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皇上壽宴

皇上壽宴之日到了，這天文武群臣，各國使者齊來祝賀，這天宮女給南絮梳了雙丫髻，穿上嶄新的粉色衣裙，裙擺綉著銀色蝴蝶，趁得她的小臉越發靈動活潑，嬌嫩可愛。南絮跟着太子和陳側妃來到了朝陽殿，大殿裏最上層玉階上，擺的是皇上和皇后的位子，第二層玉階上擺的是太子周文的位子，第三層玉階上是西曙國和東離國來祝壽的皇子，還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下面是順康國的文武大臣的位子，整個大殿能足足有上千人。桌子上有夜光杯，白玉杯，琉璃樽，盛滿胭脂醉的玉壺，各色點心果品。

大臣們都已經到了，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輕聲的聊著天，上面帝后也已經到了，太子帶着陳側妃相對落座，南絮站在太子身惻。太子輕聲對南絮說：你可坐在我身後的位子。南絮聽話落座。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一時有些緊張。她偷眼看了下大殿，只見各位大臣衣着光鮮，貴女們更是花團錦簇，她忽然感到一雙眼睛在盯着她，她順着目光看過去，結果看到了無痕公子一臉陰沉地看着她。南絮打了個哆嗦，沖無痕溫暖的一笑，就別過臉來了。無痕看她一副無心無肺的樣子，小臉似乎還胖了一圈，看來在東宮還過得不錯。心裏不由恨得牙痒痒，想等會兒一定要把這小丫頭要回來。好好的教訓一下。四皇子周淵沖南絮一笑，招手讓她坐到他的旁邊，南絮剛要過去，太子一個眼神丟過來，嚇得她不敢亂動了。

未時一刻，壽宴正式開始，太子和兩位皇子，各國皇子和文武大臣都獻上各自的壽禮，都說了簡短的祝壽話，一道道菜式流水般的端上來，李公公公鴨般的嗓子喊了聲：上歌舞。悠揚的絲竹樂聲想起，一排舞妓身着輕紗裙，邁著好看的蓮步走到了大廳中央的空地，跳起了美妙的舞蹈，眾人的目光都追隨着她們的曼妙身姿，靜靜的欣賞著。一曲舞罷，眾人響起陣陣掌聲。接下來是眾貴女公子們的節目，有的跳舞，有的唱上一隻曲子，有的彈琵琶，有的琴簫合奏，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溜走，南絮輕聲對太子說：太子，我想上西房。太子點頭，南絮悄悄地離席在宮女的陪同下上了西房。回來的路上卻見無痕在一個亭子裏等她，她提着裙子走過去，福了個禮說：奴婢參見主子。無痕冷笑：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南絮低頭不語。無痕說：太子把你擄到宮中是何居心？南絮老實回答：太子問我有個侍衛怎麼不見了？我說那侍衛屢次傷害我所以可能被主子處死了，太子又問我公子的底細，問是不是朝陽國的人？我說公子確實是朝陽國人，太子似乎信了。無痕默默地聽着，又問：你可知太子為何派人監視我？南絮說：奴婢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三皇子的話，就沉思著說：我聽四皇子說：皇上有個三皇子，極其聰明伶俐，只是五歲時在上元節走散了，皇上多年尋找未果。太子會不會把公子當成三皇子，怕你搶了他的皇位？無痕慢慢舒展了眉頭，說：若是這樣倒是說得過去。他看着南絮：等壽宴結束，你就隨我回府吧。南絮想說不同意，可看了看周圍沒人，就把這話吞下去了。萬一現在公子把她擄走怎麼辦？她得先穩住公子。於是她甜甜一笑：全憑公子做主。無痕袖中攥著的拳頭慢慢鬆開。他剛才看小丫頭遲疑，心想如果她不肯的話他只好把她打暈，讓暗衛悄悄把她帶到他的秘密基地，找人訓練她，好成為復國的利器。現在看她答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再過兩個時辰壽宴就結束了，想必太子也沒有理由再強留她。就對她說：快回去吧。南絮得了命令就匆匆回到了朝陽殿。無痕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想着她剛才的話，嘴角上揚，心說：這丫頭聰明伶俐，心細膽大，倒是個當細作的好苗子。

轉眼到了晚上，公子貴女們報上的節目都表演完了，壽宴再過半個時辰就要結束了，南絮卻沒有找到施展才華的機會。她輕輕拉了一下太子的衣袖，太子卻沒有理會她。此時太子想的是，不讓南絮有施展才華的機會，他以前之所以那樣說，是為了讓南絮甘心留在自己身邊，經過這十天的相處，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丫頭了，她不但長相驚艷，而且聰明伶俐，雖說有些頑劣，但也增加了不少生活的樂趣，如今他只想把小丫頭留在身邊，等養上個五六年，就把她收為侍妾，多多地寵愛她，也算是對得起她了。卻不知南絮把他那天的話當成了救命稻草，一心想着在皇上壽宴時哄皇上開心，好賞她個自由身。她心裏悶悶地想，難道自己已經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了嗎？

正在這時，四皇子對皇上說：父皇，兒臣想為父皇舞劍祝壽如何？叫父皇看看兒臣的功夫又長進了呢。皇上哈哈哈大笑：好，少年強則國家強，淵兒就為朕舞上一段。剎時，樂師一改前面的樂風，大殿裏幾位樂師一起和奏一曲將軍令，配合著雄壯的音樂，四皇子拿起寶劍，呼呼呼呼的舞起劍來，南絮心裏又燃起了希望，只要四皇子叫皇上開心了，他就可以開口要她，他現在不想跟陰晴不定的公子回府作丫環，也不要留在心機深沉太子身邊，她寧願留在這個有些囂張任性的四皇子身邊。她抬眼看着把劍舞得密不透風的四皇子，心裏暗暗為他叫好！忽然，四皇子騰空躍起，穩穩地站在了殿裏的柱子上面，刷刷刷刷又舞了一套劍法，看得眾人心驚膽戰，因為這朝陽殿的柱子約有八丈多高，能用輕功越上去的屈指可數，四皇子收了劍式輕飄飄落在大殿中間，對皇上施禮：兒臣祝父皇萬壽無疆，龍體安康！殿內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皇上龍顏大悅，朗聲說道：吾兒功夫果然大有長進，朕心甚慰，你想要什麼賞賜啊？四皇子一指南絮：兒臣想要這個小丫頭作我的伴讀。

南絮的心砰砰砰跳着，決定命運的時候到來了！皇上微微皺起眉頭，你不是有伴讀嗎？為何要這小丫頭啊？四皇子說：父皇，這小丫頭才華橫逸，擅長做詩，兒臣有她陪伴，讀書會更加長進。皇上饒有興緻地看着南絮，你作首詩給朕聽聽。四皇子說：請父皇為她指個題目。皇上略一沉思，說：就以明月為題做首詩吧。南絮略一沉思，開口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南絮用清亮的聲音吟完最後一句，大殿又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皇上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眼睛隱隱有淚光閃爍，他輕聲吟道：好一個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沒有人知道他每年的壽宴都是他最痛心的日子，因為這一天也是他最愛的三皇子的生日，他每每看到天上的明月，就想起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多少個不眠之夜，他淚濕枕巾。這首詩就像是為他而做一般，說中了他的心事，又安慰了他憂傷的心。詩中的意境叫他豁然開朗，是啊，無論他的皇兒此時是在天上，還是在千里之外的遠方，他們都共同看着一個月亮，彼此思念著，祝福着。

父皇？四皇子的聲音把他拉回到現實。他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笑着對南絮說：果然是才華過人，你可願做淵兒的丫環？正在這時，無痕和太子幾乎同時站了出來。無痕跪下肯求皇上說：皇上萬歲！此女是微臣在逃荒路上買下的丫環，當時臣答應了她的娘親，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請皇上體恤。說完又連連叩頭。太子也跪下對皇上說：父皇，前些時春日宴上，末公子親口把這丫頭賞給了兒臣，兒臣喜歡她，還請父皇作主！四皇上不幹了，說：父皇我喜歡小絮兒，我要小絮兒。皇上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殺意。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三個男子來搶，這長大了還了得？他看了看南絮，她雖然一團孩子氣，卻能看出長大后傾國傾城的美貌。皇上對南絮說：南絮，太子和四皇子還有末公子，你願意選誰做你的主子啊？朕今日給你個特權，無論你選誰，朕都給你作主！南絮腦子飛快地轉着，此時選誰才最安全。她感到末公子警告的眼神，太子柔中帶剛的眼神，四皇子肯求的眼神，南絮艱難開口：奴婢本就是末公子買來的丫環，奴婢這條命都是公子救的，南絮願跟着公子回去。話落，她感到太子冷冽的目光，四皇子失望的目光，南絮低頭不語。

皇上見南絮選了末無痕，心裏鬆了口氣，他可不想看到兩個兒子為了個女人兄弟離心。好在這丫頭還算識象，沒有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威嚴地說：既是南絮選擇回到末公子身邊，你們兩個都不可再惦記！若再對南絮出手，朕必不輕饒！太子和四皇子同聲說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訓！無痕和南絮同聲謝過皇上，四人就都退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壽宴結束，無痕帶南絮回到了府中，他對南絮今天的態度很滿意。他又一次見識了南絮的才華，決定好好的培養她。南絮晚上躺在東隔間的床下，心裏很是鬱悶，她本來以為今天是自己脫離奴籍的好機會，沒承想會被打回原形。當時那種情況，她如果真選了四皇子或太子，皇上定會認為她是攀龍附鳳之輩，定會把她看作禍水，說不定會暗暗殺掉她，好防止兩個皇子離心。她可是沒看錯皇上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殺意。她最終選擇了公子，雖說公子對她也許別有用心，可公子面冷心熱，一諾千金，她只要別惹火了他，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今天真見識了伴君如伴虎，剛剛還因為自己寫的詩驚嘆，但轉眼看兩個皇子爭奪自己，就變了臉色想殺自己。這皇宮，還是能離多遠就走多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