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潘老叔吵架
姜早春把雞蛋端到梅林葉面前，他說：「我媽說你這幾天都沒吃好，肯定是肚子裏缺油了。我們淳安人說這是『少人油』了，得吃點油和肉補一補，不過我們實在找不到肉，你就吃兩個雞蛋吧，別嫌棄。」
梅林葉當然知道姜早春家的貧困程度，他們家連雞都沒有，哪裏來的蛋？都不用想，梅林葉猜都能猜到這個家庭為了弄這兩個雞蛋得付出多少艱辛。
梅林葉強笑道：「我前幾天吃的少，不是說你們家的飯不好吃，是我的胃不好，醫生說了每餐只能吃一點點，而且不能吃好的，也不能吃肉吃油，不然消化不了。」
「啊？」姜早春有些疑惑。
梅林葉認真地點點頭，努力做出真誠的表情。
最後梅林葉也沒吃那盤子雞蛋，只是少量地扒拉了幾口番薯絲，含糊一餐就這麼過去了。
下午的時候，陳嚴主動上來找梅林葉。
看到陳嚴，梅林葉有些無語，他道：「捨得從區里回來了？」
陳嚴說：「勇飛那年輕人不懂事，瞎說呢。」
梅林葉眉頭皺的很緊，他摸著肚子道：「你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不然怎麼不提前跟我通個氣？」
陳嚴掏了一個煮熟的紅薯出來，尷尬地說：「你也知道我們大隊困難戶多，尤其是移民，生活非常困難，背着貸款又遇上旱災……」
梅林葉啃著帶皮的紅薯，剛開始還沒察覺不對，聽一半就覺得不對了，他愕然問：「所以接下來給我安排的全是這些移民困難戶？」
陳嚴道：「雨露均沾嘛。」
梅林葉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
陳嚴也挺不好意思的，他道：「這幾天肯定沒吃飽吧？你肯定是不敢多吃的，我估摸着你還得裝成自己胃不好，不是不愛吃，而是不敢吃。」
梅林葉臉更黑了。
陳嚴寬慰道：「餓了就來找我，我家還有吃的。上頭不肯撥錢下來，他們只能靠你們這些包隊的公社幹部了，蚊子腿也是肉嘛，有一點算一點了」
梅林葉都沒眼看陳嚴了，他沒好氣道：「行，那明年後年大後年，接下來每一年冬天修赤岩水渠，你都要動員好社員，別嘴上答應的挺歡，行動上給我磨洋工。還有，我這次可以給移民們豁出去，但移民你也得給我動員起來一起修。」
「好好好。」見談妥了，陳嚴也答應的很痛快。
梅林葉擺着臉哼了一聲，等轉過身去，嘴角卻露出了隱秘的笑。
……
旱情還在持續，儘管大家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可能挽救的收成還是有限。更關鍵的是移民的糧票馬上就要斷了，貸款也來催收過好幾次了。焦慮的情緒在移民中間快速擴散著，隔着老遠大家都能感受到移民身上那股子焦躁不安的情緒。
這種壞情緒還影響到了孩子們，孩子們都沒心思上學了，上學的的時候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嘴裏說的都是要餓死了這種話題，讓姜和平這個老師看的又是憂慮又是心焦。
但更糟糕的來了。
「支書，支書，不好了，老潘叔跟移民打起來了。」任梅花跑來找陳嚴。
「什麼？」正跟梅林葉商議救災事情的陳嚴大吃一驚，他問：「誰，老潘叔？」
任梅花趕緊點頭。
梅林葉也有些疑惑地說：「你們大隊會計老潘叔不是個好老人嗎，一副萬事不理高高掛起的樣子，怎麼還能跟人打起來？」
「趕緊去看看吧，這裏能瞎猜出什麼？」陳嚴趕緊催促着梅林葉出去。
幾個人往外跑。
山腳下，大隊會計潘老叔面紅脖子粗跟移民扭在了一起，他們背後都站着不少人，不出意外的是移民後面叫得最凶的還是呂慶成，但讓大家比較意外的是潘老叔的情緒非常不穩定，非常憤怒和暴躁，以至於讓站在他身後的村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鬆手，鬆手。」陳嚴急匆匆趕了過來，他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劉勇飛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有些尷尬，不知道要咋說。
「說話呀！」陳嚴把扭在一起的兩個人給拉了開來，又對着劉勇飛吼了一聲。
劉勇飛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木頭，他說：「移民去砍了集體林地的樹了，結果被老叔發現了，然後他們就……就扭在一起了。」
潘老叔激動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跟他們說過好幾回了，不能破壞集體林地，聽不懂嗎？」
作為急先鋒的呂慶成這段時間在跟本地人鬥智斗勇的過程裏面，也學會聽不少本地話，只不過他現在只會聽不會說，呂慶成用官話道：「樹還不讓人砍？砍兩根樹怎麼了，別人都沒說什麼，你一個會計有什麼好啰嗦的，又沒拆你家房子！」
不說移民了，連本地人都有些疑惑了。雖說集體林地的確是不能破壞的，但是農村，做個桌子椅子或者柜子的，誰家不需要幾根木料。只要不是砍太多，一般來說，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他們更不明白潘老叔這麼激動幹什麼，就算大隊要管這種事，也不是會計來出頭。還有個年輕村民問：「老叔，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惹到你了？放心跟我們說，我們來給你出頭！」
本地小伙們也一個個擼著袖子。
一看對方來勁了，呂慶成也開始脫衣服了。
「沒有！」潘老叔搖頭。
這下，本地小伙們也都沒話講了，就因為砍樹啊？
陳嚴看看對峙的雙方，他回頭看一眼梅林葉，道：「公社的領導也來了，你們有本事當着領導的面再打一架！」
梅林葉沒想到自己被陳嚴擺出來了，但這種時候他是不能退的，他板着臉道：「有什麼事情坐下來好好商量，吵的面紅脖子粗幹什麼？外面都在說你們大隊的矛盾調解隊伍做的好，我還以為多好呢，還準備讓外面的人過來學習，你們就擺出這個樣子？」
一聽這話，劉勇飛先急了，他現在是矛盾調解隊伍的實際負責人，他馬上道：「別呀，別呀，我們平時不這樣，大家只是說話聲音大了一點，沒吵架，真的沒吵。」
見雙方勉強冷靜下來了，陳嚴對劉勇飛道：「勇飛，你帶着梅股長先去跟移民了解一下情況，也讓梅股長先跟移民熟悉熟悉。潘叔這裏，我來說。」
「好。」劉勇飛答應下來，趕緊帶着梅林葉跟移民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