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分別之苦

冷無夜尋常浪蕩不羈的模樣今日完全不見，所能看見的，卻是一臉的無奈。他低垂著頭聲音低迷的嘆道，「不知生死，毒箭腐蝕性極強，只要中了箭，一個時辰之後就會面目全非，更何況還有火箭，遠遠的就能聞到刺鼻的焦糊味，場面很恐怖。藍雨小姐，不知是不是逃脫了。」

郁染墨聽見這樣的結果，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眼睛澀澀的，木木的，呆愣了半晌，突然眼珠兒一轉認真的說，「找！只要不確定她已經遇害，就讓所有無夜會的人全力的尋找她的下落！」

「好！」冷無夜點頭離開，想對自己的主子說幾句安慰的話，卻最終什麼都沒說，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哪裏還聽得下去什麼！

藍雨消失了！得到這一消息的不僅僅有郁染墨，還有郁清風。他一身孝衣也依然風姿卓越的臉上呈現出濃郁的傷痛。一想起那個激靈美麗的小丫頭他的心就軟和溫暖，一想起她如今生死未卜他就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他找到了已然受不了心靈的折磨想要出宮去的郁染墨，攔在他的面前不顧郁染墨那雙赤紅的雙目雙唇一掀，靜默的開口，「我知道你要去找她，可以，但是你要把那些神秘的軍士留下為國效命，我想你也不希望天耀國就此亡國吧？」

這就是一國之主的悲哀，若想保住江山，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暫時放下的，哪怕心裏有多麼的不舍！郁清風滿心惆悵，他也希望放下這宮中的一切事物去找那個在心中令他惴惴不安的小丫頭，但是他不能走也走不開！對於一個君王而言，國家大事終於一切！既然選擇了這個高度就要有一顆堅硬的心。

「好。」郁染墨爽口答應，這就欲繞過郁清風而走。

擦肩而過的瞬間，郁清風突然開口問道，「你真的喜歡她到了可以捨棄一切的地步？哪怕是一國之主的位置？為什麼？」

雙腳頓了一下，郁染墨略微的歪著頭看向這個天耀國的新主人，夠沉穩，夠狠，頭腦夠靈活，天耀國的未來不用擔心了。這樣的人，才註定是一國之主的吧？

「因為愛。第一眼就篤定相伴終生的愛。」

說完，郁染墨離開。郁清風看着他的身影好一陣失神。

皇后被毒帝耍了，雖氣卻又不能再收兵，她還以為她與病弱的二皇子還有爭奪的希望。殊不知等到最後才知道二皇子身體不但無恙，而且功力大增，她和郁雲狂敗得慘烈。因着藍雨親手調教的那一百名精兵助陣，其他三國聯合起來的進攻也沒討到便宜去。藍雨那些武器的彈藥用畢，三國也不敢再繼續進攻，斷斷續續戰爭不斷的這幾個月中，整個天和大陸烏煙瘴氣，一片狼藉。

最後，天耀國返還了幾國的質子，以退兵修養為暫時的結果。

壯丁都被拉去打仗了，家裏的老婆孩子過着辛酸的生活，戰爭的時代就是噩夢的時代，藍雨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她怪郁染墨將那一百人交給了郁清風，她知道他在找她卻故意躲著不見。她穿梭在被戰爭連累了的百姓中間，行醫治病，妙手回天。整日粗衣麻布的穿着，也掩飾不住她越來越芳華絕代的容顏，神女亂世出的消息漸漸不脛而走。

一日在下榻的村邊小溪處準備捕幾條魚去給村裏病弱的村民改善伙食，卻不想看見一人被溪水從上游處推波助流而來，遠遠的就看出是個家境優越的女子，她一身的綢緞在這因戰事而貧苦的山村顯得尤為扎眼，將人打撈上來一壇鼻息驚奇的發現此人居然還有一口氣在。

更巧的是，這人藍雨認識，是現在新皇郁清風的二妹妹郁明月！見死不救怎麼可能！她也顧不上她堂堂一國公主為何出現在這裏了，先將她胸腔中淤積的水排出，再招呼村民將她抬回了她的住所處。

幾日的調理之後，郁明月睜開眼睛看到藍雨之時眼中瞬間閃出驚恐，她嘴唇抖動着指著藍雨有氣無力的問道，「不說小王爺去找你了嗎？不說你死了嗎？難道……難道我也死了？所以我才能看到你？這裏是地獄還是天堂？」

藍雨微愣，隨即輕笑了一下問道，「這裏呢，也不是地獄也不是天堂，不過我要你告訴我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你不講實話的話呢，也許閻王大人一生氣就把你抓緊十八層地獄讓你萬劫不復。」

「不要！小郡主！我實話實說便是。」古代的女子就是好騙，隨便說說她就信以為真了，一雙眼睛瞪的像受了驚嚇的小鹿。

深深深呼吸了幾口，郁明月輕聲說道，「我是偷偷溜出宮的，雲翼要和那個小宮女大婚了，我去找皇上哥哥理論，可皇上哥哥卻不見我，我已是不潔之身，以後誰還敢要我？所以我一怒之下溜出宮來投了城郊的灤河。」哀哀戚戚的眼神，欲哭無淚的無奈，全都寫在郁明月這張蒼白的臉上。

藍雨點點頭，原來就是一出簡單的自殺戲碼。雲翼和金魚有情，她早就看出來了，只不過這個郁明月卻也是個倒霉的，偏偏被人算計了失了身，一個古代女子**可不是一件小事，還真不如死了來的痛快。

理雖如此，但藍雨的思想是來自先進的現代，她才不贊成所謂的殉情之類的傻做法，對於她來說，就算再不堪的人生，也比死了強！最起碼活着還有希望去改變一些事物。她笑容加大，握著郁明月的手語氣溫暖的問，「我沒死，你也沒死，你順着灤河被河水衝到了這個支流，被我救了。從你剛才醒來的眼神中我感覺其實你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死去的對嗎？」

「你說什麼？我們都沒死？」郁明月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是這驚喜來得快去的也快，她心中的陰霾又侵佔了她的大腦，沒死又怎樣？還不是一個不幹凈的軀體！

藍雨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將自己的溫暖通過手心傳遞一些給她，她木訥的抬頭看，藍雨笑着說道，「何必要死呢？活着不是很好？就算你嫁不了喜歡的男人，你還擁有很多東西，你的母妃，還有這藍天，這雲朵，你捨得永遠不見嗎？誰說女子就要相夫教子為男人而活？只要你想，你也能有充實快樂的生活。」

這種話在這裏可謂是大逆不道的，倘若郁明月不是死過一次，她連聽都不敢聽這些話的，但是現在她聽進去了，還覺得藍雨說的很有道理。

「若是你想，你可以選擇回宮去做一個閑散不爭的公主，過着以前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還有另外一種人生，就是像我這樣，居無定所，在這個亂世之中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們，這種生活肯定會不如在宮中舒適，可是這種生活過的踏實有意義。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爭寵，因為這裏的百姓很淳樸，心直口快。」

「小郡主，讓我留下吧，宮裏我再也不願回去了。」

幾乎沒等藍雨說完，郁明月就擺明了自己的態度，現在她的心中已經在開始嚮往藍雨口中的世界，牧馬放羊，藍天白雲，整日為自己而活。藍雨眼含笑容的點頭答應，郁明月也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年終的最後一天，天空下起了鵝毛般的雪花。藍雨拉着郁明月的手，兩人穿着厚厚的衣服，踩在白皚皚的厚厚的積雪上又蹦又跳。歡快的笑聲傳的很遠。

若說藍雨可以將自己隱藏的很好，這不難，但是郁明月不能！她是從小在那種金絲籠里長大的金喜鵲，丟了，又出現在幾百里以外的溪中被人救起，從此變了性情，變了風格，活得有聲有色，敏感的郁染墨怎會放過這個訊息？！普天之下，能讓一個一心尋死的人變得熱愛生活，那麼最起碼這個人本身就絕對的熱愛生活，並且她的身上還要有一種強大的感染力！

這個訊息，讓漸漸心灰意冷的郁染墨又升起絲絲希望，但是這次他再也不敢抱以太大的希望，因為這幾個月中頻頻出現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事情，讓他的心已經再也承受不起這種落差。這樣有感染力的人會是他心中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嗎？這樣熟悉的感覺，她也曾給過他！

心中十分急迫的朝着這個地方而來，腳下卻又躊躇的放慢了腳步，若不是呢？若又是一次空歡喜呢？雪花飄飛，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被口中的哈氣融化了，最後在睫毛上凝結成晶瑩的冰體。已滿十八歲的郁染墨渾身都散發着迷人的魅惑，秋水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滄桑。離著那個情報中的村莊越來越近了，他的心也跳動的越來越猛烈了。他卻更加的舉步維艱，直到他聽見了遠處村莊里的清脆笑聲，他側着耳，仔細的辨別着，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主子，是小郡主的聲音！」身後的風影激動的脫口而出。小郡主真的沒死是嗎？終於找到了是嗎？天知道這些日子他主子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雖然不知道為何小郡主明明沒死，卻不來相見，但只要她還活着，他的主子就有了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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