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離婚

被廠長夫人稱作小董的，正是夏玉梅現任丈夫董大汗。

四十來歲，個子中等，他一直低着頭走在人群後面，剛停住腳步就聽到廠長夫人不滿的聲音。

下意識的抬頭，發現大院裏的人基本上都圍在他的家門口。

再一看，門口站着夏玉梅和一十七八歲扎著馬尾辮的姑娘，他媽吳老太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臉上怒氣未消。

「李主任，你也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啊，要是夏玉梅她沒錯，我兒子能把她打成這樣嗎？」吳老太見情況不對，連忙開口辯駁，同時暗地裏給董大汗使眼色。

董大汗接受到吳老太的目光，連連附和：「對對對，那是因為她犯了錯我才會動手的。」

「那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能把人打的這麼狠？你可別忘了，毛領導曾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你這都快把『半邊天』給打爛了！」

廠長夫人叫李言英，四十來歲素來直率，也因她是襪子廠的車間主任，所以院裏的人基本上都喊她李主任。

面對李言英的質問，董大汗支支吾吾半天，目光頻頻看向吳老太，半天也沒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到底什麼情況，有事就說清楚，別耽誤大家的時間。」廠長宋林不耐的皺着眉，他不喜歡浪費時間，有事就說清楚，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要是拖拖拉拉的不知道要耽擱他多少事。

「宋廠長，李主任你們好，姜組長，就讓我來說吧。」

孟春桃大大方方的走到他們面前，先進行自我介紹，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道了出來，不過唯一隱瞞了姜愛華及他老公給董大汗穿小鞋的事情。

宋林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夏玉梅，問道：「是這樣嗎？」

夏玉梅眼眶泛紅，淚珠子滾滾而下，使勁的點頭。

「這都什麼事啊？就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將人打成這樣，小董，你這就不對了！」李言英皺眉，面色不虞的看向董大汗。

宋林也是一臉不滿，這些事情都可以不用他過來，結果還偏偏被叫了過來。

簡直是大材小用！

宋林雖暗自腹誹，面上卻沒表示出來，轉臉看向董大汗和吳老太，「你們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吳老太想說姜愛華的事，可又看到姜愛華的老公就在旁邊，想到他是自己兒子的小領導，怕以後繼續被穿小鞋。

再說了，吳老太自己心裏清楚，本來就是一些小事，只不過她看不慣夏玉梅整天往外跑，故意想讓董大汗揍她。

實話又不能說，可想要說一些假的糊弄過去，卻沒辦法圓上去，吳老太急的額頭都冒了汗。

董大汗也差不多，平時他就是廠里的一顆小螺絲釘，一直守在自個兒一畝三分地的工位里。

平時除了領導巡查車間，或者回大院的路上會碰到宋林廠長，其他時候都見不著面。

況且宋林住的是管理層的家屬區，而他住的是職工家屬區。

而現在宋林站的位置離董大汗不超過半米，他就像小學生遇到了班主任似的不自在，哪裏還會想什麼理由。

見狀，宋林和李言英他們心裏都有了底，看向董大汗的目光也一言難盡。

「小孟同志，既然你叫人把我們都喊了過來，這個事情你想怎麼解決？」

宋林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把問題拋給了孟春桃。

倒不是他不想問夏玉梅，只不過夏玉梅沒說兩句眼淚就滾滾流，他怕問完了話地都濕了一截。

「難怪別人都說宋廠長是最大公無私，是咱們廠的道德標桿。我今天見了才知道，這話的真實性。我也沒什麼要求，就是希望董大汗他們一家能好好對待我媽，且要簽訂一個協議，以後不再打她之類的。如果再犯……」

孟春桃先是吹捧一番宋林，接着將目的道出來，只是話還未盡就聽到夏玉梅橫插過來的聲音。

「如果再犯，我就要跟他離婚！」

她一扭頭看向夏玉梅，眼裏閃過一絲震驚，更多的是欣賞。

她還以為夏玉梅不會說出離婚這個詞呢。

「臭婆娘，你說什麼玩意？什麼離婚？想死？」董大汗當即攥緊了拳頭，怒目一瞪，氣勢洶洶的就要往夏玉梅這邊沖。

夏玉梅本是對董大汗很恐懼的，可當她說了離婚兩個字，身上彷彿都鬆快了些，像是被解開了一個沉重的枷鎖。

原來，解脫就是這樣的。

此刻，哪怕董大汗是要打她，她心裏都沒了恐懼。

然而，董大汗剛走沒兩步，就被宋林和姜愛華的老公聯手拉住了胳膊。

「你這是幹什麼？想當我們的面打人嗎？還有沒有紀律了？」宋林雙眼在冒火，暗罵董大汗都沒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懂事。

董大汗腳步頓住，連忙解釋，「我老婆要跟我離婚，我這不是着急了嗎，我不是要打她……」

「你胡說，我都看到你拳頭攥緊了，你就是要打人！」孟春桃不等董大汗解釋完，就開始插嘴。

眾人低頭一看，董大汗的手仍緊攥成拳，心裏對孟春桃的話多了份信任。

董大汗連忙鬆開拳頭解釋，但院裏其他人都不相信他的話。

「我兒子那是着急了，誰聽到自己老婆鬧着要離婚不着急啊？」吳老太高聲道。

頓時，眾人議論紛紛。

「咱們院裏還沒人離過婚，小董小夏啊，你們各退一步，就按照小孟同志說的，簽個協議之類的就行了。至於離婚這類話，還是不要說了。」

李言英上前打着哈哈，她雖然看不慣男人打女人這事，但她更看不慣女人要鬧離婚這件事。二者相較取其輕，她自然選擇了第一個方案。

要是真離婚了，那萬一其他人跟風，那他們家屬院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宋林也同意李言英的說法，不太願意讓兩個人離婚。

看到廠長他們都站在自己這一邊，董大汗挑釁睨了眼夏玉梅，滿臉得意。

夏玉梅原本只是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可現在越是被阻攔著，她的念頭越發的堅定。

「不，我不要簽什麼協議，我就要離婚！一天都不能等了！」她已經這麼負重枷鎖過了十幾年，以後她再也不想要過這種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