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遊戲

血腥的遊戲

是夜。

星空之下,沾血的南蠻彎刀扔擲在地上,戰馬被栓在刀柄上,篝火上烤著饢餅與扒了皮的獵物,沈落枝待在簡陋的氈毛帳篷里,縮著身子不敢出聲。

今日在三元城外,她被俘虜了。

那個討厭的蠻族人要她過去。

她的侍衛要死戰,那蠻族人便玩味的看着她,露出了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愉悅笑容。

他抬起了手——在其身後的蠻族戰士射出了一箭,射死了一個流民,馬蹄嘶鳴間,人身落地。

利箭貫穿血肉,人如草芥,微不足道。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沈落枝心口驟緊,臉色蒼白的看着他,他說:「聽話,你們都能活。」

瘋子!

不聽話,他就把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射死,射到只剩下沈落枝一個人為止。

他能熬最傲的鷹,也能馴最烈的馬,自然也有的是辦法,讓驕傲的郡主低頭,他不用刀,就能把她削的鮮血淋漓。

沈落枝身處險境,手心冰冷,腦子卻轉的飛快。

她的侍衛尚有一戰之力,掙脫出去也能保全一條命,但那些流民呢?她的侍女呢?且,這裏是西疆,他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而她的人死一個少一個。

她的人不能再死了。

被人殺到只剩最後一個,吃盡苦頭被迫投降,和先投降,保存大部分實力,聰明人都知道該選哪個。

擺在沈落枝面前的其實從始至終都只有一條路——屈辱的投降,苟且偷生。

所以,沈落枝命令所有侍衛不準動,一個人控馬走向了他。

他很滿意。

沈落枝看到他的薄唇勾起,帶起一絲笑,然後攬著腰,將她直接從她的馬上扯到他的馬上,重重的揉捏了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脖頸上,用力的蹭了一下。

像是惡狼抓到了肥美的獵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嘗一般。

侍女都看的驚叫,沈落枝反而咬緊了牙關,一點聲音都沒冒出來。

她知道,她現在再也不是什麼郡主了。

西蠻與大奉並未正式開戰,但雙方邊境時常來犯,西蠻人殺大奉人,大奉人殺西蠻人,雙方都不將對方當做人看。

她是大奉的郡主,但她不會因此在西蠻得到任何優待,反而會被更多的折辱。

那西蠻瘋子用厚厚的毛氅裹住她,在袍子裏肆意把玩着她,沈落枝的身體因褻玩而發顫,但她沒有躲,她努力的迎合他,主動握着他的手腕,問他:「我跟你走,你把其他人放了,好不好?」

只要她的侍衛能走脫,去找裴蘭燼,搬來救兵,她就還有活路。

纖細冰涼的指尖搭在他粗壯火熱的手腕上,沈落枝靠着他的時候,人不過到他的胸口,她要很努力,才能昂起頭看他的臉。

他生了一張稜角鋒銳的臉,垂眸看人時,眉眼間都凝著陰鷙,面無表情時顯得冷沉,但此刻,他微微眯起了眼,像是笑,又毫無笑意。

沈落枝從他的眼眸里看出了譏誚。

他大概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又或者是在嘲諷她的天真。

所有人都已經是他的囊中物了,他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她以為軟著嗓音求一求,他就會放虎歸山嗎?

一隻蠢笨的美味羊羔。

「好。」西蠻惡狼向她笑,露出森白的犬齒:「今夜孤品嘗過你,如果足夠美味,孤便放了他們。」

耶律梟滿意的看到沈落枝驟然白下的臉。

清冷的玄月面因羞恥而漲紅,薄薄的肩背在顫,不知想到了什麼,急忙偏開臉,不敢看他。

他喜歡看沈落枝現在的樣子,顫巍巍的不敢動,因受辱而悲憤含淚,漂亮的臉蛋上都是難以掩蓋的恨意,卻又要咬着下唇湊到他面前來咩咩叫,用肥美的羊肉來換取生存的籌碼。

灼華郡主,大奉的明月。

現在是他的戰利品。

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削裁成他喜歡的模樣,聽她尖叫哭泣。

——

自被俘虜后,沈落枝一行人便被當做俘虜,拴好扔在馬上,被帶着跑——耶律梟要立刻撤出三元城,三元城附近就是納木城,納木城是西疆的要塞,是有軍隊鎮守的,如果軍隊來了,耶律梟的人要死在這裏。

所以他奔襲了一整日,一直到了夜間,才停下來,叫人蓋了帳篷,給沈落枝住。

帳篷只有一個,旁的人都只能睡在外面,連蠻族戰士都是。

帳篷不大,也就只有方寸地方,地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獸皮,阻隔了寒意,如同一個千金拔步床的床帳大小,只能塞下兩個蠻族戰士,沈落枝縮在地面上,躺了半晌后,偷偷爬到帳篷口,將帳篷的帘子拉開一條縫,往外看。

正對上一條穿着西蠻軍靴、健碩修長的腿。

沈落枝被驚了一瞬,便見那條腿的主人屈膝蹲下,撩簾進入,進來時還用膝蓋不輕不重的向前一頂,正頂在沈落枝的臉上。

沈落枝直接被頂的「噗通」一聲坐在帳篷內的皮毛上,一抬頭,便見耶律梟站在帳篷口,唇瓣勾起,玩味的看着她。

耶律梟。

在馬上,他肆意把玩着她的身子的時候,與她道:「記住孤的名字。」

耶律...是西蠻皇室的姓氏。

她不知道他行幾,但是知道他是皇子就夠了,西蠻的皇子,手上都是有兵的。

沈落枝心口驟緊,她人後仰著,兩隻手艱難地撐著身後,她自下而上仰起頭,便看見那蠻族人走進來了。

他太高,就算是蹲下,也比沈落枝高出一個頭不止,幽幽綠眸在暗夜中散發着泠光。

他身上的影幾乎擋住了帳篷外的所有月華,他的右手上拿着一盤烤熟的肉,肉片油脂旺盛,但托盤上還帶着血絲,沈落枝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胃部一陣翻滾。

這一日,她都沒瞧見這些西蠻人打獵,這些肉是什麼東西的肉?

她想起了今日死的那些流民,又想起了曾在侍女們口中聽到的一些傳言。

「西蠻人是吃人的,他們將其他族的俘虜稱為兩腳羊。」

「若是戰時,西蠻人會將人烤熟了吃掉。」

「西蠻人生性殘暴,渴血弒殺,西蠻軍隊四處侵略,燒殺搶掠。」

沈落枝眼前發暈,纖細的指尖濕冷,僵硬的攥著裙擺。

西蠻位於大奉最西側,是一塊很大的盆地,產地富饒,但西蠻人並不如同大奉人一樣安穩重種田度日,他們骨子裏就流淌著好戰的血,註定要死在戰場人,西蠻人常年四處征戰。

西蠻人的皇子到了十七歲,都會直接領兵出征,自己去打下自己的領土,西蠻人不接受戰敗者,要麼在戰場死去,要麼在領土封王。

西蠻東臨大奉,西臨其他國家,據說,這些年,西蠻的領土一直在不斷擴大,但是沈落枝並不知道擴大到了什麼樣,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如何。

她現在只覺得噁心。

身體一天沒進過水米,虛弱無力,冬日裏手腳冰冷,一陣虛寒直頂頭皮,她顫巍巍的向遠處爬了些,而那位西蠻人走入帳內,在她面前蹲下,將托盤放到她的面前,又給了她一個水囊,聲線低沉,道:「路途還有三日,把這些吃光。」

否則,沈落枝的身子根本撐不到,她會生病。

彼時,沈落枝正伏在獸皮上。

耶律梟垂下眼眸,便能瞧見沈落枝的臉。

她生了一張清冷的玄月面,遠山黛眉間浸著薄汗,髮絲凌亂的貼在臉上,月牙眼裏含着淚,唇瓣水潤,看起來很好吃。

他的手指落到了沈落枝的后脖頸上,撫摸著那一小塊羊脂玉一般的肌理。

溫涼乾淨,細膩柔軟。

他很喜歡。

他見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他從未見過如她一般的人,每一根髮絲都勾動着他的骨血,讓他在每個夜晚躁動滾熱,無法安眠。

他要把她藏起來,放在帳內,不叫任何人去看,品嘗過她的每一寸肌理,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這般討他的喜歡。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沈落枝打了個顫,她把臉埋的更低,並不回應他,似乎想用沉默來與他對抗。

他的小羊羔有些倔強。

耶律梟的眸色愈發幽暗。

他曾在飛袍的遮蓋下,摸過羔羊身上的每一寸,這繁瑣精緻的厚重衣裙里,是飽滿到讓他喉頭髮乾的柔美細膩。

他很想在這裏就要了她。

但是,大奉的兵馬隨時可能會到,他不能在這裏耽擱超過兩個時辰。

「灼華。」他的呼吸漸沉,聲線也越發嘶啞:「吃光這些,否則,孤會挑兩個奴隸出來殺。」

「殺到你吃光為止。」

他的聲線很輕,但落下來時卻如同惡狼的吐息,沈落枝只覺得一股惡寒從后腰處竄到頭皮。

她半點不懷疑耶律梟的話,這是一個能攻殺屠城的人,大奉人的命在他眼裏不值一提。

她半個身子都麻了,不敢再開口講話,只僵硬的湊到了盤子旁邊。

沒有餐具,她甚至因為腿軟都無法端正的跪坐起來,乾脆只用手鉗拿起一塊肉,塞進嘴裏。

是放了鹽巴與胡椒的羔羊肉,並非是她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肉,味道其實不錯,只是她還是因為討厭這些人而覺得這些肉噁心,所以只能硬咬着牙塞下去。

她吃肉的時候很好看,耶律梟沒見過這麼吃肉的人。

兩片粉嫩的唇瓣一點油星都沒沾,吃東西一點動靜都沒有,吃完東西后,才擰開水囊喝了兩口,最後還會從袖口中取來帕子擦凈面手,再將帕子重新按照原先的紋路疊好,放回到袖口裏。

小羊羔做這些的時候分外認真,這大概就是大奉人所講的禮節。

她吃完之後,還沒忘與他道:「我都已經吃光了,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我的人,你不能再殺了。」

從耶律梟的角度看,能看見她有些肉嘟嘟的側臉,髮鬢被風吹了一天,微微有些亂,一縷髮絲落在她頰旁,隨着她說話時微微晃動,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在他身前的獸毯上防備的縮著身子,揪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與他討價還價。

她很怕,但還在盡量為她的侍衛和侍女爭一條活路。

真是一條好舌頭,耶律梟想。

「孤可以不殺,但他們的下場好不到哪裏去。」耶律梟狼一樣的眼眸貪婪的盯着她,用生硬的大奉話道:「你還剩下十三個人在孤手上,三天內,到了孤的領地,他們就會變成奴隸。」

聽到「奴隸」二字時,灼華打了個顫。

她是尊貴的郡主,在大奉時,自然不會瞧見那些下三濫的東西,但是她聽人講過,奴隸,連豬狗都不如,被賞做妾室已經是很好的出路了,大奉有一種很兇殘的遊戲,在世家子間頗為流傳,便是讓野獸與奴隸搏命,用以下注做賭。

奴隸連種地、伺候人都不配的,只能被人用以取樂。

大奉的奴隸是如此,西蠻人兇殘,他們的奴隸怕是會更慘。

沈落枝抬起眸來看他,她瞧見他笑了一瞬,血紅色的額帶在昏暗的帳內泛著泠光,暗粉色的唇瓣勾起了一個笑。

「所以,灼華,你要想想辦法,在這三天內,讓孤把他們放走。」他說道:「對你來說,每一個夜晚都無比珍貴。」

沈落枝聽懂了他的暗...明示。

她明白他想要什麼,從第一眼見她,他那雙眼裏的貪婪就從沒有掩蓋過。

昏暗的帳內,耶律梟的身影籠罩着她,他坐在那裏,沒動,但刀鋒早已迫到了沈落枝生命的脈絡上。

他要她自己過去求歡。

沈落枝的眼裏湧起了陣陣水霧,她在原處踟躕了片刻,便慢慢的爬向了耶律梟。

她在心裏與自己說,人為求生,做什麼都不下賤,她被綁走,不是她的錯,她做的很對,她的貞潔,遠沒有她的性命更重要。

自幼她的父母便是如此教她的,裴哥哥給她的書信里,也與她說過西疆中,被擄走的大奉女子的處境,總之,她這樣,並不是自甘下賤。

話是這般說的,但沈落枝還是覺得屈辱,淚珠從她的月牙眼裏滾落,像是月亮落了一場雨。

她越是這般不情願,耶律梟越是要逼着她來討好他,惡狼反覆捉弄獵物,以此來滿足他的掌控欲。

沈落枝並不會討好男子,只是她出嫁前,有閨中密友塞給她一些小話本,話本上寫了一些男女之事,她曾偷偷躲在床榻間偷看過一些。

男子...大抵是...這般那般,那般這般的吧?

沈落枝爬到他的面前,努力的跪直了身子,耶律梟撐著單膝坐着,比她跪坐還高一線。

沈落枝怕他的臉,她不敢看他的眉眼,便硬著頭皮,撐在他的膝蓋上,湊過去在他的下頜上啃了一下。

勉強算是個吻吧。

她想。

但下一瞬,她的面前便天翻地轉。

她被耶律梟壓到了柔軟的獸皮上,他太高了,肩膀寬闊到只要一壓下來,便能將沈落枝整個人鎖在他的懷抱里,他掐着她的臉,侵吞她的唇瓣。

耶律梟沒有過女人,他也是第二次吻她

第一次,是在那馬車裏,他和灼華的初見。

人間至美。

如果她足夠聽話的話,他會給她王后的位置,他喜愛這個女人的一切。

過了半晌,沈落枝才從他的手上逃離。

她的眼睫因為沾了淚而凝在一起,纖細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肉里,她哽咽著,問:「你今晚,能不能把他們放走?」

當然不能。

耶律梟盯着她看,昏暗之中,他那雙眼泛著幽幽的光,似乎是在打量沈落枝的骨頭幾兩重,夠不夠他幾口吞下。

沈落枝只要一抬眼,便能看到一張極具壓迫性的臉,像是一隻山間巨狼,強壯兇猛、獠牙尖銳到讓人膽寒,像是能隨時把她撕碎一樣。

可她還要與他周旋。

「一隻手。」終於,沈落枝聽到他開口了。

沈落枝驚的以為他要砍掉她的一隻手,這西蠻瘋子不高興就殺人,砍手他應當也做得出來,但轉瞬間,又聽到他道:「你的一個吻,只能換一隻手。」

他的手指喜愛的摩擦着她的臉蛋,動作甚至稱得上輕柔,似乎怕傷到她一般,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沈落枝心口發緊。

「灼華。」他念着她的封號,語氣里都帶着濃烈的蠱惑之意,他邪麗冷峻的面容上閃過好整以暇的模樣,道:「好好算算,這十三個人,這麼多手腳、臟器、頭顱,你該怎麼來換。」

沈落枝面色發白。

一個吻,一隻手,那一個人,要多少?

十三個人,又要多少?

她算不明白這樣血腥又噁心的賬,但她能想像到那種畫面。

她要在這裏就失去清白嗎?

她還能再嫁給裴哥哥嗎?

沈落枝的眼底里有一片茫然,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求生,可理智與情感在拉扯,她知道什麼是對的,但下不去手做。

而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一陣吵雜喧鬧,有西蠻人在怒吼。

沈落枝聽到了大奉的號角聲。

她原本慘白的臉上驟然爆發出欣喜的光芒,宛若墜入河中的人撈到了一塊救命的浮木一般,她眼底里的光彩直直的撞進了耶律梟的眼眸里。

大奉的將士來了,一定是她的裴哥哥帶着兵來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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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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