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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裏外雖然已經頗為陳舊,但依稀還能看出曾經的繁華,看到溫老安詳滿足的神情,我體會到了所謂葉落歸根,在溫老的心中的確再沒什麼遺憾了。

說也奇怪,等我們到達溫老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算來在文王山腹的陵墓中我們逗留了近二十個小時,眾人在喝過太歲泡過的水后,竟然都是精神煥發,我胸前的傷口隱隱有些癢痛,這種癢卻絕對不是中毒發炎,而是活血生肌的的跡象,這說明我的傷口正在快速癒合。

這太歲實在是太神奇了,我好奇地切下一片搗爛后敷在了傷口上,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本來有些癢痛的傷口清涼無比,疼痛全消,我親身驗證了太歲解毒、療傷的奇效,不由得再一次發生感嘆,天地玄妙,無數的神奇的存在實在不是人所能想像和理解的。

蘭花和唐心忙活着去做飯,才子則掏出了太歲,仔細地平均分為了七份,一行人每人一份。

這太歲雖然表面漆黑,但切開后裏面卻呈現肉色,若說是塊肉聞起來沒有半點腐爛的味道,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活物,而且無論怎麼切分,只要剩下一點就能夠繼續生長,連秦始皇和漢武帝都將它視為長生不老的仙藥,而且我已經親身體驗到了太歲的神奇功效,不知道能不能剋制黑沙?

溫老小腿上的紅點應該是被蠍子蟄下的,黑暗之中溫老又受了極大的驚嚇,沒有發現那個小東西也說得過去,而我們後來的六個人進入水雲紗的墓室后都與溫老近距離地接觸過,感染上黑沙並不奇怪,但最奇特的就是賈老與寅遠卻不像我們一樣在臂彎處生出黑斑。

仔細地回憶起在離開墓室前莫名其妙地看到的那一幕中,所有的屍體和被活埋的人,臉孔四肢上都生滿了黑色的斑點。

回來后,在我的幫助下,兩個人都進行了極其詳細的全身檢查,身上並沒有生出黑斑。

這也更加證明了我心裏隱約的猜想,黑沙雖然傳染性極強,但並不是掃蕩一切,不可阻擋的,有些人身體內天生存在對黑沙的抗體!

特殊病毒的抗體這個東西實在奇特的很,與體質的強弱並沒有任何必然的聯繫,賈老與寅遠無疑是兩個極端。

眼看着太陽已經高照大地,眾人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採取穩妥的辦法,由寅遠先去將我們這一路的遭遇並成功尋回溫老的消息告訴向老太爺,以免得老爺子為我們提心弔膽;而後由唐心採集了所有人的血樣,讓寅遠帶出文王山進行檢驗,儘快將治療辦法帶回來,為防萬一唐心將慕玄烈教授的聯繫方式也交給了寅遠。

不過我覺得這到是唐心有些過慮了,雖然我們所有人中沒有人知道這種奇怪的黑斑在醫學上到底叫什麼,但對如今日益昌明的醫學科技,或許治療起來只需要幾片藥丸而已。

大家對黑沙都沒有過多的在意,只有蘭花的表情有些凝重緊張,這裏面大半的原因可能是被那一幕兩千年前發生的慘烈所震驚的吧,我如是想。

想起那一幕,即便現在是艷陽高照,我依舊覺得渾身冰冷,生命有的時候就是如此脆弱,讓人悲哀。

才子不斷安慰著似乎受到了過分驚嚇的蘭花,溫老經過幾天的昏迷,水米未進,一旦緊張過去,雖然練武多年,身體堅實,也仍舊錶現出了一絲疲態,吃過飯後便休息去了,唐心和賈老則在研究著從墓穴裏帶出來的三樣東西:水雲紗的骨灰罈、一塊灰黃的羊皮還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玉璧。

本來我也想參與一下,滿足好奇心的同時也多長點見識,卻被房外的喊聲給嚇了一跳。

沒想到寅遠走了沒幾分鐘,樓下便響起了向老太爺的喊聲,我的本意只是想把我們平安的消息告訴老人一聲,沒想到這老頭竟然親自過來了,這可不行,現在我們對黑沙一無所知,甚至連它的傳染途徑都不知道,一個操持不好,恐怕就會發生連鎖感染。

「向老爺子,您可別上來,這黑沙太過詭怪了!」我探頭對着站在樓下仰望的向老爺子急急地喊道。

「放心吧,我不會上去的!我怎麼會拿文王山百十口子的性命冒險呢。」向老爺子站在吊腳樓前,絲毫沒有上樓的意思。

「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告訴你一聲,那隻巴單巴杵只有誠心請求過巴單巴后才能發揮神力的,走之前也忘記告訴你了。」向老太爺有些尷尬地說道。

我一陣眩暈,差點就順着窗子大頭朝下栽下去!難怪用那隻炸神木釘刺入吳者那個大粽子的時候沒看到什麼效果,原來還要先念咒語!這老頭當初不告訴我,現在事後對我講,幾乎把我氣了個半死。

幸虧老子福大命大,這要是把那隻炸神木釘當做救生符被大粽子給拍死了,那可太冤了。

「老爺子,您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事?」我沒好氣地問。

「呵呵,其實我過來是告訴你昨天我在宗堂里發現了這個。」向老太爺說着從懷裏掏出一隻尺許長銹跡斑駁的連鞘匕首朝我晃了晃。

我居高臨下地觀察了一番那隻短刃,沒有發現絲毫的奇特之處,宗堂里堆著許多長短兵器,不知道這老頭手裏的匕首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老爺子,這隻不過是一把匕首而已。」我疑惑地說,心裏也知道如果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向老太爺也不會特意帶過來告訴我他的發現了。

向老太爺微微笑了笑,「這的確只是一把匕首,不過…….」老人說着握著刀柄的手左右擰了兩下,刀柄和刀身竟然分離開來!

「這裏面原來是藏了東西的,一張薄羊皮,不過我不認得上面的字,或者賈教授會認識。」向老太爺說着把刀柄又安裝回刀身上,將匕首向我拋來。

老頭的飛刀絕技我是見識過的,這把匕首雖然大了許多,但依舊來得又准又穩,我毫不費力地操在了手裏,像老人剛才的動作,握著刀柄左右扭動了兩下然後微微用力,刀柄果然脫離了刀身,這把外表看似普通無奇的筆受刀刃中間竟然是中空的!

這時唐心等人也都湊了過來,好奇地看着我從中空的刀刃中抽出了一張半尺多長,巴掌寬窄的薄薄的羊皮來。

我展開羊皮看了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篆,除了認出有限的幾個結構簡單的字外,根本看不懂上面寫了些什麼。

順手把羊皮遞給了唐心,轉而又望向樓下的向老太爺,開玩笑地說道「老爺子,我答應您的事可都已經做完了,文王山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可是九死一生,差點就沒出來,您看我這傷可不是假的!」我挺著胸膛把傷口展示給向老太爺。

所說的答應老人的事,不過是在宗堂中向老太爺說過希望我能解開文王山中所隱藏的秘密,而將文王山的男人終生不能離開文王山的祖訓枷鎖打破。

其實我的本意也只不過和老人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並沒有想索要什麼報酬之類的東西,畢竟來到文王山大半的原因是因為賈老的推測,而進到陵墓內一小半是要探探究竟,想知道裏面到底有些什麼,另外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尋找溫老。

「恩,小郎啊,你是不是想要點回報啊?」向老太爺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神秘微笑,撫摩著鬍鬚問道。

老人的態度反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看樣子向老太爺是有備而來,真的準備給我些好處的,不知道這老頭打算給我點什麼報酬?

「老爺子,如果您非要送我點什麼的話,那我這做晚輩的卻之不恭,也只能收下了!」我暗地偷笑着,臉上卻表現出十分勉強的樣子。

「老爺子,是不是在你們那個宗堂里發現啥寶貝了?我可一樣也去了,沒我這事絕對辦不成的,你可不能把我給甩了!」才子雖然不知道我答應過向老太爺什麼,但是有便宜占的時候,絕對少不了這牲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才子兩眼放光地大聲叫嚷道。

「好!好!有小郎和小才,把他交給你們我就更放心了!」向老太爺欣慰地大笑着說,但那笑容里怎麼看怎麼感覺有股狡黠的味道。

「行啦,老爺子有啥快點給我吧,有我才子在,您就放心好了!」才子聽向老太爺說得如此鄭重,精神頭更足,興奮無比地伸出兩條胳膊等著賈老把東西扔上來。

「我看這老頭也不像帶着什麼東西啊。」看着兩手空空的向老太爺,我輕聲對才子說道。

「不是你教我的,越小的東西才越值錢嘛!」才子朝我眨着眼睛說道,那意思在說這趟湘西還真沒白來,本來能保住這條命重見天日,又發現了太歲就已經算不虛此行了,這時候向老太爺錦上添花,有神秘禮物回報,也難怪才子會如此興奮。

向老太爺沉吟了片刻,淡笑着說「既然你們也如此盼望,那我就把寅遠交給你們了!我也不希望寅遠像我老頭子一樣一輩子守在這山窩窩裏!」

這件禮物實在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做夢都想不到,向老太爺給我們的回報居然是把他的重孫託付給我們!

我和才子對望了一眼,這次可算是自己往火坑裏跳,還是爭搶著的,才子吐了吐舌頭,乾咳了兩聲,抬頭望了望天空,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是說給所有人聽「這天可真是太熱了,再曬下去,我恐怕真要暈了。」說着才子把頭從窗口縮了回來,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拉着蘭花坐到桌前說起悄悄話來。

「向老太爺,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訕笑着說。

「小郎啊,我可沒和你開玩笑,咱們文王山人有什麼說什麼,寅遠是我從小看和長大的,人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有點呆笨,但是秉性醇厚善良,重義氣敢擔當,最和我的脾氣,現在還年輕,你多教教他,這小子將來準會有出息!」向老太爺眼神里流出幾分期盼的目光遙遙地望着我。

「可是,老爺子,我現在也就是整天裏混日子,讓寅遠跟着我,實在……,何況寅遠他自己願不願意離開文王山我們還不知道呢。」我看出來向老太爺並不是在和我開玩笑,而是的確滿心希望我能答應帶着寅遠走出文王山,可是想想自己,也不過是在潘家園裏混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到處亂跑,生活極不穩定不說,還總會遇到些普通人根本無法接受的詭密兇險,別再讓寅遠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和老爺子交代?

「小郎啊,咱們相識的日子雖斷,但我老頭子絕對不會看錯,你仁義豪氣,重信守諾,寅遠要是能跟着你,我是一百個放心的,我老頭子今年也九十有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牽掛就是寅遠這孩子,天底下都講個緣字,我今天就厚著臉皮求你了!」老爺子說着竟然朝着我彎下了腰。

我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額頭冒出汗來,連連向老人還禮,苗寨人向來對老人極為尊重,向老爺子這樣的人物,在文王山可以算得上神一樣的存在了,居然向我行禮請求,我哪還敢再說半個不字!

「老爺子,既然您相信我,那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寅遠!」咬了咬牙,我向滿臉期盼的老人做出了承諾。

「好,好!我放心,我當然放心!」向老太爺激動得語調都有些顫抖。

看着老人微微佝僂的身軀漸行漸遠,我苦惱地用力撓了撓頭,暗道又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好了,別愁眉苦臉的,回去以後我幫寅遠找個穩當的工作,這孩子塌實穩重,人又老實本分,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本來正與賈老研究著那張從匕首中發現的那張羊皮的唐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柔聲勸慰道。

我朝她笑了笑「看來也只能這麼辦了。」

「對了,那張羊皮上都寫了些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我就是要叫你過去看看呢。」唐心說着拉着我來到了桌前,那張羊皮鋪在桌子上,賈老正全神貫注地在一旁的本子上寫寫畫畫。

「上面的字基本上都已經能夠辨認出來了,這個應該是向隼留下的。」唐心指著羊皮上黯淡的字跡說道。

「那這這麼都說了些什麼?」我看着羊皮卷上的蠅頭小篆,就像看着一道道鬼畫符似的,中國的漢字歷經千百年的演變,已經發生了改頭換面的變化,對於我這樣一個半調子的鑒賞者而言,就像天書一樣。

「王九年春,該是吳者叛亂稱王后的第九年的春天。」賈老指著開頭的一行小字說道「大體的意思是說,吳者出遊,帶回來一位與國人相貌迥異,美艷無比的金髮碧眼的女子,寵愛無比,『然女不悅,日盈以淚』這女子每天都是以淚洗面;隨着這女子的到來,國內發生了奇怪的疫情,病者不覺中遍體長出黑斑,無葯可醫,許多臣民紛紛上書吳者,說他帶回來的異域女子是災星臨世,請求焚化謝天,『王悲痛,揮淚許求』吳者最後悲痛地流着淚准許了這個請求,又將所有因疫而亡的屍體和患病之人深埋在文王山中,『役民眾數萬,貫山體千丈。』這說的就該是咱們到過的山腹陵墓了,『王鬱郁,翌年薨,密葬同陵』。」賈教授眼睛裏精光閃耀地講解道。

我早知道分葬雙龍銜首兩隻風水眼處的人關係必定不尋常,卻沒想到其中竟然還牽出了這麼多曲折離奇,那水雲紗是為了尋找黑沙的解救辦法千里迢迢離開了故鄉,被吳者留在身邊想必是被迫的,否則又怎麼會終日流淚?而最後不得不將水雲紗燒死,自己也鬱鬱而終,這吳者到也算痴情,但也正因為到死也不甘心,胸懷戾氣,再加上山川變換,好端端雙龍銜首脈變成了破面紫薇穴。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一場悲劇隔了兩千年竟然浮現人間。

「對了,賈老,從墓室裏帶出來的那兩加東西有什麼發現?」想起來賈老和唐心剛才好象在研究從棺槨中陪葬的羊皮和玉璧。

「暫時還沒什麼有價值的發現。」賈老說着把那塊拳頭大的玉璧和黯淡昏黃的羊皮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我先拿起了玉璧仔細地觀瞧了片刻,玉璧厚約一公分,璧體圓滑,鏤刻的是一個萬道金光的圓日,線條簡潔,太陽呈現雞油黃色,玉璧通體脂白,溫潤細膩,散發着淡淡的微光,這可是上等的極品羊脂和田玉啊!我發出一聲讚歎聲說道,更為奇特的是這塊玉石是羊脂白與雞油黃共生,依著兩色雕刻而成,渾然天成。

和田位於崑崙山脈北麓,是著名的玉邑,絹都,和田東西兩側有兩條河自昆崙山奔騰而下,分別是玉龍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在和田北面匯合為和田河,注入大漠.這兩條河以出產優質的和田玉料而聞名天下.玉龍河又稱"白玉河",多產羊脂白玉,而喀拉喀什河多出墨玉.

本作品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世間美玉按照產地種類甚多,而和田所產的玉石歷史悠久,堪稱玉中絕品,分白、青、墨、黃四色,而其中又以羊脂白玉最為稀有珍貴,這塊玉璧通體沒有任何的瑕疵,晶瑩剔透,手感光滑溫潤,在潘家園裏我沒少見識過各地美玉,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完美的和田玉,但以玉質而論,比當初的那塊「太祖玉圭」還要更勝一籌。

尤為特別的就是雙色共存,其價值更是無法估量。

翻來覆去看了半晌,這塊玉璧美則美矣,卻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之處,放回桌上又拿起來旁邊的手帕大小的羊皮。

這張羊皮本身歷史就已經極為久遠,又好象是件隨身攜帶的物件,被摩挲得斑駁暗淡,上面奇怪地分佈着許多大大小小的紅點,曲曲折折一條黑線串聯了整張羊皮,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來有什麼規則。

我疑惑地望了一眼賈老,賈老聳了聳肩膀「我也沒有頭緒,這絕對不是文字,毫無規律可言。」

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羊皮的唐心也滿臉苦苦思索的表情,眉頭微微皺起「小狼,我看怎麼,怎麼有點像…星圖?」

經唐心這麼一提醒,我回憶著陰陽風水勘術中星相圖籍,果然有幾分相似之處!

西官七宿與北官七宿都能在羊皮上的大小不一的紅點上找到相應的對應位置,這應該是一張北天星圖。

「沒錯!這就是一張星圖!」我興奮地看了眼賈老和唐心,指著羊皮上那條彎曲的黑線,「這應該是一張地圖!」

賈老緊皺的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對!對,古時大漠風沙變換,向來習慣以星相辨認方向,我到把這給忽略了。」

「難道這是怎麼去孔雀城的路線圖?」旁邊的才子把玩著玉璧隨口問道。

我點了點頭,既然是水雲紗隨身攜帶,似乎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唐心微笑着說道「這個簡單嘛。」說着回身跑到背包前掏出了一張地圖,鋪到了的面前「小狼,你參照着星相圖把路線標出來,不就知道到底是通向哪裏的了嗎?」

以星相論地理,差之毫厘,則相去千里,回憶著星相佈局,我沿着地圖將路線畫了出來,當我看清羊皮卷上最後一段星相后在地圖上將終點標註出來的時候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條路線究竟與實際上星相圖上的線路差距有多大,「大概方嚮應該不會差太大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滿眼期望的唐心和賈教授說。

賈老鼓勵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說道「我倒忘記了小郎你是古老的弟子了,古老學究天人,天文地理皆精通純熟,你這個兔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的!」

老人這句話更加讓我汗顏,暗想恐怕要給老夫子臉上摸黑了。

賈老和唐心對我所繪製的地圖十分信任,鋪展開來兩個人開始研究起來,不時說在地圖上指指點點說着什麼西域三十六國、樓蘭遺址在哪裏、且末古城在哪裏,哪裏是尼雅遺址,畫來畫去我所圈定的地點距離這些已經發掘的遺跡距離都不算近。

我暗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現了紕漏,不知道時隔兩千年,古時的地理位置與星相的對應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

賈老與唐心兩個人說到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但是這個尼雅古城我到有些了解,曾經聽老樹妖說過,尼雅古城原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精絕古國的都城,絲綢之路的關衝要塞,尼雅古城與樓蘭遺址的發現震驚了全世界,引去了無數瘋狂的盜墓者光臨,其中最受歡迎的便算是乾屍了。

乾屍分為多種,比如古埃及著名的木乃伊,死後對屍體進行特殊處理,把屍體浸在一種防腐液里,溶去油脂,洗掉表皮,把屍體取出晾乾,在腔內填入香料,外面塗上樹膠,以免屍體接觸空氣和細菌,然後用布把屍體嚴密包裹起來。

還有一種則是在死後下葬時在棺木中添加石灰、燈心草、木炭等吸水物品,使得屍體逐漸干化最後形成乾屍,這種乾屍大都發現於國內。

這些都是所謂人為形成的乾屍,而在樓蘭、哈密、尼雅等大漠中發現的乾屍則屬於是自然乾屍,未經人工處理,主要由於埋葬環境乾燥導致屍體脫水而自然形成的,在沙漠低凹乾燥的環境裏,降水極少,屍體埋葬的很簡陋,大都只以些布皮簡單覆蓋,空氣流動性一大,屍體內的水分便被迅速蒸發,形成了自然的乾屍。

而這種乾屍也正是許多國外爭相高價收購的,黑市把價格越炒越高,吸引了許多發財心切,膽大包天的盜墓者冒險闖進沙漠撅冢盜屍。

盜墓者雖然求財為本,但這種靠屍體發財的行徑實在讓人齒寒。

我正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着,才子神神秘秘地捅了捅我的腰,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咋了?」

「小狼,你不是真想要去那鳥不拉屎的沙漠吧?」才子兩道眉毛差點皺成了雙筷子。

我回頭看了看正討論的一番火熱的唐心和賈老,蘭花也好奇地湊在旁邊聽着。

「才子,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如果不得不去呢?」我摸著臂彎低聲說。

溫老這一睡就是整天,直到晚飯的時候,我去叫老人吃飯,卻發現老人病倒了,全身滾燙,眼神也異常萎靡,我心裏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黑沙!

即便是被蠍子蟄叮,太歲泡過的水也早該解開了。

擼起溫老衣袖,我駭然發現老人臂彎處赫然十幾點黑斑,範圍也從原來硬幣大小擴散到巴掌大小的範圍了,這黑沙發病的速度遠比我想像的更快!

但是當我把自己的袖子灣起來后,我便愣了,手臂上的斑點一共是七個,比我第一次看時不過多了兩點,而範圍比之當初也沒有擴大多少,這倒奇了,跑出去讓唐心、才子和蘭花都把衣袖拉了起來,如溫老一樣,黑斑範圍擴大了許多,只有我身上的黑沙似乎發展得最為緩慢。

「小狼,為什麼你和我們不一樣?」才子奇怪地問,所有人都一臉疑惑地望着我,可惜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是啊,這兩天我們都在一起,吃的喝的都一樣啊。」唐心思索著自言自語說道。

我猛地想起來早上到家的時候為了驗證太歲的功效,我曾經切下了一小段搗爛敷在了傷口上,不知道和這事有沒有關係?

我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賈老猛地拍了一巴掌,高聲叫道「是了!一定就是太歲的奇特效果!」

這次為了確認是不是太歲起到了抑制黑沙的作用,在我的計劃下,我們展開了驗證行動,因為我本身已經使用了太歲,刨除在外,將溫老、唐心、蘭花和才子分為兩組,溫老,唐心、蘭花三人一組,食用了一塊蒸煮過的太歲,而才子則依舊不使用太歲。

「為什麼只不准我試啊?」才子不滿地嘟囔著。

蘭花翹起腳照着才子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就你最壯啊,不是你是誰?你好意思和老人女人爭嗎?」

「我也是人啊,爺爺的,這念頭做男人可真難啊。」等蘭花走遠了以後,才子哭喪著臉對我抱怨道。

第二天一早,還沒睜眼就被幾聲尖叫給驚醒了過來,只不過這叫聲所包含的情緒更不相同,有喜有驚。

我爬起來,向朝我衝過來的幾人望了過去,唐心和蘭花一臉驚喜,「小狼,你看這一晚好象也沒長出來黑斑了!」唐心把胳膊伸到了我的眼前。

果然,唐心臂彎處的黑斑範圍並沒有擴大,至少肉眼看不出來,與昨天晚上的情況相比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黑斑的數量也只增加了三點。

蘭花的情況也和唐心一樣,看來這太歲的確對黑沙起到了抑制的作用,但是也很明顯,只能減緩黑沙的發作速度,並不能徹底治療,隨後才子就充分地證明了我的想法。

等到唐心和蘭花將驚喜的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跟在兩人身後的才子湊到了我的面前「郎爺啊,您這是玩我呢吧?你看!」才子把粗大的胳膊伸到了我臉前,我驚訝地發現才子胳膊上原本巴掌大的面積上的黑斑已經佔據了大半個小臂的範圍!

這種擴散速度比我預想的還要更快,而且唐心與才子截然不同的情況告訴我,黑沙只要感染,其發病擴散的速度並不因為被感染者的體質強若而有所區別。

當我擼起自己的袖口,我又被嚇了一跳,我胳膊上如雨後春筍般,原本七點黑斑已經變成了二十多點,籠罩的範圍也擴大了許多!

自己昨晚沒有用過太歲,這一夜就擴散了這麼多,難道必須要天天使用太歲才能起到抑制的作用?

但無論如何我們經過這個實驗算是驗證了一點,太歲對黑沙是能起到阻止功效的,從早飯開始,在早晚兩頓飯菜中都加入了些太歲,連賈老雖然沒有被感染,也一起吃了太歲,這個東西益壽延年的功效可是世上少有的。

在服用了太歲之後,黑沙的擴散速度果然慢了許多,但三天過後,黑斑所籠罩的範圍依舊包圍了半段小臂,就連臂彎上半部分也有所發展。

這麼下去,我計算著最多一個月,就算黑沙還不至於長滿全身,太歲也要被我們吃光了。

可是寅遠卻遲遲沒有消息,到是向老太爺不時站在樓下和我聊會兒天,天南地北地胡侃一番,舒解了不少鬱悶。

寅遠一去就是五天,這五天裏大家就被困在這座吊腳樓上,回來的時候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竟然還有一男一女兩人,三個人突然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的時候,我先是一喜而後微驚「寅遠,這兩位是?快把人帶下去。」

原本興沖沖的寅遠看到我焦急的神情一怔,漲紅著臉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還是後面那位三十多歲的女人上前一步「你好,我是連珍,這位是我的助手陳果。」女子指著旁邊那個和她年紀看起來差不多的戴着眼睛的書生模樣男子說道「是慕教授派我們過來的,這次來是關於送檢血樣的事情。」

看着這位髮髻高挽,氣質文雅的女子,我沒來由地感到些須壓力,這女人一看就是屬於女強人類型的,事業有成,學問高深。

對於這個類型的女人,一般的男人都難免會有壓力,奇怪的是唐心雖然也擁有博士學位,學者世家,但偏偏在我眼裏,她就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子。

人與人相處,什麼身份、地位,家世,環境或許會有些影響,但最重要的還是緣分,家鄉有句俗語叫王八瞅綠豆,雖然不雅,但實在很有道理。

唐心笑着遠遠地和幾個人打了招呼,為大家做過介紹,「連博士,我早就聽慕叔叔說起過您,不知道血樣檢查的結果怎樣?」

又是一個博士,我和才子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心想這世界真是越來越瘋狂了,女人一個比一個能幹,唐心不用多說,喝了那麼多年的洋墨水,據說在考古界頗有些名氣,而雲妮現在也是在校大學生,我和才子還在混日子,這以後咱男人還能有地位了嘛!

突地生出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以後也弄個博士啥的噹噹,可惜沒聽說過哪所大學可以讀風水學或者盜墓學博士學位的。

「呵呵,郎先生,在醫院的時候我見過你的。」陳果很友善地對我笑着說道。

我微愣,含糊地笑着點了點頭,不過腦子裏對這人實在沒什麼印象,陳果實在是一個太普通的人了,中等身高,中等身材,長相普通,只有那副近視鏡還有些特點,可是我所見過的戴眼睛的人實在多於過江之鯽。

「連,連博士,我們身上可能都有傳染病,希望你們小心點。」看着提着箱子的兩個人毫無顧忌地走向我們,我好心地提醒道。

連珍露出一個自信得甚至有些驕傲的笑容朝我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反到是陳果笑着說「郎先生你放心,我們已經初步掌握了你們身上的病毒傳染方法,也已經採取了防護措施,這個你放心。」

這讓我放下了心,而且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看陳果輕鬆的神態,想必如何治療也該很有把握了。

接過陳果手中的兩隻大儀器箱,我笑着說「你也別一口一個先生了,我看你該比我大幾歲,我就叫你一聲陳大哥,你叫我小郎好了。」

陳果爽朗地笑着,還沒說話,那邊的連珍率先開了口「小郎,你把所有感染了病毒的人都叫過來,我需要現場給你們做一下檢查。

我心想這女人還真是棒隨蛇上,一點都不客氣,心裏對連珍本來就沒有多少好感,這時更覺得這女人另人討厭。

低頭,正遇上陳果略有些歉意的笑容,心想罷了,自己一個大男人跟個女人較什麼勁呢,何況好歹人家也是來救咱的。

朝陳果微微笑了笑,嘴裏答應了一聲,轉身向溫老的房間走去,溫老自從吃過了太歲后,高燒已經退了,只是身體看起來總有些孱弱,而且胳膊上的黑斑擴散得也要比其他幾個人快些,我覺得應該是被蠍子蟄咬,身體里的病毒也要比我們多些的緣故。

「郎兄弟,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吧。」陳果叫了我一聲,轉身向連珍低低說了句話,走到了我身邊。

「郎兄弟,你可介意,連博士為人是直接了點,不過心腸蠻善良的,而且也是國內血液傳染科最有研究的年輕醫生。」進了溫老的房間,陳果邊查看着溫老的胳膊,邊笑着對我說道。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連珍雖然有些驕傲,但陳果的性格卻讓我很喜歡,直爽平易而善解人意。

溫老胳膊上的黑斑幾乎已經擴散到了整條小臂,看得出陳果的表情也異常的嚴肅。

「陳大哥,這到底是種什麼病毒?到底叫什麼病呢?」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我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陳果微微嘆了口氣,苦笑着看了我一眼「說實話,郎兄弟,我們從沒見過這種病毒,所以根本不知道它的名字。」

陳果這個答案着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禁愣了半晌「不是說已經知道了病毒的傳染方法?」我遲疑地看着陳果。

陳果露出個苦惱的表情撓著頭「這個,我也說不太明白,一會兒讓連博士講吧。」

可是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是一臉輕鬆,一切盡在把握的表情,陳果苦笑着告訴我,作為一名醫生無論什麼時候也不能讓病人感覺到自己的壓力,無論什麼情況都要給予病人信心。

我忍不住悄悄地罵了一句髒話。

扶著溫老回到眾人所在的房間時,我的心情和剛才初見兩人的時候已經是截然相反了,充滿了希望的心已經逐漸沉了下去。

我現在已經不敢篤定地相信兩人知道治療黑沙的方法了。

連珍在唐心和蘭花的幫助下,已經把隨身攜帶的簡便儀器都取出來擺放好了,在查看了眾人的胳膊后,看得出來連珍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能給我講一下你們是怎麼感染上這種病毒的嗎?告訴我過程。」連珍在現場抽取了各人血樣在顯微鏡下觀察了良久后,抬頭掃視了所有人一遍后,平靜地問。

賈老和唐心的表情明顯遲疑了一下,畢竟這件事情說出來很匪夷所思,而且關係到文王山腹內的古墓,這墓穴里可都是國寶級的文物,在沒有採取有效的保護髮掘措施以前將這個信息透漏出去,確實很讓人不放心。

但是無論什麼人,在面對醫生的時候要撒謊總會有些心理障礙,即便精明如唐心者也是如此,越有文化,受教育程度越高,顧慮也就越多。

不過連珍問題問出口之後,我就知道寅遠這小子還真是很聽話,並沒有把這事跟任何人說過,這小子還真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呆訥。

看着唐心和賈老為難的表情,我清了清嗓子,「連醫生,說實話,我們對感染的過程也很莫名其妙,本來是在山上尋找傳說中的古迹線索,卻突然發現胳膊上長出了古怪的黑斑。」我苦笑着攤開了手無奈地說道。

連珍懷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唐心和賈老一眼,唐心和賈老紛紛點頭表示我所講的的確是事實。

「我說,大夫,您問這麼多有什麼用?先給我們都治好了再說啊。」才子大咧咧地嘟囔道。

連珍先是惱怒地瞪了才子一眼,聽到後半句的時候,白皙的臉孔竟然紅了,大家都有些奇怪,但是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一個自視甚高,並在人前建立了權威形象的人,讓她說出不知道該怎樣治療我們身上病毒,自然會很難為情。

「才子!別這麼沒禮貌,聽連博士說!人家可是國內頂尖的專家,治這點小病還不是手到擒來!」我故意教訓了才子一句,但實際上卻盼望着看到這個驕傲的女人尷尬,全是報復心理做祟,自己說完以後也有些驚訝,我什麼時候變這麼小氣了?

連珍漲紅的臉白了下來,卻並不是恢復了平靜,看樣子是被氣得煞白,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沉默著收拾起桌上的儀器。

看來她也想到了一定是陳果告訴過我他們並不知道如何治療我們身上的病毒。

所有人都對連珍突然的沉默有些莫名其妙,詢問似地望着我。

陳果皺眉頭,似乎是在責怪我,我心裏也有些自責自己的確太過分了,剛見面就鬧得這麼不愉快,好歹人家是為了我們大老遠從北京跑過來的。

「對不起,連博士,我沒別的意思,我相信慕教授既然派您來,那麼您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打破了房間里有些尷尬的氣憤。

「那我只能說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連珍直直地盯着我淡淡說道,眼神里是被侮辱的憤怒還有些委屈。

「連博士,無論怎樣,我還是請您原來我的鹵莽。」我嘆了口氣,心裏再一次警告自己,寧可去摸老虎屁股,千萬別惹女人。

連珍的那句話像一塊巨石投進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反響,唐心和溫老還算能沉得住氣,雖然有些失望,但也只是在眼中一閃而過,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情緒還很平靜。

才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操!進門的時候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原來是豬鼻子上插蒜。」

我心裏抖了一下,暗嘆了口氣,這下壞了!

果然,連珍眉毛立刻倒豎了起來,杏目圓睜,開樣子就要發飈,陳果一張臉拉得都快耷拉到腰上了,使勁地朝我擠着眼睛,我聳了聳肩,回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才子這牲口就是這樣,狗肚子裏裝不住二兩香油,高興生氣馬上就說出來,這連珍剛進屋的時候那副驕傲的模樣早就讓他反感了,這時候哪裏還沉得住氣?

話已經說出來了,我還能怎麼挽回?

奇怪的是連珍對着才子怒目而視了半晌,並沒有我想像中那樣暴跳如雷。

破口大罵估計這有知識的女性做不出來,但是拂袖而出也沒有發生,這還真是怪了。

我一把將歪著脖子與連珍對瞪的才子拉到了一邊,歉意地對連珍賠禮道歉「連博士,您別和這沒文化的粗人一般見識。」

「沒文化咋了?這年頭,碰上個兩條腿的就說自己是是博士,教授,眼睛都長在腦袋頂上,其實狗屁不是…………」我身後的才子還在不服氣地嘟囔著。

「你大爺的,給我滾一邊去。」我氣極回身一腳把才子踹了個趔斜,同時給蘭花使了個眼色,讓蘭花把才子拉出了房間。

蘭花波瀾不驚的平靜讓我有些奇怪,這丫頭好象對連珍無法醫治我們沒有任何感覺,絲毫不覺得失望或者害怕。

蘭花默默地把才子拉出了房間,這牲口也看出我是真的生氣了,乖乖地跟着蘭花走了出去。

房間里又是無聲的沉默,我看到連珍那雙其實還算美麗的眸子裏打轉的淚花,心裏更加覺得抱歉。

「連珍姐,請你不要生氣,才子那人說話難聽,不過人還是不錯的。」唐心走過來,輕輕地撫摩著連珍的背心。

良久后,連珍嘆了口氣,抹了一把眼睛,擠出個勉強的笑意「沒什麼,是我沒有用。」

「小姑娘,千萬不要這麼說,凡事都要有一個發展的過程,科學研究也是如此,我們不能要求自己在科學領域裏隨心所欲,所謂權威也是有範圍的,我也聽說過你,憑你如此年輕,就能在血液傳染病方面達到的造詣而言,你已經很不錯了。」賈老笑着說道。

能夠得到賈老的讚賞似乎也讓連珍有些受寵若驚,要說她剛剛進房時,唯一讓她目含恭敬的人,也只有這位考古界的泰山北斗,號稱學術三老之一的賈教授了。

「但是,保持一個永遠謙虛的心態是很重要的,這或許會成為你不斷進步的基石哦。」賈老微笑着朝連珍點了點頭。

連珍的臉龐升上起兩片紅暈,羞赧地點頭,低聲說「是我的態度有問題,請大家不要生氣。」

門口微響,大家回頭望去,鐵塔似的才子耷拉着腦袋跟在蘭花後面走進了房間,來到連珍跟前,蘭花皺着眉頭,一手掐腰一手捏著才子的胳膊,嗔怒地說道「還不快點向連博士道歉!」

才子囁嚅了半天,最終屈服於蘭花的淫威之下,聲細如蚊地輕聲期艾著說道「連博士對不起,大人有大量。」

連珍注視着才子滑稽的模樣半晌,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讓所有的人都輕鬆了許多,而黑熊似的才子在嬌小的蘭花面前委屈的模樣也着實好笑,一時間房間里充斥着輕鬆歡快的笑容,把身上的黑沙暫時地拋到了腦後。

「你看,我就說連博士是何等的人物,怎麼會和我生氣呢。」才子涎笑着用肩膀蹭了蹭蘭花。

蘭花卻不給面子地哼了一聲,走到唐心與連珍身後坐了下來,親昵地拖住了連珍的手,嬌笑着朝連珍說道「姐姐不要生氣啦,我替他給您賠不是了。」

「是呀,是呀,連珍姐又何必和個沒開化的蠻熊慪氣呢!」唐心也在旁邊笑着敲著邊鼓。

連珍一手拉住蘭花,一手拖住唐心,微笑着搖動着「看你們把我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我這個人脾氣也不好,也不能全怪小才的。」

才子這個人或許脾氣暴躁,頭腦簡單,缺點很多,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死要面子活受罪,臉皮厚,自然有他的好處。

才子嘿嘿笑着坐到了我的旁邊,討好似地點頭哈腰地嚷嚷着「一開始我就看出來連博士不一般,宰相獨子能行船,我看連博士肚子裏都能開飛機了!」

這句馬屁實在太明顯,太直接了,連珍的臉頓時紅透,這個女人笑起來其實還是很有些韻味的。

「才兄弟,你可太幸運了,要是換成我,連姐一早就把扔出去了!」陳果露出一個誇張的恐懼表情笑道。

「去你的!陳果,你也要造反了么?」連珍含嗔帶怒地瞪了一眼陳果。

陳果吐著舌頭朝大家做出個完蛋了的模樣,又惹得眾人一頓大笑。

最初大家見面時的不愉快煙消雲散。

「連博士,能給我們說說我們身上的這個奇怪病毒嗎?」我看大家歡聲笑語間,氣氛已經很融洽輕鬆了,忍不住把話題轉回到現在最重要哦的事情上。

我的問題一出口,笑聲便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連珍的身上,而連珍的表情也立刻便的嚴肅起來。

「五天前我們接到了寅遠的電話,慕教授就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派我和陳果趕了過來,兩天前我們到達了鳳凰,借用當地的儀器對血樣進行了檢測。」連珍看着寅遠說道。

寅遠立刻點頭「我到鳳凰醫院,那裏的醫生檢查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很着急就按照唐心姐給我的電話打了過去,沒想到連博士和陳博士很快就到了。」

連珍點了點頭,接過寅遠的話「其實就算在北京的實驗室里檢查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因為最先進的已經被我們帶來了。」她拍了拍手邊的幾個儀器箱。

「剛才的現場抽樣檢測和之前的檢測沒有太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們現在體內的病毒更加活躍。」連珍表情凝重得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件事情不僅沒有我們當初想像的那麼簡單,而是非常嚴重。

「這種病毒在醫學史上從沒發現過,所以我剛才會那麼關心你們的感染過程,因為我想找到傳染源,找到病毒發源體,這種病毒和白血病類似,會造成*人體血液內的健康紅細胞迅速大量減少,從而影響患者的健康,甚至威脅到生命,應該說這種病毒的繁殖能力和吞噬血細胞的速度都是出乎我們想像的快速。」連珍的話言簡意賅,讓所有人都馬上意識到了黑沙的可怕。

只有才子這牲口迷茫地問推了推我「狼,白血病是啥?血細胞是幹啥的?」

我立刻感覺到一股胸悶,連珍聽到才子的問題,張了張嘴,想要為才子解釋,我立刻舉手制止了連珍這種好心的行為,要想給才子解釋明白,估計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從人體構造講起了。

「白血病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血液病,基本上治癒的可能性很小,而我們身上的這個比白血病還要厲害很多,大概的意思就是沒救了。」我平靜地為才子做出了一個他能聽明白的解釋。

「哦」才子點了點頭,用手支起大腦袋平靜地望着連珍,等着她繼續講下去。

看到我們如此鎮定,連珍驚訝地掃視了坐在她面前的七個人,眾人的表情都好象是在聽她講故事一樣,似乎根本就與我們無關,沒有半點慌亂。

她並不知道就算以現在的醫學無法治療我們身上的黑沙,我們還有一條自救的辦法,大不了就進大漠裏吃沙子,死亡之海固然可怕,但是現在看來找不到孔雀城,喝不到天賜神泉的水我們也是死路一條。

所謂習慣成自然,對於唐心、我、才子而言,這不是第一次和老天爺玩這種以命相搏的遊戲里,而蘭花所經歷的驚險也不少,溫老對死亡的感覺在我看來,從他這一輩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心愿實現以後,更是已經到了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的境界了,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恐怕就是因為他而連累了我們幾個人感到內疚吧。

「連博士,您繼續。」我向滿眼驚詫的連珍做了個請的手勢。

連珍突然露出個無法理解的表情,搖了搖頭「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比醫生還要平靜理智的病人。」

聽到連珍的話,陳果立刻連連點頭,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我們。

「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件禮物,上帝常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考驗著人們對待這件禮物的態度,是收回還是給予是上帝的權利,但是用什麼態度對待生活則是我們的權利。」唐心淡笑着說道。

連珍的眼裏除了驚訝外,多了幾分敬佩,我暗叫了聲慚愧,似乎並沒有唐心說的那麼堂皇,如果不知道天賜神泉,恐怕我現在絕對不會這麼平靜。

「看樣子一定要去吃沙子了。」才子輕聲嘟囔了一句,連珍奇怪地看了眼才子。

「因為黑沙是存活於人體血液中,按照現有的治療辦法和藥物,我們還沒有根治的辦法,甚至連有效控制它繁殖擴散的辦法也沒有。」連珍說到這裏微微嘆了口氣,轉而又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但是你們身上的情況讓我非常不能理解,按照我所計算的病毒繁殖能力速度,你們現在絕對不應該是這種情況。」連珍摸著唐心和蘭花的手臂。

「這按道理只是在感染后第三天的情況,不知道你們身上發生過什麼?」連珍詢問地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與陌生女人,尤其是一個年齡不算太大,還很有些姿色氣質的女子對視讓我有些局促。

「我們的確是吃過一些東西,或許和這有關係。」說着我拿出了一塊太歲遞給了連珍。

「這是……」連珍看着我。

「太歲,又叫肉靈芝。」唐心替我解答了連珍的問題。

「太歲?」連珍激動地脫口驚呼,這還是連珍第一次表現得如此激動,看來她也聽說過這個神奇的東西。

「是的,如果連博士有興趣,你可以帶些回去研究,關於我們身體上的病毒,不知道您還可以告訴我們些什麼?我想知道它的傳染途徑。」

連珍整理了激動的情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太興奮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傳說中神秘的太歲。」

我理解地朝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在你們七個人當中,賈老與寅遠的血細胞都存在了抗體,只可惜我們現在無法分析出抗體的結構,而且這種抗體所起到的作用只是抵禦,而不是消滅病毒,所以即便能夠分析出抗體,並假設可以生產出來,也沒辦法對已經感染者進行治療。」連珍的確不愧為權威的專家,說出來的話連我這個外行也能聽的很明白。

在學校的時候,我就總結出一個規律,專家就像老師一樣,好的老師並不是憑他的學歷和專業知識的深淺來評價的,好的老師所講的知識讓所有的學生都能聽得懂,聽得透徹,就像真正的專家能夠用很淺顯的語言表述非常高深專業的內容。

根據這個規律,我認為連珍雖然有些驕傲,但的確有她值得驕傲的資本,並不是盲目自大。

「關於這種病毒的傳播方法,我們研究的結論很有意思。」連珍揚了揚眉頭「傳播只會在動物與動物之間展開,它的方法是靠血液接觸和視覺。」

我皺着眉頭迷惑地看着連珍,血液接觸傳播這個我能明白,也是許多疾病的傳播方式,但這個視覺傳播,是什麼意思?

連珍也看到了我的疑問,淡淡笑着說道「所謂視覺傳播對我們來說也是初次發現,因為我們發現這種病毒的原生體能夠感染一切動物,而且存活於動物的眼睛細胞中,所謂的視覺傳播就是在傳播的有效距離中,排除了血液傳播以外,只有發生視覺上的相遇,才會發生感染,視覺傳播的有效距離是三米。」

這可是件新奇事,原來兩個人站在三米以內互相對視就能感染黑沙!暗呼了聲僥倖,幸虧向老太爺每次來和我聊天的時候都是站在院子外,之間相距足有七、八米。

這也難怪溫老能在不知不覺見把病毒傳染給我們。

這麼說的話,難不成以後我們要閉着眼睛裝盲了?這可為難的緊,不過還好,至少我們不需要被死死地困在這裏了。

「連珍姐,你們說過已經採取了預防的辦法?」唐心淡著望向連珍,唐心說的不錯,既然連珍和陳果明明知道了黑沙的傳播途徑還敢走進來,並且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對視,那麼他們一定知道該怎樣預防了。

連珍點了點頭,朝陳果擺了擺手,陳果忙不迭地從箱子裏取出了七八個小藥瓶似的拇指粗細的透明瓶子,高約十公分的樣子。

瓶子裏裝着大半憑的透明清亮的液體,難道這液體可以預防黑沙傳染?除了陳果,所有人都一臉茫然,不明白這瓶子有什麼奧妙。

連珍接過瓶子,扭開了瓶蓋,變戲法似地手間出現了個小巧的塑料鑷子,伸進瓶子小心翼翼地夾出來個薄如蟬翼的透明薄膜來。

「隱型眼鏡?」唐心恍然大悟地輕叫了一聲。

連珍笑着點了點頭「對,就是隱型眼鏡,可以有效地阻止病毒傳播,這些是給你們準備的,每瓶裏面是五副,戴上眼鏡以後你們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了,但是注意一定要小心。」

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那瓶中的液體里裝着幾不可見的隱型眼睛,暗笑自己少見多怪,沒有見識。

在連珍的教導下,每個人都學會了如何戴隱型眼鏡,眼睛裏貼上個東西,雖然很薄,但依舊感覺有些不舒服,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點不舒服完全可以接受,比困在這裏等死強太多了,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們去做。

「連博士,以我們身上的病毒目前擴散的速度,我們還有多少時間?」我盯着連珍輕聲問。

聽到我的問題,所有人自覺地停止了手上的活動,默默地注視着連珍。

「按照目前的醫療水平,和我們的研究能力,六到九個月,我們有可能會研究出治療這種病毒的辦法,但是,」連珍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如果不服用太歲,按照病毒的正常繁殖能力,一個人從被感染到死亡,最多九天的時間,而目前以你們身上的病毒受到抑制后的擴散速度來看,你們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連珍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基本上已經接近於無聲了。

眾人默然無語,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需要做的是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在茫茫沙漠裏找到一座被掩埋在黃沙下的古城。

這種難度絕對不比在遼闊的大海里尋找一艘沉船容易。

雖然在地圖上我大致標出了那張星相圖的路線,但是殊不知地圖上的那一個點在實際里可能就有成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差距。

一個月,我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個,小郎,你也不要灰心,我回去研究一下這個太歲,或許結合這個神秘的在傳說里被說得無比神奇的東西可以治療你們身體里的病毒呢。」連珍咬着嘴唇,說得很沒信心。

我淡淡地笑了笑,這太歲我們也吃了三、四天了,如果真的可以治療黑沙也應該早就見效了,雖然明顯起到了抑制黑沙的擴散速度作用,但黑沙依舊在不斷地擴大,黑斑在不斷地增加。

「連博士,我們打算明天就回北京了,你們一起回去嗎?」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徵詢地看了看眾人,每個人都朝我微微點了點頭。

「好的,如果你們願意可以住到我的研究所來,這樣我們也方便互相交流,而且一旦有所突破,也方便我們馬上實施。」連珍向我們發出了邀請。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客氣地決絕了連珍。

「哦?更重要的?」連珍一臉無發理解地看着我,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

「是的,更重要。」我認真地點了點頭,救自己的命難道不是更重要的事么?我絕對相信連珍所說的六到九個月的時間是她樂觀的估計,而我們還有最多一個月的命應該也是她的樂觀預算,說實話,我或許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巧合,但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是這樣,還不如放手一搏,死在病床上和死在沙漠裏有什麼區別呢?

「那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會勉強你們。」連真嘆了口氣,看她難過自責的表情,分明是以為我們要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把身後事都處理好。

「最後一個問題,這種病毒的命名我希望你們提供意見。」連珍表情很鄭重,難道是給我們個機會在死以後能留下點永垂歷史的東西?我好笑地想。

「黑沙。」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黑沙?」連珍對我們的異口同聲異常驚訝,滿臉迷惑地重複了兩遍,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到也的確貼切,確實像黑色的沙。」

戴上了隱型眼睛后沒有了傳染的擔憂,當晚,我們一行人來到了向老太爺的家裏,老人並沒有問太多的問題,聽說我們明天就要離開,忙招呼著寅遠的父母為我們張羅了一桌豐盛無比的美味佳肴。

在酒桌上沒人再提關於黑沙的事情,氣氛異常輕鬆歡快,寅遠、蘭花和唐心分別演唱了幾首歌曲,都是各自民族的民歌,唐心的兩首英文歌讓我見識到了這個可愛女子多才多藝的另一面,雖然對於英文,我是鴨子聽雷,但是優美的旋律和動人的歌喉讓我不自覺地沉醉其中,絕對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看着連珍和陳果連聲叫好,我知道,唐心唱的的確是好。

但是我也注意到了陳果看唐心的眼神似乎格外的溫柔,有幾次甚至有些痴痴的感覺,這讓我很不爽,甚至生出了幾許酸酸的嫉妒,不過陳果與魏國亮不同,陳果不算年輕,卻很成熟,為人爽朗幽默,雖然不夠英俊,但陽光乾淨,怎麼看怎麼都是個值得女人喜歡的男人,我心裏有點忐忑,煩躁,竟然生出了些自卑的不安。

不過轉念一想,我應該高興驕傲才對,這麼優秀的女子喜歡的是自己,實在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我應該相信自己,也相信唐心的。

席間大家言談正歡,才子口沫橫飛地給連珍講著一些奇聞趣事,聽得連珍驚嘆連連,我則默默地看着陳果與唐心談論著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不自信的感覺無法抑制地升了起來,比較起唐心的優秀而言,我實在是太過與平凡了。

「郎大哥,吃醋啦?」精靈古怪的蘭花突然嬉笑着朝我眨着眼睛輕聲說道。

「小丫頭,你懂什麼呀,我有什麼醋好吃的?」我用不屑一顧來掩飾自己被看穿的尷尬窘迫。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蘭花不屑地皺起了鼻尖「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吃醋嘛!誰說我不懂了,可別忘了我是馬上就要結婚的人了!」

蘭花的話讓我微微愣了瞬間,我總覺得做為男人就應該胸懷廣闊,不應該干涉唐心的一切,但是蘭花的話提醒了我,對女人而言,有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吃醋代表着你愛她,而寬容在她看來或許是一種不在乎。

「郎大哥,我看你和唐心姐每天就像捉迷藏一樣啊,我都着急,她是女孩子臉皮薄,可是你一個大男人怎麼也這麼推三阻四的呢?我要是你呀,就要告訴全世界,唐心是我的女人,誰也不許碰!」蘭花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教育着我。

「唐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把電話留給我嗎?很久以前慕教授就向我提起過你,還說有機會介紹我們認識呢,沒想到我們有緣在這山青水秀的地方偶遇。」陳果很有禮貌地隱晦地向唐心表達着好感。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說慕玄烈那個老傢伙曾經要給唐心和陳果當月老嘛!當着我的面追求我的女人,當我是透明的么?

唐心笑了笑,瞥了我一眼「這個電話號碼好象,似乎…….」

我走到唐心身邊,伸手親昵地攬住唐心的腰,接過唐心的話笑着對滿眼震驚的陳果說「好象不方便哦,我會吃醋的!」

「郎兄弟和唐小姐?」陳果從震驚中蘇醒了過來,磕磕巴巴地問了句。

「雖然還沒有登記結婚,但實際從時間上算已經是老夫老妻了。」我笑着將陳果推下了萬丈深淵。

「去你的!誰跟是你老夫老妻!」唐心羞紅了臉嗔怪著把拳頭捶到了我的胸前,不過這副表情配合動作完全是小女人撒嬌的樣子。

陳果認真地看着我和唐心半晌,悠悠地嘆了口氣「郎兄弟,我真羨慕你,可惜我和唐小姐相識太晚了。」

「陳大哥,就算我們同時認識唐心,你也沒有機會的。」陳果疑惑地望着我,我笑得異常的舒暢「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緣分,兩個有緣分的人他們腳上纏着一條紅線,無論多遠,都會走到一起。」

「哎,別說了,再說我就要自殺了!好不容易碰上個好姑娘,卻被你小子捷足先登,偏偏我看你又特別順眼,不忍心橫刀奪愛。」陳果露出誇張的痛苦表情搖頭嘆息。

憑心而論,陳果的性格讓我很欣賞,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直言坦率。

「奪也是奪不走的!」我哈哈笑着轉頭望向唐心「你說是不是?」我的語氣變的柔和,此刻雙腮桃紅,眼波溫柔的唐心在我眼裏美得一塌糊塗。

「恩。」唐心輕輕點頭,把腦袋靠在了我的胸前。

「求求你們了,別再打擊我了好不好?非要在我的傷口上撒把鹽嗎?」陳果無奈至極地翻著白眼,看得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陳大哥,我還是真的很佩服你,明知道我們有致命的病毒還敢求愛,你是不是想玩弄感情啊?」我開玩笑地問陳果。

陳果的表情嚴肅起來,正色地坐直了腰板「愛,正所謂發乎於情,那是一種感覺,不會因為一個人能活一百歲,一千歲而生,也不會因為一個人只有一天的生命而滅,也許有的人活了一輩子還沒有嘗試了真愛,也許有的人只活了幾十年,卻真愛無悔,郎兄弟,唐小姐,你們很幸福,也很幸運,因為你們是相愛的,雖然無法同生,但至少可以同死。」陳果的眼睛裏流露出羨慕的目光。

「是的,我們很幸福。」我與唐心微笑着對視「但是我們也會長命百歲的。」這一句只有唐心聽到了。

一頓晚飯直吃到了午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陳果的酒量實在是太一般了,但是這小子的確敢喝,捧起大碗來者不拒,最終在和我連幹了三碗后,不醒人世了。

而連珍的酒量卻大大地出乎了我的預料之外,竟然與才子對飲了近十大碗!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我暗暗讚歎,不過在我又藉著感謝之名與她幹了三碗后,連珍再也支撐不住,說起了胡話,蘭花和唐心把我和才子一頓好罵,扶起連珍休息去了。

桌上只剩下向老太爺,我、才子和寅遠,一時間氣氛有些異樣,我知道向老太爺一定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的。

果然,向老太爺幽幽地嘆了口氣「小郎啊,寅遠也把你們進到洞裏的事情都跟我說啦,古有為人臣者,盡忠義之事一說,咱們文王山的人,祖祖輩輩生在文王山,活在文王山,死在文王山,已經不知道幾十代了,如今也算盡了忠義,墓穴既然已毀,也就了了祖先的心事了,咱文王山的人也該換個活法了。」

「老爺子,您打算怎麼辦呢?」我看着感慨良多的向老太爺,這老爺子的情緒好象有些反常啊。

「你們走了以後我就會告訴族人,祖先託夢給我,男子生死不離文王山的規矩打今天開始,算是破了,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向老太爺的眼睛射出來的是一種決絕的堅毅。

「老爺子,那您自己呢?」我忍不住問道。

「呵呵,小郎,我九十六年來沒離開文王山半步啊,這裏不光有我的家,還有我的魂,我是不會離開的。」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吧?寅遠就交給你了,老頭子我也沒什麼報答你的,就給你行個禮吧。」向老太爺說着掙扎著就要坐起來。

我一聽老人要給我施禮,立刻大吃一驚,這不是折煞了我嘛,連忙站起來制止了老爺子,「老爺子,您這麼說可就我這個做晚輩的承受不起啊,我答應過您,就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寅遠跟着我,我自然不會委屈他的。」

向老太爺微笑着點頭,仔細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自言自語地喃喃著「不錯,我老頭子是不會看錯人的,你小子是塊材料,早晚會有所成就的。」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寅遠突然跪了下來,給向老太爺磕了三個響頭「老祖宗,您放心,寅遠一定聽郎大哥的話,您老要保重啊。」說着說着竟然哽咽起來。

向老太爺一臉安詳地注視着寅遠,伸手摩挲著寅遠的腦袋「伢子,你還太小么,不懂得的,以後叫不得郎大哥撒,要叫師傅呦。」

寅遠立刻轉向了我,叫了聲師傅。

「別,別。」我連連擺手「叫什麼師傅啊,我比寅遠大不了幾歲,叫大哥就好嘛。」

「要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向老太爺滿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心想拗也拗不過這老頭,先答應下來,以後再說吧,向老人點了點頭,把寅遠拉了起來。

交代完一切的向老太爺像是了了一番心事,長長地吐出口氣,就像再無遺憾了似的,沒來由的,我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向老太爺有些不太對勁。

寅遠伺候着向老太爺去睡覺,我拉着才子走下了吊腳樓,總覺得屋子裏有些氣悶,望着滿天璀璨星空,輕風吹過,竹林沙沙做響,清爽宜人,深夜靜謐安詳,些須煩躁的心緒立刻平靜了下來。

「狼,大漠可不是好玩的地方,進得去出不來的。」才子嘆了口氣,悶聲說道。

我奇怪地看了眼才子,有些好笑地問道「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咱們上山下海也不是第一趟了,咋說起喪氣話來了?」

才子暴躁地撓著頭髮,表情很是苦惱「爺爺的,老子也說不清楚,以前就是再兇險,咱也沒皺過眉頭,從來沒怕過,可是不知道這回是咋了,想想心裏就有點打憷!」

「你小子是不是打有了媳婦,膽子就越來越小了?」我嗤笑着瞟了他一眼。

「滾你個腿的!」才子對我怒目而視,「誰敢說老子膽小?」

我看着才子真急了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子,這次咱不去是不行啦,五口子的性命掐在手裏呢,這次老天保佑咱們活下來,以後也該正而八經地過日子啦。」

「你們在這裏呢。」唐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和才子齊齊回頭,唐心和蘭花無聲無息地已經走到了我們身後。

「你倆啥時候學會輕功了?走起路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朝唐心笑了笑,開了個玩笑。

「是你們想心事想的入神了吧?」蘭花輕笑着說。

「蘭花,下午你聽到連醫生說沒辦法治咱們的時候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想起下午蘭花的不同尋常的平靜,忍不住問道。

蘭花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子的。」

「為什麼?」

「感覺。」

四個人都沉默了下來,感覺的確太玄妙了,而蘭花的確又不是普通人。

「我剛才看到了些東西。」沉靜了半晌,蘭花出了聲。

「我看到向老太爺身邊的那兩個魂魄沒有了。」蘭花輕聲說。

我的心猛地一跳,因為我已經意識到蘭花這句話的意思,正所謂生者三魂,普通人的三魂中一魂守天,一魂轉生,一魂守人,而向老太爺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白馬,從他接過白馬這一天就是三魂守護,就如蘭花第一眼看到向老太爺的時候,老人身邊除了肉體之中的魂魄還有兩魂守護著,如今兩魂消失,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向老太爺命不久矣。

難怪我總覺得老爺子今天怪怪的,該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數將盡,雖然老人以九十六歲的高齡歸天,絕對是壽終正寢,功德圓滿,但生離死別的惆悵依舊讓我的心情沉重了許多。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生死離別經歷了太多之後,或多或少讓我對死亡的恐懼消減了許多,古老夫子、祖父、向老太爺,都在無聲教導着我該如何面對生死,面對生活,就像唐心所說的,我們沒辦法選擇生死,卻可以選擇如何生活。

「賈老與溫老怎麼樣?」我輕輕地握住了唐心的手,掌心傳來的溫暖立刻讓我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賈老還好,只是喝酒多了點,溫老哥的身體可有點不太對頭,體溫忽高忽低的。」唐心擔憂地嘆息了一聲。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下午你和賈老研究得怎麼樣?」

「本作品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www.16……k.cn!根據你所繪製的路線圖,我們圈出了大致的範圍,位於沙漠的腹心地帶,聽賈老說,那片區域叫做死亡海,也是整個大漠中最兇險的範圍,人們稱大漠為進得去出不來,而那一帶被人們叫做進不去出不來,意思就是說根本無法到達那裏,即便有人到了也不會再出來了。」唐心被我握住的手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能感覺到她在說道進不去出不來的時候身體打了個寒戰。

「而最困難的是,那裏方圓幾百公里,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古城的確切位置,也根本不可能把整個區域都向下挖掘。」唐心又嘆了口氣。

「雖然我對西域的歷史了解不深,但賈老絕對可以稱得上權威,他很明確地指出從西漢有記載以來,大漠上所出現的大小國家並沒有一個是在那個區域,而且除了有關於黑孔雀城的傳說以外,所有的歷史資料上都從未提起過一個叫做孔雀城的西域城郭。」

「當然,這並不等於歷史上果真沒有這個孔雀城,我反到相信這個孔雀城確實存在過,因為西域各國常年互相征戰,而且生存在匈奴與漢朝的夾縫當中,所以孔雀城如果是個極小的城國,很有可能為了生存而隱匿行蹤,只不過由於在後來其周遍的環境變得越來越惡劣,加上黑沙肆虐,這個城池便被荒廢而後被黃沙淹沒,到現代,因為自然條件太危險,少有人到達過那個區域,所以根本沒有被發現。」唐心冷靜客觀地敘述著自己的觀點,這時候我印象中的那個理性的女專家再度回歸。

「總之,我們這次面臨的危險和困難可能要比我們以往所遇上的都要多得多。」唐心在最後強調似地加重了語氣。

「才子,你說呢。」我沉默片刻,淡笑着望向了才子。

「不去也是死,去了還有點機會,溫老頭不是常說一句話嘛,萬事自有天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哈哈笑着拍了拍才子的大肚腩,這牲口終於想通了。

其實二十多年的相處,才子的為人心性我甚至比他自己都要了解,絕對不是怕死怕事的人,我們出生入死多少次也沒看他皺過半點眉頭,至於剛才的猶豫,大部分是因為蘭花的緣故,人一旦有了牽掛,自然而然便會矛盾,這絕對不是膽小,這叫男人的責任。

不過無論是他還是蘭花,都染上了黑沙,若不賭一次,根本就沒有其他活命的辦法,而我必須要他清楚這一點。

「小狼,你有什麼計劃?」唐心仰頭望着我,輕聲問道。

「我相信既然水雲紗需要我們把它送回到孔雀城,或者也不希望和我們一起在沒有到達孔雀城之前就被埋在大漠裏吧。」我笑了笑遙望着星空說。

「蘭花,你覺得呢?」唐心望向蘭花。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水雲紗很可憐,她不會害我們的。」蘭花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再也沒有出現過?」唐心不甘心地追問。

蘭花搖了搖頭。

「小狼,你說說,這次咱們該怎麼干?」才子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我們要在大漠裏尋找,費時費力,開車是不行的了,在大漠裏最管用的還得是駱駝,用駱駝就得找個駝工,最好是能充任嚮導的,這個我聽老樹妖說過,他認識一個在新疆干倒斗摸乾屍的,到過大漠的每一處角落,我們就找他,其他的么,工具裝備帶全了,完了就聽天由命吧。」聽天由命四個字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小狼,你說昨天晚上咱們在那墓穴里看到的景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像全息電影似的!」唐心眨著好奇的眼睛望着我。

都說熱戀之中的女人容易被沖昏頭腦,我現在體驗深刻,唐心這種專業考古學者,在各方面知識都要勝過我的人,居然詢問我那怪事的原因,這除了充分體現了唐心對我盲目的信任外,還體現出唐心強烈的求知慾。

我很想給她一個全面到位的合理解釋,可惜我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呢。

「依我看啊,那好象就是咱們老家那邊說的回魂夜!」才子突地神秘兮兮地插口說道「冤魂聚集在一起,死不瞑目,每到死忌的時候就會顯身,向老頭和寅遠不也說往年的八月十五也總能聽到哭聲么。」

「才爺自從跟了蘭花變得是越來越聰明了啊,簡直就快到達了舉一反三境界了,我小郎是甘拜下風了。」我曬笑着朝才子立起了我的大拇指。

才子立刻露出一臉的得意,開始了長達三分鐘不間斷的自我吹捧。

「那女人的長相一點也不像亞洲人。」我把才子的自誇全部過濾,好奇地對唐心說。

唐心笑着點頭「絲稠之路上,人類有兩個方向上的流動。向東有希臘人,阿拉伯人,雅利安人,粟特人等。向西有塞人,羌人,丁零人,月氏人,匈奴人,回鶻人,蒙古人等,但直到現在觀點仍很不一致:一種認為是白種人為主,一種認為是以黃種人為主,在實際考古中似乎都能認證這兩種觀點,因為甚至在同一個墓穴中,出土的既有白種人又有黃種人。但還是有一個共識。就是越往東越傾向於黃種,越往西越傾向於白種。」

這些對我來說,都屬於太過於專業的東西,西域三十六國、五十四國,我除了知道幾個耳熟能詳的以外,大半連國名都說不出來,更談不上人種的劃分和演變了。

又閑聊了半晌,眼看着一輪圓月西墜,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八月十五沒賞著月,十六也算圓了心愿,明天還要趕路,四個人回到房間,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美味的香氣給吸引得睜開了眼睛,卻原來是寅遠的父母早早地起來為大家準備美食,在眾人的背後,寅遠和他的父母才露出了難捨難分的一面,古語說的好,「兒行千里母擔憂」雖然當着向老太爺的面,寅遠與父母不敢表現出來,但這份情感卻是深厚無比的。

看着寅遠含着淚給哽咽的母親和沉默的父親磕了三個響頭,「二老等著寅遠有出息了,就接你們進城享福!」寅遠信誓旦旦地說,語氣堅定不移。

我看得心裏半是辛酸半是欣慰,百善孝為先,我相信一個孝順的人至少差不到哪裏去,對寅遠我又增加了幾分好感,辛酸是看到寅遠與父母的依依惜別,我就想起了老夫子和祖父,還有雲妮。

北京諾大一個家裏只剩下了雲妮和莫雅一大一小孤獨地度過了中秋團圓佳節,不免讓我有些內疚。

吃過了早飯,太陽也只是剛剛升起,朝陽霞光萬道,在向老太爺的揮手中,一行人踏上了返回北京的路,這一次隊伍又壯大了不少,除了連珍和陳果外,還多了寅遠和溫老。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回北京,呵呵,回去以後咱們一定要到那個小店裏好好再喝一頓!」溫老笑着說道,只是委頓的眼神和雙頰不正常的潮紅隱隱顯示著溫老的身體的確不太妙。

四天後,我們回到了北京的家裏,賈老連家都沒回便直奔部里去報告此次行動的經過,唐心和蘭花也一同前往,其實他們這麼急切地目的不單單是為了彙報文王山一行的重大發現,最主要的還是請示接下來的行動,新疆大漠之行。

不過在我的要求下,還是把這次大漠之行的根本目的給隱瞞了下來,我對賈老、唐心說是避免引起恐慌,賈老深信不疑,對我連聲稱讚,說我心思細膩;不過唐心看向我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玩味,看樣子這丫頭已經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和才子、溫老帶着寅遠則在第一時間裏趕回了家,卻撲了個空,莫雅上了幼兒園,雲妮上學,無奈地看了眼廚房的冷鍋冷灶,我揮了揮手「走,殺向潘家園,突擊檢查老樹妖,看看這廝有沒有趁咱們不在把店給賣了!」

這時十一已過,可北京的天氣卻沒有涼下去,太陽又大又毒,走進潘家園,熙熙攘攘火熱一片,微笑着和許久沒見的熟人打着招呼,一路向溫古齋走去。

「溫老頭,看看這鋪子,咱們兄弟支起來的!」才子老遠就指著招牌得意洋洋地顯擺道。

「溫古齋,好名字,呵呵,小狼取的吧?有心了!」溫老望向我的一眼裏蘊涵了許多,欣慰,感動,還有信任。

我想溫老已經看出來了我取這名字的含義。

「老頭,這次咱們回來,你也甭迴文王山了,留下來,咱們爺們兒天天喝喝酒,侃侃大山,多好!」才子摟着溫老的肩膀涎笑道。

「若是有命回來,老夫還真不想走了!今生有幸交上兩個莫逆,豈能辜負老天的厚愛?」溫老欣然允諾。

不管怎麼說,溫老這個空頭支票還是讓我高興了許多,想起以前每逢颳風下雨,收攤偷懶,幾個人貓在小小的烤鴨店裏,來上兩瓶二鍋頭,再弄半爿烤鴨,邊喝邊聊,那是何等的愜意。

走進溫古齋,沒想生意還真不錯,老樹妖和兩個夥計都忙活着介紹着手裏的玩意兒,對象居然還都是藍眼睛高鼻子的洋人!這讓我暗暗一笑,看來老樹妖已經充分地得到了才子的愛國主義的教育,既然咱不能傷害洋人的身體,那就謀殺他的錢包。

幾個人侃得正到關鍵時刻,吐沫橫飛,額頭見汗,嘴裏卻一刻不停,老樹妖不時還跳出兩句ok,good之類的英語,看着他嘴角那抹鬼笑,我就知道這兩老外跑不了了。

果然,兩老外一邊往外掏著美金,一邊不停地用生硬的漢語說着謝謝,這小子也算是創匯了。

「您二位走好!幫我問候您全家!拜拜!」老樹妖眉開眼笑地點着手裏的鈔票,抬眼這才看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的我們。

「哎呀!溫老頭!」老樹妖三步並做兩步地沖了出來,一把將溫老抱了個結實,激動得唇上那兩撇鬍子都一顫一顫地抖著「老哥,你可想死我了!」

「哈哈,老樹妖,你這嘴上的功夫可愈加長進了,剛才看了你一番表演,我現在可不敢信你的話哩!」溫老哈哈大笑地逗著老樹妖。

老樹妖立刻急了,漲得滿臉通紅,指手畫腳地對天起誓「哪個孫子說的是假話,讓老天爺一個雷劈死我!」

看到老樹妖這麼激動,我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老樹妖幽怨無比地白了一眼我和才子「二位爺還知道來店裏瞧瞧?我還以為這甩手掌柜的,您二位是打算做到底了!」

即便如此炎熱的日頭下,老樹妖的幽幽眼神依舊讓我深深地打了個寒顫,那眼神語氣活脫脫一個獨守空房的深閨怨婦模樣。

「別墨跡了,要把老子曬死了,快走!快走!」才子不耐煩地催促道,他的身體最為龐大臃腫,受不得熱,這時候已經像洗澡似的,渾身都被汗水溻透,額頭的汗珠劈啦啪啦地順着脖子往下淌著。

老樹妖連忙跑進店鋪里交代了一聲,轉身五個人鑽進了小烤鴨店裏,算來也有一個多月沒光顧了,老闆娘拉着又聊了半晌,找了個過穿堂風的涼爽位置,照例要了兩瓶二鍋頭,一隻烤鴨,老闆娘又熱情地給上了一個冰鎮的西瓜。

「老樹妖,這是我徒弟寅遠。」我指著老樹妖對寅遠說「叫木叔。」

寅遠立刻站起來恭敬地鞠了一躬,叫了聲木叔,老數妖上下打量了一番寅遠,點了點頭「小夥子不錯,小狼,你小子會點啥本事居然收了徒弟?」

我哈哈一笑「哈哈,還不是知道您老有本事,我這是幫你找個現成的便宜徒弟。」

「果真?」老樹妖半信半疑地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我看到老樹妖把我的話當了真,心裏反而猶豫起來,畢竟像老樹妖這身本事惦記着想學的人可多了去了,但是俗話說的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這麼做已經有些犯了行里的擊毀,畢竟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是不好意思直口拒絕的,再說也不知道寅遠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行,「木大哥,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我是想讓寅遠先到鋪子裏面鍛煉、鍛煉,一是見見世面,再也看看有沒有可能在這行里發展。」

老樹妖露出個恍然的神情,點了點頭「那可正好,溫古齋的名號越做越響,店裏也是生意越來越好,你和才子又一天天也見不著個人影,的確是有些忙不過來了,我這年齡也是大了,前兩天仿了副畫,沒想到這手竟然抖得厲害!」老樹妖嘆息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把老樹妖拉進溫古齋之後,我和才子在店裏待的時間實在有限的很,大多數時間都把店鋪扔給了老樹妖,也確實難為他了。

老樹妖呵呵笑了笑「我也是想收個徒弟,自己收手了,我看寅遠這孩子不錯,但自古我這行當就是單傳,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先讓我看這孩子一段時間,看看這孩子到底適合不適合吃這行的飯再說。」

我真有點大喜過望的感覺,這老樹妖的本事在潘家園可以說得上有口皆贊的,雖然寅遠跟着我絕對不至於餓著,但如果能跟老樹妖學到他的一身本領,那他跟他的父母許諾的接兩位老人進城享福的事可就實現了。

我沖着寅遠使了個眼神,這小夥子幾天下來也逐漸變得圓滑起來,立刻領悟了我的意思,站起身給老樹妖深深行了個禮「木叔,以後該幹什麼您儘管吩咐,我有啥干錯的地方,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幾個人許久不見,由其是溫老歸來,再度重逢都是滿心歡喜,興高采烈地邊喝邊聊,說起這一個月來的經歷,我把去文王山的經過講了一遍,依舊是把身中黑沙的事情給隱了過去,說到火藥炸粽子,身陷狂蠍陣,聽得老樹妖驚嘆連連。

「兄弟,我真服了,」老樹妖一臉心悅誠服地朝我作了個揖「你要是肯去倒斗摸陰,憑兄弟你的膽色和身負的堪輿奇術,金錢財寶必定是手到擒來!」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老哥的話雖然沒錯,但人各有志,撅陰宅,摸陰財實在是損德折壽的事,就像您老哥一樣仿摹做古足可以以假亂真,我到沒看見過你拿這本事做過大生意呢?」

老樹妖苦笑點頭「兄弟這話說的對,咱們會的都是取巧的把勢,偏偏又死守着規矩,呵呵,也活該怎麼爺們兒受窮,不過好歹圖個心理塌實!」

「溫老哥,這次突然一起回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老樹妖抬頭望向溫老。

「不瞞老弟,這次回來,還真有些事要辦的。」溫老坦誠地點了點頭。

老樹妖抿了口酒,輕輕嘆了口氣「事情偏偏趕的不湊巧,兄弟我卻有些急事,這兩天要趕去哈密一趟,恐怕是幫不上老哥了。」

老樹妖這句話一出,我和才子、溫老不由得微微一愣,相互看了看,沒想到來的早不如趕得巧,老樹妖竟然和我們同路!

「老傢伙,你去哈密干鳥?不老實在家看店?」才子邊大口地嚼著一片金脆流油的鴨皮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老樹妖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四下掃了一圈,確定旁人聽不到,把頭往中間湊了湊,老樹妖這舉動表明有很重要也很隱秘的事情要說,其餘四人立刻心有靈犀地把頭湊上來圍成了一圈。

「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位新疆倒騰乾屍的朋友吧?」老樹妖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溫老和才子。

我心裏又是一動,說曹操,曹操到,我本來就計劃着怎麼向老樹妖開口讓他幫我介紹引見一番呢,沒想到老樹妖先提到這人了,連忙點了點頭,不由又加了幾分心思仔細聽着老樹妖講述。

「那朋友前兩天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前段時間像往常一樣騎着駱駝進入了白龍海,這個人呢別的能耐沒有,但是在沙漠裏尋路的本領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曾經給幾個探險隊和考古隊都做過嚮導,號稱熟悉每一寸大漠,他進出白龍海沒有一千次也有百八次了,每次從河口子到白龍海二百公里,他騎着兩匹駱駝來回剛好走十天,從沒出過錯,這次進去的時候也還想和平時一樣的,沒想到第四天,按道理該要進入白龍海了,結果卻遇上了黑沙暴!沙暴過後,他竟然迷路了,這對他來說可是件奇怪的事,而更奇怪的是,他遠遠地看到了一座古城!而實際上,在他的記憶中,這附近是沒有什麼古城廢墟的!」老樹妖說到這裏,話音一頓,喘了幾口氣,抿了口酒,表情嚴肅鄭重,他這一番話到把我們幾個人的興趣給勾引起來了,每刻都想着鳳凰城,聽到古城立刻就好奇起來。

老樹妖看了我們一眼,似乎很滿意他的講述所達到的效果,咧了咧嘴,接着說道「他以為那隻不過是海市蜃樓,當地人都流傳著若是惹得胡大不高興,胡大便會用只能看得到,永遠走不到的海市蜃樓把人累死、渴死!」

看着老樹妖眼裏恐懼的目光,大熱天裏我也忍不住渾身有些冷颼颼的,雖然我沒到過大漠,但所聽說的無不是大漠的可怕,隨時可能把人埋葬的流沙風暴,像沼澤一樣吞噬生命的流沙,永遠只能看到卻走不到的虛景,還有各種巨毒的毒物。

「扎伊,哦,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他也知道厲害,追着海市蜃樓走下去,早晚累死渴死在沙漠裏,扎伊拼了命往回走,結果卻聽到有人呼喚着他的名字,傳說大漠裏會有怨死的靈魂呼喚迷路的人,千方百計地把他們引到大漠的深處,扎伊是在大漠裏長大的,對這些本來也是知道的,卻鬼迷心竅地朝着古城走了過去!」

老樹妖又停了下來,大口地喝了口酒,絲毫不顧及我們幾乎要殺人的目光,撕下片烤鴨肉,細嚼慢咽起來。

「我說老傢伙,到底怎麼回事,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別再吊哥幾個的胃口了行不?」才子幾乎是紅着眼睛咆哮著把老樹妖端起來的酒杯給奪了下來。

老樹妖嘿嘿笑了笑,絲毫不生氣「下面的就沒什麼了,扎伊走到了那座古城,竟然不是虛幻的海市蜃樓,真的是一座被廢棄的半埋地下的古城遺址!扎伊在廢墟里找到了一件古錦殘片,上面刺著幾個看不懂的字,他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了古城廢墟,反正就莫名其妙,迷迷糊糊在清醒的時候已經身處白龍海了,他說他去到的那裏以前從沒到過,很有可能是進入了被稱為被胡大拋棄的死亡海!」老樹妖有些不可思議地說,「他回去以後就給我打了電話,希望我能去一趟看一下那片殘錦。」

我、溫老和才子十分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震驚和濃濃的興趣,如果真是如老樹妖所說,扎伊到過的地方是死亡海里的古城,那麼這古城實在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尋找的孔雀城!

「木老弟,你是打算要去看看了?」溫老淡淡地笑着問道。

老樹妖點了點頭,滿眼期盼憧憬,「要不是這兩天有筆買賣耽誤了下來,我可能早兩天就去了,這次剛好趕上你們回來,你們看幾天家,我過去看看,若是真是座重沒被發現的古城,那可就發大啦!」老樹妖強壓着興奮發出聲古怪的笑聲,聽起來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似。

「幾位兄弟放心,若是真有好處,我絕對和你們有福同享!」老樹妖義薄雲天地把瘦弱的胸脯拍得啪啪山響。

「老哥,這事聽起來好象很有些意思啊。」才子把身子斜過去摟住了老樹妖的脖子,嬉笑着說道。

老樹妖是什麼人物?立刻聽說了才子的話外音,有些驚訝的微笑着問「怎麼,才爺對這塊古錦有興趣?」

「嘿!」才子擺了擺手,猛地灌進去滿滿一杯酒,眼睛裏的光一下子亮了起來「那一小塊算個啥?老子是要找那古城!」

才子話一出口,我和溫老對望了一眼,均是暗暗地點了點頭,心想這事由才子說出來最適合不過,無論是我還是溫老若是表現出對這座古城過多的興趣,老樹妖便會生出懷疑,而才子這人向來敢想敢幹,滿心發財,這種反映實在是最真實的。

果然,老樹妖聽到才子的話,眼睛也是一亮,興奮地沖着才子胸口捶了一拳「哈哈,才爺英明神武,跟我算是想到一塊去啦!」

轉而望了我一眼「才爺的意思呢?我本來是邀請你們一起去做這事的,又怕二位瞧不上這點小生意。」

我微沉吟了幾秒,抬頭笑着望向老樹妖「老哥什麼時候看到我和才爺分開過?你的故事還真勾起了我的好奇。」

老樹妖發出一陣興奮無比的哈哈大笑「那溫爺呢?」

「反正我的事也不算急,好不容易和大家聚到了一起,實在是不願意分開,咱們就一起走一趟吧!」

當下,四個人把這事說定,定好了後天一早出發,酒席匆匆結束,老樹妖返回溫古齋去交代離去事項,帶着寅遠熟悉環境,我與才子、溫老則回到了家。

離大門還有十幾米遠,便聽到了一陣陣歡聲笑語傳出來,看來不光唐心、蘭花已經回到了家,雲妮和莫雅也已經回來了,想到馬上就能看到雲妮和可愛的莫雅,我竟然隱隱有些激動。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推門而入,我笑着打斷了正親密地拉在一起說笑着的三女,莫雅看到我立刻高興地大叫着衝過來跳進了我的懷裏。

「莫雅,想爸爸了沒有?」我抱着莫雅走到沙發邊做了下來,親密地在莫雅光滑細嫩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想!」莫雅毫不遲疑地回答。

溫老也聽我說起過出海的經過,知道莫雅的來歷,看到溫老望向莫雅時的喜愛目光,我就知道莫雅這孩子的殺傷力是多麼巨大。

「還知道回來啊?剛剛到家就找不到人影了,你們還真是厲害!」唐心板起來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溫柔的雲妮立刻站出來打圓場,「小狼哥哥走了這麼久,自然要出去看看店鋪的生意,看看老朋友的,唐心姐別生氣嘛!」

唐心看向雲妮露出個無奈的表情「雲妮呀,我是生氣他不在家裏等你,你還幫他說話,把他慣壞了,以後可怎麼辦呢!」

我立刻把溫老推到了台前,雲妮與溫老也已經許久未見,立刻親切地敘起了離情,其實溫老最喜歡的,不是我,也不是才子,不是精明的唐心,而是溫柔似水,精通烹飪的雲妮。

曾經溫老向我透漏過有心收雲妮做義女,不過因為我不想降低輩分而把此事作罷。

一家人終於再度團聚,當晚,三女一齊下廚,做了頓豐盛無比的佳肴,更是取出了特意為我們保留的月餅,一家人補過了個中秋團圓節。

一頓飯氣氛祥合喜慶,吃吃喝喝直到近午夜才算結束,莫雅這小丫頭熬不住夜,偏偏膩着我不肯睡覺,還要我先把她哄睡了才算清凈。

再回到大廳,餐桌已經收拾妥當,眾人正坐着品茶閑聊,但是氣氛卻有些壓抑。

「怎麼這麼晚了還喝茶?不怕失眠?」我笑着把自己扔進了沙發上,眾人給我預留的座位竟然是在唐心與雲妮中間,這可是百年不遇一次的待遇啊。

「沒想到你們剛剛到家就又要走了。」雲妮雖然仍舊是微笑着說出了這句話,但眼神里的失落和不舍卻告訴我,這丫頭其實只是強顏歡笑不讓我擔心而已。

原來雲妮知道了我們馬上就要動身的事情,微笑着輕輕掐了一把雲妮柔滑白皙的臉蛋「傻丫頭,我們這次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很快就會回來的。」

「雲妮,你放心吧,這次回來以後我們就再不允許他們到處亂跑了!」唐心立刻安慰雲妮。

「有正事自然要去做的,男兒志在四方嘛,我又怎麼能拖後腿呢。」雲妮用笑容遮蓋着她的難過。

「傻丫頭。」我呢喃著,有些心疼地揉搓著雲妮的長發,只覺得對於雲妮默默地付出真情和關懷,我所虧欠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因為雲妮第二天還有課,與蘭花先去睡覺,大廳里便剩下了唐心、才子、我和溫老四人了。

把今天老樹妖的事簡單扼要地給唐心講了一遍,唐心眼裏的驚訝越來越多,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怎麼這一切就好象都安排了好的似的,真是巧合得像是做夢一樣。」

「嘿嘿,這就是說呢,咱們福大命大,註定了命不該絕!」才子咧著大嘴嘿嘿笑着說道。

「小狼,李部長明天想見見你呢。」唐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對我眨了眨眼睛「你的奸計怕是又要得逞了。」

我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按勞取酬這可是咱社會主義社會必須遵守的,我免費幫着你們部里找到了一座漢代古墓,這次可不能再免費了,畢竟我也要吃飯的,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就是,老爺們養家餬口多不容易。」才子也在一旁嚷嚷了起來。

「你們都鑽錢眼裏去了吧?」唐心不屑地橫了我和才子一眼。

我笑了笑把話題轉回到了正題上「準備工作進行的怎樣了?賈老?」

唐心輕聲嘆了口氣,有些擔憂地說道「賈老的脾氣拗得很,一旦他做了決定那可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會不去呢。」

「準備工作明天就能完成,我們後天就可以出發。」唐心接着說。

我點了點頭,和我的預想差不多,時間有限,我們不能在尋找之外浪費太多的時間,畢竟大漠茫茫,變化無常,要尋找一座被黃沙掩埋的古城遺跡談何容易,不過下午老樹妖講的事情到讓我放心了許多,大漠的風沙可以在瞬間掩埋一座城市,卻也會讓它重現人間。

雖然這一切還需要看老天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跟唐心、蘭花一起,我和才子來到了文化遺產管理部,本來也想着帶溫老一起來的,沒想到老人的身體忽然又發起了低燒,這兩天溫老的身體溫度忽高忽低,委實有些奇怪,因為明天就要出發,謹慎為主,還是讓溫老在家修養。

「小郎,小才,你們為國家立了一大功啊!」老遠眉開眼笑的李部長就向我們伸出了手。

「部長大人,您要就想給我們發點獎金,補貼啥的,俺也會勉強接受。」才子嘿嘿笑着握住了李部長的手。

「李部長,好歹我們也是受過國家和人民的培養的,為國家做點回報也是應該的。」我看到李部長有些訕訕尷尬的表情連忙拉住了李部長的手掌。

李部長立刻點着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看人家小郎的覺悟,小才呀,你該好好學學!」

我暗暗覺得好笑,這精明的老頭還沒看出來我正在把他一步步拉到我設計好的坑裏。

「對了,小郎啊,我聽賈老說你們準備最近去趟大漠?」李部長裝做不在意地詢問道,我暗叫聲老狐狸,唐心分明已經把全部計劃都告訴他了。

「哦,是賈老一直想要去,我今天來就想跟賈老說的,我這邊突然接到了一單生意,恐怕短時間不能陪賈老去了。」我故意長長嘆了口氣,滿臉無奈地攤開了手。

「什麼?」李部長自然想不到會出現這種變故,唐心在向他報告計劃的時候也說明了此行的重要性,很有可能發現一座從未見諸歷史的西域古城,一旦發現,畢將另世界震驚。

「小郎啊,是什麼生意啊?賺錢固然重要,但是總要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嘛,這才是年輕人應有的覺悟啊!」李部長義正言辭地給我上著思想教育課。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個過程,立刻連連點頭,虛心受教,等到李部長一番教育告一段落,充滿希望地望着我的時候,我長長地無奈嘆出了口氣,看得出來隨着我這聲長嘆,李部長的心也沉了下去。

「李部長啊,我們一家十來口子人也要吃飯的,您說的這些我都懂,我也早就計劃好了,我這筆生意做完了,我馬上就陪着賈老一起去大漠,估計也就春節就能有時間了,再說咱們部里能人無數,也不一定非要我和才子這兩個粗人去嘛。」

李部長表情雖然還算鎮定,但迅速變化的眼神告訴我此刻的老狐狸正經歷著天人掙扎。

我朝才子擠了擠眼睛,都不說話,等著李部長的最終決定。

良久后,李部長發聲嘆息,「小郎啊,這個計劃是不能再拖啦,必須馬上實施的,而且實話實說,部里現在就缺你和小才這樣有勇有謀的全能人才,你們那單生意能賺多少錢?咱部里太多沒有,如果不是很多的話,還能給們點補貼。」

我強力地壓制下心裏的狂喜雀躍,表面上做出猶豫思索,片刻后,毅然地擊了一掌「既然李部長這麼說,我再不答應,到顯得我太資本主義了,畢竟咱這是給國家作貢獻,和做生意單純為了賺錢是截然不同的,本來這單生意是有十萬多贏餘的,您就看着給咱兄弟倆點辛苦錢和保險費吧。」

「是啊,李部長,咱這可是拿着命在耍呢,搞不好可就真回不來了。」才子也幫着腔。

李部長沉吟半晌,咬了咬牙「好!咱們部里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實在沒有太多了,但是你們這次不光為吳者墓的發現做出了傑出的貢獻,而且這次行動的危險性也比較大,咱們就按照去滇北時的合作條件吧!你和小才的固定報酬每人三萬,要是真的有所發現,獎金按照所發現的文物價值另計。」

我和才子對望一眼,齊齊點頭「成交!」

李部長異常爽快地交給我了我和才子六萬塊錢,等到老狐狸滿眼心疼地消失在我們的眼前,才子立刻捏著厚厚的幾沓鈔票又親又啃地向我挑起了拇指。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其實這次玩了個心眼,到不是因為我一心鑽到了錢眼裏,畢竟驢子拉磨還的給點飼料呢,更何況我們身上的黑沙到底能不能治療目前還是未知,若是最後遇上了什麼危險被埋在大漠裏再出不來,或者一個月找不到孔雀城那個什麼天賜靈泉,也是個死路一條,至少我得給雲妮和莫雅留下點生活費啊。

訛到了錢,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主要任務,我和才子溜達着去看做着準備工作的唐心和蘭花,這次準備的設施極其齊全,看來是受了上次行動的教訓,記住了有備無患。

更讓我和才子高興的是,部里特別申請了兩支自動步槍和兩把六四手槍,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炸藥!

我和才子興奮地把玩了會自動步槍,屬於86s改進型的,特點就是操作簡單,裝上刺刀全長也不過70公分,重量也只有3公斤,而且經過改良后適合在沙漠中使用,不會發生沙礫堵膛的問題,當然只是相對而言的,並非絕對。

添膛為三十發子彈,可以單射也可以連發。

不過這槍有效的射距也只不過是400米以內,雖然遠距離殺傷能力弱一點,但做沙漠中作為防身武器到算得上最適合的。

主席說過一句話,「槍杆子裏出政權。」咱雖然不是幹革命,但是在大漠裏有支槍護身,膽氣立刻壯了許多,而且也很久沒玩過槍了,還真有點槍癮發做,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半晌。

賈老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秦漢時期西域各國的情況,我和才子也不方便打擾,悄悄地離開了文化遺產管理部。

又到溫古齋轉了一圈,老樹妖沒來,寅遠只一晚便基本熟悉了接客待人之道,看着有些木訥的寅遠真誠的笑容,我不禁暗嘆了一聲,老實人一旦做起生意來,那可比精明人更加具有欺騙性。

一切都算順利,現在等待的就是明天一早集合出發,我和才子順着繁華炎熱的街頭向家溜達,在湘西山清水秀的環境待得久了,一下子回到熙熙攘攘的都市中,還真有些不太適應,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才是自己心裏盼望的,我有些迷茫。

晚上,唐心回到了家,帶回了一個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消息,賈老突然病倒了!

事情的起因我也是知道的,大概一個月前,陝西某地曾經發現了一座古墓,當時考察隊在現場勘探以後沒有摸清情況,一時間也不敢發掘,賈老曾經請我和才子去幫忙,被我拒絕,結果賈老今天下午接到了報告,那座古墓在日前發生了盜掘,盜賊採取了爆破方式,野蠻地炸開了墓頂,而這座墓穴的墓頂好巧不巧採取的是天寶龍火琉璃頂的機關,整座古墓被少得了個支離破碎,別說冥器,便是冥殿也面目全非。

盜賊雖然被捉拿歸案,可惜古墓毀於一旦,賈老一氣之下竟然當場心臟病發,老人本來就年事已高,又剛剛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歷險,情況不容樂觀。

我聽到了這個消息也不免有些自責,其實這天寶龍火琉璃頂的機關實在好破的很,所謂天寶龍火琉璃頂,便是在建造陵墓時,墓室中空,頂棚先鋪設一層極薄的易碎琉璃瓦,瓦上有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再上邊又是一層琉璃瓦,然後才是封土堆,只要有外力的進入,頂子一碰就破,西域火龍油見空氣就著,把墓室中的屍骨和陪葬品燒個精光,讓倒斗者什麼都得不到。

天寶龍火琉璃頂的設計雖然可以算得上巧妙,但最大的弱點便是測量側壁,將盜洞從側壁打通,而不破壞頂壁,這樣自然就不會觸動機關了。

那倒斗者只不過是個鄉下的一心想發財的農民,什麼也不懂,只橫下條心,想着發財,沒想到落得個人去財空的下場。

難怪賈老曾經說過,真正的有些良知的世傳土夫子,倒斗者有的時候反倒比許多官盜、民盜更值得原諒些,畢竟以行規和技巧決定了墓穴不會遭到滅頂之災,而「十取其一、二,燈熄燭滅則分文不動。」的規矩也決定了墓穴不會遭受偷盜一空的情況。

聽到了賈老病倒的消息,我和才子立刻跟着唐心來到醫院看望,老人神情悲痛異常,看到我們進房,目含責備地看了我一眼,便將目光盯住了雪白的牆壁,也不說話。

「賈老,事情我們都聽唐心說了,您也別太着急,既然已經如此,您上火也沒什麼益處。」我微微嘆了口氣,柔聲安慰著老人。

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胸口劇烈快速地起伏,我到沒想到自己一句安慰的話反而更讓老人激動起來。

朝唐心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苦笑,訕訕地退到了一旁。

唐心皺着眉頭朝我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了賈老滿是褶皺的消瘦手掌,心疼地說「賈老,小狼知道了這事也知道他自己也知道錯了,他還跟我說如果這次能安全回來的話,他就加入咱們的考古隊!」

我立刻愣住了,我可從來沒說過這話呀!唐心朝我擠了擠眼睛,我也明白她的意思,能讓賈老消消氣這是目前最重要的,無聲地嘆息了一口氣,也只能接過唐心的話「是啊,賈老,我跟唐心說了,只要您不嫌棄,等這次從大漠回來,我和才子就加入考古隊,也為咱國家的考古事業做做貢獻,向您老學習!」

賈老半信半疑地把目光轉到我的身上,我神情認真地朝老人點了點頭。

賈老重重地嘆了口氣,表情也放鬆了不少,雖然眼神里依舊滿是痛心,「小郎啊,如果你能真這麼想那就好,那就證明你沒丟古老的人,證明我們大家都沒看錯你!」

我心裏暗暗叫苦,只怕這次是真的下不來船了。

「老頭,你就安心養病吧,什麼事都有我們呢!」才子拍了拍賈老的手背笑着說「等咱們回來給你找個十、七、八座古墓!」

「哪有這麼容易!」賈老涕笑皆非地在才子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情緒好了許多,「小郎啊,這次恐怕我是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

看着老人滿臉的遺憾感慨,我微笑着安慰著賈老「賈老,我們這次去算是給您開路,等到咱們真的找到了那個孔雀城,您再去也行嘛!」

「呵呵,就算我想去現在這樣子也去不了的,何況我也知道有我這麼個糟老頭子跟着你們,實在是太拖累你們了。」老人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立刻用力拍了拍胸口「您看我這身體,那點小傷早就好利索了!」

賈老微笑着點了點頭,「這次你們去把那張圖和玉璧一起帶上,既然是水雲紗的貼身隨葬物品,我想也許會派上用場。」隨後便是一番千叮嚀萬囑咐路上一定要謹慎,小心,發現了孔雀城以後必須要妥善保護。

我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心裏卻有些發苦,能不能找到孔雀城還是個未知數呢,要是找不到,這一面恐怕就是訣別了。

「小郎,你和唐心,小才都不是短命相,一定會化險為夷的。」賈老微笑着說道。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借您吉言吧。」

把做好的太歲湯給賈老喂下,又囑咐了老人好好靜養,無須擔心,我和才子還有唐心離開了醫院。

三天後,風塵僕僕的一行六人到達了哈密,哈密這個地方晝夜溫差極大,有語說「早穿棉襖午穿紗,晚上摟着火盆吃西瓜。」,其實也不光是哈密如此,整個大漠也都一樣,我們達到哈密的時候是中午,炎熱的太陽曬得人有些發暈,結果傍晚十分在車上便感到了濃濃的涼意,不得不一層一層地加衣服,幸虧唐心早就做好了準備,而且老樹妖曾經到過大漠,所以也告訴了我們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老樹妖的朋友扎伊居住在距離哈密西北四百多公里的河口子,在哈密雇了兩輛越野車,馬不停蹄地趕往河口子,夜晚漸臨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人煙稀少,黃沙遍目了,遠遠望去,只覺得這天地之間只有漫漫黃沙,就連天都是昏黃色的,看着沿途偶爾出現的盤旋如蒼龍迥勁的胡楊、紅柳,和一簇簇點綴著萬里黃沙的梭梭,我、才子第一次見識廣袤大漠的人都驚嘆連連,溫老也被眼前宏偉壯麗的沙海所震驚。

「這算什麼大漠呦,咱們現在只是在邊上轉轉,等到咱們去找白龍海的時候,那才叫真的進了大漠咧。」老樹妖笑着說。

最初我被新鮮的沙漠吸引,好奇地四處觀瞧,不過幾個小時過去以後,永遠沒有什麼變化的景色讓我漸漸覺得枯燥,微微搖晃的車子和單調的視覺直接後果就是起到了催眠的效果,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我被老樹妖搖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黑夜裏幾點昏黃的燈光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到了。」老樹妖率先跳下了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一行人陸續地跳下了車,看着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河口子。

因為這裏有水源,所有就有村落,在大漠中,水才是最重要的,老樹妖這樣解釋。

「走吧。」老樹妖在前面帶路,引領着眾人向一間燈光昏暗的低矮的土坯房走去。

老樹妖敲著門高喊了兩聲,一個四十多歲的黝黑精瘦男子打開了門,看到老樹妖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大笑着和老樹妖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想必這人就是扎伊了。

扎伊與老樹妖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二人相識在二十年前,老樹妖曾經來樓蘭淘寶,而他的嚮導就是當時不到二十歲的扎伊,後來扎伊也跟着鄉親們一起到樓蘭、小河墓群、太陽墓去倒騰過乾屍,直到最後自己單幹,而扎伊在大漠裏也逐漸出了名,都說他的鼻子比沙狐還要靈,他尋路的本事比野駱駝還要厲害。

扎伊給我的一個感覺,長相與漢人不太一樣,鼻子高挺,眼窩深陷,而且眸子也是赫色的,據說扎伊的祖先是古代回紇人,在我感覺到與水雲紗的外貌特徵有些類似。

生活在風沙之中的扎伊皮膚乾枯粗糙,看上去感覺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了不少,眼中的精光讓我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絕不簡單,只是偶爾閃爍的陰冷和懷疑讓我有些不舒服,轉念一想,初次見面,難免會有些不信任。

「扎伊老弟,我對着胡大起誓,和你一樣,這幾位都是我的兄弟,絕對值得信任的。」老樹妖信誓旦旦地說,他也知道此行艱險,如果彼此不能建立絕對的信任,那對我們的行動是絕對不利的。

聽到老樹妖的話,扎伊的疑慮稍減,只是奇怪的眼神不時瞟向蘭花和唐心,或許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子也願意到這風沙漫天的大漠裏來吧。

在扎伊家裏匆忙地吃了些饢和熟肉,老樹妖便心急火燎地催促着扎伊「我說老弟,快把你說的東西拿出來看看!」

扎伊應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了個沙巾小包,湊在燈泡前小心翼翼地層層打開,最後露出了片土黃色半個巴掌大小的錦片。

所有人都把頭湊了上去,錦片上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奇怪的符號,有些像草書的漢字,又有點像是簡筆畫,其實漢字在最初時也頗多象形的,所以我暗暗判斷這些是字元而不是圖畫。

「這是什麼字?怎麼這麼怪呢?」才子看了半晌望向了唐心,畢竟唐心是正牌的考古學家。

「我從沒見過。」老樹妖沒有猶豫馬上就承認了自己對這些字元的無知「但絕對不是漢字。」

老樹妖最為擅長的就是臨摹,無論是草、楷、篆,甚至甲骨文也頗有研究的,既然他如此確定,那就一定不是漢字。

「我覺得看起來有些像佉盧文,但是卻有區別,只是字元太少,沒辦法做具體判定。」唐心皺着眉頭思索著說。

「佉盧文?」我再一次驚嘆這個世界之大,一個人所不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是的。」唐心點頭,看到眾人迷茫好奇的目光,微笑着解釋道「佉盧文最早起源於古代犍陀羅,是公元前三世紀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時期的文字,全稱『佉盧虱底文』,最早在印度西北部和今巴基斯坦一帶使用,公元4世紀中葉隨着貴霜王朝的滅亡而消失,或許是那個時候傳進來的吧,只是看起來又和佉盧文有些不同的感覺。」

今天真算是長見識了,我暗想,不知道孔雀城又和那個孔雀王朝會不會有什麼關係?但這並不是我所最關心的事情,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扎伊會不會帶我們去尋找那座白龍海里的神秘古城廢墟。

朝老樹妖使了個眼神,老樹妖立刻篤定地朝我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沒什麼問題。

「扎伊,如果你願意出售的話,我想購買,你覺得多少錢合適呢?」唐心小心翼翼地從背包里取出個密封膠袋把那半片殘錦裝了進去。

「恩,你要買?」扎伊的漢語說的很流利,想要確定似地重複了一遍,我卻看到他眼睛裏閃過的狡黠,「你們都是木大哥的好朋友,價格自然好商量,不如你們說個價格,我看看能賣不?」

我和才子、溫老對望了一眼,這種伎倆也是我們在平時常用的,尤其在不知道貨的行價,也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時候採用這種辦法最靈,因為對方出的價格必定是在他心理承受價位以下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左右,這時候有了參照價就可以把價還到對方剛剛好能接受的心理價位。

也怪唐心講價的技巧實在太欠缺了,不過既然我在旁邊自然是不會讓扎伊遂願的。

唐心求助似地望着我,有些猶豫。

「其實前幾天已經有幾批人來看過了,他們的價格都很高的,雖然咱們是朋友,但是也不能讓我賠太多吧?」扎伊補充道。

才子忍不住低哼了一聲,老樹妖也有些尷尬,我和溫老卻相視而笑,扎伊越這麼說就越表明他沒信心了。

「扎伊大哥啊,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情況。」我清了清喉嚨,微笑着對扎伊說道「首先價格自然要根據品相和價值決定的,我們考古隊啊,最注重的就是它的歷史價值了,這件東西,我們首先說它的品相吧,錦沒什麼特別的,絕對算不上佳品,而且破腐嚴重,又只剩下這麼個小角,收藏是沒什麼價值的了;其實我們看中的是上面這幾個字元而已,這麼簡單的字元我早就記在腦子裏了,就算不買也沒什麼了。」

扎伊的臉色逐漸變得閃爍不定,半信半疑地望着我半晌,其實憑心而論我也沒有騙他,但是同一件東西對不同的人價值是不同的,對普通收藏家而言,肯為這片破布出大價錢的肯定不多,但是對於歷史考研,尤其是牽扯到一座能夠震驚世界的古城的研究,那價值可就無法估量了,至少我相信消息傳出去以後會有很多國家會對這片殘錦和扎伊很感興趣。

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微笑着與扎伊對視着,扎伊狐疑地望向老樹妖,後者點了點頭。

「那,郎兄弟,你肯給什麼價?」扎伊的語氣再不像最初那麼沉穩。

「一千塊,這東西只值這個價,但是扎伊老哥的辛苦,我願意付出五千塊。」我向扎伊伸出了手。

這五千塊只是為了讓扎伊的心理平衡,也是為了古城的尋找,在我們的計劃里,扎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我自然不能在一開始把關係搞得太僵了。

扎伊猶豫了片刻后,咬了咬牙,伸手與我的手握在了一起「成交!」

唐心悄悄地對我伸出了拇指。

我爽快地把錢付給了扎伊,而交談也進入了重點。

「扎伊老弟,我們這次來看這東西是個目的,但是更重要的嘛,是想讓你帶着我們去找你到過的那座古城。」老樹妖說出了我們的目的。

扎伊聽到要去尋找古城,臉色立刻變了,充滿了驚駭恐懼,驚魂未定地把頭搖得和撥楞鼓似的。

「去不得,去不得!木大哥,白龍海是被胡大詛咒的地方,進不去,出不來的!」我能看出來扎伊的惶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說是進不去出不來,你老哥不也是進去又平安出來了嘛!」才子笑着說「再說老哥你帶我們去,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要不是胡大他老人家開恩我是一定出不來的!」扎伊雙手合十輕聲地虔誠祈禱。

「老弟,這種發財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老樹妖也在旁邊勸道。

扎伊聽到發財兩個字,眼睛立刻露出貪婪的光,不過隨即便被深深的恐懼代替,用力地搖著頭「木大哥,你們一定要聽我的,去不得的,我們都會被惡鬼吃掉的!發不了財,連命都會丟掉!」

說來說去,扎伊死活就是不肯去,最後勉為其難地答應做我們的嚮導帶我們去白龍海的邊緣,當然是有代價的,嚮導費五千塊,而駱駝一應提供的物資則按天收取費用,如果發生折損,價錢另算。

按照扎伊所說的,進入白龍海也未必能看到古城「胡大把城藏起來了,只有他發脾氣的時候颳起了黑沙暴才會顯現。」

按照扎伊的計算,從河口子到白龍海的邊緣,我們需要走三天左右,而當時從他到達古城廢墟至走出白龍海,他用了六天的時間,所以我們準備了十五天的食物和飲水,在沙漠中最致命的不是餓,而是渴,即便是正常的人類在不進食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堅持十到十五天不死,而不補充水分,人最多可能堅持七天。

駱駝,扎伊準備了二十峰,我們一共是七個人,兩峰輪流騎乘,其餘的六峰則用來運輸物資。

他弄來這麼多駱駝,我到覺得扎伊是在故意弄著駱駝湊工分,哪裏需要這麼多呢,不過這費用又不需要掏我自己的腰包,也就聽之任之了。

在扎伊一聲駝笛聲中,所有的駱駝連成了一排,晃悠着踏上了尋找孔雀城的路。

我和扎伊走在最前面,隨後是老樹妖、唐心、蘭花、溫老和才子。

清晨的溫度很低,雖然初升的太陽萬道霞光照在漫天的黃沙上看起來金燦燦的,看着遠遠的似乎與天連接的大漠,我生起了航行在海上的錯覺,或許,我身處所在也是海,是沙海。

「扎伊大哥,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請教你的。」我坐在駝背上隨着駱駝的前進搖晃着,聽從扎伊的吩咐,把臉結結實實地捂了起來,戴上了防沙鏡。

「有什麼問題?郎兄弟。」經過兩筆交易,扎伊已經很直觀地認為我很夠意思,態度也逐漸變得隨和起來。

「扎伊大哥,傳說中的黑孔雀城不是遍地黃金珠寶嗎?你為什麼只拿回那麼一片破錦呢?」我大聲地喊道。

四周的風聲就像尖銳的哨音,若不大聲喊叫即便是超過三米也聽不輕對方的聲音,扎伊說這種天氣算得上風和日麗。

我無法想像真正的黑風暴到底是什麼樣子,有多可怕,還有另大漠人談及色變的白龍風,也就是常說的龍捲風。

「傳說中的黑孔雀城是那樣的,可惜我到過的古城卻不是黑孔雀,那裏除了白骨,我找不到還有什麼,這片布也是我偶爾發現的,不過就算是有財寶也帶不出來的,會被黑風暴吞沒,被沙龍化為灰燼。」扎伊嚴肅中帶着恐懼地向我喊道。

扎伊的話讓我有些失望,即便星相圖上所顯示的路線方向與我們此刻行進的方向大致相同,但是西域千百年來,所謂的三十六國、五十四國,分分合合的,戰火蔓延,城郭廢棄興建更是頻繁,只要有水有草,便是可以生活的地方,白龍海方圓幾千公里的區域裏,不止一座古城絕對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是現在我們並沒有更多的線索,所以,扎伊發現的古城廢墟理所當然成為了我們的第一站。

在白龍海範圍內,目前還沒有發現過任何古城遺跡,事實是,白龍海還沒有人進去進行考察過。

等到太陽漸漸升到頭頂的時候,溫度就像加熱的火爐一樣,迅速地攀升起來,沙子就像聚熱板一樣把溫度反射集中,途中我小解下了駱駝,踩到沙子上的時候,我覺得我的鞋底都融化了,幸好只是錯覺。

漫無邊際的大漠入眼到處都是一模一樣,起起伏伏的沙丘,魚鱗一樣的沙地,在起初溫度還不高的時候,唐心和蘭花面對着大漠還很興奮,唐心甚至笑言,這柔軟的沙子讓她感覺彷彿身處夏維夷海灘上,不過等溫度逐漸升高以後,兩女便開始苦不堪言了。

日頭西下的時候,風沙反而轉大了,狂風夾着黃沙吹打在每個人的身上,前方五、六米的地方都無法看清,只能下了駱駝,緊貼駱駝的身體跟着向前努力地移動着。

終於在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第一天的宿營地,一座高大的沙丘下。

轉過了沙丘立刻感覺呼吸一暢,「這鬼地方可真要命!」才子吐出一口口水,夾雜着半口黃沙,即便把臉蒙得嚴嚴實實的,我依舊覺得嘴裏、鼻子裏都是沙子。

四外挖出了一米多高的沙牆,把帳篷支了起來固定好,這樣是為了將帳篷加重使得帳篷不被颳走,扎伊拿出了路上收集的梭梭點燃,沒想到這梭梭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圍繞着火堆,立刻覺得寒冷被驅散了不少。

「這東西燒得可真旺,比的上咱家的松木油了。」我向正努力地挖著鼻孔的才子說。

正燒水的唐心聽到我的話,笑着說「梭梭被稱為沙煤,渾身是寶呢,只可惜現在越來越少了。」

跪在地上恭敬地祈禱完畢的扎伊坐了起來,微笑着說「這梭梭是胡大賜給我們的寶貝。」

「小狼,溫老的身體又開始發熱了。」唐心湊到我身邊輕輕地說,我點了點頭,囑咐唐心把太歲給溫老喂下去,趁著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沒人注意到我,我擼起了袖子,黑斑已經擴大到了將近整條小臂,像是一個個小眼睛盯着我,詭異無比,我的頭皮一陣陣發緊發麻。

分著吃了些饢,每個人都喝了點白酒,沙漠夜晚寒冷無比,喝些白酒多少能抵禦些低溫,俗話說得好,酒桌上的感情越喝越深,幾口酒下肚后,不光身體暖了起來,連腦袋也有些發熱。

「郎兄弟,你們為什麼非要找到那古城呢?那裏什麼都沒有。」扎伊奇怪地望着我。

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個瘋子,我只能報以苦笑,心裏有苦自己知道。

當晚我先值夜,把活燒得旺旺的,給自己裹上了一條氈子,摟着那支86s改進步槍,遙望着天上的璀璨星空,腦海里浮現出那張星相圖,果然一一地找到了相應星宿,但是想起那條線路,卻實在無法精確,除了能夠判斷出方向大致不錯,剩下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惶惶忽忽中不知不覺迷糊了過去,驀地一陣涼風把我驚醒,打了個激靈我睜開了眼睛,身前的火堆已經熄了下來,只剩下火星在眨着眼睛,揉揉眼睛,心說這幾天實在是太疲勞了,扭頭想叫才子起來替我,突然藉著清冷暗淡的月光,我看到十幾米外的沙丘扶著一張詭異奇怪的臉!

長嘴、大眼,我第一個反映竟然想到了傳說中的勾魂馬面!

下意識中手中的自動步槍已經上膛、瞄準,就在我要勾動扳機的時候,卻被扎伊突兀地一嗓子給制止了。

「別,別!」扎伊慌張地撲了上來把我的槍給奪了過去。

就這麼一耽擱,那張臉憑空消失了,就像從沒出現過似的。

「那是什麼怪物?」我平復了一下受驚的心跳,皺着眉頭望向扎伊。

扎伊把槍重新又遞還給我,聽到我的問題突然笑了「那不是怪物,那是野驢子。」

這個答案讓我愣了片刻,仔細想想,那張臉的確是一張驢臉,只是那雙眼睛充滿了好奇,根本沒有任何的恐懼,根本不像是一雙動物的眼睛。

唐心聽到聲音也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聽到我的描述,唐心也笑了,野驢子顧名思義,野生的驢子,奔跑速度極快,甚至連狼都追不上,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好奇心很強,因為沒見過人,所以往往會跟着人瞧個究竟,甚至會在晚上扒進帳篷看看裏面到底有什麼。

我這才恍然大悟,心想這可真是好奇丟掉命啊,剛才若不是扎伊制止的及時,只怕我那一槍已經要了那隻野驢子的命了。

「郎兄弟,野驢子和野駱駝都是胡大的使者,千萬不要傷害他們,不然胡大生氣就會降災給我們的,會召來黑風暴和白龍風把我們埋在厚厚的沙堆下,讓我們的靈魂永遠迷失在大漠裏,受盡太陽的煎熬和風沙的寒冷。」

才子打着哈欠鑽出了帳篷,「咋了?」

我把手裏的槍遞給才子「咋了,該你值夜了!」說完,我也不等他說話,轉身鑽進了帳篷。

閉上眼睛,無盡的疲倦一波重過一波,我幾乎是閉上了眼睛便進入了夢鄉。

睜開眼睛鑽出了帳篷,這時太陽還沒完全露出地面,我駭然發現昨晚我們宿營時依傍的沙丘竟然矮了一半還多,而此刻的才子竟然只露出了半個身子鼾聲如雷!

下半身已經被黃沙掩埋,這牲口居然睡得還如此香甜!我一巴掌把他拍醒,吃痛的才子一驚之下想要跳起來,結果卻紋絲不動,自己看了一眼,眼中頓時也露出慌張的神情「爺爺的,怪不得做夢在不停地走山路,累得半死。」在我的幫助下,才子狼狽地爬出了沙坑。

簡單地吃過早飯,按照昨天的順序,重又上路,這一天我們經過了幾處梭梭叢和沙棗叢,還有幾棵雖然被狂風吹得斜倒了卻仍頑強地不肯隨風而去的枯死的胡楊。

這讓我想起曾經聽說過的一句話「一千年不枯、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腐」這胡楊恐怕是這大漠上最頑強的生命了。

「咱們再向前走一天,就到了白龍海的邊兒了,進了白龍海就裏再也找不到水了,隨時都有可能遇上黑風暴,白龍風,迷了路就算你帶多少水也沒用。」扎伊用憐憫的目光望着我,鄭重地再一次發出了警告。

這一天的行程依舊是風平浪靜,就連扎伊也不斷地感謝胡大,說是這樣連續的好天氣就連他這一輩子生活在大漠裏的人也很少見到的,如此看來胡大似乎對我們並沒有太反感。

一天的前進,我們向大漠的腹地更深了一步,漫天都是沙丘,梭梭都變得越來越矮,一副營養極其不良的模樣,如果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在我們身後十幾米外,兩隻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的野驢子張望着我們,一路跟着我們前進。

才子看到那兩隻野驢子便立刻來了精神,「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咱們今兒就弄點新鮮的吃!」才子興奮地喊著。

扎伊立刻跳下駱駝,跑到才子的身邊把跟我說過的話重新又說了一遍,有句話說的好,「入鄉隨俗」雖然我是不相信扎伊所說的,如果打死了野驢子就會被真主懲罰,但是好歹也要尊重扎伊的信仰。

溫老經過兩天的折騰,臉色變得土黃暗淡,看得出來老人的精神有些萎靡,但仍舊勉強地做出從容的樣子,而老樹妖這老小子別看身材單薄的很,竟然異常結實,果然也不是個普通人啊。

這一夜害怕再發生不小心睡過去而被活埋的意外,分為兩班值夜,兩人一組,我和扎伊一組,老樹妖和才子一組。

「扎伊大哥,你在這大漠裏討了幾十年的生活,都遇到過啥稀奇事?」我和扎伊圍着火堆,小口小口地抿著白酒閑聊著。

「那古怪事可見得多了,感謝仁慈的真主一直給我指引。」扎伊說着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了片刻。

要說這一路上我最有些受不了的便是扎伊風雨無阻的禱告,清早第一件事,就是鋪上條氈子禱告,一天至少要禱告五遍。

重新坐起來的扎伊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耐煩,神色鄭重地說「郎兄弟,真主是萬能的,千萬不要對他老人家不尊重,這大漠埋葬了多少人啊,要不是我把自己的一切都貢獻給了胡大,全心全意地伺候着胡大,怕也沒機會和你喝酒聊天啦。」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扎伊遙遙地指着我們的西南方,在我看來那只是沒有盡頭的沙漠,「在那裏,十二天的路程,就是麻扎塔格,我已經去覲見過六次了,我打算過段時間再去覲見一次,偉大的真主一定能夠看到我的真心,永遠保佑我的。」

從北京出發以後,老樹妖給我們講過不少大漠見聞,麻扎塔格在當地人心中是神山,麻扎的意思是墳墓,塔格是山的意思,麻扎塔格是是兩座紅白分明的巨大沙丘,傳說是當年聖戰而死的信徒埋身的地方,據說信仰伊斯蘭教的信徒如果一生之中可以到這裏朝覲七次相當於去麥迦。

面對着大自然毀天滅地的本領,單薄的人類的確需要有信仰寄託他們的恐懼,扎伊對真主的虔誠也正是如此。

扎伊神色悠悠地遙望了半晌,在我的咳嗽聲中神遊歸來,呵呵笑了一聲「郎兄弟,咱們剛才說到哪裏了?」

我抿了口酒,火熱的線從喉嚨直燒到胃,讓我裹着氈子依舊顫抖的身體感到些許溫暖「扎伊大哥,給我講講你遇到過的稀奇事吧。」

扎伊灌了口白酒,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五年前,有幾個外國人找到我,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帶着他們去白龍海尋找乾屍,我本是不想去的,那地方實在太古怪,但是,但是後來還是勉強地帶着他們去了,我們有一天晚上在紅柳溝那裏紮營的,我出去想找些梭梭生火,結果回來以後,那幾個人全都變成白骨!」扎伊說到這裏發出了一聲惶恐的呻吟,拿着酒囊的手也劇烈顫抖起來,眼睛裏射出恐怖的神色。

「我知道,那是真主生氣了,派沙龍把他們都給殺死了,而我因為對真主的真誠而保住了一條命,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去過紅柳溝。」扎伊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很怪異,就像是掐著嗓子發出的聲音。

我看到扎伊在提到沙龍的時候特別驚恐,可見沙龍在他心裏所造成的恐怖陰影是多麼的巨大,我也曾聽唐心講過關於沙龍的傳說,沙龍又被稱為死亡之蟲,據說沙龍有將近一米長,胳膊粗細,渾身通紅,分不清頭尾,看不到眼口,沙龍可以用電流攻擊敵人,而且能夠噴出比硫酸還要厲害的液體,人若是一旦沾上了沙龍噴出的毒液,除非把那部位馬上砍下來,否則是必死無疑的。

當然這只是傳說,每個人都只是聽說,卻從沒親眼見過,聽到扎伊提起沙龍,登時被勾起了好奇,「扎伊大哥,你見過沙龍嗎?」

「真主呦,郎兄弟,你可別詛咒我嘛,見過沙龍的人哪還有活下來的?」扎伊皺着眉頭說,轉身又低低地禱告了一番,估計是在乞求真主沒有聽到我剛才的話吧。

「扎伊大哥,那沙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長什麼樣子?」我到不是故意在扎伊面前提起讓他膽戰心驚的東西,因為我對這個沙龍實在是非常好奇,能夠用電流進行攻擊,還能噴出比硫酸還要厲害的毒液,我總覺得這東西只不過是人們想像出來的。

「沙龍是真主的守護,被真主派來保護著黑孔雀城,黑孔雀城裏無數的珍寶都是那些對真主不敬的人死在大漠裏留下的,真主就派沙龍看着這些財寶,如果有人進入了黑孔雀城,貪心大發,那麼這些沙龍就會把他們殺死,如果這些人對真主虔誠,不動那些珍寶,他不光能夠活着走出黑孔雀城,而且還會受到真主的眷顧。」扎伊說完,悠悠地嘆了口氣,似乎因為自己沒有機會到黑孔雀城向真主表達真誠而遺憾。

「扎伊大哥,你就這麼肯定你到過的那座古城不是黑孔雀城?」我的目光越過扎伊看到跟了我們一天的野驢子竟然在離我們三、四米的旁邊趴了下來,好奇地打量着我們。

「黑孔雀城裏遍地金銀財寶,而我到過的那座城雖然也在白龍海中,卻只是一堆廢墟,不會是黑孔雀城的!」扎伊十分肯定地說道。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扎伊告訴我們到了,再向前走就進入了白龍海,我們的約定中,他只負責送我們到這裏。

前面是一道不知道有多長的沙脊,東北方是座巨大的沙丘,除了長一點,高一點,我沒發現和我們一路走過的沙漠有什麼不同。

「我會在這裏等你們五天,只要出了白龍海,這些駱駝自然會帶着你們和我匯合,如果五天後你們出不來,我就只有回去了。」幾天的相處,彼此之間多少都生出了些感情,扎伊的眼神里充滿了不捨得和惋惜,似乎知道我們一定再出不來了。

我笑着遞給了扎伊一萬塊錢,「扎伊大哥,如果我們十五天後不和你聯繫,那就是真的回不來了,您就給這個電話打個電話,他們會把駱駝錢賠給你的。」我把李部長的電話留給了扎伊。

扎伊張嘴,最終只嘆息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力地給了我一個擁抱「兄弟,保重!你是真正的漢子!」

扎伊的真情流露多少讓我有些感動,不過話說回來,沒人會對將死之人還吝嗇一些感情的表白,而我們在扎伊看來,無疑就相當於死人了,扎伊的言談表情充滿了訣別的味道。

「我說,老扎伊,你也忒不夠意思了,不跟我們一起進去也就罷了,咋不給我們跟你的真主說說,保佑我們一路平安呢?」才子大大咧咧地笑着讓道。

「真主阿拉,我會為你們祈禱的,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動白龍海里的財寶,不要妄圖想帶着裏面的東西活着走出來!」扎伊鄭重無比地對我們說「願真主與你們同在,雖然這裏是被真主詛咒的煉獄,希望你們好運。」

扎伊與老樹妖動情地緊緊擁抱了下,「木大哥,我沒想到會這樣,如果……是我害了你,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扎伊難過地嘆了口氣。

「扎伊老弟,千萬別這麼說,哥哥我還得感謝你呢!放心吧,等我回來了咱們好好喝一頓!」老樹妖笑着拍了拍扎伊的胸膛。

「老哥呦,白龍海可不是你以前到過的大漠邊子,那裏是………」扎伊皺着眉頭試圖勸我們回頭,卻被老樹妖揮着手打斷「老弟,不要再給老哥潑涼水了!」

扎伊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真主保佑!」

扎伊留下了他自己那份食物,飲水,留下了兩峰駱駝,把剩下的裝備一股腦地給了我們,這老小子也還算夠意思,要是我們真的再也出不來了,這十八峰駱駝可就值不少銀子呢。

翻過了沙脊,扎伊被我們甩到了身後,四周向哪個方向望都是一模一樣望不到頭的沙漠,白龍海,似乎也沒什麼不同的,不知道為什麼當地人談到白龍海就像說到鬼似的,恐怖無比。

我用扎伊留給我的駝哨指揮着駝隊的行止,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生疏,但在我興緻勃勃的練習中,很快就基本掌握了其中的竅門。

第一天一切都與我們來路上沒什麼不同,按照星圖上顯示的方向,我們穿過了一條里許長的峽谷后,在一座沙丘後面紮營休息。

要說有什麼和白龍海外有所不同的,那就是我們這一天根本沒有見到任何的活物,雖然大漠裏的生物本就不多,但是一路而來,偶爾還能見到些野驢子,野駱駝,但進入白龍海后的這一整天,別說動物,就連梭梭也沒見到一叢。

雖然依舊是太陽高照,滿眼黃沙,可是入眼的全都是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的樣子,氣氛沉悶而怪異,甚至感覺就連跨下的駱駝都有些心驚膽顫的。

看來白龍海這死亡之海的名字還真沒有叫錯。

第二天,整理行裝繼續前進。

白龍海為什麼這麼可怕,沒用上十分鐘,我便見識到了。

本來萬里晴空,艷陽高照的天氣突然發生了變化,遙遙地望見西北方的天地相交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黑線,很快那道黑線便密佈了整個天邊,迅速地向我們的方向推進過來,周圍的風速和強度猛然加大,地面的黃沙隨着越來越強的狂風瀰漫開來,身體就像變得越來越輕,隨時都有可能隨風飛上天空似的,只有死命地摟住駱駝。

身邊的風聲尖利刺耳,好象無數的冤魂野鬼在哭嚎叫喊,那道遮天避日的黑線越來越黑,等到逐漸清晰的時候,眼中見到的是一道看不到邊際、厚度的沙牆,鋪天蓋地地移向我們,所到之處,黃沙狂涌,我甚至隱隱看到了幾棵巨大的枯死的胡楊樹在沙牆中翻滾舞動,時上時下。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來,溫度也迅速地從酷熱變成了寒冷刺骨,在風沙中,我只能隱約地看到身邊的老樹妖和溫老,至於唐心、蘭花和才子現在情況如何,即便我心急如焚,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好!是黑風暴!」老樹妖拼了命地叫喊著,聽到我耳里也只是微弱的一點聲音。

「怎麼辦?」我大聲地問道,駱駝隊也驚慌起來,暴躁地四處張望着,根本不再聽我的指揮。

「跟着駱駝走!」老樹妖大喊,我點了點頭,回身對溫老囑咐了一句,緊緊地抓着駱駝向後移動,走向後面的才子唐心等人。

唐心很明顯也有些慌張,我高聲地囑咐她一定要跟住駱駝,繼續向後走去,把這個辦法說給了蘭花和才子。

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隊伍最後的幾峰馱著所有物資的駱駝,若是他們跑散了,就算我們不被黑風暴埋進沙漠裏,也要渴死!

不過這一點我的擔心實在有些多餘了,當我看到所有驚慌失措的駱駝都沿着一個方向跑去的時候,我恍然大悟,駱駝號稱沙漠之舟,對沙漠的了解遠遠超過了人類,所以它們能夠尋找到人類無法找到的避難所。

天色越來越黑暗,最初我還能肩負起清點人數和駱駝數的任務,但漸漸的我覺得呼吸異常困難,巨大的風沙把空氣都抽空了似的,到最後我只能勉強摟住了駱駝的脖子,腳下隨着駱駝的帶動移動着。

這黑風暴鋪天蓋地,根本無法逾越,而大漠雖大,但入眼的全都是無邊黃沙,更別談尋找躲避的地方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早已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大聲呼喊著才子、唐心、蘭花和溫老等人的名字,只是拚命喊出來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大漠到底有多麼可怕,我也曾經設想過,但是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這絕對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力量!看來自己這次算是要交代在這裏了,變成一具乾屍,永遠被埋在沙丘之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懊惱,大風大浪也沒少經歷,沒想到竟然交代在這裏了。

突然間感覺周圍的狂風消失了,雖然耳邊依舊是鬼哭狼嚎的風聲,但那讓我窒息的勁風的確減輕了很多,至少呼吸起來不是那麼困難了。

我掏出了懷裏的電筒,等到眼睛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亮后,我發現自己竟然趴在一個洞穴里,而那匹帶着我來到這裏的駱駝正用一雙驚恐無辜的眼睛望着我,「小狼!」唐心有氣無力的微弱聲音響了起來,也在這洞穴中,我急忙照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唐心爬在一峰跪在地上的駱駝背上,一道繩子將唐心與駱駝綁在了一起。

「小郎,大家都沒事嗎?」是老樹妖的聲音,他也在這裏!

隨着電筒光芒,我看到了十幾峰駱駝爬跪着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身下,而這間不大的洞穴里竟然還蹲著兩頭野驢子,幾隻黃羊,甚至還有兩隻沙豹,大家擠在這裏,瑟瑟發抖,竟然連彼此是天敵都忘記了,全都被狂暴肆虐的大自然所恐嚇著沉浸在無限的驚恐中。

「我要去找才子他們!」聽着洞穴外尖利的狂風,我猛地站了起來,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才子、蘭花與溫老三人還有六峰駱駝並沒有在這洞穴里,無論如何,我不能眼睜睜地被埋在沙漠中!

「小郎,你瘋了?」老樹妖驚駭地瞪着我叫道「你這麼出去除了搭上你自己的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我也要出去!」我異常堅定地說,試圖拉起匹駱駝跟着我出去,可是這些駱駝一個個死活也不肯動地方,最後只能放棄。

「小狼,我和你一起去。」唐心虛弱地站了起來,走到我的身邊,聲音雖然很輕,但無比堅定地說道,邊說邊用繩子把我和她攔腰捆到了一起。

這樣做可以增加重量,減少被狂風捲走的可能,不過這麼做也有可能讓兩個人同時難逃厄運,不過如果唐心真的遇到危險,就算沒有這條繩子我也絕對不會獨自逃生的,而唐心這麼做,無疑也表明了她的相同想法。

我和唐心對望了一眼,打開手中的電筒向洞口走去,老樹妖大聲地呼喚着我倆。

「小狼,你們要幹啥去?」才子的聲音從洞穴的深處響起,我和唐心愕然回頭,渾身黃沙包裹的才子活象個兵馬俑似地向我們走來。

老樹妖的叫聲也嘎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望着才子。

「爺爺的!你從哪冒出來的!」我驚喜交加地抬腳向才子跑去,結果卻被拖住,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唐心正綁在一起呢。

想都沒想,一把抱起唐心向才子跑了過去,三個拳頭同時捶到才子的胸口,除了我的一個拳頭,還有唐心的兩隻小拳頭。

「我們跟着駱駝稀里糊塗地跑進了一個山洞裏,沒看到你們進來,我還想出去找你們呢,結果聽到這邊傳來的聲音,順着山洞就走了過來,原來這些洞是通著的。」

「這麼說溫老和蘭花沒事?」我懷裏的唐心高興得叫出了聲。

「唐心姐,我們都沒事。」蘭花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與溫老正從洞穴的深處向我們走了過來。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咱們今兒就要捐軀了呢。」我簡直無法表達自己劫後餘生的那種心情,當一個人完全絕望后突然被拉出了深淵重見光明,悲極與喜極只隔了一瞬間,真讓人慾生欲死。

這時,老樹妖也有些尷尬地湊了上來,「大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看着老樹妖漲紅的面孔和難為情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作出我剛才的選擇,我沒有理由怪老樹妖不願意和我一起出去尋找才子等人,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惜生命是所有人的權利,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怨恨老樹妖呢?

這一場黑風暴在持續了近兩個小時后,終於漸漸歸於平靜,才子端著自動步槍死死地盯着那幾隻沙豹,這時洞裏的情況很有意思,駱駝,黃羊,沙豹、野驢子共處一室,放在平時本該是一個追一個逃才對。

洞外的狂風慢慢停歇了下來,太陽重新出現在當空,黑暗被光明驅散,洞穴里也逐漸亮了起來,駱駝們也不在抖了,腦袋重新挺了起來,黃羊先於沙豹奔出了洞穴,幾隻沙豹在探頭探腦了一番后也離開了洞穴,兩隻好奇心強烈的野驢子卻是最後離開的。

我走到洞口觀察了一番,這洞穴位於一座不高的石山上,整個石山也不過三、五米高的樣子,倒像個倒扣在茫茫沙海中的小碗,整個石山也就是兩個籃球場大小。

看了看還有些灰濛濛的天地,雖說風暴小了很多,但估計風力還要在六級以上,剛好可以借這個洞穴稍微休整。

所有人的心重新放回了原位,見識了沙漠的壞脾氣后,至少我們暫時安全了,我打量起這個幾乎是老天爺的恩寵的洞穴。

洞穴並不算寬大,也就一人多高,如才子那般的身高站在這裏就不得不低着頭了,我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洞壁兩側用極簡單的線條雕刻着兩個光芒萬丈的太陽,雖然比在文王山墓室中發現的玉璧上所雕刻的太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線條的運用和整體的形象極其相似!

我連忙招呼唐心、溫老等人過來觀看,很明顯兩個人也馬上就聯想到了玉璧上那輪圓日,畢竟我們曾經無數次地把玩研究那枚玉璧,早已經在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時看了看洞壁上的太陽雕刻,立刻想到了這洞穴一定與傳說中的孔雀城有着莫大的關聯。

老樹妖一看到這洞壁上的雕刻,立刻興奮地跳了起來「哈哈,沒想到因禍得福,竟然咱們誤打誤撞有所發現!」

「我們進裏面去看看。」唐心扭亮了電筒,率先向洞穴深處走去。

越走越是心驚,沒想到這看起來不大小石頭山裏縱橫交錯地竟然有着不下二十個互通的大大小小的洞穴。

洞穴的牆壁上被線條簡單的雕刻所佔據,因為這些雕刻並沒有使用顏色,純粹地以線條作為表現的方式,所以辨認起來着實有些困難,不過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無論哪個洞穴,壁刻上都有太陽的存在,看來太陽應該是留下這些雕刻的人的信仰圖騰,或許這些人也就是水雲紗的族人,生活在孔雀城中的人!

雕刻的內容各不相同,大多是人們騎在馬上或者駱駝上追趕射殺動物的圖案,而在最深處的洞穴則與眾不同。

首先是洞穴的形狀,這小石山裏的所有洞穴都是圓形或橢圓行的,惟獨這個洞穴是方方正正的,除去通道,三面石壁上雕刻了三副外面洞穴里從沒見過的圖案。

一面牆壁上是兩個手持長槍,鳥身人首的怪物守護著一輪太陽,與之相對的牆壁上是一個頭頂太陽手持長劍的男人把劍刺進了一個頭頂月亮,手抓長叉的男人的心臟。

而兩面牆壁中間,也就是與入口相對的石壁上畫着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背影,雙手捧起一輪光芒萬丈的太陽,給人的感覺就好象這女人捧著太陽走進了石壁里。

最為特別的是這副圖象是整個石山石窟里唯一一副彩色的畫像!女子長發是金黃色的,與金光萬丈的太陽顏色相同,身上的衣服則是紅色的,更為奇特的是女子的腰間懸掛着一枚玉璧,形狀,樣式與在文王山墓中所發現的那塊玉璧一模一樣。

而且這副畫像並非雕刻在石壁上,是畫上去的!

「這副畫的感覺怎麼這麼奇怪呢?」才子伸出手指在畫像上摸了一把,猛地把手指縮了回來,愕然回頭「這牆皮好象要掉啦!」

「你小子是不是剛才嚇的神志不清了?」我譏笑着伸手摸了一把畫像,這畫像色彩鮮艷而且非常完整,連皸裂都異常細微,怎麼可能會脫落呢?

但是當我的手觸摸到畫像的時候,我也大吃了一驚,因為我感覺到畫像隨着我的接觸用力似乎向里陷進去了半分!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我詫異的表情,紛紛伸手摸向壁畫,「是貼上去的!」溫老沉聲說道。

我心裏一動,沿着洞壁的邊緣摸索著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石壁與畫像之間的連接縫隙,只是因為這畫像是畫在了一張與石壁顏色極為接近的薄物上,而且四外的邊口與石壁邊緣嚴絲合縫地緊密貼在了一起,若是不仔細地看,還真不太好發現。

「咱把這畫揭下來吧!」老樹妖興奮地搓着手說道。

「先別揭,不要毀壞了這副畫!」唐心急忙制止了老樹妖的手。

趁著老樹妖和才子蘭花幾人興緻昂然地研究著這副奇怪的畫像,我拉着唐心和溫老退後了幾步。

「老哥,你怎麼看?」我指了指那副被貼上石壁的畫像輕聲問道。

溫老沉吟了片刻,思索著說道「我看這畫像似乎有些古怪,即便要畫也可以直接畫在牆上,又何必要畫完之後再貼在牆壁上呢?而且貼得如此隱蔽,根本就是不想被人發現,欲蓋彌彰!」

我看了看唐心,唐心一臉思索地盯着畫像沉默不語。

我的想法到和溫老差不多,隱隱覺得這畫像的後面好象有問題。

「小狼,你們快來,這畫後面有道縫,我覺得像道門啊!」正摸索著畫像的才子突地高聲叫道。

我搶上去,按照才子所說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能感覺到後面的石壁上有一道自上而下的筆直縫隙。

「怎麼辦?」我把目光投向了唐心。

「什麼怎麼辦啊,把畫揭下來看個究竟唄!」才子着急地說道。

唐心猶豫了片刻,咬着嘴唇向我點了點頭,我立刻抽出了短鏟刀,沿着畫像邊緣緩緩地將畫像與石壁分離開來。

當我們用了近半個小時,將畫像完好無損地揭下來以後,赫然發現畫像后的石壁上果然是一道貫通而下的縫隙,而在石壁的底部,縫隙兩旁各有三個小洞,我試了一下剛好能容下三個指頭髮力。

當下,心中再沒什麼懷疑,這一定是道密門!

囑咐眾人向兩旁閃開,我和才子一人一邊扣住了石門向兩邊拉去,轟隆聲中,石門被拉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入口!

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卻沒有任何異常的味道,這足以證明通道下面的通風應該良好,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擔心其中空氣會含有什麼有毒物質了,空氣中如果含毒,一般都有兩個特徵,空氣不流通,並伴有異味。

門后是一條蜿蜒向下的階梯通道,通道不高,即便是我這種正常人的身高也需要彎腰低頭才能進入,寬度到不算窄,足夠兩個人並肩而行。

根本就沒什麼猶豫,下是一定要下的,經過簡短的研究,留下了老樹妖看管駱駝,其他人進入通道查看究竟,自然依舊是我打頭,站到入口前,我回頭看了眾人一眼,率先舉起電筒邁下了台階,隨後是唐心、溫老,蘭花,最後是才子殿後,通道直直向下陡峭地伸出了十幾米多深后,便是幾近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轉過了彎道,通道便舒緩了許多,沒有大起大落的坡度,偶爾有兩個彎卻都是些小彎,前進的方向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沿着通道前行了百十米許的樣子,通道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在石頭中雕鑿而成,變成由石塊密實壘砌而成的通道,我計算著應該是石窟所在的那座小石山已經到了邊緣,沿着由大小不一的石塊壘成的通道繼續向前走了近里許,眼前豁然開朗起來,眼前的一切只能用神奇來形容,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地下城!

我忍不住發出了聲驚嘆,身後唐心等人的驚呼聲也長時間地響起。

地、頂相距大約七、八米,城頂星星點點地投射下來柔和的光亮雖然不是特彆強烈,但也將整個地下城映出了個大概,而這些星星點點的光亮雖然大小不一,但分佈得卻很整齊,都在兩條十字相交的直線範圍里。

這也是讓我最奇怪的地方,這些光亮的來源,仰頭望上去,頂部是穹頂券式結構,無數條粗大的木柱組成了頂棚的龍骨,而壘砌頂部的材料卻很奇怪,有光亮透過來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陽光穿過了類似於玻璃的透明物體而照射在這存在於地下的城郭中,而沒有光亮的地方就像一塊塊巨大的黑色水晶。

城郭的圍牆全是以巨大的胡楊夾層壘石而成,整個地下城四四方方,單邊長度大概里許上下,中間是一條貫穿城郭的四人並肩通道,通道兩側都是用木、石壘砌而成的大小房屋,房高四米左右的樣子,剛好不影響頂壁透下的光亮的照射。

通道兩端盡頭則是向上的台階,我心中一喜,看樣子進入這地下城的通道並不止我們來是的一條路。

更合理的解釋是,當年生活在這座地下城郭中的人們應該是通過通道兩端的台階出入地下城的!我們所走的通道應該是備用的。

我們進來時所走的通道出口位置剛好位於這條大道一端的城牆上,我沿着台階走了上去,果然是有出口的,只不過現在已經被大石封死了,按照我們進入地下的深度,這被封死的出口上面應該就是地面了。

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剛好將整個地下城看了個完全,城中央是全城最大的建築,四外的建築則是一圈一圈向外擴散的,平視起來城裏的建築似乎大小不一,但是俯視的效果卻是整齊劃一,正中那座圓形的建築就像一輪圓日,而四外的房屋組成的線條像極了太陽射出的光線,委實奇妙的很。

在城中心最大的房子前面是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河,這座地下古城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這條小河居然仍舊存在,實在是個奇迹。

「老哥,我想這裏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這一瞬間我幾乎流下了眼淚,其中自然有黃天不負苦心人的慨嘆,但更多的是為眼前這偉大的景色所震驚。

溫老的情緒也很激動,我看到他的鬍子都在微微地顫動,神色痴迷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太不可思議了!」溫老喃喃慨嘆著,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話,甚至連我的話都沒有聽見。

我搖了搖頭,看來我在五個人當中還算清醒的。

唐心手中的閃光燈瘋狂地連續閃動,才子和蘭花則飛快地鑽進鑽出於各間房屋內,手裏不時拿出個陶瓶什麼的物件,蘭花的笑聲和才子的叫聲不時在這座地下城郭里四處響起。

我走到唐心的身旁,唐心對我的到來渾然不覺,臉上是因為激動而湧上的潮紅,陪着她快速地在這座地下城市裏穿行着,等到閃光燈的光亮停下來的時候,唐心已經淚流滿面,回身看到我,猛地撲到我的懷裏,哽咽著斷續說道「小狼,我太開心了,當我親眼見證了歷史的瞬間,我為古人的智慧深深地折服,與歷史對話,我聽到了當年建造這座城市的聲音,小狼,我是多麼的幸運,我們是多麼的幸運!」說到最後唐心幾乎是忘情地喊了出來。

我微笑着不住點頭,雖然眼前的景象帶給我的震撼也是異常強烈的,但理智告訴我,現在我要做的是確定這就是孔雀城,尋找王宮,然後進去找到天賜靈泉,治療大家身上的黑沙。

這裏就是孔雀城,我心裏已經差不多可以肯定了,王宮很明顯就應該是中間最大的那座建築,而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那道天賜靈泉是否還存在,萬一經過了二千年,那道狗屁的天賜靈泉已經乾涸,那我們還是死路一條!

退一萬步講,就算天賜靈泉的確還在,到底能不能醫治黑沙也得喝過了才知道,我們現在這幾條小命距離脫險還有一段距離呢!

我把沉浸在搜羅古物中的才子和蘭花叫到了身邊,溫老也算是恢復了些須清醒,拉着唐心,我把目前的情況給大家講了一遍,中心思想其實很簡單嘛,地下城就在這裏也跑不了,先把黑沙治好了,再仔細地欣賞,盡情地激動也不遲嘛。

幾個人也終於都冷靜了下來,依舊是我先走,率先踏進了最大的這座太陽形建築的門,進門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地面上是由米許見方的青色光滑方石鋪就,大廳中央是兩根高大的柱子,柱子上雕刻着我們在地面石窟中最後那個洞穴里所見過的兩副壁畫,一是兩個鳥身人首的怪物守護著一輪太陽,另一個是頭頂太陽的男人將頭頂月亮的男人殺死,在與門相對的盡頭,我看到從進到這座地下城以後所見的最讓我激動的東西了!

我三步並做兩步搶了上去,撫摩起來,心裏砰砰地亂跳着,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懷疑自己所見到的是真實存在的!

一把流動着柔和熒光的玉椅!通體脂白,完全由整塊的和田羊脂白玉琢磨而成,最難能可貴的是整把玉椅竟然沒有任何的瑕疵雜色,椅背上鑲嵌著一輪光芒萬丈的太陽,更加為這把玉椅增加了王者的威嚴,看來這就應該是孔雀城國王的寶座了!

「我操!狼,咱把這東西弄出去,別說這輩子吃喝不愁,你就是能活上一萬年都不用再擔心錢的問題啦!」才子熊一樣的龐大身軀撲上了玉椅,將玉椅緊緊地抱住。

「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惜俺家的唐小姐覺悟高,一定不肯和我同流合污的。」我笑這看了眼身旁的唐心。

唐心竟然沒有生氣,笑着伸手彈了彈我的腦門「小狼,你的覺悟越來越高啦,這椅子我自然是不會允許你私飽中囊的,再說就算你真拿出去了,你以為就能大富大貴?」

我很老實地搖頭「不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消息一旦被放出去,我想,我們的命可就危險了。」

唐心眼中流出讚賞的目光笑着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嘛,有些東西是只有國家才有能力保護的。」

才子聽到這裏,便知道這把玉椅鐵定是要上繳國家的了,不禁有些喪氣,但隨即又高興起來「哈哈,剛才我在旁邊一間屋子裏找到很多玉料,雖然沒有琢磨過,算不上古董,但玉質都相當不錯,也算沒白來一趟!」

唐心笑着給這間大廳和這把玉椅留念后,我看了眼中間的那兩道門「進去看看吧,希望那個天賜神泉就在這裏。」

先走進了其中一道門,這房間一看就知道是書房,堆滿了木櫝、錦書,只可惜基本都已經爛成了灰了,看上去雖然依舊完好,但只要微微一股輕風,立刻化為一團灰燼,這是由於房外的那條河使得城裏的空氣太過於濕潤,而地下城的通風系統太過於良好,空氣無法密封,雖然我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任何的通風孔。

唐心的臉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不過這也都是沒辦法挽回的事情,我只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示安慰,大略地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有泉水存在的痕迹,我拉着唐心就要向另個通道走去。

唐心突然拉住了我「小狼,你看!」唐心指著一塊展開的木櫝「這上面的字元和扎伊揀到的那塊殘錦上的字元極其相似!」

我好奇地底頭望去,雖然這房間里的木櫝,錦帛已經粉化,但以為這房間一直沒有過勁風吹拂,所以還能保持原來的模樣,上木櫝上的字元果然和殘錦上的字元相仿,我心裏一動,「你是說扎伊所到過的古城就應該是這裏?」

唐心指着我們的頭頂笑着說「應該是那裏。」

我立刻醒悟唐心的話里意思,這地下城的上面想必還有建築,或許是為了掩人耳目,或許這地下城是當年居民的避難所在,如今地面上的城市變成了斷壁殘垣,被無情的黃沙所掩埋,而地下的城市卻依舊完好。

扎伊沒有找到財寶,只是因為他不知道古城廢墟的下面才是真正的藏寶之地而已。

只是這裏的人都哪去了?從進到地下城到現在,我沒有看到過骸骨,人的沒有,就連動物的也沒有,以此來看這座歷經千年仍保存完好的地下古城廢棄的原因頗為神秘,至少因為黑沙而全軍覆沒已經被排除。

而且這城裏遺落的物件表明這裏的居民在離開時非常匆忙,什麼東西都沒有來得及帶走,如果是遷徙也不會把家當都扔掉啊。

想來想去我也沒想出個可能,索性也不再去想,一行人出了書房進到了另一間房裏。

讓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的是,這間房的佈置更加簡單,一張碩大的圓形大床佔據了房間大部分的空間,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物件了。

天賜靈泉在哪裏?

這間王宮裏只有三間房間,除了大廳以外,就只有一間卧室和一間書房,可當初那個水雲紗明明就是說天賜靈泉就在王宮內的!

「蘭花,水雲紗當時明確說天賜靈泉就在王宮裏?」我皺着眉頭望向蘭花。

蘭花篤定地點頭「沒有錯,就是在王宮裏。」

才子再也按奈不住,一拳擊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粉化的床和桌、椅再也無法保持形狀,化為了一攤灰燼。

「我早就說過了鬼話連篇,鬼就是會騙人!」才子低聲咆哮道「老子一會兒就把她的骨灰撒大大漠裏去!我讓她騙我們!」

我也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難道我們一路辛苦,差點把命搭上,最終還是死路一條?

「蘭花,我們出來以後你再有沒有見過水雲紗?」溫老沉吟著問道。

蘭花搖頭,表情逐漸變得矛盾痛苦「我不相信水雲紗是騙我們的。」蘭花喃喃地輕聲說。

才子瞪了蘭花一眼,張了張嘴,看到蘭花痛苦的表情,只能長嘆了口氣,使勁地跺着腳。

「你們看,那是什麼?」我低頭剛好看到化為灰燼的桌子被才子跺腳帶起來的風吹散開來露出了一個奇怪的內凹陰紋圖案來。

圖案是在這神秘的地下城中出現最多的光芒萬丈的太陽!

拳頭大小的內凹陰紋雕刻位於桌面下,這桌子本來就不高,加上圓形枱面頗大,剛才竟然沒人注意到它下面的地上還有這麼個雕刻。

溫老蹲了下去,緩緩將雕刻周圍的灰燼吹散,整個雕刻更加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面前,這城裏最多的就是太陽圖案各色的太陽雕刻,但我總覺得眼前這個有些古怪。

「這大小,陰陽紋理….」溫老思索著,猛地抬頭望向我「和墓穴里發現的那件冥器是陰陽扣!」

難道這王宮裏還別有玄機?我失落的心重又激動起來,接過唐心遞給我的那枚玉璧,果然,玉璧上的陽紋太陽浮雕與這地上的內凹陰紋雕刻一般大小,就連那萬道金光的粗細也似乎相差無二。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這玉璧到底是不是開啟密室或者密道抑或是打開其他秘密的鑰匙呢?

緩緩地將玉璧浮雕一面朝下,放進了地面上的內凹陰紋雕刻之中,小心翼翼地轉動了兩下玉璧,清晰的感覺傳來,玉璧上的太陽與地面上的圖案咬合了!

隨着兩者咬合,這塊內凹陰紋雕刻所在的青色巨石下傳來一陣嘎、嘎輕響,而青色巨石本身也緩緩向下沉去!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來。

等到嘎、嘎的聲音消失,那塊下沉的巨石也不再動彈,就停在了半空中!這洞口到洞底並不算深,看樣子也就兩米多點,卻沒有台階,只有那一塊上不著天,下不落地的大青石靜靜地浮在那裏,看樣子這就是台階了?

我掃視了其他一眼,從目光中就能看出來大家的決定,我先點燃了打火機在洞口周圍晃了晃,火沒有熄滅,朝大家點了點頭,我跳進了洞口。

那浮在半空的青石居然紋絲不動,這讓我吃了一驚,難道這地下城已經克服了地球引力了?

下到洞底的第一件事便去研究這浮在半空能做台階,又塌實無比的巨石有什麼玄妙之處,結果發現青石下連接的竟然是個裝有機關的支撐它的石墩!

難怪能飄浮呢。

趁著大家陸續走下來的時候,我先大致觀察了一番這地下城下城的環境。

這已經不可以稱之為城了,與上面的建築大小差不多,也只能算是個地下室,只是這地下室的情景很有些奇怪,四壁上全都是我們在石窟中曾經見過的各種圖案,在這裏全都是用彩色畫上去的,而且形象也逼真了許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些壁畫,我突然渾身湧起一股寒冷,被凍僵的感覺,而實際上這裏的溫度絕對不低於十五度的。

整個地下室里零散地擺放着些一米左右高,成年男人腰粗的罈子,罈子上也是刻着太陽,並鑲嵌以金玉。

隨着眾人紛紛下到地下室的地面,本來就算不上太大的空間立刻光亮了起來,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在地下室里擺放的一個巨大的圓形銅棺。

說它巨大也只不過是相對而言,在這麼一個範圍不大的房間里,周圍又都是些小罈子,令這個青銅圓棺看起來很大,但其實實際的直徑也只有兩米多,高度大概一米左右。

「這裏好象是個…….墓室啊!」唐心皺着眉頭大為驚訝地詫異道。

「也不知道這些罈罈罐罐裝着些什麼?」才子蹲在一個罈子前瞧了半晌,伸手就要拔下壇口的封蓋,卻被唐心制止了。

「那就應該是所謂的天賜靈泉了吧!」我手中電筒的光芒射向這處墓室的中央,這方位算來應該位於玉王椅之下。

這處的地面鑲嵌著一隻臉盆大小的黃玉玉盆,盆中盛着滿滿的清水,最奇特的是這隻玉盆鑲在地面之中,根本沒有水源,我想了良久也沒想明白這盆里的水究竟來自何處。

「喝還是不喝?」五個人圍蹲在玉盆旁目不轉睛地注視了半晌,才子小心翼翼地向我望來。

「我先喝。」我看了看注視着我的眾人,沉聲說道,這地下城裏除了王宮門外的那條小河就只有這裏出現了水源,而根據蘭花的描述,天賜靈泉應該位於王宮之內,而且水量極少,這些和面前的情況還是很相似的。

不過我手裏還是握住了一塊太歲,心想就算這水裏有毒的話,憑太歲的神奇功效應該也足可以應付了。

唐心皺着眉頭看着我,張了張嘴,似乎也在擔心這水有問題,我笑着朝她微微搖了搖頭,五個人中必須要有一個嘗試的人,其實這盆水如果不是天賜靈泉的話,那麼是否有毒也已經不是那麼重要,身上的黑沙遲早會要了我們的命,只不過早點晚點而已。

「我看還是我來吧。」溫老沉聲說,不過在他發出聲音的時候我已經用手滔起了一捧倒進了嘴裏!

入口清涼,從口腔直傾到腸胃,這水並沒有什麼異味,反到是隱隱有絲絲的甜味在嘴裏泛起。

還好,到也不難喝,我想着又喝下兩口,看着四個人緊張無比的目光,我露出個笑容,示意我並沒發生什麼不良反應。

唐心慌忙把我的衣袖卷了起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住了佈滿了小臂的密密黑斑。

沉默的等待中,時間好象靜止了似的,眾人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沉重。

「他爺爺的,好象也沒啥反應啊!」才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就說鬼話連篇不可信嘛。」

「小狼,你有什麼感覺?」唐心關切地望着我。

「沒感覺。」我搖了搖頭,心裏有些茫然無措,一點點沉了下去,說不出來的失望。

「不!」溫老猛地叫道,抓住了我的胳膊,指著小臂上的一處肌膚「有效果,這裏的斑點不見了!」

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果然溫老所指的皮膚上並沒有黑斑。

溫老的一句話讓失望的眾人立刻興奮起來,更加目不轉睛地盯住了我的胳膊,而我也在一分鐘以後發現了胳膊上出現的微妙變化,密佈小臂的如墨斑點顏色正在逐漸變淺,雖然這變化看起來不是十分明顯,但是與四人胳膊對比,深淺立時就分了出來!

「有效!喝!」我一聲令下,其餘四個人紛紛從玉盆里舀起了水,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水雲紗說這天賜神泉的水太稀少根本沒辦法救太多的人,實際上我們五個人便基本上將這一盆水喝了個乾淨,只剩下個盆底的天賜靈泉就像一盤殘羹冷炙,這來源神秘的泉水積滿玉盆不知道又需要多少歲月。

喝過了泉水的眾人靜靜地緊張地注視着各自的胳膊變化,周圍靜得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率先是才子興奮的歡呼聲傳進了我的耳朵,隨後唐心和蘭花的驚喜叫聲也陸續響起,我看了一眼滿臉喜悅的眾人,就連溫老也是笑意盈盈,大家的胳膊上的黑斑顏色都暗淡了許多。

這些天來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被卸了下去,我覺得自己的身心輕快得就像不再存在了,輕飄飄的舒服無比,也不知道是心理的作用還是這泉水的妙處。

才子突然掏出了匕首去摳挖鑲嵌在地面上的玉盆,我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玉盆隨着才子的用力微微地動了下。

「你瘋了?」我瞪了一眼冒失的才子「別把這盆刮花了。」

才子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聲。

現在的心情與剛進入地下城的時候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輕鬆無比,也終於有心情仔細地查看一番這座謎一樣的孔雀古城的腹地了。

讓我感到失望的是,這座地下城也實在太簡陋了點,雖然設計建造上可以說是充滿了奇思妙想,但精美程度卻比中原差得太遠。

這座身處王宮之下的墓室以它的所處位置而言,便是整個地下城的最重要的地方,也不過是巨石壘牆,簡單粗糙。

一聲突兀的短促響聲傳進了我的耳朵,我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望了過去,是五、六米外的那座圓銅棺!那聲輕響極其短暫,我甚至沒分清是真實發生還是我的幻覺,唐心、蘭花和才子仍舊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之中,只有我身邊最近的溫老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小狼,這裏有點不太對勁,黑沙已解,還是儘快離開為妙。」溫老輕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總讓人感覺到詭異莫名的地方的確不適合久留,招呼著眾人快些離開。

才子從背包里將水雲紗的骨灰罈取了出來,隨手放到了天賜靈泉旁邊,看着這隻骨灰罈我心裏猛地一動,「才子,你剛才不是問這些罈子裏裝的是什麼嗎?」

我指了指散放在地上的十來個青銅罈子,又指了指才子還沒放手的骨灰罈。

「裝的什麼?我操,你的意思是骨灰?」才子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罈子又看了看四周的罈子駭然驚叫道。

我點了點頭,心想八九不離十,這裏應該是孔雀城王室的公共墓室。

突然,又是一聲輕響傳進了我的耳中,我立刻屏息靜氣尋找聲響的發生地,那聲音卻一瞬即逝。

看着正快速地按動相機快門的唐心,和四處尋找寶貝的才子,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但是剛才溫老一定也聽到了聲音,所以他才提醒我儘快離開這裏,這聲響絕對不是我的幻聽。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我大聲招呼著眾人,率先把溫老扶上了一米多高的階梯,還沒等溫老爬上地面,一股劇烈的震動將我摔倒在地,而溫老也被甩了下來。

唐心和蘭花尖叫向我奔了過來,才子笨重的身軀翻滾踉蹌著也快速地爬了過愛。

這一下震動雖然很劇烈,但時間卻極短,第一個想法就是那古怪的圓棺!我抓起被甩在地上的電筒射向青銅圓棺,一望之下,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棺身與棺蓋已經分離,露出了裏面一副骨架!更加奇怪的是,這副骨架並不是一副森森白骨,棺中成殮的竟然是一副碧綠的玉骨!除了頭顱是白色的以外,從頸部以下全部是碧綠的顏色。

震動過後便重又恢復了平靜,就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眾人也從剛才猛然的驚駭中慢慢鎮定了下來,「是地震?」才子驚疑地打量著這座面積不大的地下墓室。

「不知道。」我緩緩搖了搖頭。

這時我身邊的唐心也看到了銅棺中的骨架,「那,那是什麼?」唐心無比驚訝地問道。

我再次搖了搖頭,那副詭異的玉骨架靜靜地躺在銅棺里,我無法分清那是人的骨架還是由玉琢磨而成,因為這副骨架除了顏色碧綠得幾近透明,散發着盈盈光澤,與人骨實在是沒有什麼區別。

看着銅棺中的骨架,我的迷惑越來越濃,我幾乎可以肯定除了頭骨以外,這副骨架根本就是玉質的,但是我絕不相信這副骨架是人力可以琢磨出來的。

身邊一道刺眼的閃光燈唰地閃過,那一瞬間我駭然無比地看到骨架里似乎輕輕地晃動了一下,等到我凝神望去時,那骨架卻靜靜地躺在那裏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是,那是腐玉血骨!」溫老驚叫聲響起,再沒有平時的平靜,聲音極度驚恐。

溫老喊著伸手便來拉我,而唐心在拍下照片后,抬腳向銅棺處跑了過去。

「別過去!」溫老大喊了一聲,我並不知道腐玉血骨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我從沒見過溫老如此驚慌失措,立刻意識到了這東西必定異常可怕,急忙伸手去拉唐心,結果卻拉了個空,唐心距離銅棺也只有兩米多遠了。

聽到溫老的喊聲,唐心收住了腳步,疑惑地轉過頭望向我們。

而與此同時,我魂飛魄散地看到銅棺里的玉骨已經發生了驚天變化,玉骨中似乎有絲絲血色緩緩流動,最初只是淡淡緩慢的一條隱約的紅色血紋,只不過幾秒間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而那條血絲也愈加粗大詭艷!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唐心回頭的片刻間。

「快回來!」我幾乎是吼了出來,甩開了溫老的手,向唐心跑了過去。

才子和蘭花這時候也都跑到了我的身邊,「快!快上去!」溫老急聲催促着蘭花和才子。

眼看着我的手就要抓上唐心的胳膊,墓室里猛地又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唐心發出一聲驚叫被甩到了牆角,我也摔到在地上,腦袋撞到了銅棺上,發出咚的悶響,瞬間眩暈無比。

這一次的震動比第一次更強,而且持續的時間也長了許多。

溫老惶恐急迫的叫喊聲連連響起,大聲喊叫着讓大家馬上離開。

「小狼!」我睜開眼睛,正看到才子搖晃着向我撲了過來,「你們快走!」我向才子厲聲喊道。

才子眼睛裏射出掙扎的神色,猶豫了一下,轉身抓起溫老舉上了台階,溫老爬出了洞口,立刻探進頭來,望着我大喊著快走!

我扶著銅棺穩固着我的身體,與猛烈的震動抗衡,這時我與棺木中的玉骨相距不過一米多遠,從上而下將這副充滿了詭異氣息的玉骨架看了個清楚。

劇烈的震蕩讓頭骨與身體分離開來,頭骨上那兩個黑黑的深洞像兩個無底的深淵冷冷地注視着我,似乎在嘲笑我。

近距離的觀察,我清晰地看到了玉骨架里就像人體的血管一樣流動着按紅的血液,骨架上下升起了淡淡的黑氣。

扶著棺邊的手掌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鑽心癢,直癢到骨頭裏,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難以抑制的呻吟,向手心看去,手掌心一個硬幣大小的漆黑如墨的黑點散射出無數道黑絲迅速地向周遍爬去。

那黑線就像有生命似的,爬過我的手腕,向手臂上飛快地攀升,我的整個手掌就像帶上了一隻黑色的手套。

我的頭皮騰地炸開,我知道自己中毒了,問題一定出在這副古怪的銅棺上,我只是摸了一下便中了毒,而且這毒性之烈着實駭人聽聞,只是幾秒間便擴散開來。

才子已經把溫老和蘭花送出了洞口,他站在台階上,彎著腰大聲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望着他幾乎赤紅的眼睛,「出去!」我拼盡全力地向才子吼了一聲,撕下袖子將手掌扎了起來。

被摔在牆角的唐心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根本沒什麼反應,而這時隨着震動耳邊不時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這地下城只怕就要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力壓下心底的驚恐,踉蹌著向唐心跑去。

「唐心!唐心!」我把唐心抱在懷裏,大聲地呼喚著,昏迷不醒的唐心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頭上不斷地向下墜落沙塊,再不走我和唐心都要被活埋在這裏。

連抱帶拽地把唐心拉到了入口,勉強把唐心抱起來遞給了探進入口的才子,中毒的手臂麻癢無比,幾乎完全無法控制!

掙扎著爬上了唯一的那級台階上,才子伸出手把我抓出了入口。

地面上溫老和蘭花正攙扶著依舊昏迷的唐心,溫老看到我,倒吸了口涼氣,發出了一聲驚叫「小狼,你中毒了?」

我苦笑着看了眼中毒胳膊,黑絲已經快要爬到了肩膀,「出去再說!」我沉聲說,再猶豫怕所有人都要跟着這座地下城永遠埋葬在黃沙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率先衝出了王宮,就在我們跨出這王宮的大門時,身後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飛快地回頭掃了一眼,那座羊脂白玉椅已經消失了蹤影,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兩根高柱也像風中顫慄的稻草般傾斜著倒下。

眼看着地下城的頂棚上無數的橫樑在顫抖中墜下,才子大吼了一聲把唐心抗到了肩上,一行人拼盡了全力向來時的通道狂奔。

眼看着就要到達通道的入口,那面牆壁在轟然聲中崩塌開來,將整個入口埋在了巨石下。

我的心猛地一顫,難道就要被活埋在這裏了?

四處張望,希望能夠尋找到一絲生望,可入眼的只有不斷墜落的石塊、巨木,恐怕用不上兩分鐘這座地下城就要徹底塌陷了。

突然間,就在身旁的台階上那塊封閉着出口的劇石旁一線陽光射了進來,因為劇烈的震動,巨石旁邊的一些小石已經掉落了下來。

「快!走那裏!」我慌忙指了指那道縫隙,率先奔上了台階,縫隙雖然不大,但已經足夠人鑽出去。

先把溫老和蘭花從縫隙送了出去,緊着我也鑽了出來,將人事不知的唐心拽了出來,才子最後一個鑽出了縫隙。

看到全都鑽出了地下城,一刻也不敢猶豫地向外狂奔,直跑出去了二百多米,才喘息著停了下來,我們鑽出地下城的位置本就已經在城的邊緣,現在距離地下城已經有段距離,離開了因為塌陷而引起的流沙範圍。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望向地下城的位置。

眼前的沙漠正一點點顫抖著向下沉,許多斷壁殘垣現露出來,不過片刻間便再度被黃沙掩埋。

這座從未見諸歷史記載的神秘古城這一次是徹底地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了,我暗暗嘆了口氣。

「小狼,你把這個吃下去!」溫老急急地遞給我一塊太歲,我立刻聽話地把太歲塞進了嘴裏,胡亂地嚼了兩口就咽了下去。

而溫老則又取出了一塊太歲,放在嘴裏嚼爛後為我敷在了那條已經被黑絲包裹的胳膊上。

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的清涼,肉色的太歲逐漸變得烏黑,而胳膊上的黑絲不再四處擴散了,顏色也漸漸地黯淡了下去,十幾分鐘后,皮膚恢復了本來顏色。

溫老長長地吐出了口氣,表情鎮定了許多「幸虧咱們身上帶着太歲,要不然,小狼啊,你這條命恐怕就交代著這兒了。」

蘭花懷裏的唐心輕輕地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眼神瞬間迷茫后,變得清醒,似乎回憶起昏迷前的景象,從蘭花的懷裏掙扎著坐了起來,驚恐地四處張望了片刻,眼神慢慢平靜下來,「咱們這是在哪?我剛才……」

「咱們從城裏出來了,你剛才暈了。」我苦笑着摩挲了下唐心的頭髮,「你可真會暈,咱們差點就出不來了。」

唐心的臉色還有些驚慌過度的蒼白,聽到我的話,再度四下張望「孔雀城呢?」

被黃沙掩埋的地下城的表面什麼也沒有留下,只有一個淺淺的凹地,我知道用不了兩天,這凹地也會被黃沙填平,那座在黑風暴后可能會出現的古城廢墟再也不會出現了。

「城塌了。」我有些失落地回答了唐心的問題,指了指那片凹地。

唐心的表情立刻便得異常黯淡,滿眼心疼地痴痴地望着凹地,半晌也沒有說話。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如血,四周的溫度已經有些涼了,五個人獃獃地或坐或躺在沙漠上,還沒有完全從剛才那驚魂動魄的逃亡中完全脫離出來,我只覺得身體的力量似乎被抽空的,但更多的疲憊還是心裏的。

「走吧。」我站了起來,看着遠方那座小小的突起。

五個人互相攙扶著,迎著夕陽的餘暉在大漠上留下了幾行淺淺的足跡。

「這城怎麼會突然塌了呢?真他娘的怪!」才子吐出口摻滿了黃沙的吐沫,恨恨地罵了一句。

「操!你還說!肯定是你去撬那個天賜靈泉搞出的事!」我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才子,從我們進入地下城以後一直風平浪靜,在才子貪心做祟地撬動了盛着天賜靈泉的那隻白玉盆后才發生了一系列的詭怪變化。

「那應該是個機關。」溫老淡淡地補充了一句。

「老哥,那個腐玉血骨是什麼東西?」我想起溫老在看到銅棺中的那副玉骨時怪異的反應,而且那副玉骨也委實太過詭異了,別說見,就是聽也從沒聽說過。

「其實我也只是在很久以前聽說過。」溫老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小的時候我父親的一位同行朋友到我家做客的時候曾經講過,我無意中聽到的。」

一行人緩步而行,溫老娓娓地把他記憶深處的往事講述了出來。

原來這個腐玉是西方某個神秘國度的產物,那個國家出產一種特有的玉石,遇火遇光便可以散發出淡淡的黑霧,黑霧所到之處凡是活物都會中毒,中毒者最多三天便會全身化膿,最後被化為膿水,而腐玉血骨則是用這種腐玉製成的人骨。

因為製作腐玉血骨的過程中因腐玉的吞噬一切活物的凶性而死的人無數,所以腐玉血骨吸取了無數的精血,其毒性更加兇猛,中毒者不消一時三刻便會化為膿水。

「我父親的那位朋友曾到過國家,不小心中了腐玉的毒,中毒后馬上將胳膊砍了下來才算勉強留了條命,腐玉實在是墓穴中最為兇險的機關,因為倒斗勢必需要光亮,只不過這腐玉在中原地區極為少見,我也從沒見過,因為這個故事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深刻的很,一直都記在心裏,所以剛才一見之下,我便想到了那玉骨架就是腐玉血骨。」溫老面含餘悸地說道。

所有人都露出了后怕的神情,在地下城停留的時間雖然極短,但是所遇到的兇險實在是九死一生,若不是機緣巧合得到了太歲,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我們至少算是完成了水雲紗的委託,把她送回到了故鄉。

回到了石窟,老樹妖正盯着最裏面石壁上的入口緊張地張望着,看到我們從入口轉了進來,驚訝無比「你們,從這裏進去,怎麼從外面回來了?我剛才聽到裏面有聲音。」

「是啊,原來這條路走到頭只是個大漠上的出口,只不過是條通道,現在塌了,害得我們跑了老遠,還差一點被活埋在裏面。」我仍有些心驚膽顫地對老樹妖說道,根本不需要裝出害怕的表情,雖然已經脫險,我的心情到現在也沒平靜下來,之所以選擇對老樹妖隱瞞了地下城的存在,是因為這座神秘的古城已經永遠地掩埋在了沙漠之下,便就讓它從此消失吧,否則這消息若是傳播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財迷心竅的貪心者會為了尋找它而喪命。

老樹妖聽到我的話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能有所發現呢。」

幾個人心知肚明地互相看了看。

「那我們下一步呢?」老樹妖轉而滿眼興奮地望着我問道「咱們該往哪個方向走?」

「今天晚上在這裏好好睡一覺,明天往回走!」我伸了個懶腰,淡淡地說。

「啊?回去?開什麼玩笑?」老樹妖跳了起來,眼睛瞪的溜圓,不可置信地叫道「不去找古城了?不發財了?」

「操,發財也要有命花啊!啥也沒命貴!」才子白了一眼老樹妖,沒好氣地說道。

即便老樹妖一千一萬個心不甘,情不願,但有一句話說的好,胳膊扭不過大腿,六個人中五個人決定要回去,他也只好服從組織決定。

第二天我們依舊了返回的路,所有人的神經都高度緊張,不時地望向天邊,心裏祈禱著那可怕的黑風暴不要再度光臨。

但是很快,我發現了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我們迷路了,並不是沒有帶指南針,只是這指南針在一百米內所指的方向變換了足足有七八個位置,指南針失靈了!

甚至所有人所戴的手錶也出現了故障,指針停停走走,再倒退兩步,這種情況與肯特地宮裏的情形如出一轍,我看着身後的那座小石山,估計是這石山的材質里含有磁性而造成的狀況。

漫無目的地走下去,結局只有一個,筋疲力盡地渴死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裏!我們所攜帶的水只夠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停下來商量辦法。

「要不然咱們在這裏停留一天,小狼你晚上看看星相確認我們的方位?」唐心提出了這個貌似目前唯一的辦法。

沒有人反對,因為除此以外再沒有辦法,

只可惜老天爺似乎存心戲耍我們,萬里晴空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毫無徵兆地佈滿了厚厚的雲層,月亮透過雲朵也只露出一個個淡淡的光暈,星星,根本無處可尋。

大家在洞口用固體燃料攏了堆火,一群人批著氈子靠在火堆前喝着熱水和白酒取暖禦寒。

氣氛就像深夜裏的沙漠的溫度一樣,冰冷沉重,除了偶爾的一兩聲長吁短嘆,沒人說話。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經歷過比目前更加危急嚴峻的情況,按理而言,現在的情形雖然不容樂觀,但還沒有達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是這詭異的地下城,萬里無邊每有一絲生氣的荒漠,讓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焦躁,莫名其妙地讓人感到絕望。

「咱們的水還能支持多久?」我灌了口白酒,辛辣火熱的感覺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五天吧。」唐心輕輕地吐了口氣。

我暗自計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從這裏到走出白龍海只需要一天多的時間,目前的水量是足夠的,但問題是如果今夜無法分辨出正確的歸途方向的話,我們就需要再逗留一天,那麼水量也只能勉強夠用,如果明晚依舊是這種古怪的天氣,危險便來臨了,更何況扎伊已經將此行所攜帶的水全部給了我們,出了白龍海還要走上兩天才能到最近的河口子。

「正常而言大漠裏很少有這樣的天氣。」老樹妖望了望黑沉沉的夜空,皺着眉頭說道。

「該不是要起風暴了吧?」才子添了添乾涸的嘴唇,苦着臉心有餘悸地問道。

蘭花氣哼哼地瞪了眼才子「閉上你的烏鴉嘴!」

才子吐了吐舌頭,想要分辨似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連續添了五次燃料了,我估算著時間應該已經快要凌晨了,天空依舊沒有變化,烏雲蔽月,沒有絲毫散去的跡象。

「你們去睡吧,這麼多人守着也不能把雲彩吹散了。」我苦笑着對大家說,小小地苦中作樂地幽了一默。

眾人很配合地露出個笑容,只不過這笑容里全是苦澀無奈的味道。

我緊了緊氈子,向火堆靠近了些,嘴裏噴出的哈氣在空中凝結成一團團的白霧,我看着看着竟然出了神,唐心的聲音將我猛地拉回了現實。

「想什麼呢?」我愕然回頭,唐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回了我的身邊,怔怔地望着火堆。

「還能想什麼。」我苦笑着哼了一聲「還不是在想這該死的天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晴。」

「真不知道我們的運氣是好還是糟糕,我們因為黑風暴找到了孔雀城,卻又被困在了這裏。」唐心輕聲嘆了口氣,把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喃喃地說道。

老天的確會開玩笑,就在我們以為找到了孔雀城,解除了黑沙對生命的威脅后,卻找不到了回家的路,為了活下去歷盡千辛萬苦,命運卻再次地交到了老天的手裏。

「很晚了,還不去睡么?」我撫了撫唐心凌亂的鬢角。

「不,我要陪着你。」唐心少有固執地堅持着。

我沒有說話,用自己身上的氈子包住了唐心,緊緊地把她摟在了懷裏。

就在東方射出了第一縷晨光的時候,漫天的烏雲奇迹般地快速消散無蹤,我看到了啟明星。

一顆啟明星雖然不足以為我們指明準確的方向,但太陽升起的方向與啟明星的位置相結合后,我已經判斷出來時的大致方向。

當我看到啟明星的一瞬間,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看到這顆無數次遙天相望的星辰時會如此欣喜若狂!

我搖醒了依違在我懷裏的唐心,唐心瞬間迷茫后,馬上就意識到了我興奮的原因,「找到了?」

「恩!快叫大家收拾一下,馬上上路!」我說着已經拉着唐心站了起來。

騎在駱駝上,我的心情很焦急,恨不得馬上就走出白龍海,走出大漠,這變幻無常的沙漠我一刻也不想多留。

「你的速度實在太慢了!」我拍了拍跨下的沙漠之舟的脊背,無奈地埋怨道。

大家的心情也像烏雲散盡的晴朗天空般開朗了許多,按照這個速度,只要不碰上風暴,我們最晚也會在明天日落以前到達白龍海的邊緣。

計算起來,我們與扎伊的約定日期剛好趕得上。

當日頭西下,紅霞漫天的時候,我們遠遠地望見了那個來時所穿過的峽谷。

我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方向的選擇多少有些賭博的成分,但現在事實證明我又贏了,穿過峽谷,沿着這個方向前進,大半天的時間,我們就能夠和扎伊會師了。

「過了峽谷咱們就安營紮寨,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繼續前進。」我回頭高聲向眾人宣佈了行程安排。

其實按照我的想法,真想馬不停蹄連夜走出白龍海,但是也知道一是駱駝受不了這樣的連續奔跑,再有出了白龍海以後大家還需要在沙漠裏走上兩天,晝夜趕路只會加速能量的消耗。

目標在即,每個人的心情都很好,甚至開始賽起了駱駝,爭先恐後地衝進了峽谷。

「誰先出了峽谷誰就算贏,最後一個回去了要請大家吃一個月的飯!贏的人選地方!」唐心笑着喊道,不斷地催促着跨下的駱駝。

眾人轟然叫好,就連溫老也呵呵大笑着加入了這場競賽。

雖然唐心第一個沖了出去,但我很快就追上了她,不到一里地,我便確立了領先的優勢,眼看着還有幾百米便要出了峽谷,我已經領先了兩個身位,只是這駱駝的速度相差不遠,除了才子那匹由於載重太沉而落後較遠以外,大家相差都不過十幾米遠。

看來才子這一個月的飯是請定了,才子則在後面大呼小叫着不公平。

猛然間,我跨下的駱駝突然停止了前進,我被慣性直接甩了下來,耳邊傳來幾聲驚叫,等我爬起來以後,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了一驚。

除了溫老以外,唐心、蘭花和老樹妖都摔在了地上,所有的駱駝都突然變得異常焦躁不安,似乎感到了危險,四處張望着,在原地打着轉。

我心裏立刻升起了不好的感覺,向周圍望去。

溫老高聲呼喝着仍舊無法控制身下的駱駝,雙手一撐跳了下來,唐心幾個人也爬了起來,咳嗽著扑打着身上的沙塵,嘴裏高聲地抱怨著。

「小狼,不太對勁啊!」溫老皺着眉頭警惕地望着前方,沉聲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雖然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駱駝的不尋常反應告訴我,它們已經提前感覺到了危險。

「哈哈,讓你們跑,這回看看誰最後吧!」才子得意的叫聲傳了過來,隨即被一聲哎呦打斷,回扭頭望了過去,才子大半個身子已經鑽進了黃沙里。

我還沒來得及挖苦他,在我們前方十幾米處的沙面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本來平靜的沙面上突然出現了十幾個水筒大小的旋渦,周邊的黃沙不停地向下泄漏,而原本暴躁不安原地打轉的駱駝群像是被嚇破了膽似地跪了下來,把腦袋埋進了身體下,竟然連身體都在不停地瑟瑟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我看着前面越漏越快的旋渦,遇到黑風暴的時候這些駱駝還有着求生的慾望,竭盡權力地尋找避難所,而現在簡直就像在等死一樣!

很快,那些旋渦像是被黃沙填滿了似地,旋渦周圍的沙面猛地向上一挺,一個胳膊粗細的暗紅物體鑽了出來!

額頭上的冷汗已經不自覺地滲了出來。

我拉過背後的步槍,迅速地把子彈推上了膛,死死地盯着那十幾個冒頭的怪物,說是冒頭,完全是我的猜測,因為露出沙面的那一段暗紅色物體上根本看不到眼睛、鼻子和嘴。

「我操!這是什麼東西?」鑽出沙子的才子驚聲叫道。

看着鑽出沙面已經一米多長的暗紅身體,我的心頭猛地一顫,失聲地喊了出來「是沙龍!」

沒錯,這個東西和唐心、扎伊所說的傳說的死亡之蟲,也就是沙龍異常地相似,身體暗紅,就像一隻巨大的蚯蚓,根本看不到五官。

雖然太陽還沒有落下,我的心裏卻升起一股極度冰冷,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夠遇到傳說中的沙漠中最可怕的生物是幸運還是不幸,但我明確地清楚一點,這東西甚至有比黑風暴還要恐怖!

「快!快跑!」我高喊著去拉跪在地上的駱駝,而顫抖著的駱駝竟然已經完全放棄了求生的慾望,我根本沒辦法把它來起來,眼看着完全鑽出沙地的沙龍捲成了一團向我們迅速地滾了過來,我當機立斷地扯下了水囊,轉身向後跑去。

「跑啊!」我拉着還試圖想把駱駝拽起來的老樹妖,幾乎是拖着他向前奔去。

沙地本來就柔軟不着力,蹬得越急,反而陷了進去,等著一行人踉蹌地奔出了十多米,我飛快地回頭望了一眼,已經將圍成了一圈的駱駝群團團包圍的沙龍們的暗紅身體內閃過一道詭異耀眼的幽藍光芒,直擊向駱駝的身體!

駱駝群齊齊地發出了一陣悲鳴,我甚至看到了駱駝身上的皮毛間閃動着微弱的亮點,是電擊!老天爺啊,這是什麼怪物!我忍不住在心裏哀嚎。

更駭人的變故還在後面,沙龍們向駱駝發動了電擊后,翹起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涌,一股粘稠的綠色液體像雨點一樣噴射而出,紛紛揚揚地落在了駱駝的身上。

垂死的殘鳴聲中,我魂飛魄散地看到了駱駝的身體上升騰起濃濃的慘綠煙霧!

原來這沙龍除了電擊以外,的確會噴出比硫酸還要厲害的腐蝕液!

沙龍在對駱駝群進行完屠殺之後,沒有對駱駝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而是再次將身體蜷成了一團向我們追了過來!

我大聲催促着眾人快跑,但是沙龍的前進速度實在比我們快得太多了,不過十幾秒后,來開的不到三十米的距離已經被縮短了一半!

這樣下去,不出一分鐘,我們就會像扎伊所講述的,化為一具白骨!

而更致命的是,這沙龍我們根本無法與之搏鬥,因為還沒有到它身前,它的電擊便會率先攻擊到我們,而那腐蝕性的毒液攻擊的距離絕對不會少於三米!

眼看着最前面的那條沙龍距離最後的老樹妖已經不足十米,我別無選擇地猛然停住腳步,轉身舉起自動步槍,略略地瞄準,摳動了扳機。

我對自己的槍法有着絕對的自信,在二十米以內,對於移動靶目標的射擊,直徑偏差絕對小於十公分,但是我對於子彈是否能夠對沙龍產生打擊卻沒什麼信心。

蚯蚓便是切成了兩段依舊可以存活,而這個外型與蚯蚓像極了的怪物,不知道是不是具備和蚯蚓一樣的機能!

我清楚地看到子彈貫穿了沙龍的身體,帶出一股濃稠的紅綠攙雜的液體,而被擊中的沙龍前進速度絲毫沒有受到緩阻,甚至像是刺激了沙龍,移動速度更加快速,眼看着離老樹妖越來越近!

「救我!救我!」老樹妖驚恐絕望地望着我大聲叫喊著。

我扔掉手裏的槍,看了看前方一馬平川的沙漠,又回頭望了一眼緊追不捨的十幾條沙龍,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是這種死法!抽出了腰上的軍刺,反正跑也是死,老子殺一個夠本!

回頭的瞬間,我無意中看到了峽谷兩側層層壘疊的巨大石化沙丘,絕望的心裏劃過一道光亮,「往石頭上爬!」我大喊著向離我們最近的峽谷側壁跑去。

其實有的時候最簡單的辦法就在眼前,但是卻是最容易被忽略,人總是願意用自己的長處優點作為逃命的第一選擇,卻不知道尋找敵人的短處。

就如從遭遇到沙龍開始,我們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逃跑,以為奔跑是自己最快的速度,但比起沙龍的速度,我們根本沒有半點優勢可言,但是我們會攀登峭壁,而沙龍卻不會!

長時間相處,彼此之間的信任和默契在這時候顯露無疑,唐心、才子、蘭花和溫老聽到我的喊聲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改變了方向朝着峽谷陡峭的側壁奔了過去。

而老樹妖略略一愣,在死亡的威脅下,垂死掙扎的他別無選擇地跟着大家攀上了峭壁。

唐心、蘭花和溫老一馬當先地爬了上去,笨熊似的才子其實是我最擔心的,沒想到這時候突然變得異常靈巧,兩三下已經竄上去了幾米。

攀爬對我來說更不成問題,小的時候就喜歡上樹掏鳥窩,在部隊的時候更是每天都要練習三米障礙,一隻腳踩上了峭壁上的突起,借力向上跳起,兩隻手已經搭上了一塊離地面三米多高的巨石邊緣。

我堪堪翻上巨石,跟在我後面的老樹妖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回頭望向崖下,已經搭上峭壁的老樹妖一隻手死死地摳著峭壁上一塊突起的沙石,整個身體歪斜地掛在石壁上,雙腳離地面不過一米多高!

而他身後的沙龍距離老樹妖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沙龍暗紅髮亮的身體一個粗圈從尾部迅速地向翹起對準了老樹妖的頭部湧來,我知道,沙龍要噴毒液了!

來不及多想,我伸手握住老樹妖的手腕,硬生生單手把他提了上來!

幾乎就在同時,一股噁心粘稠的綠液噴在了老樹妖原來身體停留的位置!

看着巨石下來回滾動的沙龍,我長長地舒了口氣,雖然沙龍的行進速度快得驚人,但面對懸崖峭壁,四米多的距離已經超出了它們所能翻越的極限,我知道,我們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了。

奇怪的是,在千鈞一髮之間逃得性命的老樹妖卻仍舊在唉嚎著打滾!

扳過老樹妖的身體,我驚駭無比地發現,他的左手自手腕處向下不斷地滴落着紅綠攙雜的液體,而五指已經露出了森白的指骨!

原來老樹妖剛才發出慘嚎的時候就已經被沙龍的毒液噴到了!

先爬上來的才子和溫老費盡全力將老樹妖勉強摁住,唐心皺着眉頭仔細觀察了老樹妖的左手。

「手已經是廢掉了,要是不馬上切除,這條胳膊都會保不住!」唐心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死死地咬着嘴唇,嘴裏澀澀的有些發腥,我的心混亂至極,我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但這牽扯到老樹妖的下半生,做這個決定無疑太過於殘忍。

我猶豫着沒有說話,我沒辦法為老樹妖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

「郎,郎兄弟,砍,砍掉它!」老樹妖臉色慘白,滿頭都是豆大冷汗,咬着牙嘴唇顫抖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乞求。

一隻手和一條命哪個更重要,老樹妖也清楚的很。

我咬了咬牙,朝唐心點了點頭,唐心立刻會意地撤下一段衣襟,死死地扎住了老樹妖受傷的小臂,我從腿上抽出了匕首,迅速地用打火機燒烤了一遍刀刃,按照唐心指示的位置切了下去!

這把精鋼德制匕首的確鋒利無比,我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阻隔,老樹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疼昏了過去。

急救箱和我們所有的行李都在駱駝背上,我看着噴涌而出的鮮血有些慌了手腳,唐心冷靜地指揮着才子掐出了老樹妖胳膊上的兩處穴位,血漸漸地被止住。

「酒!」唐心向我伸出了手,我立刻掏出懷裏的酒壺,所有的白酒也都留在了駱駝上,現在只剩下我懷裏的這點。

唐心皺着眉頭把酒倒在了老樹妖的斷腕處進行了簡單的消毒處理,昏迷中的老樹妖抽搐般,身體不斷地顫抖。

唐心為老樹妖包紮好了傷口,長長地呼出了口氣,「我們必須儘快把他帶出去,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會感染。」唐心皺着眉頭輕聲說道。

我低頭看了看巨石下面的沙龍群,這群可怕的怪物似乎也發現了它們不可能爬上來,幾隻已經游回了血肉模糊的駱駝群旁,還有幾隻就地鑽進了黃沙下。

我知道我們絕對不可能下到峽谷里繼續前進了,現在唯一的路,我抬頭望了望陡峭的石壁。

唯一的路就是爬上去,繞過峽谷。

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把衣服撕成布條,搓成了根結實的長繩,我背着繩子向上爬去。

這峽谷陡峭的兩壁與一般的石山極為不同,全是由石化的沙丘組成,而經過常年累月的風沙磨礪,石壁異常陡峭,有的地方几乎是九十度角。

更危險的是,這石化的沙丘遠遠沒有真正的石頭那麼堅固結實,有幾次我摳手借力的地方甚至經不住我的重量而被掰成碎沫!

不過也幸好這峭壁不是那麼結實,我緩慢地用匕首挖出一個個手腳借力的地方,從谷底到頂部,近百米的距離,我用了足足近兩個小時才爬上去!

等到我爬到了地面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今晚的天空沒有丁點的烏雲,漫天的黃沙折射著清冷的月光,讓我可以看清楚四周的環境。

我把繩子順着峭壁放了下去,唐心、溫老和蘭花拉着繩子,沿着我所開鑿的借力點很快便爬了上來。

隨後,四個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綁在繩子上的老樹妖給拉了上來。

老樹妖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臉色慘白,眼神虛弱,連嘴唇都因為失血缺水而變得煞白。

我從腰上解下來那隻唯一被我從駱駝背上搶救下來的水囊遞給了唐心,示意她餵給老樹妖,我張嘴想囑咐她節約使用,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到是老樹妖自己,喝下了兩小口潤了潤嘴唇,孱弱地搖頭「夠了,我們只剩下這麼一點了。」

等到才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來之後,我看了看滿天的繁星,仔細地辨認了方向後,默默地背起了老樹妖。

我們不能停留在這裏,多留一刻,死亡的威脅便離我們近了一分,雖然不知道前面的路上會不會還有沙龍,但是這一關我們必須要過的。

我和才子輪流地背着老樹妖前進,雖然夜晚的溫度比起白天的酷熱低了許多,但長時間的運動所造成的水分流失讓所有人都乾渴難奈,但是當唐心把那個只剩一半的水囊遞過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舔舔乾裂的嘴唇,默默地搖頭。

在沙漠裏,水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東西,這半袋水是我們生存下去的保障,在這荒漠中,我們至少還要前進三天,喝一口,生存的希望便少了一點,不到萬不得以的地步,絕對不能動。

這半袋水,此刻更像是大家的精神寄託。

而才子則給大家講起了我們小時候上山摘山裏紅的故事,這牲口居然還懂得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計謀。

老樹妖一路上昏迷了幾次,越來越虛弱,我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急,畢竟老樹妖是我們到了北京以後,有數的幾個知交摯友之一,雖然狡黠多計,但對我們這些朋友絕對算得上仗義,若是因為這一次行動喪命,我只怕這一輩子都要生活在愧疚之中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同行,老樹妖只能想想卻絕對不會進到白龍海。

在黎明的第一束曙光投射到大地的時候,我們遙遙地望到了那座與扎伊分手時的沙脊。

現在,所有人擔心的問題是扎伊究竟會不會果真在沙脊的那邊等着我們,畢竟在他看來,我們進入到白龍海就是去送死,活着走出來的可能性渺茫微小,也許,他在和我們分別後便已經離開了。

在期盼而忐忑的心情中,我們爬上了沙脊,我欣喜若狂地看到了在沙脊下一個小沙丘旁的帳篷和兩匹依偎而眠的駱駝!

這一刻是我們離開峽谷后最開心激動的時刻,因為感動,為了信守承諾的扎伊而感動。

扎伊為人雖然好財狡猾,但的確很守信諾地在白龍海外面等着我們,說實話,這是每個人都希望看到卻不敢肯定的,但事實上,扎伊的確在等着我們。

扎伊看到我們的出現,幾乎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猛地大叫了一聲,驚喜地大叫道「阿拉真主保佑,你們回來啦!這真是奇迹啊!」

「幫我們也對你的真主說聲謝謝。」我苦笑着對扎伊說。

隨即看到了老樹妖的樣子,大吃了一驚,「這,這是怎麼搞的?」扎伊目光中隱隱地含着責備望着我問道。

「我們遇到了沙龍!」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回答道。

「沙龍!」扎伊失聲驚叫「我的真主啊,你們竟然遇到了沙龍!你們竟然活着逃出來了!真主顯靈!」扎伊恭敬地跪倒,低聲禱告了良久。

我幾乎喪失了等待的耐心,終於在我即將爆發的前一秒,扎伊結束了祈禱,「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趕回去,儘快把木大哥送到醫院!」我盯着扎伊說道。

扎伊忙不迭地點頭,「好,好!我們馬上啟程。」

「你也看到了,我們現在什麼都沒了,駱駝沒有了,水也沒有了。」唐心靜靜地對扎伊說道。

「這個沒有問題,水我來解決。」扎伊邊收拾行李邊說道。

跟着扎伊這個大漠行家,心中的安全感無形中提高了許多,就像一個不會水的人掉在海里,尋找到了一個救生圈。

沙漠中白天的地表溫度是極高的,在缺水的情況下,可能一天便會因為脫水而死亡,但是老樹妖的傷勢迫使我們不敢做任何的停留。

看到老樹妖在離開時留下的兩囊清水,如今還剩下了一袋半,我們才知道自己這一路上有多麼奢侈。

「在沙漠中,水就是命呦,人啊就要學會像芨芨草一樣活着。」扎伊笑着說,笑容里半是辛酸半是驕傲。

總共將近兩袋的水,支撐了一行七人在烈日暴晒下一天的行程,夜幕降臨的時候,清水告馨。

踏着清冷的月光,一行人雖然經過一天一夜的連續趕路幾乎到達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但仍舊互相攙扶著不敢停下腳步,只怕這一停便會永遠地留在沙漠裏。

在經過一片芨芨草叢的時候,扎伊停了下來,指揮着眾人沿着芨芨草叢向黃沙下挖了將近兩米,黃沙漸漸濕潤起來,又向下挖了點,基本上已經有孱弱的細水流了。

地下水雖然有些咸澀,但此刻喝在嘴裏不啻於瓊漿甘霖。

眾人先飽飽地喝了一肚子,又將三個水囊灌滿,再啟程時,精神都振奮了不少。

在第二天日落十分,我們終於回到了此行的起點,河口子。

當夜我們便告別了扎伊趕往哈密,臨行前我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扎伊,真誠地邀請他一定要到北京做客,而關於駱駝和物資的費用,自然由文化遺產管理部進行支付了,扎伊也對我們表現出了充足的信任。

在哈密停留了三天,這三天裏老樹妖的傷口經過了細緻的處理,醫生很慶幸地告訴我們,如果再晚了三兩天,只怕這條胳膊就要從肘部進行切除了。

醫生在最後還安慰似地說,雖然少了一隻手,但是以現代的科學技術,假肢的靈活程度相當程度上已經可以替代真手了。

「早知道這假的也行,那咱們就不用跑得要死要活的了。」才子大咧咧地對老樹妖開着玩笑。

老樹妖雖然仍舊憔悴不堪,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看得出來他對我很感激,雖然並沒有說過感謝的話,就像他自己說的「兄弟,救命大恩不言謝啊!」

返回北京的第一時間,唐心和蘭花趕到了文化遺產管理部彙報此次行動,而我和才子則趕到了醫院探望賈老。

賈老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就返了回來,頗有些驚訝,但是看到我們胳膊上的黑斑已經消失,知道我們一定是找到了孔雀城。

賈老激動地聽完我的講述,情緒逐漸失落下來,長吁短嘆不斷,我知道老人是因為無緣親眼看一看傳說中的孔雀城而遺憾。

「老頭,別這樣嘛,你看這是什麼。」才子說着從背包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一個陶瓶和兩塊玉雕。

我驚訝地看着才子,這牲口一路上也沒告訴我他從地下城裏帶出來了東西。

賈老立刻欣喜若狂地研究了起來。

「你小子現在學會藏私了啊!」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氣惱地白了一眼才子。

「哈哈,給他兩件讓他高興、高興嘛,老頭心情不好對他養病有影響的。」才子把那兩件東西無償捐獻給了賈老,卻沒看到心疼,這到怪了,這牲口什麼時候轉性變得這麼大方了?

才子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嘿嘿地神秘一笑,伸手一拍背包「大頭還在這兒那!」我頓時醒悟過來,這牲口不知道在地下城裏帶出來多少東西,給賈老的那兩樣只怕是他最看不上眼的。

「可惜那個盆盆和椅子沒弄出來,要不然咱們可真夠吃一輩子的了!」才子遺憾地嘆息。

我冷哼著白了一眼滿腦子做着發財春秋大夢的才子「就算帶出來了,你以為就能成咱們的?到最後還不是得落得個無償捐獻,口頭表揚的結果?」

才子微微愣了片刻,連連點頭「可不是,可不是,好歹咱還落了六萬塊錢,也不算太賠啦!」才子嘿嘿笑着朝我擠着眼睛。

在家裏修養了一周,說是修養,其實我和才子基本上就混跡於醫院,賈老與老樹妖的病房間充當起了護理。

老樹妖的傷口屬於外傷,在太歲的神奇功效下癒合的極為迅速,不知情的大夫都嘖嘖稱奇,說這種情況在他們醫院中從沒有過,甚至要抽老樹妖的血進行檢查研究,一周后老樹妖的斷腕裝上了假肢,雖然不像真手那樣活動自如,但至少簡單的拿取物件還是可以操作的。

賈老看到唐心拍下的照片,研究了很久,也沒有尋找到歷史上有關於一個神秘的崇拜太陽的西域國度的存在,對於孔雀城是何人建立,為什麼被遺棄,或許將永遠成為歷史上的一個迷題。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在老樹妖出院后的第一個晚上,我、才子、溫老與老樹妖再度相聚潘家園那個小烤鴨館里,老樹妖在喝下了半斤二鍋頭後仰天嘆息道。

接下來的日子裏,溫老與老樹妖打理起了溫古齋的生意,根本就用不上我和才子,我倆百無聊賴地四處遊盪,就連酒喝進嘴裏的味道都有些淡然無味,當然,這並不是酒的問題,而是心境,此時的心境與初到北京在潘家園支攤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已經不能平心靜氣地守着這攤小生意安心地混日子了,每天最常想的就是自己這二十七年的歲月里所走過的路,驀然回首間,才發現自己渾渾噩噩地度過了近三十個春秋而至今仍舊是一事無成。

從回來以後才子時常失神我也能看得出來,就連一向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才子似乎也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迷茫。

在一天夜裏與溫老、老樹妖在烤鴨店裏喝完酒回家的路上,踏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的無人街頭,我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

「才子,這幾天我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咱們這日子不能再這麼混下去了。」我看了眼身旁的才子,這牲口的臉上浮現出極為罕見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恩,我也是,這些天迷糊的很。」才子微微嘆了口氣「看到蘭花,唐小姐,雲妮每天忙活,就連小莫雅回家都用功學習,我咋就覺得咱倆像是在混吃等死呢?」

看着才子有些迷惑有些痛心的神情,我從心裏感到了震撼和欣慰,才子一句話就說出了我已經意識到,卻不敢去想的問題,現在的我其實是在揮霍著生命!

「那你有什麼好的想法?」我瞥了一眼思想覺悟突飛猛進的才子,心裏期待着他的答案與我自己所想的可以不約而同。

「咱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連個小女人都不如吧?」才子的臉龐微微漲紅地嘟囔道「前一段兒李部長和賈老頭不都說讓咱們參加那個考古隊嗎?好歹也是個能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的事兒,你覺得呢?」才子有些忐忑地期盼着我的回答。

我從回到北京以後第一次這麼高興,我用力地一拳搗在才子厚實的胸口「爺爺的!跟老子想到一塊去了!」我大笑着對才子吼道。

才子咧開大嘴嘿嘿傻笑了一聲「那咱啥時候去談啊?好歹咱得講講價啊,雖然咱現在也有點錢了。」

我瞪了一眼才子「光是溫古齋的紅利就夠你和蘭花不愁吃喝了,你也別太貪了!」

「多賺一點是一點嘛,錢多了又不咬手。」才子輕聲嘟囔著。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心裏卻在想着該怎樣去說,和誰去說這件事,唐心?賈老?李部長?當初人家可是極力邀請咱,咱裝大尾巴狼,如今反過來去央求人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來的五、六天裏我和才子都在為這事煩惱,可笑的男人的自尊和面子成為了最大的障礙,每天我倆相對着長吁短嘆。

「小狼,李部長想約你見一面,聽說在山東發現了一座古墓,有一位當地的文物管理部門的同事在進入墓穴時不小心觸動了機關被困在裏面了,所以………….」唐心沒有說下去,露出了個「你了解」的笑容。

我心頭暗喜,這機會不就來了么!

我和才子很恭敬地坐在李部長的辦公室里,安安靜靜地聽着李部長嚴肅地講了一下目前的情況,「那墓室具考察應該是一座明晚期的墓葬,採取了麻油米漿混土,雙層青磚壘砌,結構十分堅固,而頂部通過觀察,估計設置有天寶龍火琉璃頂,而入口又被觸碰了機關,金剛石已經封死,所以如何能夠不破壞墓穴的整體結構而進如墓穴,救出我們的同志是一個很嚴峻的難題啊!」隨即話提一轉,語重心腸地望着我嘆息道「小郎啊,人命關天的大事呦,我們深刻地了解你的能力,所以希望你能夠再次地緩以援手!」

說到這裏,李部長話音頓了下來,等着我和他講價還價,我和才子對望了一眼,微笑着誰也沒有開口,這讓本來就有些忐忑的李部長更加惴惴不安起來。

「這個,小郎、小才啊,你們也知道咱們部里的經費一直都十分緊張,上一次那六萬塊雖然比起你們做生意的收入作算不了什麼,我也知道如果你們到一些經濟發達國家,你們的收入肯定要比這個數目翻許多倍,可是咱們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就這六萬塊還是咱們擠了又擠,教授以上幹部自動放棄了全年獎金才湊出來的。」李部長說到後來竟然真動了情,聲音酸澀,神情中充滿了無奈。

我依舊沒有說話,但我心裏的震撼卻無法言表,從唐心的父親、賈老到李部長,每一位我所認識的考古學者,他們為了這份事業所做出的犧牲和貢獻讓我深深地感動,我突然為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年僅二十二歲入黨,二十四歲成為排長而慚愧。

「這個,小郎,咱們商量一下好不好?這一次部里實在沒有那麼多錢了,你看看這勞務費能不能研究一下?」李部長目光中隱隱地流露着請求。

「李部長,這次我不需要您和部里給我一分錢!」我注視着李部長認真無比地說道。

李部長先是一愣,隨即喜上眉梢,轉而滿是懷疑地盯住了我的眼睛「難道是義務的?」

我微微笑了笑「當然是有條件的。」

李部長臉上立刻升起了無法掩飾的失望,勉強地擠出了個難看的笑容「小郎,你說說你們的條件,能滿足的我一定盡量滿足!」

我含笑站了起來,向李部長伸出了手「聽說部里有一支考古隊還缺少隊員?」

李部長的表情獃滯了足有五秒鐘,隨即明白了我話里的意思,大喜之下,大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小郎,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你決定加入到部里的考古隊了?」

李部長忘情下全力緊握的手捏得我隱隱做痛,「當然不是我自己。」我指了指正站起來的才子「還有才傑出同志!」

李部長另一隻手緊緊地與才子的手掌相握,一時間激動得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說着好、好!

一串笑聲將沉浸在激動和喜悅中的我們驚醒,扭頭望去,唐心、蘭花和賈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進來。

「看來我這個領隊要讓賢了。」唐心笑着說道,望着我的清澈美麗眼眸中異彩流動,那是一種深深的欣賞和濃濃的欣慰。

「呵呵,你們都聽見啦?」李部長鬆開與我和才子相握的手,轉身招呼大家坐下。

「當然,如果唐博士願意讓位,我到是不介意抗起這面大旗。」說着,我故意伸出手走向唐心,握著唐心柔軟的小手,我的心漸漸蕩漾起漣漪。

「咱倆誰當官還不都一樣?我永遠接受唐大小姐的領導!」我快速地貼在唐心的耳邊低聲說道。

而唐心那撒嬌一樣嗔怪的眼神幾乎讓我忍不住立刻把她擁進懷裏,不過當着眾人的面,我還是壓下了這個衝動。

「這覺悟終於提高了,看來還不是朽木嘛!」蘭花也調笑着諷刺了一句。

「好,很好,小郎啊,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我想這也一定是古老在天之靈希望看到的!」賈老欣慰地點着頭拍了拍我的肩膀,高聲慨嘆道。

這一刻,我終於真正地找到了自己的所在,運用自己學到的老夫子和溫老的南北兩家陰陽風水堪輿和發掘墓穴的本事,為祖國的考古事業盡自己的綿薄之力,雖然每個月的工資實在有限,但心裏很塌實,我想這也是老夫子和祖父希望看到的吧。

這一晚,北京三環一棟三層別墅的大廳里,燈光明亮,笑語滿堂,包括賈老、溫老,李部長、魏國亮在內,大家團團圍坐,共同舉杯,就在明天,由我帶隊,隊員包括唐心、才子、蘭花、魏國亮和賈老在內的考古隊即將奔向山東,那裏有一座神秘的古墓在等待着我們,我不知道在那座古墓中究竟會有什麼樣的詭怪兇險,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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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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