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親情

儘管皇上曾處處視郁染墨為眼中釘，希望能除之而後快，在他生命垂危之際，郁染墨的臉上還是現出了痛楚的顏色。

藍雨溫熱的小手覆在他微涼的大手之上，猶豫片刻眨着眼睛問道，「他那樣對你，你應該恨他才對，怎麼從你的臉上還能看出一些不舍呢？」

不舍嗎？他的表情是這樣的？他苦澀的一笑，有些不自然的說道，「畢竟他是我的親人，我小的時候，他也曾真心的疼愛過我，只不過這些年，他將江山看的太重，所有曾經美好的情感也都變了形狀，誒。」郁染墨低聲嘆息，一向聒噪的冷無夜此刻也安靜的立在一邊，就因為沒有親人，才能理解有親人卻又不能親近的煩惱。

黑黝黝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轉，藍雨幾乎拋之腦後的那一幕就又清晰的浮現了。她粉嫩的小舌舔了舔微乾的唇，歪著頭沉思的樣子也一樣動人。郁染墨的視線落在她沉思的小臉上，看着她稚嫩的五官展現出的成熟的表情又是一陣感嘆，是這丫頭真的少年老成？還是因為在呆在他的身邊不得不處處考慮周全所以比同齡的女子看上去大氣了？

不管怎麼說，無論周圍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是他一扭頭就能看到她在身邊，那麼他的眼中，永遠都會有一層柔和的滿足的光澤。

「郁染墨。」

「嗯？」

看她看的入神，她冷不防的仰起臉來直視着他，那雙黑亮的眼睛撞進他視線的時候，依然如初見一般讓他感到心神蕩漾。

「有件事情，我沒有和你說過，因為我以為你不會在意，但是今天看來我好像錯了，也許我說出來你會生氣，但我依然要說，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

這張平日裏愛說愛笑的小臉一旦認真起來，還真讓人不容小覷，一旁的冷無夜眉一揚，雙手抱在胸前安靜的倚在一邊支棱著耳朵聽着，許是職業所累？為什麼別人的小秘密他都想聽個清楚仔細？

她剛要張口說，郁染墨便伸出如玉般的手指堵住了她粉嘟嘟的唇，視線一轉，看向一旁冷無夜的眼神明顯凌厲了幾分，語氣也冷了，「你還不走？」

完蛋！冷無夜無聲的咒罵一句。他已經屏住呼吸了好不好？他已經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當成一個隱形人了好不好？怎麼就不能讓他在這房間里多呆一陣子？怎麼就不能讓他聽聽這個不著調的小丫頭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好奇心害死人啊！搞情報工作的，有一點點的事情不知道心裏也癢的難受。

偏偏郁染墨這時候的眼神又那麼嚇人，罷了罷了，不聽就不聽，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瞅著冷無夜離開時那不甘心的背影，確定他走遠之後，郁染墨才鬆開覆在藍雨唇上的手指，眼中閃著不確定的光，聲音沙啞的道，「現在說吧，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自己也好奇，看藍雨的表情好像事情蠻重要，但是她這幾年的活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藍雨輕咬着下唇，聲音雖小，但咬字清晰，她微垂着眼瞼低聲的說道，「皇上很有可能是中了毒。一種叫還顏的毒。還顏，顧名思義，食用少量則能使人皮膚光澤，滿面紅光，但不能久服，若長時間的服用，就會起到反作用，容顏雖依舊看上去年輕，但內臟和細胞卻會加速衰老病變，我看皇上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了。」

經她這麼一說，郁染墨這才回想着皇上這些日子的容顏，看上去的確是越活越年輕了！他眉心皺着，臉色灰敗，薄唇緊緊的抿著，久久不出一語。

藍雨誤以為郁染墨在怪她看出了皇上的異常卻沒說，她嘟著嘴巴委屈吧啦的搖着他的手臂嬌聲說道，「我不是故意不說的，當時我也只是懷疑，皇宮裏好葯有的是，我以為皇上是保養的好也說不定。再加上我認為他對你不好，所以我也沒有深入的去查明實情。可是最近他的身體情況突然就惡化，吐血、暈厥，都是內臟迸裂的徵兆，與服用還顏過量的癥狀一樣，由此我才斷定他應該是著了某人的道兒。」

「可還有救？」郁染墨抬起眼眸平視着她，見她緩慢的搖了搖頭便重重的嘆了口氣。

一旁的藍雨緊緊的抿著雙唇不說話，一雙黝黑的大眼總是偷偷打量著郁染墨的臉色，只見他雙眉緊蹙，臉色蒼白，她不免有些自責。明知道皇家的事情就是亂糟糟，一個細小的發現有可能就會造成以後重大的隱患，為什麼自己那時候沒有將自己的懷疑拿出來與他說明呢？

手上一暖，她的小手已經被他溫暖的大手所包圍，她抬起眼睛，對上那雙令她百看不厭的明眸，那裏，倒映着她的時候，總是漾起一陣陣暖色。

「我沒有怪你，你也不用自責，一切都是天意。我現在要立即回宮，你還是先跟我一起回去吧？」

溫潤的聲音，溫暖的表情，總是令她不容抗拒，她也好想像從前一樣點點頭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走人，可是今天她卻挪不動腳步，來這裏還沒有見到老頑童，還沒有見到藍逸，她怎麼能走？

她笑了笑，眼睛變成了一彎美麗的彎月，她反手握住了郁染墨的大手甜甜的笑着說，「你且回去處理你的事情吧，去看看你那個重病的皇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他對你也藏着極深厚的感情的！」

「那你呢？你不跟我回去？把你留在這裏我怎麼能夠安心？」他臉色一沉，堅決的搖著頭。

「我有我的特別行動隊啊！你不是說了，就連你都要對他們刮目相看了嗎？你不是說整個天和大陸誰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了嗎？有他們在我身邊，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你畢竟心地純善，年齡尚幼，我怕……」

「怕什麼？我年齡小但我智商不低，我心地善良但我不傻！你放心走就是，等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再回來找我。我想我爹爹了，我要在這裏等我爹爹。」

兩人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郁染墨妥協了，他留下了冷無夜，對藍雨進行了一番千叮嚀萬囑咐的囑託之後，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與風影離開了。

看着郁染墨硬朗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視線，周圍的聲音再嘈雜，她的心也是一片寂寥。

她身着一身男裝在人聲鼎沸的各門各派中穿梭了一整天，等到第一日的比武結束也沒有見到藍逸。她心中的擔心慢慢的在擴大，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太過疏忽了赤足幫和她爹爹的事情。也許他們過的並不像她想像中那樣的順風順水。她想見到他們的**是這樣的強烈。

這夜，月朗星稀，一個身影急速飄過，正在藍雨屋頂上躺着乘涼的冷無夜吐掉了口中的小草兒，一個飛身跟了上去。

屋裏，藍雨搖著扇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情急之下還嘚嘚出聲，「這個落後的鬼地方！連個手機都沒有！要想找個人真是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雨兒。」

藍雨一激靈就警惕的坐直了身子，一直以為冷無夜在屋頂上，自己又犯了粗心大意的過錯！還好進來的是柳天衡，若是意圖不軌的人，那她豈不是很危險？

藉著從窗戶縫隙中灑進來的月光，藍雨打量著站在面前的柳天衡，他微垂著頭，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整個人看上去心中像是藏着什麼重大的事件，自己卻又不能夠將它完全消化，就這麼苦着自己的心智。

她筆挺的坐在床上，拿着扇子的手伏在膝蓋上，揚起那張素臉蹙著眉問道，「表哥，你什麼時候也學着這樣無禮了？夜闖女子的卧房，你不怕別人說閑話我還怕郁染墨那個小氣的傢伙誤會呢。」

「你！誒！」柳天衡聽她口口聲聲都是為郁染墨着想，心裏又是氣又是嫉妒。他往前邁了幾步走至她的床前俯身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一點兒預兆都沒有的坐下來摟住了她。

「放手！」她一驚，用力將他推開。一雙杏目滿含怒火的瞪着他。「柳天衡！叫你一聲表哥是因為這些年我娘由你們照拂著，若不是因為她，我早就將你這雙手剁了去！」

柳天衡張著的唇不住的輕微顫抖，他瞅着她溫怒的俏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喉結上下滑動了許久，緩緩的扭轉了身子用背後沖着她，很久，他輕輕的說了句，「雨兒，你心裏只裝着郁染墨，你疏忽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會還你一個交代。」

說完之後他腳步沉重的離開了。藍雨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瞅著空蕩蕩的門口發愣，剛才就好像一個虛幻的夢境，他的話那麼的朦朧，他的表情也那麼的難測，究竟是什麼？她極力想從他的話語中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但是卻越想頭越疼。

咚咚咚——

「沒事吧？我剛才看見一個人影飄過就追了出去。」敲門聲和著冷無夜的聲音一同響起。

這一聲炸響將藍雨從冥想中拉回到現實中來，她眼睛瞟向門口淡淡的說，「沒事兒。」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