆走,永不再用。

說起來,也是因為自己實力不夠強大所致,否則也不會雇傭張海峰這種表面上看起來不錯,實際能力不足的傢伙充當扈從。

喬新元轉過身,對萬恆保歉意地說道:「放心吧,既然我答應了兩千金元的酬勞,就絕不會少你們一個子兒。」

軍團散兵們的臉色頓時看好了很多。

萬恆保從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遞了一支給喬新元,笑着說:「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你的意思。」

只要能拿到錢,別的事情在萬恆保看來都不重要。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他自有一套生存邏輯,也能做到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轉換笑臉。

事情談妥,接下來就是將酬勞分配給各人。

有些戰死者是不用付錢的,道理很簡單,他們沒有家人,所以死就死了。

有些必須給付撫恤金,這是在之前承諾兩千金元以外的部分。

按照名單,陳鑫和萬恆保依次對照戰功,現場進行分配。

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有爭議,這種時候就彰顯出萬恆保身為地頭蛇的威嚴。如果對方要求合理且有着拿得出手的證據,那就該給多少給多少。

如果沒有,那就按照增援者平均數給付基礎酬金。

輪到凌子涵的時候,陳鑫和萬恆保都有些犯難。

他拿出十二個人頭,要求得到超過五百枚金元的高額酬勞。

這遠遠超過正常的平均酬金數。

對此,凌子涵有着充分的理由:「我殺了三十三個人。」

張海峰一直被喬新元壓着沒有說話,他心中的怒火迫切需要尋找釋放的機會,於是想也不想就張口冷笑:「見過冒領人頭的,卻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傻逼。三十三個……你以為你是戰神嗎?」

這話立刻在喬新元戰團和增援者戰團之間引起了雙方共鳴。

這幫白人入侵者的戰鬥力非常強悍。從他們一步步實施計劃將戰團誘入山谷,以精準射擊打得所有人抬不起頭,被迫求援來看,不要說是一對一,哪怕二對一,甚至三對一,都不一定有把握將其殲滅。

增援團隊傷亡慘重。戰後清點,死者多達二十一名,胸口等重要部位中槍的傷者多達四十八名。

這種程度的傷亡已經超過增援團隊一半還多。

在這之前上報功績,射殺數最多的增援者也只拿出三顆人頭。

按照軍團規則,歷來都是以人頭計功勞。凌子涵拿出十二顆人頭,這已經是駭人聽聞。偏偏他緊接着報出「三十三」這個數字,更是在場所有人為之大嘩。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凌子涵毫不在意張海峰的譏諷。他抬手指了一下之前報功聲稱射殺三名入侵者的那個人:「他手上的人頭有一個是我的。」

喬新元緩步走到凌子涵面前,疑惑地偏頭分別看了看他和那人,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你殺了人,他搶了你的人頭。」

凌子涵輕輕點了下頭,淡淡地說:「是的。」

「放你媽的狗臭屁!」那人頓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你小子怕是想錢想瘋了吧?人頭在我手裏,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我有視頻。」凌子涵神情淡然,他伸手按下安裝在肩部的小型監控器,探出一張晶片,直接遞到喬新元面前。

之前張海峰與萬恆保的爭鬥,使他看清楚了喬新元才是現在整個場子裏最具說話分量的人。

視頻不算長,變換的場景與搖晃的鏡頭使觀看者很不適應,喬新元也感到有些輕微的眩暈,但整體來看無論戰鬥進度還是戰場拍攝畫面都沒有問題。

「沒錯,人是他殺的,你搶了他的人頭。」看完視頻,喬新元做出判斷。

眾人的心理底線再次受到觸動。

「他真殺了三十三個人?」

「沒看出來啊!這年輕人有點兒意思。」

「殺人這種事情可以作假,但視頻做不了假。如果是回去以後用技術手段造假也就罷了,可現在打完沒多久,那視頻不可能是假的。」

「五百個金元……嘖嘖嘖嘖,要是我有這個數,流雲城場子裏最紅的頭牌能陪老子睡上整整一年。」

喬新元不喜歡在這種亂鬨哄地方多待。他快刀斬亂麻,迅速分配酬金。

萬恆保帶着一群軍團散兵離開地下室。他們迫不及待想要返迴流雲城,在酒精、尼古丁、女人,甚至是高能營養液的狂轟濫炸之下將手裏的金幣揮灑一空。

男人嘛,活着就是為了個樂子。

陳鑫跟隨喬新元多年,也是整個團隊里自他以下軍銜最高的人。

喬新元沖着陳鑫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帶着其他人轉身離開。

張海峰特意留在最後,他迫不及待對喬新元道:「隊長,我……」

「你先出去。」喬新元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抬手指著斜對面的樓梯:「有什麼話,等回到城裏再說。」

張海峰極其不甘地從鼻孔里噴出兩道濁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了凌子涵,緊緊咬住牙齒,轉身大步走向出口,邁步走上台階。

地下室里只剩下喬新元和凌子涵兩個人。

前者用帶有疑問的目光看着後者:「你怎麼還不走?」

「我想和你談談。」凌子涵並不隱晦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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