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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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躺了不知幾天,只見到外面的太陽升起又落下,窗外的天空藍了又黑。眼睛無論是睜開還是閉上,腦海里也全是葉嵐的那張臉。

不觸目驚心,不華麗出眾,只是俊美燦爛,清澈可見。彷彿他還在生,彷彿只要我忘記那晚發生的事情,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站在我床邊,與我相隔之間只有微弱的空氣,觸手可及。

但是,一切都不是夢。

葉嵐,真的死了。

死在了路逸之的搶下。

為他送行的那天我並未去,事實上,我根本無法從床上移動分毫。葉家的每個房間每個角落裏都有他的生活氣息,揮之不去。一旦離開,便感覺自己深陷入了一張大網,網孔的每個洞都緊束着我的皮膚,像是要被凌遲般的痛苦,一刀一刀的剜着我的身心。

在與他爭吵時那些我以為已經忘記了的往事,這些天卻不放過我,一一的在我眼前復播。

最初的笑臉,幼時的糖果,年少的保護,無一不清楚的出現。

不是不能接受有一天他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只是我無法接受是以那樣的方式,倒在了血泊中。我從沒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斷氣是什麼情景,何其悲慘,葉嵐竟當了第一個。

我休息的這些天,秦安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從開始時手腳活動困難,到現在能抱着我在我耳邊說話,一切都和他的意志分不開。

他似乎極怕我自暴自棄的同時一不小心做出什麼報復社會的事情來,每每過來看我的時候,都摒棄了悶騷的性子,認認真真的講起了笑話,雖然他的表情還是面癱的緊,但我還是笑了。畢竟我也有我的生活要經營。

路逸之也曾申請要來看我,最終還是被我言詞拒絕——我始終無法面對一個殺人兇手,即使我知曉那一槍是葉喬的意思,卻無法原諒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

在我的狀態慢慢調整過來后的幾天,葉喬叫我去書房談談。我不想見他,對葉嵐有多想念,對葉喬就有多排斥。他總是能在我面前適時的演出一個反面教材,面對着他那張板起的冰冷臉孔時,我委實無法不去想葉嵐那張真實而又陽光的笑臉。

然而我又不能不去找他,他是葉喬,不會隨意包含我的任性,更不會為我捅的簍子買單。

「你看上去比前些天精神多了,坐吧。」葉喬微微點頭,動作小的幾乎讓人看不見。

我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看着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心裏卻怎麼都不舒坦。

葉喬再道:「我知曉這段時間爸和嵐的去世對你打擊很大,但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逸之的那一槍,的確是我讓他開的。葉嵐居心不良,和唐宋狼狽為奸,我不殺他,他們也絕不會對我善罷甘休。我和逸之,包括秦安現在能平安無恙,是我們的本事,更是運氣。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如果說我唯一做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該不經意間放跑了唐宋!」他的語氣出現了鮮有的激動,雙手也握成了拳。

「唐宋跑了?」我的聲音明顯更加激動。

唐宋,他簡直就是一個危險的代名詞。比起葉喬,我更恨也更懼怕唐宋。一提起他的名字,我都渾身打顫。現在他溜了,總感覺身邊有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定時炸彈一般。

不過,葉喬和路逸之還真是沒用,這也能讓他溜掉……

「溜是溜了,腿上卻被我打了一槍。」葉喬揉揉眼睛,「我也希望能早日找到他,以免大家都過不了安生日子。」

葉喬站起身,從一旁的柜子裏取出一個文件來,放在桌子上,眼睛轉向看着我,「歡歡,今天找你來,其實還是有重要的事情與你說。」

他拿着文件夾在桌上敲了幾下,很清脆的響聲,「這是爸與你的親子鑒定,是在他活着的時候做的。我知道瞞着他做這些或許不好,但是,葉家的血脈,還是有必要查清楚的。希望你能理解。」他將文件夾遞過來,「看看吧。」

我拿着它,放在手裏,手心出了層層的汗漬,「不如你直接告訴我結果。」

葉喬避開我的眼神,堅定而平淡的道:「你不是爸的女兒。」

我深呼一口氣,握緊了手裏的文件,笑吟吟的道:「嗯,喬哥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爸的女兒,也並不是從出生起就養在葉家。人總是有戒心的,葉氏家大業大,覬覦它的人太多了。我不能辜負了爸的一番心血,所以,歡歡,我會給你一筆可觀的錢財,你拿着它與秦安去過安穩的日子吧。你從來都不適合這裏,你太乾淨了。」

老實說,葉喬提出的這些意見,我並不反對。葉家對我而言,只有父親和葉嵐才是我真正的親人,他們倆都不在了,我留在這裏早就沒有別的意義。就算有一天他不讓我離開,我也遲早會逃離這個牢籠。

「好,不過是離開而已,我答應。但是錢就不必了,我與他有手有腳,自然會賺,你的那些錢,太髒了。」我將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一步步走出書房。

這大概是我唯一一次在葉喬面前抬首挺胸,從前,我總怕他的少年老成。

至於他給我的那份文件夾,我更是翻也沒翻過。我是相信葉喬的人品的,他還不至於為了將我趕出去而撒一個彌天大謊。而且,結果對我而言本不重要。

無論有沒有血緣,他在我最危難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家庭,這就是最好的父愛,我的父親這輩子都是我的父親!

我出去的時候,秦安正在門口等着我,雙手抱肩,倚在門上,眉頭皺的和菜包子上的褶子似的,他似乎站了很久,見我出來,便過來牽我的手,「他和你說什麼?」

「他說放我們離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回握住他的,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笑道。

「就這麼簡單?」

「不然會有多複雜……你知道的,我頭腦一向簡單。」

秦安捏緊我的手,「那什麼時候走?」

「儘快吧。」我悶悶地道。

這個充滿眼淚和笑聲的地方,終於也有一天我會從這兒離開,而且是再也不回來。

「那我去收拾東西。」

秦安向來是行動派,而且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相關證件與衣服一拿,似乎其他的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多麼想也帶幾件父親或者是葉嵐的東西走,卻不敢踏進他們的房間,一來二去,我能帶走的也只有我自己,和那片回憶。

門前停著路逸之的車子,他見我們出來,嘴角還帶着苦澀的笑容。

「真的幾句話的功夫也不留給我嗎?」路逸之走過來,用很明媚很憂傷的笑容看着我。

我看向秦安,秦安卻拖着行李悠悠的離開了,「你們談。」

喂……我看向你的意思不是叫你走啊……我是想讓你幫我婉拒他啊!說好的默契呢……

「歡歡,對不起。」路逸之的手搭在我的肩上,閉了閉眼,痛苦地道。

「我……那一槍……」

「夠了!」我捂住耳朵,將他的手從我的肩上扒下來,「我好不容易忘記掉的事情,你何必再苦苦提起呢。」

「我知道你有苦衷,知道你不是故意想要殺死他的。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明明知曉是你害死我哥,還若無其事的和你見面,和你說話,做不到明明知曉是你一槍打中了他的心臟,還去接受你是以前的路逸之。」我的嘴角很小幅度的動了一下,望着很遠很遠處的天,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你不殺他,葉喬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這點我早就知曉,但是我始終接受不了一個應該穿着白大褂以行醫救人為目的的路逸之成了殺人兇手,殺的,偏偏還是最疼我的哥哥。我接受不了……」說着說着,我便蹲在了地上,將腦袋埋在臂彎里,聲音哽咽了。

「歡歡。」他也一同蹲下,卻不敢碰我,似乎是怕我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來,「我沒想能得到你的原諒,就是想與你說聲對不起。」

他從懷裏掏出一些東西,「這是你和你父親的一些照片,還有你哥的日記,和你們傳過的明信片。葉喬不會要的,你把它們帶走吧。」

我擦乾淚,將東西接了過來,小小聲地道了句謝。

路逸之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一點,「和秦安獨自在外面住,萬事都要小心。」

我點頭,又小小聲地道了句你也小心。

路逸之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用力點頭,然後說了句再見。

我往前走,沒有回頭去看他,最後只是通過後視鏡輕瞧了一眼他的背影,挺拔而修長,宛若站了很久很久。

在車上,我顫顫巍巍的看了幾眼葉嵐的日記,翻的時候,卻有一張彩色的照片掉了出來,上面是我與他的合照。

那個時候,流行在照片里給對方做「兔子耳朵」,於是照片里的我傻傻地伸出一個剪刀手擺在他頭上,照片里的他毫無知覺,只是在單純的笑。

或許他是能察覺的,只是不願打擾我的興緻。

他笑得那麼真實,那麼鮮活,彷彿透過照片就能觸摸到,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臉,最終也只是摸到了冰冷的相片。

我翻過照片,背面有着清秀而熟悉的六個字。

歡歡,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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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荼蘼(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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