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瀟灑而去

若是月宮墜落那麼先前莫邪所做的一切努力、所負的一切傷勢都將失去意義，而他所珍視的、曾經珍視的、憎恨的、曾經憎恨的一切也將被一視同仁地消減為零。

人固然難以接受痛失所愛，但人更難以接受痛失所恨。

眾天使化作流光遠赴天際，灼熱的氣流中，奇拉帶頭撐起了一片光壁。

光壁如搖籃般拖在了月宮之下。

「好！現在慢慢把它放下來！一定要慢！」

托住月宮只是第一步，相比於眼下莫邪將要執行的第二步簡直有雲泥之別。

尤其是這種時候往往都是攪局者出現的概率最高之時。

攪局者是兩架戰機，放在平時完全不在莫邪眼中的玩意兒。

它們並沒有往莫邪或者月宮身上投射什麼丹藥，這附近、這方大地上的磁場已經盡數被莫邪集中到了這裏，任何依賴於長短波通訊導航、任何身懷鐵質零件的載具都無法在此地暢行。

就拿這兩架戰機來講，它們只是遙遙飛臨這片地域的外·圍便失了控、於半空中化為兩團火球墜下。

相當意外的事故，而更為意外的是這兩團火球是直直地朝着莫邪砸來。

此刻的莫邪已將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支撐巨劍緩慢令月宮着陸的事業上，對於襲來的兩團火球他能做的全部的抵抗只有奮起一身白炎，硬抗。

但他此刻身上白炎稀疏，幾乎一碰就散，這點白炎就連救他自己脫離身陷土石之厄都不夠，哪裏還能防得住戰機化作的高熱火球？

於看客們視野之外的所在，莫邪，命懸一線。

「嘭！」

兩團火球準確無誤地砸在了莫邪的身上，火光雖不至於衝天而起，但去足夠吞沒一個人、吞沒一縷光。

橫空出世的擎天之劍崩塌了，懸浮於空中的月宮微微在凝滯后猝然下落。

……

「聰明到了一定的境界即為愚蠢。」星河深處，繁星的光輝顫動着，扭曲的空域逐漸得以平復，同時站立於此地的身影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道。

孤燈道人身上的道袍已是全黑之色，這份烏黑如浪潮般涌動着，逐漸為他手中的黑劍所吸收，直到他周身變得潔白。

「老鬼，你不趕回去嗎？月宮確實是在霖溟的算計下墜落了啊。」黑劍緩緩化作黑影侍立於孤燈道人的右手邊。

「嗯，我確實是要回去，但卻不是要回月宮。」孤燈道人鬚髮皆白，此刻的他渾身上下依舊烏黑的唯有一雙眸子，「『道』雖然還是沒有斬乾淨，但已經夠用了。老夥計，為我開路。」

孤燈道人雙手平攤，如一座十字架般面朝黑影而立。

「斬盡世間道為天，老鬼，你可是害苦了我啊。」黑影搖頭，嘆息不止。

「當『天』其實挺不錯的，而且如果你不想成為『天』的話只要不讓莫邪那小子掛了就可以了，老夥計，我並沒有剝奪你的選擇權。」孤燈道人閉目道，「好了，閑話少敘，快為我開路，你已吸收了我斬下的幾乎全部的道，只是開條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沒理由做不到吧？」

「開條路是簡單，但你特么讓勞資開條通往三個紀元前的路給你，就是真·天道也要被抽干抽死了，更何況我這個偽·天道？」黑影雖然這樣說着但他還是抬起了手。

沒有五指之分的手掌劃破了虛空，一道漆黑的，與虛空同色的『門』出現在了孤燈道人的面前。

「你太看低自己了，有誰規定過偽物一定比不上正品？你是我所創造的，也是我斬下的第一條道的具現化，三個紀元來隕落於你我手中的天道怕是千手觀音也數不清了吧？」路已開，孤燈道人卻不急着走，因為他知道，這一走怕便是永訣。

通往三個紀元之前的路是條單行道，即便是他這樣逆天級的人物一生也只有一次踏上這般道路的機會。

一般而言這樣的機會會被大佬們用來直達十二個紀元前的『道』之初，並通過觀悟原初之道回歸鴻蒙，但孤燈道人顯然別有所求。

「是啊。不過這全得怪你，初次斬道斬什麼道不好，偏偏要斬最強也最沒卵用的殺道。一路往上以殺證道，搞到最後不得不殺天斬道，可苦了我這身筋骨……」黑影苦笑，「就不知道以後我這偽·天道會不會也被人追着砍……」

孤燈道人見狀寬慰道：「放心吧，老夥計。殺道已經被我走到盡頭，而世間一切可斬之道也已被我斬得七零八落，除非後頭有人獨闢蹊徑開創出前所未有的道並成長到比全盛時期的我更強大的程度，否則，你就安心吧。」

語畢，他不再逗留，一腳踏入了那道漆黑如墨的門中。

三個紀元前的時光是否會如凍結的膠片一般在門后等待着他？

黑影不知道，他沒有走過這樣的路，他也無法走上這樣的路，身為偽·天道的他雖能無數次地開出類似的路，但世間眾生皆可上路，唯有他，永遠被排斥在路外。

「嘖，老鬼你走的是瀟灑，爛攤子全丟我這兒了。」黑影隨手將墨色之門抹去，而他自己也逐漸化入星河墨色的背景中。

……

「死了嗎？」

漆黑。

漆黑一片的焦痕像是一道難看的疤痕躺在大地之上，兩坨已辨不出原形的廢鐵躺在焦痕當中，火苗兀自在廢鐵上竄動着。

廢鐵上滿是扭曲的洋文。

遠空中，如飛碟般的飛行器里久違的血族們透過電子眼窺視着天·朝大地上正發生著的一切。

「真讓人失望，明明只是用於試探的小嘍啰，卻很不湊巧地帶走了英雄的生命。」勞倫斯從屏幕上移開目光，以一副惋惜的口吻這樣說道。

「這樣不好嗎？等冷月降落人間，冰河時代重啟，修真者們留下的一切神秘都將煙消雲散，整個世界將重回我們的掌握！」飛行器的內部是一個圓廳般的環境，圓廳的中心端坐着一名長相非常東方化的稚嫩男子，「那篡取了我身軀的狂徒看來還是做了些好事的，只是這依舊不能抵消他所犯下的罪過。等初步的混亂過去之後，勞倫斯，由你負責將這顆星球上所有擅長玩·弄靈魂的種族、個體抹消，如何，有信心做到嗎？」

「如您所願，真祖大人！」勞倫斯對着稚嫩男子單膝下跪，一臉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