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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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3)

永平侯府。

惠嬪進到書房,看到寬大書案后的俊美男子,腳步停下,屈膝行禮,「見過侯爺。」

虞紹衡正在觀看惠嬪生平經歷:庶出,八歲那年生母病故,十七歲入宮,素來謙卑,謹小慎微……等等。

將手中紙張放下,抬眼看向惠嬪。他看到的女子容顏俏麗,舉止不卑不亢,眼神透著一份堅定,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虞紹衡抬手示意免禮。

佳年搬來椅子,請惠嬪落座,又奉上茶點。

惠嬪道謝之餘,眼中閃過一絲訝然。素來聽說永平侯潔身自好,卻不知竟到了這地步——自院外到室內,不見一名丫鬟,連奉茶這種事也是小廝來做。

啜了一口茶,惠嬪望向虞紹衡,視線定格在他容顏片刻,垂了垂眼瞼才道:「我生平諸事,侯爺想來已瞭若指掌;我因何執意要見侯爺,侯爺可已猜出?」

虞紹衡慢條斯理地道:「說來聽聽。」

惠嬪定定凝視着虞紹衡,「我生母是被嫡母毒殺,為了給生母報仇,我只能一年一年地熬著、等著,等一個給生母報仇的機會。我至十七未嫁,是因秦家覺得我素來謙卑懦弱,還算有些姿色,可以為他們所用。另外——」她垂了眼瞼,看着腳尖,「我自入宮之日起,就在盼著離開那裏,因為已有意中人。」

虞紹衡沒說話,因為這不是他關心的。

惠嬪開始談及入宮之後的事:「進宮后,皇上一度不聞不問,到我那裏就寢,不過是不想落一個專寵的名聲,說到底,是為皇后着想。到最近時日,縈繞在皇上身邊的女子,其實是個個淪為了歌ji、舞ji……到皇上染病之後,情形總算好了一些,皇上再不要女人相伴。」

虞紹衡微微蹙眉,「說些我想聽的。」

惠嬪笑了笑,又點一點頭,「毅勇侯昨夜找到了我,問是不是我給皇上下的毒——這件事是我所為。至於原因,侯爺應該能猜出一半,我這麼做,是要報復秦家,在這同時,對侯爺亦是有益無害。秦家從沒將我與生母當人看,我對他們亦如此。」她語聲微頓,再度看向虞紹衡,「因着這些年謙卑懦弱的做派,秦家人待我還算信任,我知道他們日後打算——若是要我直言相告,就要請侯爺答應我一個請求。」

虞紹衡聽了,目光微閃,之後漾出一抹笑意,「你給皇上下毒,難道就從不曾想過一件事——皇上其實自一開始就知道,只是因着消沉而不予理會?」

惠嬪想了想,覺得他這推斷不大可能——怎麼可能呢?自古以來的帝王,有哪一個不惜命?皇上怎麼會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抿唇微笑,問道:「我倒是沒想過那麼多。侯爺難道不想知道秦家的打算?」也是在隱晦的詢問他想不想知道她的請求。

「……」虞紹衡沉默。其實話說到了這裏,他已經猜出了事情梗概,並不關心她的請求是什麼。

惠嬪見他不說話,咬了咬唇,道:「我的請求,是請侯爺幫我離開宮廷,來侯府安身立命,哪怕只是做一名丫鬟,我亦心甘情願。」

虞紹衡勉為其難地給了她一句答覆:「你心甘情願,我卻無意如此。我甚至並不想見你這一面。」

惠嬪不由身形晃了一晃,之後凄然一笑,「侯爺凱旋迴京時,我有幸得見。我也不過是想偶爾能看到侯爺。」

聽起來是無關緊要的話,可若將她自進門到此時的話串聯起來,便是大有深意了——自虞紹衡戰捷回京之後,他就成了她的意中人;自她進宮之後,所作所為是為生母報仇,可也是為了對他略盡綿薄之力;她日後心愿,哪怕是為奴僕,要的也只不過是多見他幾面。僅此而已。

換了尋常男子,大抵會趁勢利用她,會讓她如願。

只是可惜,她遇到的是虞紹衡。

虞紹衡對此無動於衷,吩咐佳年:「送客。」

惠嬪眼神變得凄迷,聞言卻還是福了一福,最後問了一句:「侯爺要我前來,只是為了我承認對皇上下毒之事么?」

「也不算是。」虞紹衡如實告訴她,「只是看看有無省時省力的可能。」

惠嬪滿帶酸楚地笑了笑,轉身離開。她知道,他對她這些話只能是半信半疑,要驗證的話,還需他來日所見所聞所查實的證據。根本原因在於,他並沒將她當一回事,他不想藉助女人來走捷徑。

這樣想來,讓她覺得一腔深情沒有白白付出,而感覺,只能是愈發凄涼。

葉昔昭自佳年口中得知此事過程后,想法與虞紹衡不謀而合,覺得皇上事先應該是知情的,並且覺得,皇上只是選了一個恰當的時機病倒,之後再利用這時機離宮。

**

虞紹筠不無倦怠地起身穿衣,喚來宮女:「給我備一碗葯。」

宮女看看寢殿內凌亂曖昧的情形,對虞紹筠的話自是心領神會,恭聲稱是而去。

鍾離燁對此反應平平,甚而自心底是贊同的。如果她因此次有喜,而他那時卻遠在千里之外,便完全是大可不必。

他坐起身來,撫着她濃密漆黑的長發。

虞紹筠抵觸地甩了甩長發,想起方才的事便是萬般惱恨自己,更惱恨他。心意便是再堅定,身體的記憶卻不會消散,經不起他的蓄意撩撥蠻橫攻佔。這算什麼?臨別前的溫存?她諷刺地笑了笑。

鍾離燁卻是舉止溫柔地將她攬入懷裏,之後交待道:「稍後喚傳旨太監前來。」

「做什麼?」

「惠嬪,打入冷宮。靜嬪,禁足。」

虞紹筠不由轉身凝視他,「靜嬪禁足,我還可以設想你是為了讓她腹中胎兒平安出生,可是惠嬪是怎麼回事?」分明是特別謹慎謙卑的一個女子。

「我先前中毒便是因惠嬪而起。」鍾離燁審視着她,「你竟真的不知。如此說來,你是真的不在意我每一日如何度過。」

虞紹筠無奈至極。在這宮裏,他衣食起居都有專人照管,何需旁人費心?念及此,目光一閃,幾乎要佩服他了,「你可真是……對此竟也是不動聲色。」

鍾離燁笑道:「什麼不動聲色。起先也是毫無察覺,服侍我的已被惠嬪收買了。後來還是我自己覺得不妥,私底下讓太醫把了把脈,便事事處處留神起來。照惠嬪用毒那個法子,我早已斃命。」

「……這件事,是我疏忽了。」虞紹筠有些懊惱。她便是偶爾煩他煩得想他死,也不會希望他莫名其妙地死去。可是在平時,她早已對他諸事不聞不問。

「不論怎樣,你照我意思吩咐下去。」

「我會的。」

由此,這一日,惠嬪被打入冷宮,靜嬪則被禁足。

這兩件事倒是沒影響到虞紹筠——宣旨太監過來之後,鍾離燁親自吩咐,之後便去了養心殿——太后討要個說法,只能去養心殿找那個始作俑者。至於那對母子是怎麼說的說了什麼,就無人知曉了,鍾離燁尋了一幫侍衛守在養心殿外,誰也不得靠近。而這幫侍衛,沒有一個是她或虞紹衡、蕭旬、秦安槐的心腹。

事情至此,虞紹筠不是不傷感的——誰敢說鍾離燁在這之前、之後沒有保護自己、防止任何消息外傳的能力?他有,可是他除了這一次,在之前從來沒這樣防備過。

他的心思,真不是任何人能猜得透的。

他的用意,你不到最後一步,同樣是猜不出的。

翌日晚間,鍾離燁離宮,微服出巡,留給太后的,只有一封書信,大意是朝政繼續交由虞紹衡、葉舒玄、秦安槐、羅元華,而他,要去體察民情。

太後為之震怒,恨得牙根痒痒,並且,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這樣的恐慌,虞紹筠理解。太后也許並不相信鍾離燁是自願微服出巡——拖着未痊癒的身體離宮,這件事也只有瘋子才做得出。太后只是從未了解到一個事實——她的兒子有些時候,在有些人眼中,就是個瘋子。

在太后忙於找人鑒別鍾離燁留下的書信筆跡是真是偽的時候,蕭旬接到了鍾離燁的密旨。

密旨是蔚公公帶給他的,蔚公公將密旨交到他手裏之後道:「皇上另有口諭:毅勇侯若是不喜妾室,盡可隨心意另行安置。」

蕭旬倒是沒想到這件喜事,聞言一頷首,「臣領旨謝恩。」

蔚公公笑着道辭離去。

蕭旬展開密旨看了看,皇上竟是要他詳查秦安槐、羅元華失職之處,一年之內要有個交代。

「既是覺得這兩人不妥,你倒是將這兩人法辦之後再出巡……」

將密旨收起,他負手遊走到了內宅,到了正房院外,站了半晌,又轉身離開。

已有許久,他心緒低落,不知見到喬安該說些什麼。而喬安亦是不知該對他說什麼的樣子。

能說什麼呢?

沒了讓他與她頭疼的三個兄弟,反倒讓兩個人失去了商談或是爭論的話題。

三個兄弟,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被他攆出去了,蕭莫甚至還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有些事,有些回憶,他其實承受不了,只是沒有人知道。

緩步走回前院的時候,吉祥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稟道:「侯爺,不好了,不好了……」

蕭旬擰眉,忍耐地看着吉祥。

吉祥急匆匆又道:「夫人要回娘家去了,侯爺您快去攔下吧。」

蕭旬濃眉擰得更深,「所為何來?」

吉祥抿了抿嘴,因着本就是直爽的性子,便如實道:「侯爺,您已許久不曾回房歇息了,也有一個多月不曾看過少爺了……說起來,您這次冷落夫人、少爺可有太多時日了。」

蕭旬一聽,氣得險些發火,耐著性子道:「這話從何而來?我失了三個手足,難不成我還應該日日敲鑼打鼓慶祝不成?這種時候我還能有什麼心思!?她當真把我當成百毒不侵的人了不成?」

吉祥聽得心驚膽戰,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知侯爺不易,可是、可是……可是夫人想的怕是有所不同……夫人覺得孩子重於手足,也、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在這種時候跟我置氣?」蕭旬冷笑,隨即揚聲喚人,「把正房看住,夫人與瑜哥兒若是走出內宅半步,你們——殺無赦!」

吉祥聽了,額頭冒出冷汗,可是要她為喬安辯解,卻又說不出什麼。

喬安這一次,分明就是受夠了蕭旬的酗酒、夜不歸宿、對孩子不聞不問——前兩點分明就是夫妻兩個和好之前的情形。而孩子……蕭旬之前對忻姐兒的寵愛,在蕭府誰不知道?如今瑜哥兒被冷落被漠視,作為母親的喬安,又如何能淡漠視之?

吉祥想了又想,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樣用委婉的方式把所思所想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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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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