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自身定位

第六十四章 自身定位

初八這天有一次大朝會,這也是太祖定下的規矩。散朝之後,折騰一個上午,下午開始繼續放假。大周朝的官員每逢九、十兩日放假,一個月修六天,還是很爽的。過年更爽,除了初八半天的朝會,一直到十六這天才恢復上班。

初八的大朝會並不平靜,或者說是塵埃落定。心的內閣首輔誕生了,上一任禮部尚書孔照,此人並非聖人苗裔,祖籍河北。

張廷恩果然升任戶部尚書,禮部尚書的人選空缺,由李清這個右侍郎主持禮部工作。

這一日上午賈璉在家讀書,下午被張廷恩派人來傳喚。

見面之後,張廷恩便問:「真的不想回青雲書院讀書么?」

這又是一次試探么?賈璉很不喜歡這種說話不直接,說一半留一半的方式。

當即露出無奈的苦笑道:「先生,何必兜圈子呢?你我師徒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這個比喻讓張廷恩露出惱怒之色,死孩子,會不會說話?

不待張廷恩打擊報復,書房門口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賈璉一看來人,認識啊,上次在書房裏見過,趕緊起身抱手:「見過王爺。」

按理說賈璉對於四王八公這些人呢,都應該是有見過的,奈何賈璉以前年齡小,現在倒是能出來當一下門面了,卻不願意與這些人有太多瓜葛。所以,只是猜測眼前這位是忠順王。就是小說裏頭那個因為一條汗巾,導致賈政被忠順王的管家羞辱,進而寶玉被打個半死。

賈璉並不覺得寶玉那頓打挨的冤枉,相反覺得打的好。好好的富貴閑人不當,家裏那麼多女人不說,還要跟秦鍾在被窩裏仔細算賬,喜歡跟人比劍。當然了,賈家的男丁都有着毛病,小說里的賈璉身邊就有瀉火的小廝,賈敬在玄真觀裏頭也在亂來(冷子興評)。

這種現象怎麼說呢?哪個時代都有吧!只不過,古代光明正大,被認為是雅趣。

這麼說吧,原著中王熙鳳都不管賈璉找清秀的小廝,卻忍不了多兒姑娘。

來人面對賈璉,一貫的態度不遠不近,只是微微頷首,就算應了賈璉的見禮。張廷恩見禮招呼時,來人倒是很客氣的回了一句:「免禮!」

張廷恩趕緊起身讓座,這位「王爺」也不客氣的坐了上首,從袖口裏掏出一摞銀幣擺書桌上道:「尚書大人看看這個。」

賈璉被忽略了也不在意,笑着站在張廷恩身側。

張廷恩取了一枚銀幣,轉頭遞給賈璉道:「你看看。」

賈璉也不客氣的接過銀幣仔細看了看,銀幣表面光滑,邊上有鋸齒,一看就是衝壓工藝的產品。銀幣一面有「龍元」字樣,還有一條龍的圖案,另一面則是「一兩」字樣。做工自然無法跟現代工業的產品相比,但比起澆鑄工藝,已經好很多了。

怎麼說呢,真不能小看古人,說個大概就能給你做出來,還能量產。

「不錯,貨幣乃國家財政之根基,切不可掌握於他人之手。前明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方便是方便了,把鑄幣稅拱手讓出不說,光明正大的給士紳一個盤剝百姓的手段,官員也多了個火耗的貪腐之便。此舉遺禍至今,陛下能改此惡政,國家之幸也。」

賈璉是習慣性的顯擺,進了承輝帝耳朵里,卻是另外一回事,於是便問:「財政之根基?」

「回王爺的話,錢這個東西不能吃不能喝,本質上就是等價交換物。明中後期商業發達,國家鑄幣不足,加之民間有藏錢之習俗,周邊小國也以明之銅錢為貨幣,導致國內流通的貨幣不足,故而民間以金銀為貨幣。一條鞭法從法理上認證了白銀貨幣的合法性,白銀通過對外貿易,大量存在於民間,直接拿來做貨幣存在諸多弊病,此做法不可取。」

承輝帝之前從張廷恩那有所了解,還是想聽聽賈璉這個始作俑者的當面做法,於是追問。

「如今朝廷鑄銀幣,以法令為銀幣保駕護航,事多矣,如之奈何?」

賈璉一聽這話就急了,這事情太大了,必須要堅定信心,不然肯定半途而廢。

「反對者肯定很多,此事不可急切,宜緩行。設三到五年時間為限,期限之後,民間不可再用白銀交易。官員少了火耗,加俸即可。真正的阻力來自民間士紳,他們才是利益受損最大的一方。商人那邊,大宗交易可以走銀行,允許直接用白銀交易。如此有個三年五載的,朝廷收入必定大幅度增加。」

張廷恩突然問一句:「中央銀行以戶部為主導,宗室方面反彈如何應對?」

賈璉聽到這裏便突然問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朝廷水師實力如何?」

承輝帝眉頭皺起道:「怎麼扯到水師上去了?」

賈璉果斷的擺手反駁:「關係大了,水師強,這可以將周邊各國的海貿納入管理,民間海商必須登記註冊,繳納費用領取許可證,方可出海經商。水師強,才可以打擊走私。甚至可往南洋各地,保護我國海商的合法經營,扼守要害海道馬六甲,坐地收租。由此可知,出海許可證可作為宗室福利的一部分,可讓宗人府出面,買船出海經商,為宗人府創收。現行開五口船舶司的做法,看似穩當,實則將最大的利益拱手讓人了。」

提到水師,承輝帝表情凝重,當即擺手轉移話題:「此事不提,容后再議。」

張廷恩也順着承輝帝的話道:「朝廷如今的大敵在北方,水師的事情先緩緩。」

賈璉一聽這個,得了,水師一塌糊塗,很可能連海道都打不過。

這不是新鮮事,中原王朝幅員遼闊,來自海上的威脅不大,一直以來主要威脅都是北方。

現實歷史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洋人的堅船利炮打進來,清朝都不帶重視海軍發展的。被打怕了,才想起弄海軍,最終還讓小日本給滅了海軍,真是一言難盡。清朝為何被當代人詬病,實在是近代太爛了,日本一個彈丸小國都能騎頭上拉屎。

無法接受,無法接受,無法接受。

賈璉一聽兩人的話,頓時歪歪嘴,毫不掩飾鄙夷之情。

承輝帝見狀惱了,冷氣森森的瞪眼道:「怎麼,你覺得水師很急?」

賈璉聽了很乾脆的回答:「廢話,西洋人不遠萬里駕船而來,可見其中巨大利益。時間長了,西洋各國無論海軍必然長足的發展,遠遠的將我甩在身後,本朝有萬裏海疆,眼下不重視水師的發展,將來西洋人很可能憑着堅船利炮打上門來明著搶。屆時,難道又要撿起海禁政策,放棄沿海不成?」

張廷恩一聽賈璉這話就急了,當即怒斥:「住嘴!無禮至極!」

賈璉很不服氣,表情悻悻,看似年輕氣盛,實則是賈璉有意為之。

想抱皇帝大腿,就得下猛葯,不然誰知道你這個小蝦米啊。

承輝帝大度的擺擺手,絲毫不以為忤,反而露出了興緻勃勃的表情,眼睛裏閃動異彩,追問一句:「這會不會被攻擊與民爭利呢?」

「與民爭利?真是天大的笑話,誰是民,站在國家的角度看,給國家納稅的主體人群才是民。本朝納稅的主體是構成的群體是什麼人?是社會最底層的自耕農,是地主家的佃戶。這些人承擔着本朝最沉重的負擔,活的卻不如牛馬。長此以往,活不下去的時候是要造反的。」

一句話把在場兩位都干沉默了!

這是大實話,問題是實話太傷人了!

道理很簡單,誰都懂!

難點在於,你明明知道怎麼回事,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但卻往往沒法落實。

這就不是講道理的事情,這是人性的事情。

身為權貴,必然會庇佑自家的子嗣。

身為皇帝呢?一些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何皇帝不去做呢?

看不到,看到了沒有駕馭全局的能力去做。總之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具體對待。

回到眼前的承輝帝,他又是一個什麼具體情況呢?

賈璉建議的鑄幣+銀行體系,以及以宗室為具體目標投入海貿,又是什麼一個具體情況?

沉默稍傾,承輝帝開口打破沉默:「眼下的大局是西域,其次是鑄幣及銀行籌建。水師方面,可以先出人選,做一些嘗試也未嘗不可,賈璉,你很不錯。」

動心了,承輝帝動心了。

張廷恩倒不是很意外這個結果,理由很簡單,賈璉的建議固然有阻力,但不會達到那種沸反盈天的程度。比如說宗室介入海貿,誰支持,誰反對?

宗室肯定是支持的,甚至不涉及到自身利益,並且想摻和進海貿圈子裏的人,也都是支持的。反對的既得利益者,主要集中在東南沿海。這就給了承輝帝團結大多數人,打擊一小撮既得利益者的操作空間。

回到鑄幣這個事情呢,這是另外一個具體情況了。

從法理上,國家掌握鑄幣權利,這是即便有反對,皇帝強行推行也是能做到的事情。

區別在於,反對的力量大小,不至於像清欠那樣,想推行權貴集體反對,文官集團不配合。太上皇還在後面推波助瀾,結結實實的給了承輝帝一個大B兜。

賈璉被誇獎了,但卻沒有任何驕傲的想法,想抱緊皇帝的大腿,還需要準確的定位,保證自身的安全,賈璉首先想到的是和珅。這為乾隆寵臣的下場不好,原因是給當豬養了。

賈璉不能犯和珅的錯誤,所以他的定位就是一個為皇帝撈錢,但又不能被當做豬來養的臣子。具體一點,就是借鑒和珅又不走和珅路線的錢罐子路線。還是建立在不會招致太多反對,又不會導致底層百姓利益受到太大影響的前提上的路線。

和珅搞出「贖罪銀子」這種操作,在賈璉看來,簡直是腦子有坑到了極致。

最主要的和珅是個寵臣的同時,還是個權臣,這就不是能全身而退的選擇。

通俗一點,就是讓皇帝離不開自己,又不會忌憚自己。

舒舒服服的過完一輩子富貴人生,這才是賈璉結合當下實際做出的決斷。

什麼?造反,社會改革?

開始什麼玩笑呢?

賈璉不是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性格,更不沒有那種道之所在,吾獨往的理想主義者。

社會變革的難度有多大呢?

以清朝為例子,1841年鴉片戰爭到1949年,整整一百零八年,才走完了社會變革之路。

就這,還是在外部壓力巨大的前提下,國內的有識之士殫精竭力,前赴後繼,犧牲了無數的仁人志士,才達到了目的。

就大周朝這個現狀,你想搞社會變革,失敗身死是必然的。

這就不是什麼教育程度的問題。現代社會那種教育普及的程度下,多少社會底層還在為資本的利益做辯護呢。

大周朝的未來會走向何方,賈璉是一點都不關心,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一生榮華富貴。

與別的權貴相比,賈璉最多就是道德底線稍微高一點。

張廷恩總算是找到機會接了一句:「璉哥兒確實有想法!臣不及也!」

承輝帝笑着搖搖頭:「愛……,張尚書自謙了,如今朝局混沌,應付局面就夠頭疼的,哪有心思想別的。」

賈璉很及時的笑着捧哏:「王爺和先生身在居中,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一句話給承輝帝的心思轉了個彎,看似笑眯眯的反問一句:「你既關心朝局,不知有何高見啊?」賈璉當時臉上笑容僵硬,心道:這是我能亂講的?

張廷恩也是心頭一顫,暗道:陛下這話不好應對,千萬別認為是病急亂投機。

關鍵張廷恩這時候沒法開口,一開口只能是幫倒忙。

賈璉還不能不回答,好在他對於糊弄上級的勾當很是熟練,不假思索便道:「您可真看得起我,榮國府家裏的事情,我都沒弄明白呢,何況朝廷里的事情呢?」

一句話給承輝帝聽的樂了,這還真就是實在話,於是便笑着搖頭道:「也是,賈府的老太君,不說了,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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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我是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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