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出

「嘿呦！」少年用胳膊輕輕蹭去額頭上的汗水，放下手中的犁。轉頭向旁邊樹下坐着的老漢喊道：「二叔！我都幫你幹完啦！」

老漢嘴裏叼著旱煙，眼皮有一搭沒一搭的耷拉着。聽見少年的叫喊聲才忽得被驚醒，抬手擋住緩慢上升的太陽，看着田地里驕傲的少年兩手叉腰的向他炫耀自己的「豐功偉業」一片好像被巨大老鼠啃過的田……

老漢無語的搖搖頭，手撐在地上緩緩起身。

「臭小子！老子教你幾次了還能給我糟蹋成這樣！欠收拾了是不是？！」

少年看着擼起袖管就要拿着旁邊樹上折下來的枝條抽人的老漢，趕忙轉身跑到躺在地上睡覺的犁旁邊把它扶起來沖着老漢說道：「這不是等著您來給我指錯嘛……我著才下田幹活幾天呀！哪能比得上您那犀利的手法…」

「臭小子，在學堂讓你讀書就是學到這些屁話了是吧！」老漢嘴上不饒人，但手裏早就把枝條丟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少年一看老漢丟掉枝條心裏送了一口氣，沒想到老漢走過來竟突然對着他屁股就是一腳！

「嗚哇啊！」

少年被踢飛一頭栽進泥里。

老漢看少年的慘狀心想有些過頭了，正要上前攙扶一把，少年卻一個咕嚕滾起身來。

老漢看少年沒事便退回去犁的旁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真是鐵老頭……」

少年揉着屁股嘴裏嘀咕，緩了一會爬起身來走到老漢旁邊。

老漢又輕敲了一個腦瓜崩，示意少年認真看。

少年心思從遠處樹上的小鳥飛快的拉近到眼前的犁上。

看着自己為了早點幹完活跑去玩的「傑作」也臉紅的不好意思再繼續插科打諢了，跟着老漢認認真真的學犁田。

強烈的陽光照射的空氣像水一樣出現淡淡的波紋。少年坐在樹上俯瞰著自己和老漢努力了一上午的田地，回想起自己偷懶時的樣子再和現在一對比……少年實在是不好意思去看樹下乘涼的老漢。老漢看着一望無際的田野，抽了一口旱煙。

「走吧，今天還算你乾的不錯。」

少年見老漢原諒自己，欣喜地跳下樹跟着老漢走向村子。

「王老頭！」

「老王回來啦。」

「這次這小子是不是又把地犁了個稀巴爛啊！哈哈哈。」

老漢抽了口旱煙擺擺手。

「沒有！這次乾的挺好，有我十分之一風采了。」

老漢表面上裝作一點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心裏開心的不行。自從他那個弟弟走了以後這小子就幹啥都不上心，整天跟着村裏那群二溜子晃悠，氣的他是三天兩頭收拾他。

老漢轉頭看着不服氣的少年，好像看見了他那個厲害的弟弟。蒼老粗糙的黝黑臉頰上閃過一點光，但很快就捏著少年的耳朵向大家講著少年早上的作為。

少年捂著耳朵齜牙咧嘴，怒氣沖沖的盯着老漢。

老漢也不慣着他，反手拿旱煙就是一敲！少年又呲牙咧嘴去了。

「哥！你回來啦！」

一個穿着樸素的小姑娘從爺倆面前的黃土院子裏跑出來，眼睛亮閃閃的看着不知所措的爺倆。

「給我帶糖回來了嘛！」

爺倆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把這事給忘了！

老漢不留痕迹的給了少年一個眼神，少年瞬間知意。

「我們肯定給你帶了！這怎麼會忘呢！」

少年假裝低頭到處摸兜，實際上眼睛偷偷看着老漢眨巴個不停。

老漢畢竟是老漢，看着瘋狂發信號的少年對着他腦瓜子就是一下！

咚的一聲在三人間迴響，少年捂著腦袋不可思議的看着老漢。老漢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你看看，都是你哥哥要在村口玩把東西給搞沒了！這樣，我現在就讓他去你張姨那裏拿兩塊黃糖過來給你可以不？」

小姑娘看了看微笑着的老漢，又看了看憤怒的少年明白了什麼，而後糯糯的開口

「爺爺，那就讓哥哥去張姨那裏拿兩塊紅糖回來吧！」

隨後拉着老漢的手走進院子，留下少年一人不可置信的愣在門口。

少年藏在斗笠下面躲避烈日的舔舐，聞着周圍家家戶戶傳來的香味，想起那醜惡嘴臉的爺倆氣不打一出來！一腳踢飛一塊石頭，正中趴在地上啃骨頭的大黃！

於是村裏的大家吃飯的同時又能看到少年被狗追着哭喊的樣子了。

來到村頭的鋪子，這是村裏唯一的店鋪。

少年跑進院裏趕緊關上門擋住被打攪吃飯的大黃。磚房裏的女人聞聲出來，看着窘迫的少年掩面一笑。

「小吳啊，怎麼又被大黃追着跑。」

少年垂頭喪氣的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

「唉，小孩沒娘說來話長。過往事迹就不談了！我們要向前看！對了張姨，我爺爺讓我過來拿兩塊紅糖。」

女人看着灰頭土臉的少年笑到：「那你還跟大黃搶吃的，這不是有人給你做好吃的嗎。」

少年剛想反駁，院外的大黃喊叫起來。嚇得少年連滾帶爬躲到女人身後才發現大黃沒進來。

「看來這大黃是一時半會不走了，你沒吃午飯吧？正好我做多了你也來吃點。」

少年跟着女人走進房剛想說喝口水就走，卻看見了桌上的紅燒肉！擦了一下口水正要義正嚴辭的拒絕張姨但人家飯都盛好了，便厚著臉皮去廚房洗手過來一起吃飯。

少年開始還不敢太放縱，夾了幾塊肉小口吃飯後發現張姨沒有介意，就立馬回複本性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鍋里還有呢。」

少年聽見張姨溫柔的關心這才「不好意思」起來，嘴裏一邊嚼著紅燒肉和米飯一遍嘟囔：

「那老頭子天天就是給我整一盆子干撈麵！連點菜葉子都沒有！拿豬皮給我擦擦碗嘗嘗油星子都不行！還是張姨對我好！」

女人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沒事，下次想吃肉了就來找張姨！姨給你喂的飽飽的！」

少年連連點頭，而後繼續扒拉着碗裏的米飯和紅燒肉………

「小吳！路上注意點！」

「知道啦張姨！」

少年朝後面擺擺手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不多時便到了那黃土院子。

少年正要大大咧咧摔門進去屋子，就見老漢走出來讓他噤聲。

側頭一看，原來是小姑娘躺在炕上已經睡著了。

「你去你張姨那裏沒有吃人家拿人家什麼東西吧！」老漢狐疑的看着少年。

「拉倒吧我是那樣人嗎！」少年從懷中拿出一塊布包攤開，裏面正是兩大塊紅糖。

老漢敲了少年一下「怎麼拿那麼大塊的！你知道這點糖要多少錢嗎？！」

少年雙手揉搓著腦袋委屈的看着老漢「張姨說送給妹妹吃的，我才沒有多要……」

「你小子！」老漢剛把手舉起來做勢要打，看着沒有跑開而是站在原地等著挨打的少年嘆了口氣「罷了，玉米種出來的時候你去挑點好的多送過去點吧。」

少年逃過一劫，把糖拿到廚房的一個小罐子裏裝好蓋好蓋子，就跑到炕上躺着睡覺去了。

老漢坐在門口的檻上抽著旱煙，靠在門框上。看着躺在炕上睡覺的兩人寬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