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抉擇

祖源高地上，數萬大軍正以高地戰神的原神殿為中心點，向四面八方攻去，掃蕩著沿途遇到的所有野蠻人部落。五千正規軍駐紮在城市裏，正式把這片土地併入深紅公國的版圖。另外五萬主力部隊，卻被李察悄悄調回了染血之地，在一座秘密山谷駐紮下來。這裏距離鐵三角帝國國境僅有幾十公里。

高地神殿附城內緊張情緒依然存在，但是大批的工匠正湧進這座城市，他們將圍繞永恆龍殿修建三座神殿，分別供三女神使用。三女神的牧師已大批進駐，他們將負責這些淺信徒的轉化。數支規模龐大的貨隊已然出發，等它們抵達的時候，上面滿載的糧食、衣服和酒會讓淺信徒們看清真正有前途的信仰。他們就算不肯改變信仰，也會在心裏產生動搖。對李察來說，這就夠了，淺信徒才是信仰之力的最大來源。

數支貨隊裝載的貨物價值百萬，足夠城裏的數萬人過上一個富足溫暖的冬天。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李察也有些說不清楚。不全是理想，也不單是為了切斷他們的信仰，或許兩樣都有一些。就象伊俄所說的，人都是矛盾的。

此刻李察卻沒有在自己的軍中，他騎上一隻分腦，正飛向一座規模不大的綠洲城市。這座城市裏只有幾千人，遠離主要貿易路線，因此生活顯得平和而寧靜。綠洲中央有一座小而清澈的湖泊，維繫着城市中人們的生存。

李察走進城市時，已是黃昏。城內處處炊煙，時時會飄來一股烤肉的香氣。街上行走的人們大多從容閑適。城市內也很乾凈，時時可以看到負責清掃的奴隸。在這座城市內，奴隸依然有着明顯標誌，不過他們大多看上去頗為健康強壯，並不象其它人類諸國的奴隸那樣虛弱萎靡。

這座小城的現實讓李察頗為滿意。位面戰爭為李察積累了巨額財富，此前他的目光大都放在如何快速武裝軍隊上。而當艾莉婕成為伴侶后，這位女軍神展示了她在領地治政上的另一方面才能。法羅乃至其它位面的領地政策大多出自她之手，在自己的領地上，艾莉婕可以擠出不多的軍費用於民生髮展，為李察所作的政策就更是如此。雖然李察暫時還沒有讓她插手法羅位面，不過在法羅的追隨者們已經開始自發借鑒她的政策作法。

比如說打掃各城市政廳都會有一批屬於自己的奴隸，負責整個城市的清潔、公共設施維護等，而在深紅公國，這些奴隸每天得到的食物配給量是其它人類諸國的一倍，吃不完的，可以保留給家人。只此一點，就讓許多奴隸奮力工作，以免被市政廳轉賣掉。

在這座閑適寫意的小城穿過幾道街區，李察就停在一間很是幽靜的普通院落前，敲了敲門。

片刻后，院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這是一個老人，眼看就要走到人生的終點。他的眼睛已經變得混濁，片刻后才露出意外之色，說：「是李察？」

「是我，佩林，好久不見了。」

老人又看了李察一會，才嘆道：「你居然還和當年一模一樣！現在我才相信，你確實是與眾不同的。進來吧，沒想到在我死前還能再見到你一面。」

李察跟着佩林走進院落，看到庭院中擺放着花鏟和酒水壺，看來剛才佩林正在院裏打理花園。

李察指指精心修剪過的花園，微笑着說：「看來你現在過得還不錯。我以為你還在完善你的位面數學體系呢！」

佩林嘆了口氣，說：「這還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知道花費一生時間所研究的東西原來早就在其它位面被研究出來，而且早已成了完善的體系。既然是這樣，那我研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最近這段時間，我又能感覺到自己在迅速衰老，所以想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裏，做點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比如說喝喝茶，吃點不同的東西，試着自己打理花園，甚至我還學會了發獃和午睡！」

李察笑了起來，說：「看來你比我過得好多了！」

這時侍女送上了紅茶和精緻的茶點，然後就退回房內，留李察和佩林在院落里獨處。

佩林端起茶杯，卻沒有急着喝，而是看着李察，略有些希冀和不安地問：「你這次來，不是僅僅為了來和我喝杯茶的吧？」

「確實。我這次專門過來，有兩件事。一是想要完成對蒼狼公爵的一個承諾，另一件，則是看看你願不願幫助我。這件東西，可以給你額外三年的生命。」說着，李察取出了一個時光沙漏，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一個極致精巧的小東西，一眼就能夠看出其中的不凡。佩林出神地看着裏面一粒粒緩緩滾落的時砂，一時竟不能呼吸！

沒有什麼比行將走到人生的終點時，卻忽然知道還會有額外的生命更加讓人激動的事情了。佩林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它，可是他的指尖卻是在顫抖著，眼看着就要碰到時光沙漏，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往前伸一點。他生怕這就是個美麗的泡沫，一旦觸到了，也就破碎了。

「但是你現在，還不能使有它。」

李察的一句話，即刻讓佩林從椅子裏彈了起來。他死盯着李察，喉節上下滾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佩林努力壓制着呼吸，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然後緩緩坐下，問：「你需要我做什麼？我覺得自己其實沒什麼能夠幫到你的地方。」

李察的微笑和以往一樣迷人，說：「這件東西叫做時光沙漏，它是……哦，一件很特殊的東西，來自於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恩。想要使用它，需要一個額外的條件，那就是要放棄你的先祖崇拜，改為信仰永恆與時光之龍。因為你不是諾蘭德人，這是讓時光沙漏產生作用惟一的辦法。」

「改信？」

「是的。這顆時光沙漏是我對你父親的一個承諾，現在總算有機會完成它了，所以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只是要為你自己負責，作出選擇而已。」李察說着，又在桌上放下一個徽章。徽章上是一個狼頭，正是蒼狼公爵家族傳承的標誌。

一邊是徽章，一邊是時光沙漏。

佩林額頭開始滲出汗水，這次的選擇並不是改信那麼簡單，一生鑽研位面數學的他隱約感覺到，選擇的背後其實是在法羅與諾蘭德之間的抉擇。選擇了時光沙漏，得到額外生命的同時，也就站到了整個法羅的對立面，從此將再無回頭之路。規則是最冷酷無情，因為它直指靈魂，並且不容欺騙。這一次，和自己獻祭后得到神恩是有根本不同的。

「我……」佩林不知道該說什麼，手抬起且又放下。最後猛然把臉埋在手裏，久久都不抬起。

李察又等了一會，才說：「如果我是你，一定會選擇時光沙漏。」

「可是……」

「你愛這個位面，但是它並不愛你，位面只是架構在一系列規則之上的世界，任何在它裏面生活的生靈，對它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甚至過於強大的生靈對於位面本身來說，反而是形同毒瘤般的存在。另外，如果你是想為了法羅做些什麼的話，那麼顯然得活着才有可能。」李察說。

「諾蘭德一定會征服法羅嗎？」佩林問。

「一定會。不是我，也會是其它的人。我倒是可以不自誇的說，你們不會希望諾蘭德其它人來法羅的。」

佩林點頭道：「這倒是。深紅公國的平民們比大多數法羅國家過得都要好。只是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子。」

看到佩林拿起了時光沙漏，李察露出笑容，遞過去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說：「在使用之前要先念禱詞。至於公國平民的生活，那是以後的事。你可以試着影響我的決定。」

佩林默念禱詞，然後打碎了時光沙漏，看着一顆顆時砂變成光帶，匯入自己身體，長出了一口氣，說：「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李察拿出一本書，放在桌上，說：「這是完整的位面數學，你有十天的時間學會它。」

啪，又一本書放在佩林面前。「這是魔法數學中的魔法陣基礎原理。這本書可以放寬一些時間，你有二十天。」

第三本書又出現了。「這是功能魔法陣總論，上面有幾十種最基本的功能魔法陣。這本你有十天的時間。」

接下來，還有魔法材料大全，魔力屬性學等七八本書。李察一共給佩林三個月的時間，讓他把所有的內容學會。

「然後？」

「然後，我就會告訴你我想要什麼樣的魔法陣，而你要做的就是把它設計出來。不要考慮材料問題，只需要告訴如何能夠實現功能就行了，你儘管發揮想像力，那怕需要一個大魔鬼作魔法陣的驅動核心都可以。」

「聽起來很吸引人。我感覺完全找不到拒絕你的理由。」佩林的目光已經完全離不開李察放在桌上的那幾本書了，那是他畢生的夢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