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疑是故人來

第107章 疑是故人來

百里傾雲顧不上這幾個太醫在想些什麼,得到許可,她立即邁步來到了床前,端木清雄和沈知菱更是不敢耽擱,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起身讓開,滿懷希冀地看着百里傾雲。

百里傾雲坐在床前,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端木浩安的情況,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端木浩安不小心吞下去的雞骨頭卡得太深,而且又沒有現代社會醫院裏才有的支氣管鏡等設備,已經不可能直接取出來,必須做開胸手術才可以。

然而如同上次給夜妖嬈開膛破肚切除闌尾之時一樣,她要如何才能讓這些古代人相信她並非想要殺人,而是為了救人呢?如果不說破這一點,將所有人都支出去,然後給端木浩安動手術,倒是可以暫時瞞過這一點。但等他們看到端木浩安胸膛上的刀痕,豈不一樣會起疑心?到時候自己一樣解釋不清。

「怎樣,能救嗎?」見她長時間沉吟不語,端木清雄的一顆心早已涼了半截,但還是存着最後一絲希望,「如果能救,請公主無論如何救救浩安!只要公主能救活浩安,老夫願傾家蕩產答謝公主!」說着他沖百里傾雲一揖到底,泣不成聲。

「王爺言重了!」百里傾雲趕忙起身把他攙了起來,面露為難之色,「小王爺如今的狀況,傾雲倒有把握將他治好,但是……法子怕是有些駭人聽聞,因此不知王爺能否接受。若能,傾雲便放手一試,若是不能,傾雲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真的?!」聽到百里傾雲居然可以治好端木浩安,端木清雄和沈知菱夫婦二人大喜過望,齊齊地撲了過來,端木清雄更是不住地點頭,「能能能!老夫能接受!只要能救浩安,老夫什麼樣的法子都能接受!請公主救救浩安!」

「是是是!」沈知菱也搶著開了口,「只要公主能救浩安,您要什麼都可以,要我的命都可以!」

百里傾雲搖了搖頭,略一沉吟之後開口說道:「王爺,夫人,小王爺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是因為半個月前他不小心吞下了一塊雞骨頭,是不是?」

「正是!」端木清雄點頭,「太醫們也說了,只要將那雞骨頭處理掉,浩安便會痊癒。然而無論採用什麼方法,那雞骨頭都彷彿在浩安體內生了根,就是去不了……」

「不錯,只要想辦法將小王爺體內的雞骨頭取出來,小王爺便會沒事。」百里傾雲點了點頭,終於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可是如今,這塊雞骨頭已經不能用其他方法去除,唯一的法子便是——打開小王爺的身體,將雞骨頭直接拿出來!」

……

「什麼?!這不是一派胡言嗎!?」

「就是!打開小王爺的身體,小王爺豈不就……」

「這法子簡直匪夷所思,老夫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如此一來,小王爺只怕會去得更快吧?」

「果然是個小姑娘啊,居然說得出如此可笑的話!」

「可不就是?連太醫院所有的人都治不好小王爺,這年紀輕輕的公主卻敢誇口,還以為她有什麼過人的本事呢,想不到……」

「就是就是……」

「唉!可憐的小王爺……」

百里傾雲的話一說出口,眾人先是齊齊地愣了一下,太醫們才轟的一聲炸開了鍋,個個面露鄙夷之色,口中更滿是嘲弄之語。

早已料到他們的反應,百里傾雲完全不動聲色地站在當地,一語不發。看到她的樣子,端木搖曳自是有些奇怪,雖然他十分願意相信百里傾雲的醫術和想要救活端木浩安的心情,然而……打開人的身體來救人?這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人的身體若是被打開,五臟六腑豈不就散了架?

「公主,這……」端木清雄雖然不曾像太醫一樣口出不屑之言,但是眸中的希冀之色卻明顯得落了下去,訥訥地說着,「您……您這是在開老夫的玩笑嗎?您說的法子……怎麼可能救得了浩安?」

百里傾雲淡淡地笑了笑,點頭說道:「自然可以。王爺有所不知,傾雲在金鼎國之時,有個朋友突然患了腹痛之疾,請了多名太醫前來卻依然毫無辦法。是傾雲看出她之所以腹痛是因為體內的某個臟器出了問題,因此打開她的身體,將壞掉的臟器切除掉,才將她治好了。此事在金鼎國盡人皆知,王爺若是不信,盡可派人前去打聽,但小王爺怕是等不了那麼久,還請王爺早做決斷。」

百里傾雲說得如此肯定,而且神情坦然,完全沒有半分心虛之意,難道……她果然有如此神通?若真如此,浩安就能死裏逃生,但……

端木清雄略一猶豫,一旁的太醫便看出他已經開始動搖,因此互相對視了一眼,接着紛紛表示反對:

「王爺,萬萬不可啊!人的身體若是被打開,那是決計不能活命的!此處距離金鼎國千山萬水,誰知道公主所言是真是假?」

「是啊!小王爺如此,已是夠可憐的了,難道王爺想要讓他臨去之時也不能留個全屍嗎?」

「正是如此!依臣看來,公主此舉分明就是想要害小王爺……」

害你妹!當初我要給夜妖嬈做手術,初弄影也是這麼說,你們倆商量好的?難道我真的長了一張殺氣騰騰的臉,整天就知道謀財害命嗎?

「是嗎?」不等端木清雄開口,百里傾雲便冷笑一聲打斷了這名太醫的話,「那麼這位太醫大人不妨說一說,傾云為何要害小王爺?傾雲初來烏蘭國,與小王爺素未謀面,有什麼理由跑來害他?」

「這……」那名太醫本就是信口雌黃,此刻被百里傾雲冰冷銳利的目光一刺,早已嚇得矮了半截,再聽到她的反問,更是瞬間啞口無言,「老夫只是……那個……」

成功地讓那名太醫閉了嘴,百里傾雲才轉頭看着端木清雄說道:「王爺,傾雲知道您心中仍有疑慮,怕傾雲會害了小王爺。但王爺不妨想一想,傾雲若真的想讓小王爺死,那根本什麼都不必做,只需呆在宮中安心等候就是了。橫豎小王爺這樣子已經撐不了多久,傾雲又何必巴巴地跑來攪和這一番,惹麻煩上身呢?」

你妹的!同樣的話得讓我重複幾次?這什麼破古代社會,救個人怎麼就那麼難呢?先是夜妖嬈,如今又是端木浩安……以後再碰到這種事,打死也不多管閑事了!要不是為了盡量為端木搖曳做些事,讓他不好意思再強迫我留在烏蘭國,我才懶得趟這趟渾水!

百里傾雲只管在心中吐槽,那邊的端木清雄一聽這話,已經像宇文瀟一般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那就有勞公主了!請公主一定救救浩安!」

見端木清雄居然答應了百里傾雲的要求,沈知菱登時就急了,哇的大哭着說道:「王爺不要啊!要是浩安有個三長兩短……」

「可是如此拖延下去,浩安必死無疑,而且很快!」端木清雄雖然同樣悲痛,卻畢竟是個男子,是以勉強控制着自己,儘力勸說着沈知菱,「夫人,你也看到了,浩安根本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我們不請公主試一試,浩安一定會死。但是如果公主果真可以救浩安呢?浩安不就撿回一條命了?退一萬步說,就算公主救不了浩安,浩安也不過是個死,難道還會有比死更壞的結果嗎?」

「這……」沈知菱頓時無言以對,掙扎許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好!就請公主試一試!誠如王爺所言,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死,反正我已經有準備了……嗚嗚嗚嗚……」

說着有準備,沈知菱卻又哭得肝腸寸斷,淚如雨下。百里傾雲忍不住黑線:喂!我說救不活了嗎?不用哭得這麼可憐吧?這不是故意給我增加壓力嗎?

不過無論如何,這夫妻二人總算是同意自己給端木浩安動手術了,如此一來,端木浩安這條命便算是撿回了一半。而且看他的狀況,再結合自己的醫術……手術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雖不敢說萬無一失,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

思及此,百里傾雲立即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並且讓端木清雄選了個速度最快的侍衛,立刻回露凝齋傳令給月無淚,讓她帶着自己的藥箱即刻趕到平蒼王府,然後對夫妻二人說道:「王爺,夫人,一會兒傾雲救治小王爺之時,情形會有些令人難以接受,因此請二位還是到大廳中等候,將此處交給傾雲即可。」

出去等?端木清雄立刻面露為難之色:「這……」

「王爺擔心傾雲會對小王爺不利?」百里傾雲微微一笑,接着說了下去,「這樣吧,如果太子殿下願意,便請留下來監視傾雲,順便保護小王爺,可好?」

端木搖曳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不過公主也莫說什麼監視、保護,搖曳留下來,便算是為公主打打下手吧!」

一切商議既定,端木清雄夫妻二人便在侍女的攙扶下暫時退了出去。一旁的幾位太醫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各自訕訕然地跟着離開了房間。不多時,侍女便將熱水、毛巾等物一一送入房中,準備妥當。

百里傾雲略略定了定神,解下披風放在一旁,然後關好房門,這才用熱水洗凈了雙手,接着走到床前輕輕掀開了蓋在端木浩安身上的被子,解開他的衣服,仔細地清洗着他胸前的肌膚。

看到百里傾雲所做的一切,頭腦中想像著端木浩安的肚子很快就會被破開,端木搖曳忍不住一陣哆嗦,好不難受。

「很難受?」百里傾雲雖不曾抬頭,卻敏銳地注意到了端木搖曳的異常,因而語帶笑意地問了一句,「太子殿下,您還是回過身去吧,這種事妾身身為醫者自是無妨,但卻畢竟不是常人可以不動聲色地接受的。」

「啊……」端木搖曳有些赧然,「公主有什麼吩咐,但請開口,搖曳若實在看不下去了,自會轉身。」

百里傾雲笑了笑,並未做聲,很快做好了術前所有的準備工作。便在此時,月無淚也提着藥箱趕到了,氣喘吁吁地進入了房間:「公主……奴婢來了……您這是又要救誰……」

「平蒼王的公子,小王爺端木浩安。」百里傾雲簡單地解釋了一句,轉頭對端木搖曳說了下去,「太子殿下,無淚既已趕來,便由她做妾身的助手好了,請太子殿下一旁就坐即可。」

情知自己對此事完全是外行,端木搖曳並未堅持,點點頭之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百里傾雲早已打開藥箱,用類似現代社會麻醉劑的藥物為端木浩安實施了全身麻醉,然後取出自己專用的手術刀在火上消了消毒,這才來到床前,彎腰將刀尖對準端木浩安的胸部輕輕一劃……

幸虧端木搖曳坐在離床前較遠的地方,否則他若真的看到端木浩安鮮血飛濺、內臟盡現的樣子,就算不被嚇個半死,至少三天之內別想吃任何東西了。

百里傾雲麻利地打開了端木浩安的胸腔,然後迅速找到了那塊卡在氣管里的雞骨頭,將其取出來放在一旁,又馬不停蹄地替端木浩安縫合,包紮……

許久之後,終於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了。因為麻醉劑的藥性未過,端木浩安依然在沉睡,不過性命已經保住了,手術相當成功。

百里傾雲這才吁出一口氣,暗中也有些佩服自己:牛,真牛。在古代那種要什麼沒什麼的醫療條件下,自己居然還能實施如此高難度的手術,簡直就是上帝呀!

看到百里傾雲輕輕替端木浩安蓋上了被子,端木搖曳忙不迭地站起身奔到床前急急地問道:「公主,怎樣了?浩安哥怎麼樣了?他沒事了嗎?」

「沒事了。」百里傾雲微微一笑,抬手拭去了額上的汗珠,「小王爺誤吞下去的雞骨頭已經取出,他很快就變得跟從前一樣健康。」

「太好了!」端木搖曳大喜過望,立刻提高聲音嚷嚷了起來,「三皇叔!快來快來!浩安哥沒事了!快來!」

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夫妻兩人聽到喊聲,立刻連滾帶爬地飛奔而入,邊跑邊喊:「什麼?什麼?浩安沒事了?真的?!真的嗎?!」

奔到床前,看到端木浩安依然雙眸緊閉,端木清雄頓時一怔:「公主,這……」

「王爺請放心,小王爺的確已經沒事了,喏,這便是從小王爺體內取出來的雞骨頭。」百里傾雲雖然頗感疲倦,還是面帶微笑地解釋了幾句,「他如今之所以還在沉睡,是因為方才傾雲打開他的身子之時,給他用了一種可以讓他沉睡的藥物,這樣他便感覺不到痛苦了。等藥性一退,他自然就會醒過來,而且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否則,傾雲將這條命賠給王爺。」

回頭看看那塊雞骨頭,再聽到百里傾雲的話,端木清雄和沈知菱才確信他們的獨生子真的救活了,他們真的不必淪落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地步了!一瞬間,狂喜的心情幾乎要將他們淹沒,沈知菱更是傻獃獃地不知該做何反應了!

撲通一聲,最先反應過來的端木清雄結結實實地跪在了百里傾雲的面前,砰砰砰地磕了好幾個響頭:「多謝公主!多謝公主救命之恩!多謝公主……」

百里傾雲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俯身攙扶,隨後反應過來的沈知菱也依樣施為,同樣跪下去磕起了響頭:「多謝公主!公主救了浩安,就等於救了我的命!謝謝公主……」

「哎呀!二位快快請起!」百里傾雲急得滿臉是汗,拉住了這個又拉不住那個,「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傾雲如何受得起這樣的大禮?快請起!無淚,快將兩位攙起來!」

月無淚答應一聲,幫忙將兩人扶了起來。端木清雄激動得淚流滿面,連連點頭說道:「公主救了浩安,也等於救了老夫的命,自然受得起!不過公主請放心,稍後老夫一定備下一份厚禮,好好感謝一下公主的救命之恩!多謝公主!」

「王爺不必客氣,傾雲真的受不起。」百里傾雲微微一笑,細心地囑咐了幾句,「小王爺如今還在沉睡,自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不過藥性退了之後,刀口必定會十分疼痛,請小王爺千萬忍耐幾天。還有,今夜小王爺面前萬萬不可離了人,而且一定要睜大眼睛守護着他,一旦有任何異常,請立即著人通知傾雲。若無異常,明日傾雲會再來替小王爺檢查刀口的狀況,順便為小王爺換藥。傾雲告辭。」

「恭送公主!」

將百里傾雲送出去之後,端木清雄與沈知菱自是歡天喜地,那種興奮喜悅的心情簡直不亞於獲得了一次重生。夫妻二人坐在端木浩安的床前,不時傻傻地互相對視一眼,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而總覺得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有此感覺的人不只是端木清雄和沈知菱,還包括端木搖曳。直到離開平蒼王府,他才如夢初醒一般讚嘆不已:「公主醫術果然出神入化,搖曳服了!真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將一個人的身體打開,居然還能還原?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那是因為這是千年之前,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社會,這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百里傾雲暗中撇了撇嘴,笑了笑說道:「太子殿下過獎了,只要能救小王爺的命,無論什麼法子都是值得一試的。這法子雖然冒險了點,但好在終於把小王爺治好了,也免得王爺跟夫人傷心。」

「正是!」端木搖曳聞言,立刻興奮地點了點了頭,「三皇叔為人正直爽朗,不僅搖曳十分樂意與他在一起,朝中許多大臣也都十分敬佩他。自從浩安哥病了之後,三皇叔傷心欲絕,搖曳心中也極為不安。如今托公主洪福,浩安哥已經安然無恙,搖曳也該好好謝謝公主才是!公主有什麼要求不妨直說,搖曳有求必應!」

我想回金鼎國,你也能有求必應?

百里傾雲又暗中撇了撇嘴,搖頭說道:「妾身方才已經說了,妾身既是醫者,治病救人就是妾身的本分,並非為了什麼酬謝,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端木搖曳一怔,眸中的欽佩之色更加明顯:「公主品行如蘭,高潔雅緻,搖曳萬分佩服!不過無論如何公主治好了浩安哥都是大功一件,搖曳必定要稟明父皇,好好答謝公主!」

一夜之間,百里傾雲施展妙手救活平蒼王獨生愛子端木浩安的消息便在棲梧城傳播開來,一時間百姓奔走相告,紛紛議論著金鼎國使者五公主的絕世醫術。

端木浩安病重的消息在棲梧城早已盡人皆知,百姓們也知道就連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平蒼王更是在民間張貼了告示,不惜重金懸賞徵集名醫,卻一直無人應徵。不久前,更是傳出端木浩安生命垂危的消息,令百姓們唏噓不已。

然而短短一日之間,五公主百里傾雲居然就將端木浩安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在棲梧城中造成的轟動不可謂不大,隨處都可以聽到百姓們興緻勃勃的議論,更有甚者,均期盼著能有機會見一見這神仙一般厲害的人物。

聽到月無淚的彙報,百里傾雲也只是淡然一笑,不做任何反應。她只是不想讓兩位可憐的老人從此生活在痛苦之中而已,哪裏想得到那麼多有的沒的?

第二天一早,百里傾雲便在月無淚和端木搖曳的陪伴下,再次來到了平蒼王府,瞧一瞧端木浩安的刀口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端木清雄與沈知菱正在床前守着端木浩安,而端木浩安也已經清醒過來,正倚在床頭說着什麼。瞧他的臉色雖然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狀態十分不錯。

直到此時百里傾雲才來得及仔細看了看這位倒霉的小王爺:二十來歲的年紀,肌膚白皙細膩,劍眉星目,高雅俊朗,不愧是出身皇室的人。而且難得是他雖然是平蒼王的愛子,眉宇之間卻半分倨傲之氣都沒有,如端木搖曳一般親切和善,宛如鄰家大哥哥一般。

看到百里傾雲,端木浩安不由微微一笑,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地開口說道:「這位仙子想必就是五公主了?浩安多謝五公主救命之恩!」

說着他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卻被刀口的劇痛折騰得眉頭一皺,手捂胸口不自覺地呻吟了一聲:「嗯……」

「小王爺快別亂動!小心刀口重新裂開!」百里傾雲見狀忙搶上一步,扶着他重新靠了回去。

看到二人進來,端木清雄與沈知菱忙起身見禮,之後各自落座,端木清雄依然滿臉感激之色,看着百里傾雲說道:「老夫還未來得及入宮感謝公主救命之恩,卻又勞動公主前來探望,老夫實在是過意不去……哦對了!老夫已經備下薄禮,正打算入宮向公主請安呢!」

「王爺快別如此,折殺傾雲了!」百里傾雲趕忙擺了擺手,正色說道,「傾雲已經說過,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原不是為了什麼酬謝,只要小王爺平安,傾雲心愿已足!」

端木浩安已經緩過了一口氣,同樣滿臉感激:「五公主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浩安佩服!不過此番若不是公主及時出手,浩安早已一命嗚呼,因此這酬謝是必須的,還請公主莫要推辭。」

看得出父子二人的堅決,百里傾雲有些無奈,只得道了聲謝:「小王爺太客氣了。對了,小王爺,除了刀口疼痛之外,可有其他不適之處?」

「沒有。」端木浩安搖頭,「便是刀口處有些痛而已,浩安可以忍得,多謝公主。公主之醫術果然無人能及,至少這種救人的法子浩安就聞所未聞。昨日清醒之後聽父親轉述,浩安着實佩服公主!」

「是着實嚇了一跳吧?」百里傾雲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呵呵地笑了起來,「小王爺是不是在想,這人分明就是想害我一命嗚呼……」

「不不不!浩安絕不敢有如此想法!」端木浩安忙不迭地擺手,賭咒發誓一般說着,「浩安對公主這份援手之德只有感激,絕無他意!」

百里傾雲呵呵一笑,接着說道:「一句戲言,小王爺不必緊張。對了,這藥名為『傾城露』,去除疤痕最是靈驗。等小王爺胸前的刀口完全癒合之後,可將傾城露塗抹在刀痕上,每日一次,連塗半個月至一個月,刀痕便可完全消失。」

說着,百里傾雲自袖中拿出一個綠色的瓷瓶,交給了沈知菱。一家三口聞言自然更加感激,連連點頭稱謝。

接着,百里傾雲又替端木浩安檢查了一下刀口,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便起身告辭了。端木清雄派人去將準備的謝禮抬了來,硬要讓下人將其送往宮中露凝齋,作為答謝。百里傾雲百般推辭,端木清雄卻無論如何不肯收回,雙方說到了僵處,他險些又要跪了下去。

百里傾雲很是無奈,只得點頭應允,心中卻想着暫時將這些東西放在露凝齋也罷,大不了回金鼎國的時候一件也不帶就是了。

回到宮中,端木搖曳便將百里傾雲送回了露凝齋,剛想坐下喝杯茶的功夫,卻有侍衛來報說皇上召見,命其去御書房見駕。端木搖曳無奈,只得立即起身告辭。

等端木搖曳離開,百里傾雲便躺在床前的軟榻上稍事休息。可是因為昨夜睡得不是太好,不久之後她居然有了幾絲睡意,便命月無淚取了毛毯來蓋上,先睡一覺再說。月無淚替她蓋好毯子,又將火爐燒得旺旺的,這才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免得打擾她休息。

然而當百里傾雲睡了一覺醒來,卻發現端木搖曳早已回到了露凝齋,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見她醒來,端木搖曳立即起身,微笑着問道:「公主醒了?」

「太子殿下?」百里傾雲微微皺了皺眉,忙掀開毛毯站了起來,「殿下不是去御書房見駕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端木搖曳微微一笑,接着開口說道:「公主有所不知,父皇召見搖曳,其實是為了公主。」

「為了妾身?」百里傾雲微微一怔,接着便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殿下是說……國君問的是關於小王爺之事?」

「正是!」端木搖曳點頭,「公主救活浩安哥一事,棲梧城內已是盡人皆知,父皇自然也已經知道了。聽說公主居然有這般起死回生的本事,父皇這才相信了公主的醫術,因此派搖曳前來請示公主,可願意去御書房為他……那個……診治……」

是了,端木清俊不是身體不適,與皇後娘娘之間的房事不夠順暢嗎?之前自己想要為他瞧一瞧,他卻因為不相信自己而百般不肯。那個時候自己還說只要找機會向他證明自己的醫術即可,想不到端木浩安之事居然立刻就成為了意想不到的機會!當初救端木浩安的時候,自己可沒想那麼多,這也算歪打正著了吧?

愕然之餘,百里傾雲也頗覺有些好笑,但卻並未打算拒絕。畢竟如果真的可以治好端木清俊的難言之痛,自己才可真正算是大功一件,更能讓端木搖曳感動吧?方才他又看到了自己對宇文瀟的深情,說不定他惻隱之心一發,不願再壞人姻緣,自己就可以順利回國了!

想到此,百里傾雲立即起身說道:「國君陛下既然有吩咐,妾身敢不從命?太子殿下請。無淚!帶上藥箱,隨我來!」

隔壁房間的月無淚答應一聲,立刻利落地收拾好了藥箱,背在身上跟在二人後面往御書房而去。然而剛剛出了露凝齋,便見端木清俊身邊的內侍柯公公匆匆而來,躬身施禮:「老奴見過太子殿下、五公主!國君說他如今正在祥和宮,請殿下和五公主祥和宮見駕。」

祥和宮?父皇回到寢宮了?端木搖曳點了點頭:「多謝公公,公主請。」

百里傾雲倒是立刻便明白了端木清俊的意思:如今他雖然相信了自己的醫術,但是這種事畢竟越少人知道越少,御書房雖是無人敢闖的禁地,但卻備不住會有各色人等求見。因此端木清俊才回到了寢宮,擺明了就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免得皇家的秘密不小心泄露出去。

一行三人很快便來到了祥和宮,經柯公公通報之後邁步而入,跪拜見禮:「兒臣(傾雲、奴婢)見過國君陛下!」

頓了片刻,端木清俊有些尷尬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公主無需多禮,快快請起!」

聽到回應,百里傾雲謝恩起身,抬頭看時才發現此處除了端木清俊之外居然空無一人,連他的貼身內室柯公公都不曾跟進來,不由心中暗笑:這個好面子的帝王,不過就是暫時不舉而已,至於如此如臨大敵嗎?

一片寂靜之中,端木清俊終於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啊……五公主神醫妙手,救了浩安的命,朕除了表示欽佩之外,還應該好好謝謝公主,為烏蘭國保住了一個棟樑之才!」

「傾雲不敢!」百里傾雲微微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着,「是小王爺吉人天相,不該命絕此處而已!」

端木清俊讚許地點了點頭,接下來的話便有些無法啟口了:「這個……朕請公主來是因為……這個……」

說着,端木清俊的目光已經往月無淚的身上溜了過去。百里傾雲會意,立即吩咐月無淚將藥箱放在一旁,暫時去宮門外等候,這才含笑說道:「傾雲聽聞國君龍體不適,倍感擔憂,因此才斗膽請示太子殿下,想為國君盡一絲綿薄之力。國君若是不嫌,請容傾雲一試。」

朕自是不嫌,否則何必巴巴地請你前來?你這樣說,分明是為了給朕留幾分面子,朕會記得的。

端木清俊暗中想着,面上的尷尬之色倒是稍稍緩和了幾分,點頭說道:「有勞公主,公主請。」

百里傾雲略感為難。要想確定端木清俊的不舉是心理性的,則首先必須排除他有實質性疾病的可能。然則兩人男女有別,對方又是地位尊貴無比的國君,如何肯讓自己檢查那麼私密的地方?

略一沉吟,百里傾雲乾脆將端木搖曳拉到一旁,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太子殿下先請國君入內室寬衣,然後請殿下代妾身看一看國君龍體,有無以下癥狀……」

說着,她盡量列舉了一些實質性疾病的癥狀,以幫助端木搖曳做判斷。端木搖曳用心聽着,不住地點頭。片刻之後,他果然轉身請端木清俊入內,照百里傾雲的吩咐仔細做了一番檢查。

百里傾雲在外廳等候,許久之後端木搖曳才一臉輕鬆地走了出來,她忙上前一步問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沒有?」端木搖曳搖了搖頭,「公主方才所說的一切癥狀全都不曾出現,父皇的身體表面看起來一切正常。」

「那便好!」百里傾雲聞言亦展顏一笑,神情間更是輕鬆了不少,「只要國君身體無恙,妾身便有很大的把握令國君再展雄風!」

接下來百里傾雲便為端木清俊診了診脈,又詳細詢問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飲食、睡眠等方面的狀況,更慢慢引導他發泄出了心中久存的壓力。一番診斷下來,百里傾雲已經基本上確定,端木清俊的不舉的確是屬於心理性的,並非因為身體真的出了什麼毛病。

很顯然,烏蘭國皇宮中的太醫都忽略了心理因素對這種事造成的影響,因此一旦得知國君居然不舉,他們先自慌了,誰也不敢真正下藥去治,生怕有一點閃失就會腦袋搬家。可是國君龍體有恙,他們又不敢不聞不問,只好隨隨便便開些固本培元的藥方敷衍了事。如此一來,雖然不能治好端木清俊的難言之隱,卻至少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端木清俊的不舉一直沒有任何起色,更導致他越來越心煩意亂,越來越恐懼自己從此之後就會徹底變成一個廢物。而極端的恐懼長期在心中鬱積,則會不可避免地反過來影響身體的正常運轉,如此惡性循環之下,才導致了今天的結果。

百里傾雲剛剛得出結論,端木清俊便整理好龍袍,略略有些尷尬地開了口:「公主……覺得如何,朕這身子……」

既然端木清俊並沒有器質性的病變,那麼當務之急就是先樹立他的信心,讓他從心理上相信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毛病,然後再想辦法化解他的焦慮和緊張,讓心情慢慢放鬆下來,一定會大有起色的。

「國君請放心,您的龍體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疾病。」百里傾雲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說着,「因此傾雲可以毫不客氣地說一句:傾雲一定可以將國君這點小問題徹底解決,請國君放心!」

「當真?!」端木清俊聞言不由驚喜萬分,險些從榻上跳了起來,「公主是說,一定可以治好朕的病?」

「是。」百里傾雲又點頭,依然回答得沒有半分猶豫,「國君只管照傾雲的話做,傾雲保證讓國君變得與從前一模一樣!」

這一次,端木清俊終於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因而越發喜得眉開眼笑,坐立不安:「這個……這個……公主既說朕什麼疾病都沒有,那那些太醫為何總是沒有任何辦法讓朕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呢?難道他們個個玩忽職守……」

「不,那倒不是。」百里傾雲搖了搖頭,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其實國君如今這樣子,乃是精神上的焦慮和緊張造成的,再加上國君日理萬機,壓力甚大,這才影響了身體的正常運轉。太醫們在為國君診脈之時,更多的是考慮國君身體的因素,而忽略了精神和心理因素對身體的影響。換句話說,太醫們為國君診治之時自是盡心儘力,只不過他們並沒有找到病根而已。」

所謂隔行如隔山,百里傾雲的話端木清俊倒有一多半並未聽懂,不過他最關心的自然也不是這些,因而緊跟着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公主,你真的可以將朕徹底治好嗎?」

這麼不相信我?那又何必找我呢?百里傾雲有些無奈,乾脆說了句狠的:「國君放心,傾雲說醫得了就是醫得了,否則甘願接受任何懲罰。何況……請容傾雲說句冒犯國君的話:傾雲連小王爺那將死之人都救得活,又怎會治不了國君這點小小的不適?」

的確,若是放在以前,端木清俊還真不敢相信百里傾雲的話。然而只要一想到她居然能夠將一隻腳踏進棺材的端木浩安治好了,便立即信心滿滿,點頭說道:「好,那就多謝公主了!只要公主真的能替朕解除煩惱,朕必定重重有賞!」

賞就算了,我比較希望你能讓你兒子改變主意,放我回烏蘭國。

百里傾雲搖頭不語,立即動手為端木浩安開了幾副以抗焦慮、除憂鬱、化緊張為主的藥方。畢竟他的器官並沒有任何問題,根本不需要對此下藥,更重要的還是以調整精神和心理狀態為主。

服藥的同時,百里傾雲又常常趁著診脈之時引導端木清俊學會傾訴,把心中那些煩惱和壓力通過傾訴發泄出來。不過她畢竟是個外人,有很多事都不方便亂打聽,因此她同時也發動端木搖曳和皇后蘇水凝,教給他們同樣的方法,讓他們抓緊一切時機,用最自然的方式讓端木清俊學會傾訴,不要總是把所有的煩惱都裝在心裏。

談話治療進行的過程中,百里傾雲又根據端木清俊的精神和情緒狀態,以及端木搖曳和蘇水凝反饋回來的消息,不斷調整藥方,逐步化解焦慮的同時,又加入了調養身體、固本培元的藥物,繼續加以調理。

百里傾雲這些法子,幾乎沒有一點是直接針對端木清俊的子孫根去的,但是每一項卻又都是為它服務的,只不過是從宏觀上進行調控,而不僅僅局限於此。

總之如此這般數管齊下,呼呼十幾天之後,端木清俊便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果然大有起色,已經幾乎與從前一模一樣了!再展雄風之後的帝王自然大喜過望,一掃先前的煩悶焦躁,天天春風滿面,籠罩在烏蘭國皇宮頂上濃厚的烏雲,總算是慢慢散去了!

問題既已解決,解下來便是好好感謝感謝自己的恩人了。這日一早,與皇后溫存親熱了一整夜卻絲毫不見疲累的端木清俊出了祥和宮,立即吩咐端木搖曳去請百里傾雲入御書房見駕。

此時的百里傾雲剛剛進入夢鄉。昨夜不知為何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就是難以入睡,因此今早起床吃過早飯之後,還是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便乾脆在軟榻上睡個回籠覺再說。橫豎在此時此地閑來無事,能睡一會兒便睡一會兒吧。

漸漸的,百里傾雲沉入了夢鄉。可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聞到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清新之氣,那種清新之氣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分別多日、卻一直在她心上徘徊的宇文瀟!

宇文瀟?難道是王爺追來了嗎?怎麼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烏蘭國與金鼎國之間相隔千山萬水,宇文瀟身上的清新之氣就算再濃烈,又怎麼可能傳至此處?是的,我一定是在做夢……

百里傾雲幽幽地嘆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萬分熟悉的地方,咦?這不是安逸王府之中的花園嗎?那個站在花叢中對自己微笑的俊美男子,不是日思夜想的宇文瀟是誰?

「王爺?!」百里傾雲大喜過望,驚喜萬分地叫了起來,「你來找我了,是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你知道以前是你錯怪了我,所以來找我了,是不是?」

「是,」花叢中的宇文瀟面含微笑,滿目柔情,「傾雲,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所以我來了,我來帶你回去,從此之後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百里傾雲喜悅萬分,向著宇文瀟奔了過去,「王爺,我好想你,自從來到烏蘭國,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好想早日回到你身旁……」

花叢中的宇文瀟還是微微地笑着,可是面容卻突然開始變得模糊:「我也想你,我也希望你早日回到我身邊。可是我又等不及,所以我已經去找你了,你看到我了嗎?」

看到宇文瀟的身影漸漸變淡,百里傾雲恐懼萬分,忍不住拔腳追了過去:「不!王爺!你不要走!不要走!等我!等我……」

「好,我等你……」宇文瀟的身影更加模糊,漸漸只剩下一團輕煙,「傾雲,我在等你,你快來找我……」

「不要!王爺不要走!王爺!」

伴隨着凄厲的喊叫,百里傾雲猛地伸出了手,徒然地想要把宇文瀟拉住。突然間,她只覺得手中一暖,似乎真的抓住了什麼。大喜之下,她猛然翻身坐起,脫口大叫:「王爺!」

眼前的一切陡然變得清晰起來,卻又哪裏是什麼安逸王府中的御花園了?瞧眼前這還算陌生的陳設,分明就是在露凝齋而已。可是……自己方才明明抓住宇文瀟了啊,手心裏還暖暖的,軟軟的……

顧不得擦拭滿頭的冷汗,百里傾雲詫異地轉頭一看,才發現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居然是端木搖曳!而自己手中緊緊握著的,正是他的手!百里傾雲能夠想像到自己的手有多麼冰涼,因為端木搖曳的手暖如驕陽,似乎連她的整個身體都暖熱了。

「原來是太子殿下。」百里傾雲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很是赧然,「殿下恕罪,妾身失態了……」

看來最讓你魂牽夢縈的人,依然是宇文大哥。傾雲,你什麼時候才能將他慢慢淡忘,試着接受我的一片深情?

端木搖曳滿臉關切,將所有的失落全部隱藏在了眼底深處,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是搖曳沒能照顧好公主,讓公主在這裏找不到溫暖和家的感覺,公主才會如此這般思念舊人。公主,方才可是做惡夢了?不要緊嗎?」

回想着夢中見到的一切,尤其是那股宛如真的在鼻端出現過的清新之氣,百里傾雲心中更加苦澀,搖頭說道:「妾身無妨,太子殿下不必擔心。對了,太子殿下來找妾身何事?」

見她這麼快便轉移了話題,端木搖曳自然知道她並不願與自己提及宇文瀟,也就不再強求,故意展顏一笑說道:「父皇請五公主入御書房一敘,因此搖曳前來相請。」

皇上召見?那是不能怠慢。百里傾雲立即起身梳洗換裝,隨後在端木搖曳的陪伴下進了御書房,剛要跪拜見禮,端木清俊便樂呵呵地阻止了她:「公主不必多禮了!你治好了朕的病,朕該好好謝謝你才是!」

「傾雲不敢。」百里傾雲還是微微屈了屈膝,施了一禮,「這都是傾雲應該做的,不敢居功。」

「話不能這麼說。」端木清俊看起來神清氣爽,心情極好,簡直比剛剛過完洞房花燭之夜的新郎官還要喜氣洋洋,「公主替朕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實在是大功一件,朕一定要重重獎賞於你!公主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朕有求必應!」

又是有求必應?你們倆可真是兩父子,說出來的話簡直一模一樣。

百里傾雲暗中苦笑,搖頭說道:「傾雲已經說過,烏蘭國與金鼎國既是同盟之好,傾雲做這一切便都是分內之事,不敢要什麼賞賜,多謝國君美意!」

這話一出口,端木搖曳先自怔了一下,心中不自覺地有些苦澀起來:無論立了什麼大功,百里傾雲都是什麼也不肯要,也沒有任何要求,擺明了就是不願跟烏蘭國皇室有任何牽扯,要將自己和她之間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自己如何不知?

公主啊公主,看來你的人雖然已在烏蘭國,你的心卻根本還留在金鼎國,留在安逸王府,留在宇文大哥的身邊,是不是?

不明內情的端木清俊自然不知道這兩人各自懷了什麼心思,聽端木清雄說,上次百里傾雲救活端木浩安之後,也是什麼酬謝都不肯要,是端木清雄強行將謝禮送到露凝齋的,雙方還險些為此翻臉。聽了端木清雄的話,端木清俊已經對百里傾雲十分讚許了。

這次她再施妙手,治好了自己的隱疾,居然仍是半點居功自傲的意思都沒有,端木清俊不由更加龍顏大悅,哈哈一笑說道:「公主高義,朕十分佩服!請公主放心,烏蘭國與金鼎國結盟一事勢在必行,就沖公主三番兩次替朕和朕的侄兒解決了天大的難題,朕也交定金鼎國這個朋友了!」

長久以來忍辱負重,不惜忍受夫妻分離的痛苦,不就是為了促成金鼎國和烏蘭國的結盟嗎?可是此刻聽到端木清俊的保證,百里傾雲高興之餘,心中更有一股委屈和酸楚同時犯了上來:你金口玉言,說了自是算數。但我需要的不是一時的結盟,而是永遠的交好。我若不能讓端木搖曳親口說出同樣的話,那麼將來他即位之後,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推翻兩國之間的盟約,不是嗎?

不過無論如何,端木清俊這番話應該是出自真心,因此百里傾雲壓下滿腹的苦澀,感激地鞠躬致謝:「多謝國君!父皇也早就有言在先,願生生世世與烏蘭國交好,做永遠的盟友!」

「哈哈!那是自然!公主放心,只要金鼎國願意,咱們兩國就是一輩子的朋友!」再也沒有後顧之憂的端木清俊極好說話,心情也暢快得不得了,「不過公主替朕解決了煩惱,無論如何朕總是要好好謝謝公主的!來人,呈給公主看一看!」

呈上來?什麼東西?

百里傾雲微一愕然,旁邊的內室已經答應一聲,將捧在手中的盒子端到了百里傾雲的面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公主請。」

百里傾雲不解地皺了皺眉頭:「這是……」

「打開看看。」端木清俊呵呵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

百里傾雲無奈,只得伸手打開了盒子。一陣前所未有的清香立即撲鼻而來,聞之令人心曠神怡,舒適得飄飄欲仙。定睛一看,火紅的絨布之上放着一粒鴿蛋大小的雪白藥丸,一看便知並非凡品。

「啊!這……」看到盒中的丹丸,百里傾雲還不覺如何,一旁的端木搖曳已經忍不住失聲驚呼了起來:父皇居然將如此重要的東西送給百里傾雲?這難道說明……他對百里傾雲的感覺已經開始變得不同了?這倒真是個好消息!因為這就足以說明,或許他真的不會在乎百里傾雲已經是他人之妻了!

想到此,端木搖曳登時變得有些興奮起來,彷彿下一刻便可以成功抱得美人歸了一般。

「此丹名為『回生丹』,乃是前朝御醫、神醫東方淼窮盡一生精力研製而成,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無論傷者受了何種內傷外傷,無論傷勢有多嚴重,或者中了某種劇毒,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服下此丹之後仍可恢復如初。」端木清俊笑吟吟地說着,眉宇之間頗有得色,「煉製回生丹所需藥材極為難尋,因此東方淼窮盡一生時間,也不過煉成了區區五顆而已。朕將其中一顆贈與公主,算是對公主的感謝……」

百里傾雲精於用毒,又醫術超群,因此一看便知此葯非比尋常,卻依然沒有想到居然珍貴到足以「起死回生」的地步,因此她不由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幾步說道:「不不!傾雲萬萬不敢接受如此厚禮!還請國君收回聖命,將此丹留下……」

「朕已決定送與公主,還望公主莫要推辭。」端木清俊微笑着打斷了百里傾雲的話,語氣雖然溫和,卻蘊含着不容反抗的堅決,「公主有恩於朕,朕自然不能知恩不報。這回生丹頗為靈驗,公主留下以備不時之需,如此朕心中才能稍安。」

「可是……」

「公主不必再推辭了。」端木搖曳似乎比端木清俊還要開心,搶先一步開口勸了幾步,「父皇可是烏蘭國的國君,金口玉言,說出的話永無更改。何況公主屢立大功,本就受得起這區區謝禮。公主若是執意不收,豈不是要害父皇終日過意不去?」

端木搖曳之前的猜測十分準確,百里傾雲執意不肯接受任何答謝,的確是不願跟端木搖曳和烏蘭國越來越糾纏不清。可是端木搖曳已經把話說到了這樣的份上,自己如果再執意不收,的確就顯得過於矯情了。

好吧,收下就收下吧。橫豎看樣子自己還得在烏蘭國呆一段時間,萬一在這段時間之內有人受傷什麼的,正好可以拿來救人。

其實在聽到端木清俊說此丹可以起死回生的一瞬間,百里傾雲接着便有了一個疑問:此丹既然如此靈驗,那麼端木浩安垂死之時,端木清俊為何不肯將其拿出來救人?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回生丹主要是針對受了內傷外傷或者中毒的人,端木浩安是被雞骨頭卡住了器官,這種狀況就算服用回生丹也沒有任何用處。

腦中瞬間轉過了好幾個念頭,百里傾雲只得點點頭將盒子接了過來:「國君陛下盛情難卻,傾雲實在是受之有愧。也罷,傾雲就先將此丹收下,留給需要之人好了。」

「好!好!哈哈哈!」端木清俊開懷大笑,樂呵呵地說着,「區區一顆丹藥,還不足以表達朕對公主的感謝,因此朕已命人備了其他謝禮,已經著人送到露凝齋了,請公主笑納。」

……你先斬後奏,都送到露凝齋了,我想不笑納都不行了吧?難道我還能派人再給你抬回來嗎?那也太不給你面子了!

百里傾雲苦笑,只得屈膝稱謝:「多謝國君!」

寒暄了幾句之後,二人便退出了御書房。不等走出去多遠,端木搖曳便興興奮奮地說道:「太好了公主!搖曳都不曾想到,父皇居然會將回生丹送給你,真是太好了!」

這個很值得興奮?百里傾雲有些不解,不由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疑惑地說道:「太子殿下是說,妾身的功勞還不足以讓國君……」

「不是不是!搖曳不是那個意思!」見她誤解了自己,端木搖曳登時急了,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搖曳的意思是說,父皇從未將此丹送給任何人,如今卻送給了公主,這足以說明公主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不亞於任何人!」

那麼誇張?百里傾雲依然不明白端木搖曳的意思,因此眉頭一皺:「所以?」

「所以,」端木搖曳的眼眸突然變得亮亮的,目光灼灼的看着百里傾雲,「搖曳敢說,如今父皇必定不會在乎公主是任何身份了!不管公主過去曾經是什麼人,父皇想必都不在乎的!」

百里傾雲怔了一下,繼而明白了端木搖曳的意思,不由嚇了一跳:「太子殿下是說,要告訴國君妾身的真實身份?!」

不會吧?端木清俊真的不會在乎?那自己此番豈不是弄巧成拙了?自己施展絕世醫術連連救人,只是為了感動端木搖曳,讓他主動開口放自己回金鼎國的,怎麼到頭來,反倒將自己以更快的速度送到端木搖曳的懷裏去了?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看到百里傾雲臉上的神情,端木搖曳就算再自作多情也不至於認為那是一種喜悅的表現,因此臉上的笑容頓時微微一僵:「公主的意思是……並不覺得這一點值得高興?公主其實並不希望留在烏蘭國吧?」

「妾身……」百里傾雲遲疑,心說我是否願意留下還用問嗎?「其實如今,留不留下並不是妾身說了算的。方才不過是太子殿下的猜測而已,並不確定,是不是?」

那倒是。端木搖曳暗中嘆了口氣,並未接着開口說話,可是眉宇之間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慮。

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百里傾雲自然知道自己方才的反應令他不快,不由小心地問道:「太子殿下可是生氣了?妾身也知這樣做對不起殿下,可是之前妾身就已經說過,至少短時間之內,妾身根本不可能忘記從前的一切人和事……」

「是,搖曳知道。」端木搖曳微微笑了笑,臉色重新變得緩和起來,「因此搖曳方才並沒有強迫公主的意思,只是為父皇對待公主的態度而高興。搖曳說過永遠不會強迫公主,只會等公主,請公主不必擔心,也不必害怕。」

百里傾雲無言,半晌之後嘆了口氣說道:「太子殿下這又何必呢?烏蘭國好女子千千萬萬,便是咱們金鼎國,比妾身更好的絕世紅顏也不在少數……」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端木搖曳認真地說着,意志堅定得要命,「其實公主不必說搖曳,若感情真的可以被理智左右,公主又為何會對宇文大哥念念不忘?」

「妾身……」

好,算你狠。百里傾雲苦笑:「罷了,妾身說不過太子殿下,但是……殿下是否已經做出了決定?真的要告訴國君妾身的真實身份嗎?」

端木搖曳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依搖曳看來,只怕時機未到,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再說吧!」

聽了端木搖曳的話,百里傾雲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很矛盾。從她本心來說,她自然希望現在就捅破自己的身份,讓端木清俊知道她其實是個有夫之婦,那麼端木清俊自然就絕不會允許烏蘭國未來的皇后是她這樣的身份。

然而如此一來,卻勢必會惹上端木搖曳。莫忘記他是太子,是烏蘭國未來的儲君,烏蘭國的未來是屬於他的。如果自己真的激怒了他,令他懷恨在心,那麼即使兩國如今能夠結盟,只怕也難以持久,等端木搖曳登基為帝之後,誰敢保證他一定不會撕毀盟約,以報今日之仇?到那時,自己豈非一樣會成為金鼎國的罪人嗎?

因此為今之計,還是必須等端木搖曳主動開口放自己走。只要自己繼續為他做事,幫他解決更多的問題,那麼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覺得不好意思,會放自己離開的。反正自己對宇文瀟的深情他早已看在眼中了,不是嗎?

回到露凝齋之後,端木搖曳還是戀戀不捨,不願離去,百里傾雲自然也不好開口趕人,只得命月無淚取出棋盤,陪他下了幾局棋。一直耽擱到黃昏,二人又一起吃了晚飯,端木搖曳才終於起身告辭,離開了露凝齋。

「我的天!終於走了!」月無淚將一切收拾妥當,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公主,這太子殿下是黏上您了還是怎麼的?居然一呆就是一整天。他是太子啊,難道他不用去處理國家大事嗎?」

百里傾雲苦笑,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什麼辦法?咱們身在異地,又有求於人,當然只能盡量忍着了。你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奴婢沒事,」月無淚搖了搖頭,目光突然轉到了端木清俊和端木清雄兄弟二人送來的幾箱謝禮上,登時來了興緻,「公主,這幾口箱子裏裝着什麼寶貝啊?既然是國君所賜,想必都是些好寶貝吧?」

百里傾雲轉頭看了一眼,興緻缺缺:「你感興趣啊?自己打開看看唄!若有什麼稀罕的小玩意兒,只管留下就是,反正我是不會要的。」

月無淚樂顛顛地跑過去打開了箱子,一邊翻看一邊說道:「奴婢也不會要啦,只不過是有些好奇而已……哇!好漂亮啊!」

月無淚說的不錯,這幾箱東西既然是國君和王爺所贈,而且又是為了感謝百里傾雲的大恩,自然全都是極品。箱子裏除了數不清的珠寶首飾,包括金、銀、玉、瑪瑙、翡翠等等諸如此類,而且居然還有許多質料上乘的綾羅綢緞。更有甚者,當中居然還有幾套烏蘭國皇室女子所穿的宮裝,顏色紛繁富麗,式樣新穎別緻,令人愛不釋手。

雖然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而且打定了主意什麼也不要,百里傾雲還是忍不住被那無數珠寶晃花了眼睛,暗中咂舌不已:果然富貴最是帝王家,好奢侈啊……這幾箱珍寶如果能帶回現代社會,每一件都絕對是價值連城的文物!

「公主,您看這衣服多漂亮!」月無淚將一件以桃紅色為主的宮裝抖開,展現在了百里傾雲面前,「公主,您的膚色那麼白,穿這身衣服一定很好看!穿上試試吧!」

百里傾雲搖了搖頭:「沒興趣。」

「來嘛來嘛!」月無淚興緻極高,拉着百里傾雲站起身來,將那件衣服往她身上套著,「奴婢又沒說讓您收下這件衣服,不過就是讓您試一下而已,試完再放回去唄!」

百里傾雲無奈,只得站在當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忙碌著。好一會兒之後,月無淚才將那件繁複的宮裝穿在了她的身上,退後幾步連連讚歎:「哇哇!好漂亮!公主,您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像個新娘子啊!簡直漂亮得跟天仙一樣!」

新娘子?算了吧!自從穿越到這見鬼的時代,屁股還沒轉過來呢,就變身成了新娘子。只可惜那個時候自己容顏未復,醜陋不堪,而且嫁入王府之後又那麼不受待見,後來好不容易琴瑟和鳴了吧,卻又波折不斷,如今更是被迫夫妻分離,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看夠了吧?」百里傾雲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夠了我可要脫下來了?很熱哎!」

「再穿一會兒唄!」月無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地欣賞著面前這位彷彿來自雲端的仙子,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公主,您穿這身衣服真的很漂亮,奴婢敢打賭,您絕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百里傾雲被氣樂了,忍不住撲哧一笑說道:「閉嘴啦!這話若是被太子殿下聽了去,豈不是要丟死人?他還以為我等不及要做他的新娘子了呢!快,幫我把衣服脫下來,莫要弄壞了,免得以後真正用的時候耽誤事兒!」

月無淚嘻嘻一笑,上前幫百里傾雲把衣服脫了下來,重新疊整齊之後放回到了箱子裏,然後回頭問道:「公主可要喝杯熱茶?這大冷天兒的,真是凍死人!」

「這麼晚了,還是……」剛剛說了幾個字,一股冷風突然從窗外吹了進來,百里傾雲突然再次聞到了那股來自於宇文瀟的清新之氣,不由臉色一變,脫口驚呼:「是王爺?!王爺來了?」

「王爺?」月無淚聞言自然也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四處查看,「哪裏?公主,您看到王爺了?在哪裏?」

百里傾雲來不及回答,一撩衣襟來到了門外,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門外除了侍衛之外不但一個人影都沒有,而且就連那股清新之氣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公主有何吩咐?」看到她出來,侍衛忙躬身見禮。

百里傾雲一怔,忙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本宮只是出來透透氣,打擾了!」

確定周圍的確沒有任何人,百里傾雲滿心失望地轉過身,在月無淚的攙扶下回到了露凝齋,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濃烈:白日裏在睡夢之中似乎也曾經聞到過這股清新之氣,可是這一次她卻幾乎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那的確是來自於宇文瀟身上的味道!

難道宇文瀟也來到了烏蘭國?他知道過去的一切都是誤會,知道是他錯怪了自己嗎?否則他何必千里迢迢追到這裏來?可是如果他真的明白了一切,卻又為什麼躲著不肯相見?就算怕被人看到好了,可是如今已是夜晚,他的身手又絕對一流,應該很容易掩藏行跡啊!

「公主,您看到王爺了嗎?」進了內室,月無淚才壓低聲音悄悄問了一句,生怕被門口的侍衛聽到,「您怎麼知道是王爺來了?」

「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百里傾雲同樣低聲回答,下意識地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剛才我追出去的時候,就什麼也聞不到了,不知道是我聞錯了,還是他來了又走了。」

月無淚怔了一下,接着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奴婢想,大概是公主聞錯了吧?王爺若真的來了烏蘭國,那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誤會,那他就必定會現身相見。既然沒有……那隻能說明王爺根本沒來。」

「可能吧。」百里傾雲無比失望地嘆了口氣,「算了,無淚,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月無淚答應一聲,先伺候百里傾雲上了床,這才吹熄了燈火,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雖然知道方才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錯覺,百里傾雲心中還是存着一絲希望,希望夜深人靜之時宇文瀟會突然現身與她相見,共訴別來之苦。

然而一直等了許久許久,直到她再也抵擋不住困意的襲擊而沉沉入睡的時候,她也沒能等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因此她也沒有來得及看到,其實方才她並沒有聞錯,那股清新之氣的來源,的確是宇文瀟。

自那日在安陽王府醒來,並且在冷少情的提醒下想到自己一定錯怪了百里傾雲,宇文瀟衝動之下立即回到了安逸王府,想要立即動身去將百里傾雲追回來。然而他畢竟不是孤身一人,身後不但有整個安逸王府,更有復國大業在等着他。

因此他不得不按住性子,花了三天的時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並且帶足了銀票,這才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上路了。自然,他早已知會初寒醉,無論任何人包括百里曦照問起,都說他依然躲在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獨自傷心,料想百里曦照暫時還不會起疑心。

本來百里傾雲雖然已經離開了三天,但宇文瀟如果快馬加鞭,晝夜不停地趕路,原本是極有希望在半路將百里傾雲截住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宇文瀟上路兩天之後,因為趕路太急而感染了風寒。如果此時他能夠停下來請醫問葯,原本是很快就可以痊癒的。可是宇文瀟自恃有內功護體,再加上身體一向健康硬朗,是以根本不曾當回事。再加上他着急於儘快追上百里傾雲,自然更不捨得停下來治病,便拖着病體強行上路了。

誰知道這一拖不要緊,病情居然越來越嚴重,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眼見這路是趕不成了,宇文瀟只得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然後賞了些銀子給店小二,讓他替自己請了大夫,又抓了葯回來。

原本因為區區風寒很快就可以治癒,誰知道連續吃了幾副葯之後,宇文瀟的病情卻並沒有多大起色,正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之前他貪圖趕路,更是把身體拖垮了,恢復的速度自然比平時更慢。

總之當他終於把這惱人的風寒徹底趕走,重新開始上路的時候,居然已經耽誤了近半個月之多!想到百里傾雲此時早已身在烏蘭國,甚至可能已經與端木搖曳舉行了大婚典禮,如今兩人很可能已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一想到這些,宇文瀟便心急如焚,再也不敢有片刻的耽擱,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路,中途不知道換了多少匹駿馬。除非實在支撐不住了,他才會不情不願地找個客棧略略休息一下,然後便重新上路。

如此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烏蘭國。怪不得喘口氣,宇文瀟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易容改扮了一番,將自己俊朗的容顏遮了起來,並且換下了身上的雪白衣衫,找出早已準備好的普通灰色麻布衣服穿了起來。瞧瞧自己已經不再太過引人注目,他才來到了集市上,不動聲色地打聽了一番。

這一打聽之下,才發現棲梧城中的百姓都在競相傳頌金鼎國使者五公主的絕世醫術,說她比烏蘭國皇宮中所有的太醫還要厲害,居然把病了半個多月、眼看就要一命嗚呼的小王爺端木浩安給救活了,簡直就是天人下凡!

聽到此處,宇文瀟不由苦笑了一聲:傾雲,你的醫術一向都是那麼高明,我知道的。只是想不到你一來到烏蘭國,別的事情還沒有做,就先有機會展示你超人的醫術了嗎?

自然,醫術高明與否,救了多少人這都不是宇文瀟關注的重點,他唯一關心的就是百里傾雲是否已經與端木搖曳舉行了大婚典禮。照端木搖曳所言,烏蘭國君一生只能有一位妻子,那麼他這位太子就是將來的國君,他若迎娶太子妃,便是烏蘭國的頭等大事,此處又是烏蘭國的都城,城中百姓便絕無不知道的道理。

於是,他才城中細細打聽了一番,最終的結果讓他狠狠地鬆了口氣:太子端木搖曳從未舉行過什麼大婚典禮,也沒有迎娶過什麼太子妃。太好了!如此說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打聽到了這個消息,宇文瀟興奮莫名,簡直剋制不住對百里傾雲的刻骨相思,居然大白天的就偷偷潛入了烏蘭國皇宮,悄悄尋找著百里傾雲所居的地方。幾經輾轉之後,他終於得知百里傾雲就住在露凝齋,便想也不想地奔了過去。

趕到露凝齋,他透過窗口一眼看到百里傾雲就躺在軟榻上歇息,絕美的容顏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整個人看起來卻比以往更加清瘦了幾分。看來,她在此處過的日子並不怎麼樣,否則為何會清瘦至此?

朝思暮想的人兒驟然出現在眼前,宇文瀟只覺一陣熱血上涌,忍不住就要衝進房中抓着百里傾雲一訴相思之苦。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看到端木搖曳急匆匆地進了露凝齋,來到了百里傾雲的身旁。

無奈之下,宇文瀟只好耐住性子隱身在暗處,想等端木搖曳離開之後再進去。誰知片刻之後,百里傾雲便突然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而且嘴裏還不停地叫喊着什麼。是做噩夢了嗎?

宇文瀟又是着急又是心痛,卻苦於身份不明,不敢隨意亂闖,否則連累自己和百里傾雲事小,若因此連累到兩國結盟,他這個金鼎國真正的天子豈不就罪孽深重了?

可是讓他險些不顧一切地闖進去將百里傾雲搶回來的是,端木搖曳居然接着就抓住了百里傾雲的手,正低低地說着什麼,而百里傾雲也在他的話語聲中漸漸鎮定了下來。看到兩人拉在一起的手,宇文瀟再次抓狂,腳步緊跟着邁出去了一步,眼看就要不顧一切地衝進去了!

幸虧就在這個時候,百里傾雲已經抽出自己的手,並且很快起了身,隨端木搖曳一起離開了。宇文瀟暗中鬆了口氣,也發覺大白天地想要避開所有人找上百里傾雲實在有些困難,便暫時離開了,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來不晚。

離開烏蘭皇宮,宇文瀟暫時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坐等天黑。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好不容易挨到夜色降臨,他才迫不及待地起身換了一身夜行衣,趁著夜色偷偷潛入了皇宮,直奔露凝齋而來。

此刻已經是夜色濃重,且又身穿夜行衣,更仗着一身無人能及的輕功,宇文瀟直接靠近了露凝齋的窗前,想先查探一下屋內的動靜,如果確定裏面沒有其他人才進去不晚。

誰知就在他凝目往房中一瞧的時候,卻發現百里傾雲正站在當地,由月無淚伺候着試穿一件紅通通的華麗宮裝!那衣服如此艷麗繁複,難道是……新嫁衣?!

聯想到這個可能,宇文瀟渾身一僵,險些忍不住昏了過去!深吸一口氣控制着自己,他注意地聽着房內的動靜,接着便聽到月無淚開心的說道:「公主,您穿這身衣服真的很漂亮,奴婢敢打賭,您絕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新……新娘子?原來……原來是真的?百里傾雲真的要嫁給端木搖曳了?如今可不是正在試穿嫁衣嗎?還有啊,房中那幾個碩大的箱子顯然就是端木搖曳送給百里傾雲的聘禮吧?瞧那幾個打開的箱子裏滿是價值連城的珠寶翡翠、綾羅綢緞,還有無數艷麗多彩的衣服……沒打開的箱子裏,想必更有無數奇珍異寶吧?為了百里傾雲,端木搖曳還真是什麼都捨得呢!自然,百里傾雲風華絕代,原本就值得他這樣做……

看到房中的一切,宇文瀟瞬間絕望,更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碎了,死了,痛得他渾身顫抖,幾乎窒息!傾雲,你……你終於還是要嫁給別人了嗎?我來晚了,是不是?你這樣做,是因為已經對我徹底絕望,還是實在等不到我來找你了?

劇烈的心痛之中,百里傾雲的後半句話又傳了出來:「……他還以為我等不及要做他的新娘子了呢!快,幫我把衣服脫下來,莫要弄壞了,免得以後真正用的時候耽誤事兒!」

真正用的時候?大婚典禮的時候吧?好,很好,看來這一切終究還是不能改變了!我……根本就不應該來,是不是?

臉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宇文瀟稍稍回過了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流下了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如今的宇文瀟,只怕已經到了最傷心的時候了吧?

淚眼朦朧之中,宇文瀟還來得及看到百里傾雲已經將那件紅嫁衣脫了下來,就在他打算轉身離去的時候,百里傾雲突然脫口驚呼了一聲「王爺」,然後便向著門口飛奔而去。宇文瀟大吃一驚,顧不得傷心絕望,立刻展動身形如飛一般離開了露凝齋,離開了皇宮,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客棧。

通的推開門進入房間,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了過來,宇文瀟背抵著房門,軟軟地滑坐在了地上,在黑暗中暢快地、無聲地流着眼淚。許久之後,他才勉強支撐著坐起身來,並且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傾雲,既然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我也只好……祝福你了!無論如何,我會留在這裏暗中守護着你,直到你真正成為烏蘭國的太子妃。到那個時候,我也就該離開了,並且……終生不再見面。

等你找到更好的歸宿之後,我會告訴你我已經知道自己錯怪了你,請你原諒我當初對你造成的所有傷害,祝你以後幸福,快樂。

其實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宇文瀟的誤會,那幾箱東西哪裏是什麼聘禮了?不過是平蒼往端木清雄和國君端木清俊送來的謝禮而已,至於那件宮裝自然也不是什麼新嫁衣。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宇文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剛剛好趕上聽到月無淚那句話,再看到房中的一切,他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

只可惜,好一場天大的誤會。

不明內情的百里傾雲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經離宇文瀟那麼近,看到門外空無一人,她只得讓自己相信那不過是因為太過思念宇文瀟而產生的幻覺而已,兀自惆悵不已。

第二天一早,百里傾雲懨懨地起了床,無論做什麼事都沒有一點精神,甚至連早飯都懶得吃。若不是月無淚見她越來越清瘦,強行逼迫她吃了點東西,她還真打算就這樣餓死算了。說不定死了之後,靈魂便可以穿回到二十一世紀自己的身上了。

不過看到百里傾雲失魂落魄的樣子,月無淚又氣又急,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嘮嘮叨叨:「公主,您總這個樣子怎麼行呢?依奴婢看,您不如直接跟太子說實話,讓他放您回金鼎國找王爺算了!奴婢覺得他應該看得出來,您心裏只有王爺一個人。」

「沒那麼容易,」百里傾雲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着,「太子殿下的確知道我心中只有王爺一人,但他總說不在乎,還說不會逼我,會一直等我。他對我如此謙謙有禮,我又能如何?」

月無淚聞言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實在無話可說,只得氣鼓鼓地收拾碗筷出去了。百里傾雲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坐到窗前的軟榻上望着窗外蒼茫的天地出神。

此時雖是冬末春初,天氣還是異常寒冷,百里傾雲卻總喜歡打開一扇窗子吹吹窗外的冷風,倒也能令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過此時望着窗外,她卻又不期然地想起了昨夜隨着冷風吹入房中的那股清新,便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輕輕地自言自語:「王爺,會是你嗎?你真的來了嗎?如果你來了,為何不與我相見?如果不是你……這烏蘭國中,難道還有人在修習與你一樣的內功嗎?天下真有那麼巧合的事?」

一邊說着,百里傾雲不由抬起了手,輕輕摩挲著指上戴的那枚玉指環。離開金鼎國之時,百里傾雲沒有從安逸王府帶走任何東西,甚至連身上穿的衣衫,都是百里曦照命人重新趕製的,但是唯有這枚玉指環,她卻毫不遲疑地將它帶了出來。

都說玉能養人,人也能養玉,最初淘到這枚純黑色的指環時,它只是顯得古樸厚重,並不如何光彩奪目。然而到了今天,這玉指環卻越來越晶亮如透明,戴上手上極為舒適。不知道宇文瀟手上那玉指環如今變得如何了?想必比自己這一枚還要亮吧?這可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呢!很重要的……

自然,此時的百里傾雲還不知道,這對玉指環之所以重要,並不僅僅是因為它是定情信物,還因為這對玉指環里蘊含着一個很大的秘密,關於金鼎國的秘密。

百里傾雲只顧盯着玉指環上那半隻蝴蝶出神,完全沒有看到端木搖曳正在門口凝目注視着她,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見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宇文瀟所贈的定情信物,端木搖曳自然知道她正在思念那個俊朗無雙的男子,原本晶亮的眼眸不由瞬間黯了起來。原本以為來到烏蘭國之後,百里傾雲應該可以漸漸忘了宇文瀟的,可是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眼看着柳樹就要發芽了,她對宇文瀟的思念不但半分都不曾減少,反而有了越來越濃烈的趨勢,難道自己這番心意,終究只能隨風消逝嗎?

「唉……」或許是太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之中,端木搖曳口中突然溢出了一句輕輕的嘆息。

嘆氣聲雖輕,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驚動了沉思中的百里傾雲,吃驚之下,她不由猛一回頭,緊跟着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原來是太子殿下,妾身不知太子駕到,有失遠迎……」

「罷了,不必多禮,」端木搖曳輕輕擺了擺手,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是搖曳打擾了公主思念舊人,着實不該。」

儘管早已告訴端木搖曳自己如今還忘不了宇文瀟,可是面對他清澈的眼眸,百里傾雲竟沒來由地有些心虛,忙刷的一下將雙手藏在了身後,倉促地說道:「啊……妾身不曾……不曾思念什麼舊人,只是……」

「那指環是宇文大哥送給公主的定情信物吧?」端木搖曳呵呵一笑,笑容中隱含苦澀,而且用的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信物就在眼前,公主難免睹物思人,此乃人之常情。」

百里傾雲一怔,接着便伸手要將那枚指環擼下來:「這指環本是王爺留給妾身的一點念想,太子殿下既然如此介意,妾身將它取下來便是……」

「不!搖曳絕無此意,公主不必如此!」端木搖曳一見便急了,撲過來按住了百里傾雲的手,「公主如今對這指環不能釋然,自然是因為心中還深愛着宇文大哥,那麼公主縱然將指環取下來又有何用?公主一樣可以將其放在心中!」

百里傾雲的動作微微一頓,繼而抬起頭對上了端木搖曳的眸:「太子殿下這麼說,是在指責妾身嗎?可是妾身一開始的時候就曾經說過……」

「不,不是的!搖曳絕無指責之意,公主萬不可多心!」端木搖曳一聽這話便急了,鬆開手舉到耳邊做發誓狀,「搖曳發誓,永遠不會對公主有半分指責、逼迫之意!無論公主需要多久才能忘記宇文大哥,搖曳都願意一直等下去!如有違此誓,讓搖曳……」

「不要!」百里傾雲聞言也有些心急,猛一把捂住了端木搖曳的嘴,「太子殿下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不可亂說!妾身相信太子便是!」

端木搖曳嘆了口氣,輕輕拿開了百里傾雲的手,卻因為那綢緞般的細滑和牛奶般的柔嫩而捨不得放開:「公主既然相信搖曳,那便答應搖曳不會將指環取下來,除非公主已經可以忘記宇文大哥,願意與搖曳共度餘生,否則,搖曳不會在乎公主繼續戴着這枚指環。」

百里傾雲聞言略一沉吟,接着反問:「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說,如果妾身願意接受太子殿下,便主動取下指環,是不是?」

「正是。」端木搖曳點了點頭,接着提醒了一句,「但是公主一定要記着,不能有半分勉強。只要公主還有一絲勉強之意,便請繼續戴着這指環,搖曳便可以知道公主的意思了。如果公主因為顧忌其他而勉強接受搖曳,搖曳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出來的,並且絕對不會接受。」

那倒是。一個人是否真心愿意接受另一個人,旁人固然看不出來,當事人卻是一清二楚的。

如今看來,百里傾雲自是不能忘情於宇文瀟,而端木搖曳卻又不能忘情於百里傾雲,宇文瀟卻又在不能忘情於百里傾雲的同時以為她要與端木搖曳共結連理,因此打算忍痛放棄。三人之間的關係是剪不斷理還亂,明明都活在痛苦之中,卻又希望別人能夠幸福。情之一字,果然擾人。

百里傾雲嘆了口氣,只得點頭說道:「好,妾身聽太子殿下的便是。對了,殿下駕臨露凝齋,不知有何要事?」

端木搖曳輕輕搖了搖頭:「要事談不上,只是搖曳方才從祥和宮過來,此刻父皇母后都在祥和宮喝茶聊天,父皇便要搖曳來請公主過去一敘,不知公主肯賞臉否?」

國君既有之意,不管願不願意自然都必須賞臉。何況不過是喝茶聊天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百里傾雲振作了一下精神,含笑點頭:「國君美意,妾身安敢辜負?走吧!」

當下二人立即離開露凝齋,趕到了祥和宮。跪拜見禮之後百里傾雲才發現,除了端木清俊和皇后蘇水凝之外,大皇子端木搖臨、二皇子端木搖塵以及如月、如星兩位公主居然系數在場。怎麼,開家庭大會嗎?那自己這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參與?

「公主請坐。」因為她治好了自己的難言之疾,端木清俊此時怎麼看百里傾雲都覺得無比順眼,何況百里傾雲本就生得傾國傾城,自然越看越喜歡,「這段時間朕只顧……未來得及好好招呼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傾雲不敢。」百里傾雲在一旁落座,沉住了氣小心地應對着,「國君身為一國之君,自然要以國事為重,何況太子殿下一直對傾雲照顧有加,傾雲十分感激。」

聽她提及端木搖曳,端木清俊不由回過頭,與蘇水凝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心中有數。端木搖曳對百里傾雲的一番心意二人自是心知肚明,而百里傾雲如此容顏絕美,氣質脫俗,更兼醫術高明,若果真嫁與端木搖曳,倒的確是美事一樁。只可惜人家對自己的兒子完全無意……

端木清俊有些遺憾地暗中嘆了口氣,接着說道:「公主客氣了。搖曳跟朕說過,之前他在金鼎國做客之時,公主對他也是百般照顧,十分盡心,朕和皇后等都十分感激。此番公主既然來到了烏蘭國,搖曳自然要盡一盡地主之誼,萬萬不可怠慢了公主這位貴客。」

「多謝國君和太子殿下盛情,」百里傾雲微微頷首,落落大方地回應了一句,「來烏蘭國之前,父皇曾再三囑咐傾雲,一定要代他向國君表明金鼎國願與烏蘭國永世交好的心愿,傾雲只盼不辱使命,能夠促成兩國結盟,心愿已足!」

「哈哈!那是自然!」端木清俊連連點頭,神情愉悅,「朕之前已經說過,就沖公主多次援手之德,朕也交定金鼎國這個朋友了!待公主迴轉之後盡可轉告金鼎國皇上這一點,雙方再擇日簽下盟約便是!」

「如此,多謝國君!」百里傾雲聞言自是十分高興,忙起身屈膝施禮。

一番暢談下來,百里傾雲的聰明睿智,不卑不亢更令端木清俊欣賞不已。眼見已是中午,他便命御膳房將早已備好的佳肴悉數端了上來,招呼百里傾雲及一干人等入座。

落座之後,百里傾雲才發現自己的左邊坐的是端木搖曳,右邊坐的卻是大皇子端木搖臨。這大皇子口不能言,性格自然會孤僻一些,因此面上神情始終冷冷淡淡,百里傾雲也不以為意。倒是二皇子端木搖塵始終笑容滿面,令人倍覺親切。

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美食,百里傾雲忍不住暗中咂舌:帝王家的生活果然夠奢侈啊!瞧這些菜肴,莫說是見了,有很多根本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過,這滿桌佳肴雖然香氣濃郁,百里傾雲還是敏銳地聞到身旁的端木搖臨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奇特的清香,似乎正在服用一種藥物。這種藥物里的其他成分百里傾雲暫時分辨不出,但她卻十分確定這股清香來自於一種名為「紅心草」的植物。紅心草的葉子通體翠綠,但每片葉子中間卻又有一道火紅的線,紅綠相稱十分顯眼。

紅心草氣味芬芳宜人,將其葉子曬乾碾碎製成粉末,可以作為熏香或者加入藥物之中,有鎮靜助眠的作用,而且不會產生依賴性。不僅如此,紅心草性情溫和,若輔以其餘養生藥物製成藥丸,則可增強體質,延年益壽。

正因為有如此功效,因此紅心草十分罕見,傳言只有在極北的寒冷之地才會出現。如今端木搖臨的身上帶有此種藥物,想必是哪個種族或者部落進攻給皇室的貢品吧?

「來,公主,搖塵敬公主一杯!」

百里傾雲正在想着關於紅心草的資料,耳邊突然傳來端木搖塵的聲音,她忙回過神來,發現端木搖塵已經站了起來,正端著酒杯殷勤地看着她,便起身說道:「多謝二皇子,只是傾雲向來滴酒不沾,便以茶代酒吧!請!」

二人對飲了一杯,各自落座,侍女正好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是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碗。待侍女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端木清俊才含笑說道:「來,請公主嘗一嘗烏蘭國的特產。此特產十分稀少,若想品嘗到其美味,絕大多數時候都要靠運氣。」

百里傾雲定睛一瞧,只見雪白的大碗之中盛着一些乳白色的濃湯,濃香撲鼻,聞之令人垂涎欲滴。濃湯之中漂浮着一些雪白的片狀物,似乎是某種動物的肉,此外,碗中還點綴著一些翠綠的蔥葉等物,真真稱得上色香味俱全,十分引人食慾。

「這是……」一時之間看不出這是什麼物種,百里傾雲不由疑惑地問了一句。

端木搖曳早已起身,拿起她的小碗幫她盛了半碗湯和一片白肉放在她的面前,含笑說道:「這是咱們烏蘭國的特產『飛翅魚』,初春之時味道最為鮮美,但因其在水中遊動之時速度奇快,因此很難捕捉。要想吃到這種飛翅魚,的確如父皇所言一般,要看運氣呢!來,請公主嘗一嘗。」

百里傾雲含笑點頭,果然拿起勺子輕輕啜飲了一口。其餘各人也紛紛拿起侍女盛好的魚湯開始品嘗,魚湯的鮮美之味頓時變得更濃烈了些。

然而就在此時,第一勺魚湯入口的百里傾雲細細一品嘗,突然嘗出御膳房的廚師在烹制這道菜肴時加入了一種名為「地根」的調料!地根的味道類似於今天的生薑,烹制魚湯時加入這種調料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去除腥味,可是這地根卻恰恰是紅心草的死對頭!

品出了地根的味道,百里傾雲不由刷的一回頭,才發現端木搖臨已經拿起了勺子,正將第一口魚湯送到了嘴邊!倉促之間,她來不及多想,猛一伸手抓住了端木搖臨的手腕,大聲叫道:「大皇子!」

兩下里肌膚相觸,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端木搖臨在零點一秒的時間之後便反應過來,然後想也不想地狠狠一揮手,猛然甩脫了百里傾雲,連帶着將手中的勺子也甩了出去,接着刷的起身向後退了好幾步,滿臉警覺地看着她。

百里傾雲猝不及防,再加上絲毫不懂武功,因此被端木搖臨一甩之下,整個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哎呀一聲向一旁摔了出去。

「公主!」端木搖曳驚呼一聲,及時一伸手將她攔腰抱住,這才避免了她與地面做親密接觸的悲劇,「公主你怎樣?有沒有傷到?大皇兄你怎麼可以這樣?公主不懂武功的,你這麼大力會傷到她!」

端木清俊隨即反應過來,同樣臉色一沉說道:「搖臨!快向公主請罪!」

端木搖臨雙唇緊閉,更將雙手背在了身後,臉上的警覺之色有增無減。倒是百里傾雲很快掙扎著站起了身,並且掙脫了端木搖曳的懷抱,連連搖頭說道:「不,不怪大皇子,是傾雲倉促之間不及細說,冒犯了大皇子,還請大皇子恕罪!」

說着,她對着端木搖臨輕輕施了一禮。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百里傾雲既然搶先賠罪,端木搖臨也不好得理不饒人,因此勉強拱了拱手,然後雙手一動作了幾個動作:不敢,是搖臨唐突了公主,請公主恕罪!

怕她看不懂端木搖臨的手勢,端木搖曳一張口就要解釋:「大皇兄說……」

「不不,是傾雲唐突大皇子在先,是傾雲的錯。」端木搖臨的動作看在眼裏,百里傾雲十分驚訝地發現他的手勢與現代社會的手語大同小異。在現代社會,她就是個手語愛好者,想不到居然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不過她這一開口,所有人都大感驚異,端木搖臨更是挑了挑英挺的劍眉:公主看得懂搖臨的手勢?

「大致可以,只要大皇子稍稍慢一些。」百里傾雲微微一笑,這才開始解釋方才的事,「大皇子,方才傾雲真的並非有意唐突,而是為了大皇子的性命着想!」

此言一出,眾皆大驚,尤其是二皇子端木搖塵,更是狠狠地便變了臉色,彷彿被人揭穿了隱藏了千年的秘密一樣!他目光陰沉地盯着百里傾雲,咬緊牙關控制着自己,什麼也沒說。這種時候,還是少開口為妙。

不過幸虧眾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百里傾雲吸引,因此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端木搖曳更是嚇得變了臉色,搶先一步開口問道:「公主此言何意?難道這魚湯中有毒?可若是如此,銀勺早就該變色了!」

「不,魚湯中沒有毒。」百里傾雲搖了搖頭,看着同樣臉色微變的端木搖臨,「傾雲請問太子殿下,最近是否在服用含有『紅心草』的藥物或者是使用了含有『紅心草』的熏香?」

端木臨風點頭:是。烏蘭國極北之地一個名為「雪族」的部落剛剛進攻了一些紅心草,搖臨自幾年前生病之後身體一直比較虛弱,因此父皇賜給了搖臨。

「雪族部落進貢的貢品?」百里傾雲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似乎對什麼事情感到十分疑惑,「既是如此,便不應該啊……」

「不知公主所說的『不應該』是什麼意思?」一直沉默的端木搖塵突然開了口,很是義憤填膺的樣子,「三個月前雪族派人來送貢品之時,還是搖塵負責將貢品送入宮中的。難道雪族人竟然拿了假的紅心草來冒充?都怪搖塵對此並不擅長,未能分辨出真假……」

百里傾雲聞言忙搖了搖頭說道:「哦不,這紅心草的確是真的,傾雲的意思是說,紅心草既然是雪族部落進攻的貢品,那麼他們在送貢品來的時候,難道不曾告訴過二皇子紅心草的剋星嗎?」

「剋星?」端木搖塵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似乎在儘力回憶的樣子,「沒有啊!當初雪族人將紅心草拿給本王之後,接着便離開了,並沒有告訴本王它有什麼剋星。」

「如此奇怪?那倒十分可疑了。」百里傾雲的眉頭也是越皺越緊,接着問了下去,「請問國君,雪族部落已經進攻過多少次紅心草?」

「不過第一次而已,」端木清俊臉色凝重,顯然也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據雪族部落的人說,紅心草極為罕見,數年才能收集一批。更重要的是雪族之前一直是個獨立的種族,最近幾年才歸順了烏蘭國,因此上次是他們第一次派人進京進貢。」

「原來如此,那就那怪了。」百里傾雲點了點頭,終於說出了最後的謎底,「國君有所不知,這紅心草雖然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效,但是它卻有一個剋星:地根。地根本是一味調料,紅心草更是一味難得的補品,二者都是沒有毒性的。可是這兩者若是結合到了一起,則立刻變成劇毒,令誤食者瞬間陷入昏迷之中!中毒之後,最多可拖延七天,七天之內若不能解毒,中毒者立刻毒發身亡,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眾人聞言,不由齊齊驚呼起來:「啊!這……」

「幸好!幸好!」端木搖曳嚇得面如土色,拍著胸脯連連后怕不已,「幸好紅心草雖然已經到達烏蘭國三個月,但是地根只會在初春成熟,然後被人採摘食用,否則……否則父皇母后以及搖曳等用過紅心草的人,豈非全都難逃厄運?」

不錯,這隻能說一切都是天意。若非紅心草是第一次進入烏蘭國,若非地根只才初春才能食用,若非今日有百里傾雲在場,那麼一場災難是絕對少不了的!

百里傾雲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方才傾雲已經聞到大皇子身上有紅心草的味道,接着又嘗出這魚湯之中含有地根的味道,便知大事不妙,倉促之間卻又來不及向大皇子解釋,因此才冒犯了大皇子。傾雲實在沒有半分惡意,請大皇子恕罪!」

如今內情既已說明,眾人便知百里傾云何止是沒有惡意,簡直就是又立了一件大功!若不是她及時出手,只怕端木搖臨早已中毒昏迷了!自然,即使他中了劇毒,百里傾雲也能替他解毒,然而無論如何,端木搖臨這條命總是百里傾雲救回來的,這一點只怕沒有人會表示反對。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本傾城:邪王戲丑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我本傾城:邪王戲丑
上一章下一章

第107章 疑是故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