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暗流涌動

126暗流涌動

舞弊案調查結果很快出來:程敏政合謀作弊查無實據,但其家僕確曾出賣考題與徐經,程敏政的責任不容推卸,徐經科場舞弊屬實,唐寅卻實是冤枉。

依著大臣們的意思,此案不宜聲張,各打五十大板完事,總得平息眾怒。可是秀蘭覺得唐寅甚是冤枉,這小子不就是酒後一時得意,口出狂言了嗎?本來這事跟他沒啥關係呀?就這麼斷了錦繡前程,實在夠倒霉的。

可是想想他出名的原因,秀蘭又按下了要說的話,皇帝說的對,人各有命,也許這就是他唐寅的命,註定要一生顛沛流離,然後以畫作名揚天下。

另一個有點冤的就是程敏政。秀蘭總覺得他是被誰算計了,不然他家僕怎麼那麼大膽子,能知道考題,還敢賣出去?太蹊蹺了。

這樣想的人不只秀蘭一個,大夥共同的懷疑對象,也不是別人,正是夏起。就連皇帝都懷疑是夏起做了什麼手腳,最先來跟他回報的是夏起,跟程敏政有舊怨的,也是夏起。

可是那個華眿卻與夏起沒什麼干係,甚至前些日子還曾上奏彈劾過夏起,只是因為人微言輕,沒被夏起放在眼裏,所以沒有收拾過他。皇帝看着此人不喜,以所奏不實將他遠遠貶謫了。

夏起那裏還在得意,心說不用他自己動手,這個討厭的程敏政就被致仕了,實在是妙啊,這真是個好兆頭,他更加歡快的忙活自己的去了。

皇帝因為這事心情很是不豫,見大臣的時候總是沒有好臉色,夏起忖度著時機差不多了,在殿試之前,尋了一天,攛掇著皇帝出去行獵。

秀蘭這段日子很忙,整肅內宮宮禁這段時間,撞到她手裏的人不少,秀蘭為着以後着想,一律從嚴處置,還因為這事訓斥了黃國良好幾次。她已經跟皇帝商量過了,等過些日子就讓黃國良回家養老,讓趙和恩接手內官提督太監。

她會下這樣的決心,主要還是因為採選的事。雖有趙和恩親自坐鎮,可他確實經驗不夠,也看不過來,此次選進來的宮人,頗有些年少貌美的。秀蘭雖然不懼,但黃國良敢做這樣的事,不收拾他實在說不過去,她剛執掌後宮,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自然也不願意放過這樣的機會。

於是自然的,她放在皇帝身上的心思就少了許多。這一日她直忙到日頭偏西,才得了空喝茶,問旁邊侍候的雲妝:「陛下今日一直沒回來?」

「回娘娘話,陛下傳了話進來,說午膳不回來用了,再就不曾有消息進來。」

秀蘭也沒多想,最近皇帝因為春闈的事很是頭疼,又有阿鯉出閣讀書的事要忙,在外廷的時間確實比較長,所以她就轉而問起了容兒和猛哥兒。

她忙起來以後,就把兩個孩子讀書的事托給了珍娘,珍娘雖然水平不夠做老師,但有秀蘭的教程在,按部就班的走還是沒問題的,秀蘭想着自己也不是一直都忙,等忙過了這陣,他們回西苑去住時,再親自教孩子們好了。

趁著這會兒有空,秀蘭把兩個孩子都叫了過來,問了問他們的功課,又陪着他們吃點心說話,眼看着天漸漸黑了,阿鯉也進來給秀蘭問安,皇帝卻還是沒回來。

秀蘭打發張敬出去問,張敬出了坤寧宮,還沒有走多遠就迎面碰見了皇帝一行,忙上前行禮,說了秀蘭讓他來尋的話。

皇帝回來見了秀蘭,只說在外面耽擱了時辰,也沒細說,催著傳膳把這一茬揭了過去。

秀蘭本沒在意,不料這天過後,每隔兩日皇帝就會回來得晚些,基本都要到太陽落山了才進坤寧宮,而且也不跟她說都忙了什麼。秀蘭心下疑惑,尋了范忠來問,偏偏那幾日都不是范忠隨侍在旁。問彭磊呢,他又說御前之事,他不敢擅自開口,請娘娘還是自己問陛下。

最近秀蘭在整肅宮內秩序,這不得泄露妄議主子言行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條,彭磊不說,秀蘭還真沒轍,畢竟她現在已經是皇后,不再是那個獨居西苑的寵妃,只要皇帝不惱,就可以肆意妄為。

秀蘭憋了一股氣,在皇帝又一次晚歸后,終於忍不住屏退眾人,單獨問他:「陛下這些日子都忙什麼呢?回來得這樣晚?」

「還不是阿鯉出閣讀書的事。」皇帝半合著眼,伸手自己按額頭,「他們又要重開經筵日講,你說我們單把阿鯉留在宮裏,是不是不太厚道?」

秀蘭聽了一怔,轉念一想,阿鯉出閣之後就要接受正統的儲君教育了,似乎真的不能跟他們去西苑,可是阿鯉才多大啊,把他自己留在宮裏,怎麼想怎麼不放心。

「那要不,我留在宮裏陪他?」秀蘭心裏份外糾結。

皇帝放下手,微微抬眼看了秀蘭一眼,嘆道:「這座皇城真是個牢籠,進來容易,出去難。」

秀蘭坐到皇帝身邊,抬手去給他按揉額頭和太陽穴,安慰道:「等殿試過後,阿鯉出閣禮成,你就先帶着容兒和猛哥兒回西苑,我在宮裏多留一個月,看着無事了我再去西苑,就兩邊各住一個月好了。」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溫聲說:「那也太辛苦了。等到天熱以後,我就讓他們停了日講便是,至於授課么,就讓先生們去西苑好了。」

秀蘭想想讓那群老先生來回跑,忍不住笑了:「那可辛苦他們了。」

「辛苦幾年吧,等阿鯉成人娶妻就好了,到時我把江山交給他,咱們二人就可以躲著逍遙去了。」皇帝說着把秀蘭的手拉到唇邊親了一下。

秀蘭就勢點了點他的鼻尖:「就沒聽說過有你這樣的君王,竟然巴不得把皇位推出去,要是換個場景,任是哪一個皇后聽見皇上這樣說話,還不得立時跪下請罪啊?」

皇帝坐直了一些,把秀蘭攬進懷裏抱着,也笑道:「我這叫不愛江山愛美人。」說到美人兩個字,他忍不住頓了一下,然後低頭親了親秀蘭的唇,「不早了,睡吧。」

這一夜他折騰得格外厲害,倒像是有阿鯉之前的那股貪婪勁,弄得秀蘭連連求饒,第二日險些起不來床。

這之後連着好些天,皇帝都沒有再晚歸過,一直到殿試完畢,阿鯉也正式出閣讀書,皇帝都是每日早早回來陪秀蘭,不過到了三月底,他還是忍不住了。

「要不我們先去西苑住着,過些日子你再回來看阿鯉吧?」皇帝跟秀蘭商量。

秀蘭不放心,阿鯉從啟蒙都是自己教導,現在有了正式的先生,她怕孩子不適應兩種不同的教育方式,想要每天都能見到阿鯉,掌握他的學習情況,因此就說:「還是你帶着容兒、猛哥兒先去,這兩個孩子的學業你也看着一些,再不濟該認的字總要認的。」

皇帝靜靜望了秀蘭好半晌,忽然悶悶說了一句:「有了兒子就不要我了?」

他這委屈的語調,很像個被分了寵愛的孩子,秀蘭忍俊不禁,伸臂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笑道:「誰說不要你了?他才多大呢,剛做了太子,若是我們都走了,留他一人在宮裏,我怕他心裏難受。」

皇帝想起自己幼年的感受,也有些心酸,伸手握住秀蘭的腰:「我們阿鯉真是有福氣,有你這麼個慈愛的母親。」說完又故作幽怨,「可你讓我一人在西苑,我心裏也難受呢,你怎麼償我?」

「要不我給你揉揉心?」秀蘭順着他的意調笑。

皇帝一本正經點頭:「可要輕輕的揉,不只是心,還有這兒,這兒,這兒……」拉着秀蘭的手一路往下揉了個遍。

出宮那日,秀蘭送走了他們父子三人回到坤寧宮後殿,只覺滿室冷清。

雲妝扶着她坐下,安慰道:「娘娘若是不放心,每日遣人去問問也好。」

秀蘭倒沒有讓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里太久,她很快振作起來,把採選進來培訓合格的宮人分到了各處,乾清宮、省躬殿和坤寧宮三處的宮人都是她親手選的,餘外又給阿鯉那裏補了幾個年紀小些的宮人過去。

剩下的精力她就都放在了阿鯉身上。阿鯉果然不太適應那些老學究,每天回來都跟秀蘭探討老師們講的內容,秀蘭也不評判,只說:「你現在已然是太子,娘也不能再讓你同以往一般,只是你要記得一句話,無論是娘和你父皇,還是你的那些先生們,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希望你變成的你,可那只是我們的期望,不是你自己的。鯉哥兒,你要想一想,你自己想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你。十年以後,你想你自己是什麼樣子,二十年以後,你又想變成什麼樣。」有了目標,才能針對性的學習,

「你雖然不能選擇出身,也不能脫開這個金碧輝煌的宮城,可你也還是能選擇要怎麼過完這一生。你父皇選了隨性自由,所以他不在意臣子們的勸誡詬病,也不把子民們的議論放在心上,只過自己的自在日子,雖然對祖宗社稷不算有擔當,可他對自己卻是有擔當的。」昏君就是這一點好,做了昏君就不怕人罵,能勇敢承認自己的昏。

秀蘭對阿鯉總覺得很愧疚,很心疼,這個帝國的重擔,想起來就壓得人喘不過氣,可她的兒子小小年紀就要學着去擔當,真的很不易。

阿鯉當時並不太明白秀蘭的話,他只是把這話記在了心裏,等到端陽節前,他和秀蘭一同去西苑過節的時候,才跟秀蘭說:「娘,我想過了,我以後要做一個聖明天子,讓大明海晏河清,四方來朝。」

秀蘭看着兒子一本正經的小臉,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忍不住攬了他在懷裏,「好,娘等著看那一天,娘的小阿鯉可要好好努力了。」

母子倆到了西苑,皇帝一手牽着容兒一手牽着猛哥兒來接,一家人歡歡喜喜,還沒說上幾句話,一個眼生的小內侍就奔進來回稟:「陛下,程姑娘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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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那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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