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生病

16生病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回到住處,打開門的瞬間,孤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平時一個人呆在屋子裏並沒有覺得怎樣,這一刻感覺才這麼真切。

她站在門口,靜靜地呆了十幾秒,才換鞋子進屋。

冰箱裏有一個剩菜,她拿出來,又從冷凍室拿了一條魚出來,倒了點開水化凍。

其實她並不喜歡吃魚,魚蝦之類腥的東西她都不喜歡。可是媽媽說過年一定要吃魚,預示著有頭有尾。小時候每次過年媽媽都會燒一條魚,她不喜歡吃,所以每次都是象徵性的吃一點。

那時候一家子開開心心圍着桌子吃飯,是多麼簡單又讓人嚮往的幸福啊。可惜,那樣的時光以後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大半個小時后,她就著一個剩菜,一碗紅燒魚吃了一頓一個人的年夜飯。

收拾好廚房,她走到了陽台上,外面萬家燈火,星光璀璨。遠處江邊絢爛的煙火一簇一簇沖向群星點綴的夜空,美艷的火光,映襯着她白凈的臉,說不出的落寞。

這個城市裏有幾個像她一樣的人呢?

她在陽台上站了很久,直到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

受寒了么?她回到廳里,倒了杯熱水喝下去。

絲毫沒有緩解,越來越難受了,從最初的不適發展到絞痛,再到後來竟是上吐下瀉。

跑了十多趟廁所后,她才猛地想起,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在家裏吃飯,所以那樣剩菜竟不知是哪天剩下的。

她趴在衛生間的洗臉台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十指緊緊地扣著洗臉台的邊緣,整個人虛脫般無力。

扶著牆壁慢慢到了客廳,靠在沙發里緩了一陣,她伸手摸到手機,望着亮起的屏幕,心裏的悲哀都要到了絕望的邊緣。

這一刻手裏握著電話卻不知道要打給誰。

狠狠地壓下那份自怨自艾,一切只能靠自己,她撥打了12o.

等到的時間總是焦慮而漫長,她靜靜地靠在沙發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頭頂上的水晶吊燈,氤氳的眼底一片灰暗。

她甚至開始胡思亂想,假如12o不來,假如她就這般死去,或許都沒有人會知道吧?就算她死了,這世上也就只有李芷萌一個人會為她難過,她哀傷的想着,眼淚漸漸濡濕了兩側的髮際。

不知過了多久,救護車的聲音傳來,她掙扎著起來,換了鞋子下樓去。

電梯門一開,兩個醫護人員朝她走來。

「是你打12o嗎?」女醫生看到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問。

沈岩朝她點點頭。

兩名醫護人員上前攙住她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詢問情況。沈岩輕聲地回答著,目光垂落在前方的地面上。

扶着她的醫護人員慢慢止住了腳步,垂落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漆黑、鋥亮,好像能清晰的印出她蒼白的臉。空氣里流淌著一股熟悉的氣流,帶着某種樹木的清香,熟悉得讓她即刻就濕潤了眼睛。

眼前一片暗影,手臂上傳來一個力道,她被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怎麼了,嗯?」嗡嗡的聲音從發頂傳來,他有力的臂膀將她虛弱的身體牢牢地環住了。

她慢慢地抬起頭,周世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雙眸沉沉的,沈岩說不出話來,她早就在他懷裏無聲無息地流了一臉的淚。

「先生,我們懷疑她是急性腸胃炎,儘快送醫院吧。」身後的醫護人員替她做了回答。

周世珩俊挺的眉毛擰了擰,默了片刻,「不必了,你們回去吧,我會送她去更好的地方。」

醫護人員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又不滿的神情,女醫生極其不滿地說了一句:「大過年的,能不能別這麼消遣人?」

周世珩一個凌厲的眼神飛了過去,冷颼颼的,本來就已經夠冷冽的空氣溫度陡然降下幾分。

旁邊的男醫生扯了她一把,「算了,走吧。」走到車邊時才小聲說:「剛剛那男的是周世珩呢。」

女醫生愕了兩秒,還是很不服氣,「有錢了不起啊,自己女人生病都不打電話給他,可見做人多失敗。」

周世珩把沈岩抱上了車,替她把座位放平了,綁好安全帶時,摸了摸她的額角,「沒事的,我送你去醫院,你休息一會兒。」

沈岩閉上了眼睛。這一刻她覺得無比心安,剛剛那一眼,她在他眼中彷彿看到兩個字:緊張。

馬路上車輛出奇的少,周世珩很快將車子開到了集團旗下的私立醫院。

急診室門口,周淮揚第n次打量的眼神飄過來時,周世珩終於賞了他一個字:「說。」

周淮揚忙開口問:「四叔,裏面那是……四嬸?」

他今天值班,二十多分鐘前接到他家牛人四叔的電話,吩咐他這邊準備接病人,他以為又是浩揚那小子闖禍了呢,沒想到居然是個女人,這可是奇聞。

他四叔在周家可是個傳奇一般的人物,上大學那年居然抱回來一個兒子,把他家三叔公三叔婆的心臟都快嚇得跳出來了。

當時的場面據說還很嚇人,他四叔抱着孩子,渾身是血,整個人像傻了一樣,獃獃愣愣的。

那女人死了,四叔帶着孩子一直獨身到現在。

這些年四叔緋聞不少,可是真正領回家的卻沒有,他三叔婆操碎了心,天天在跟前念叨,讓他給浩揚找個媽,四叔總是避而不語。

今天那麼緊張地抱着一個女人過來,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四嬸呢?

周世珩按了按眉心,淡淡地說道:「回家不要亂說。」這事被老太太聽到指不定又要炸開鍋了。

周淮揚神秘一笑,「放心,放心,我嘴巴很緊的。」

「那個……四嬸怎麼會得腸胃炎呢?你晚上不是跟她一起吃飯的么?」周淮揚又問。

周世珩看了一眼急診室的大門,站起身,「怎麼還不出來。」

得,四叔當他不存在,他識相點,閉嘴吧。

沈岩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年夜居然會在醫院裏度過。高級病房光線暗淡的室內,輸液管內的液體靜靜地滴落,無聲無息。

她緩緩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一身得體的西裝裹着他挺拔的身材,旁邊的扶手上搭着他的黑色呢子大衣。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這是錯覺,她一直孤獨慣了,除了李芷萌意外這個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會這麼對她好了。

窗戶那兒有微弱的光打進來,她眨了眨眼睛,視線比剛剛清晰了一些,暗淡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俊朗又溫和。

原來他也有這麼安靜又無害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這樣子細心打量過他,因為不敢,此時他閉着眼睛,她才發現他的睫毛生的極好,又濃又密,令女生都嫉妒的。

也許感應到了她的注視,他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眼睛睜開了。對視了幾秒鐘后,周世珩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醒了?」他的聲音有點暗啞。

「你怎麼還沒走?」沈岩問著。

周世珩居然笑起來,「你很希望我走么?」

沈岩抿了抿嘴角,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周世珩瞥一眼輸液袋裏面的液體,裏面已經沒有多少了,他索性坐在床沿等著,沈岩別過臉去。

周世珩給她拔掉了針頭,修長的手指按着手背上的棉球,過了會,他鬆開,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四點多了,你睡一覺吧,天亮再回去。」

沈岩點點頭,「你回家去吧,我自己可以。」她說。

周世珩不動聲色,「這事不用你管,你睡覺。」

沈岩沒有再說什麼,她聽話一般閉上了眼睛,周世珩幫她掖好被子,她聽到他離開的聲音,房間的門合上了。

到底還是走了。

只是這樣她已經知足。

沈岩又睡了三個多小時,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她盯着天花板怔怔的望了一陣才坐起身。眼睛瞥過沙發時,那裏空空的沒有人。

心裏忽然有點空落落的。

下床去了衛生間,洗臉時,她看到鏡子裏一張鬼一般白的臉,她是這般經不起病的折磨啊,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她就變得這般沒有生氣了。

她感嘆著,走出來,病房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還是昨天的那套西裝,大衣搭在手上,另一隻手裏拎着一個保溫桶。

「醒了,正好,趁熱吃。」周世珩把手裏的保溫桶放到床頭柜上,裏面是一份白粥,熱氣騰騰的冒出溫暖的氣息。

沈岩昨晚又吐又泄,胃裏早就是空了,雖然只是很普通的白粥,嘴裏味覺也很淡,可是她卻覺得那是人間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吃得美味又知足。

周世珩差不多一直都在接電話,今天是大年初一,拜年的電話絡繹不絕。

「世珩啊,你一晚上去哪兒了?」電話那頭周母的聲音很不滿。這兒子一年忙到頭,也就過年能在家陪他們老兩口幾天,昨晚說好陪他們守歲的,結果吃了飯他就出去了,說十二點前一定回來,結果呢,一去就不會來了。

「不是跟你說了有事嗎,我一會兒就回去。」

「你有什麼事可忙的?公司都放假了,不是林如黛那個女人吧,你離她遠點。」

「不是,好了,我先掛了。」

周世珩轉身,沈岩正望着他,「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周世珩動了動嘴角,什麼也沒說。

她起身,把保溫盒拿到衛生間洗了,出來時,他還沒有走。

「你快回去吧,別讓她擔心。」

周世珩表情一愣,只是一瞬,他忽然笑起來,笑得有些邪氣似的,彎腰朝她俯下*身子,「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胡思亂想?」

沈岩默默的,卻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的手拽的緊緊的,滿是期待的等着他後面的話,可惜她並沒有等到。

「走吧,送你回去。」

她呆愣著,半響才呼出一口氣,她居然又試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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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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