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兵災人禍

年後，二月過半，漫山遍野的積雪還有一尺厚。

趙村的人無法出村，也去不了黃沙鎮，急在心裏。好在，早在半月前，雪就再沒下過，氣溫在回升，而且村裏的土路上，積雪早就清理掉了，村民們可以互通有無。

基本上，村裏發生了什麼事，張衛東都能知道。

這一天，才吃過午飯，趙二寶夫婦就過來串門了。許清陪趙氏在隔壁屋裏閑聊，每天總有說不完的話。中屋裏張衛東陪着趙二寶喝茶，一個在品，一個在牛飲。院子裏，一群孩童在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小月月和狗蛋盡情的歡笑着，似乎在這一個冬天，二人長高了些，身體也增重了。

張家這院子，如今成了許多孩童的樂園，讀書識字、玩遊戲、還有早飯吃。若非張衛東要求十歲以下的孩童，估計有更多的少年少女願意過來。

「去年這會兒，雪早就融化了，大家都在耕地、下種，今年得遲上半個月，莊稼可能要欠收了！」一向樂觀的趙二寶也有點擔憂，不時嘆氣。

張衛東對種地一竅不通，何況這個星球的農作物生長規律，肯定有所不同。

都說瑞雪兆豐年，這雪水充沛，居然還有錯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擔心也沒用！」對此，張衛東只能安慰，愛莫能助。

趙二寶頓時苦笑。

張衛東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佃戶們一年的收成，大部分在種地上。這田地里遭遇天災，欠收了，就可能死人。

趙二寶遲疑了下，說道：「張兄弟，回頭種地，你不租些地么？」

張衛東頓時笑道：「還種什麼地，我一竅不通，平白浪費時間精力，不如不種。」

「不會種地，我可以教你，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老指望捕魚——」趙二寶儘力勸說道。「當初你孤身一人，現在多了兩人，得精心打算才行。」

在他看來，捕魚不是長久之計，種地才是穩妥的生計。再說，靠吃老本那也不是個事兒。

「多謝趙大哥提醒，不過，我另有打算，不會讓許清母女受罪的。」

張衛東如此固執，趙二寶勸說了片刻也放棄了。

最後，趙二寶出了個創收的點子，那就是將張家的那頭養的膘肥體壯的騾子租給村裏人耕地，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是趙鐵蛋家的那頭牛，往年也會出租出去，賺些地錢。

這是小事，張衛東點頭同意了：「行，不如這樣，騾子就交給你負責了。」

趙二寶一口答應下來。

又半月，積雪終於消融了。

地里濕潤的很，正合適耕地、下種，不過，張衛東和二趙卻趕了騾車、牛車，和一些村民直接去了鎮上。

越冬四個月，許多人家裏的一些物資耗盡了，得去鎮上採購一些，而又有些人家裏完工的活計也可以去鎮上販賣，另外，還可以探聽一些大山外面的消息。

黃沙鎮雖然閉塞了些，但到底處於慶國與齊國邊境一帶，並不似想像的那麼安穩。

不過這一次，張衛東並沒有準備河魚，兩架車上都空着的。

到了鎮上，這是新年第一個集市，趕集的人居然很多，可以媲美越冬前的集市規模了。

一些村民散開，約定了碰頭回去的時間。

「走，去茶攤上坐坐——」

路邊碰到一個大碗茶的茶攤，簡陋的草棚子，下面擺着幾張桌子、凳子，爐火熾熱，大茶壺滾燙，茶香四溢。

春寒天氣，外面還很冷，尤其是風刮的時候，但在這裏喝上一碗熱茶，渾身都暖和。不過，這樣的大碗茶都是下等茶末熬出來的，茶水湯色都很一般，也沒得選擇。

「夥計，三大碗茶！」

「客觀稍等，馬上來！」

一大碗1銅錢，很是實惠。

系好了車架，三人找了位置坐下，很快，熱茶上桌了。茶攤還提供乾糧、鹹菜、酸菜之類的，不過三人都沒要。

「......聽說啊，鎮國元帥的軍隊吃了敗仗，連邊境的鄭留城、大塞堡、開源關都丟了，目前駐紮在距離吳林郡100裏外......」

「什麼，不可能吧？你怎麼知道的？」

「這是入冬前發生的事，大雪一下，消息沒及時傳回來，鎮上黨長李大老爺也是昨天才收到的消息，消息屬實——」

「這下麻煩了，我們吳林郡距離大塞堡可只有200里啊，沒了大塞堡，齊國軍隊可以長驅直入，萬一擋不住——」

「噓，噤聲，這事能是亂說的么？」

「唉，剛剛我去了米店，連栗米一斤都漲了2銅幣，一斤7銅幣啊，這可怎麼活哦？」

「不光是栗米啊，其它的價格都漲了——」

「——」

二趙聽着這些，頓時憂心忡忡。

趙二寶說道：「這事看來不假！」

趙鐵蛋一言不發，眉頭緊皺。

等喝完茶，三人直接去了鎮上唯一的米店，購糧的人不少，一看張貼的大紅紙，主糧栗米的價格果然漲了，7銅幣一斤！

接着油料店、肉鋪、布店、茶酒肆，無一例外，貨物價格都應聲而漲，漲幅很大。大家到處在談論王國軍隊在邊境吃了敗仗的事，還有齊國軍隊如何如何的兇殘，這成了物價飛漲的理由。如此一來，買米買油買鹽巴的人一下洶湧了起來，都在囤貨，家中有糧心中不慌。

各店鋪的老闆們賺美了，區區一天的集市，收入比得上兩月的營業額。

張衛東也買了些花布、鹽巴、豬肉、白面、蔬菜、女兒紅之類緊缺物資，多花了不少錢。至於主糧，家裏的糧食還夠吃一年的。

一上午的採購，基本塞滿了兩架車，卻如何都讓趙二寶他們高興不起來。

以至於午飯也沒在鎮上解決，在與其他村民碰頭后，直接趕車回村。

回到村裏，趙二寶卸了自己的東西，進屋裏卻見趙氏紅着眼，唉聲嘆氣。

「這是咋的了？」趙二寶急忙問道。

「這日子看沒法過了！」趙氏哀嚎一聲，抹起了淚。

「到底咋的了，你快說啊？」

「上午去趙府回送針線活，那老媽子說針線活不好，摳了我不少的工錢，還冷嘲熱諷的，而且趙管家上門了，說咱家的地是上等田，要漲租，地租要繳八成，如果不繳，那只有換成村東那些荒地，還是按七成地租算——」

「狗屁！」

趙二寶怒了。

什麼上等田？

趙村的上等不過幾百畝，都在和趙府關係好的人手裏，一般佃戶們只能耕種中下等田。如趙二寶家的，也不過是少量中等田和下等田搭配。村東倒是有一片荒地，但那是亂墳崗，荒蕪一片，人都少走，更是連下等田都算不上。

「這事你別管，我去找他們理論去！」

趙二寶出了門，本打算去趙府問問，但冷靜了下，轉身去了趙鐵蛋家裏，一問才知道，趙鐵蛋家裏也面臨同樣的難題。

二人要討個說法，又去了其它一些佃戶家裏了解情況，結果卻不一樣，佃戶們根本不知道這事。

「二寶哥，這事蹊蹺啊，似乎專門針對我們？」趙鐵蛋說道。

「走！」

「去哪？」

「找趙管家！」

趙鐵蛋顧慮道：「就怕去了也沒用啊——」

二人不識字，但卻不笨。

這漲地租一事只針對他們兩家，肯定是趙府有人刁難。

趙二寶說道：「總要問個明白！」

到了趙府，求得開門，那把門的小門房態度很囂張：「趙二寶、趙鐵蛋，就你們還想見管家？趕緊滾蛋！」

趙二寶大怒，差點動手。

越冬四個月，在張衛東嚴格的督促下，他一身氣力增長很快，一般的僕役，氣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趙鐵蛋趕緊拉住，二人回了家。在趙府門前鬧事，這可不是小事。

不過，二人沒告訴張衛東，還是許清從趙氏那裏才知道的。

......

晚上時，張衛東叫過來兩人，邊喝邊聊。

「這麼說，趙府是有意刁難？八成是我牽累你們了！」張衛東說道。

「和張兄弟你沒關係！」

「——」

張衛東不置可否的問道：「趙府刁難你們，你們打算接受，還是拒絕？」

「接受，一年的口糧還剩多少，一家人夠么？不接受，那倒好說了——」

趙二寶不解道：「不接受反而好說？」

張衛東點頭說道：「是啊，趙府也沒說不給你們租地，對吧？如果你們不租地，那這地誰來種？要是沒人種地，怕是對他們也沒好處！」

「不過你們不種，我覺得反倒是好事！」

「就算趙府讓步了，還按七成地租，今年的收穫能超過去年么？估計很難！而且如今邊境不穩，什麼都漲，地主、糧商收糧的價格漲不漲另說，漲多少也不知道，如果沒本事多賺錢，這日子估計比去年更艱難了！」

「所以，不如不租地，你們跟着我干，給你們開工錢，年底還分紅利，少說一家吃飽吃好穿暖，一年到頭還能剩下十幾二十個銀幣，這點我還是有把握的，也不會耽誤你們練武——」

這一說，二人頓時沉默了。

張衛東也不催他們，又道：「這事不是小事，你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回頭給我答覆就行。」

三人沒多喝酒，一小罈子上好的女兒紅見底就收場了。

趙二寶、趙鐵蛋帶着心事回去了。

撥了撥油燈，許清過來坐下：「張大哥，你打算讓他們跟着你做什麼生意？會不會太冒險？」

張衛東承諾吃穿之外，一年還能分到十幾二十個銀幣，這麼好的事，她可從來沒聽說過。

「把握我還是有些的，不然，就算讓他們繼續種地，外面局勢這麼糟糕，他們的日子恐怕更難過，物價飛漲，天災之下，地租不減，收成比不上去年，我估計，慶國這一大敗，百姓頭上的賦稅也要加重了，試問他們還有選擇么？」張衛東說道。

許清大驚：「還要加稅啊？」

「估計八九不離十！」

「這日子可怎麼過哦——」

張衛東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就算別人活不下去，你和小月月肯定不在此列，只能越過越好，相信我！」

許清嬌羞不已，柔情說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