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落九天

第六章 鳳落九天

手持筆墨,在暗淡的燈光下,袁錦心專註的抄寫着案几上的佛經,一邊抄,她一邊小小聲的念著。

原本不太暢快的心情,似乎也被這書中的意喻所感染了,慢慢的,她開始參悟起佛經的真諦,也算是苦中作樂,這一晚上竟沒有她想像中難熬。

夜半時分,整個皇宮都陷入了一片寧靜,只有佛堂的燭火仍舊忽閃忽閃的亮着。

慕容衍負手而立,遠遠的看着被燭火的光印在紙門上的那抹纖細的身影,他又何嘗想罰她?

只不過,若是不罰錦心,太后那裏定會不屈不饒。

想到這裏慕容衍無力的嘆了一口氣,這高位,果真是不勝寒!

如今的他,看似手握天下,實際上,每一步都要受制於人,前段時間的水災之劫剛剛讓他在朝堂中立了些威信,這後宮的麻煩又來了。

想到太后那咄咄逼人的樣子,慕容衍只覺得心煩意亂。

卻在這時,屋中的人似乎抄經書抄得乏了,庸懶的伸了個懶腰,而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慕容衍這才走了過去。

推開那道朱漆紅門,袁錦心的身影便在眼前了。

「心兒,累不累!」他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試圖將她擁進懷中。

可是那人兒卻冷淡的拂開了他的手,愣是連頭都不抬,輕道:「夜深了,皇上還是早些歇著吧,錦心今兒個便在此與佛為伴!」

與其大眼瞪小眼,還不如大家都靜一靜。

她自然知道慕容衍的火氣來自哪裏,但袁錦心又何曾想發生今日的事。

湊巧也好,他人所為也好,起碼她貨真價實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信任,她的人,她的心都早已給了他,為何他還要如此的懷疑她?

這是袁錦心和慕容衍的心病,似乎每一回提到慕容寒,二人都是不歡而散。

慕容寒的存在,就像長在了二人的中間,時時刻刻在阻礙着他們感情的進展。

既然不信任,又何必解釋,這便是袁錦心內心的傲倨之處。

「心兒,你還在生我的氣?」慕容衍有些無奈的半蹲在她面前,抬頭討好的看着她,那對狹長的單鳳眼中夾着幾分楚楚可憐的零星,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他是一代帝王,亦是她的良人。

為了她,他可以捨棄一切,卻唯獨容忍不了她和別人的暖昧不明。

即使到現在,慕容衍的嘴上服了軟,可心中仍舊對下午在荷花池邊的事耿耿於懷。

「慕容衍,我袁錦心是怎樣的人,你難道到現在還明白么?我不會水性揚花,我不會朝三暮四,不是心中認定的那個人,我是不會輕易相伴。我可以不在乎名份,可以不要任何頭銜,但是,如果你一直抱着不信任的態度對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還在什麼立場呆在這裏!這後宮的女人越來越多,今日是梅妃、慶妃、惠妃,難保他日不會來淑妃、巧妃、貴妃……我也怕,怕有一日,你會背棄誓言!」

這是袁錦心對慕容衍的警告。

亦是她藏在心中多日的心事,若不是今日之事,她並不打算說出來,但是,看到了事發后慕容衍的態度,袁錦心多多少少有些心寒。

她的良人,並沒有一如既往的站在她的身後。

聽了袁錦心的話,慕容衍陷入了沉思,確實,他做的還不夠細緻,在這皇宮裏,他以為他給了袁錦心至高無尚的寵愛,卻不知,這些寵愛,卻帶給了她麻煩。

讓她在這深宮中一日比一日更難熬。

慕容衍看着袁錦心,咽頭有些堵得慌,他伸出手掌,輕輕的放在袁錦心的後腦勺上,額頭相抵:「我錯了,我知道我不該對你不信任,但是,每一回看到北親王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便有一種奇怪的嫉妒,我嫉妒他可以捨棄一切,而我卻不能!」

「但是,錦心,請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之後,我不會再為北親王的事煩躁了,也不會再讓後宮中的女人欺負你!我要給你名份,即使被這全天下的人指責,我也必為之!」

有了名份,那些妃子便有了顧忌,雖然他知道那些人傷不了他的錦心,但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他希望他們的關係能夠變得光明正大,而不是像現在的這樣藏着掖着,好似見不得光的地下情。

慕容衍的心情袁錦心都明白,但她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果斷的否決了他的想法。

封妃、賜名份,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招搖過世,而是先發制人,既然對手已經出招了,那麼,她再一味的防守,是不是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正所謂,人進我一尺,我進人一丈的道理,這些不怕死的女人,是沒有領教過吧?

「衍,你若是想我好過些,那麼,你便許我一世恩寵,我要冠寵後宮……」袁錦心站了起來,輕笑着看着慕容衍。

那狂傲的眼神,那自信且從容的淡定,在那抹風華絕代的眸子裏乍隱乍現,像是一隻摸不透的精靈般,散發着無窮的魅力。

這才是他的心兒,慕容衍寵溺的撫摸着她的秀髮,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你若要這大齊江山,只怕朕也只能雙手奉上。

他栽在了這個女人的手裏,一生一世!

初夏的天氣已經慢慢的脫離了春天的濕涼,漸漸的連吹在臉上的風都帶着一絲熱氣,可就在這樣的夜晚,後宮中卻是熱鬧非凡。

自慕容衍登基之後,這還是宮中舉辦的第一場後宮之宴,所有的女人都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夏天是個好季節,也大大滿足了這些女人的小心思。

輕紗披肩,抹胸招搖,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肌膚像是染了雪一樣凝白,晃得人雙眼都泛白了。

「喲……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呢?妹妹穿成這樣給誰看呢?」梅妃剛過來,便見到慶妃打扮妖艷,半塊香肩大膽的暴露在空氣中,那身材還真是惹火得很呢。

梅妃今兒個雖然也是精心裝扮一番,卻沒有慶妃那般露骨,只是突顯了她的高挑,半絲誘惑都沒有體現出來。

她氣得咬牙切齒的看着慶妃,直懊悔自己怎麼不披個透明的披肩?

慶妃毫不示弱的揚了揚下巴,纖纖玉手作勢拉了拉下滑的透明小披肩,臉上噙著一抹得意的笑,道:「姐姐,你不也如此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呢!」

這正說着,那一頭,惠妃已經走了過來,兩人同時望過去,雙目像是染了火似的,就怕惠妃今兒個會來個一鳴驚人,但仔細一瞧,惠妃的打扮倒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不過是那妝容描的比平時要精緻些罷了。

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較著勁互瞪了一眼。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到!」內侍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夜色中顯得尤為刺耳,眾人立即停止了一切交談,畢恭畢敬的迎接兩位後宮之母的到來。

皇后的臉上一直掛着幾絲誠惶誠恐的笑意,在這後宮,她溫婉賢良,對人寬厚仁慈,但這些卻是治不了這些不安份的女人。

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妃子平日裏都對她不太禮貌,甚至多次頂撞。

此時,映月托著太后的手,一步一步的由那紅毯走來,一身皇后的鳳裝穿在她的身上莊嚴卻又高貴,頭上的鑲金鳳釵晃着金燦燦的光芒,夜色中,西域進供的綠瑪瑙串成的流蘇隨着她的步伐輕輕的搖晃。

不得不承認,皇后的姿容真的是十分出色。

太后則是一貫的雍榮華貴,她犀利的眼神在殿中掃了一遍,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慶妃的身上,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逝。

「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梅妃和慶妃同時嫉妒的看了映月一眼,即使她是不得寵的皇后,卻也比她們這些不得寵的妃子要強上百倍。

至少,她能母儀天下,能與皇上同起同坐。

而她們,卻只能等在這深宮中,若是沒有皇上的垂憐,只怕這一世就得孤獨終老了。

想到這裏,兩人更是暗下決心,無論無何都要得到皇上的恩寵,她們可不想老死宮中,不想做一名活寡婦。

太后優雅的走上正位,望見那龍榻之上並無人在,便問道:「皇上還沒有到么?」

這宴會是皇上自己提出來的,卻是她這個老人家都到了,皇上卻沒有到。

「興許是有要事擔擱了,太后暫且喝口茶吧!」皇后親切的笑着,親自接過宮女手中的茶盞,細心的放在嘴邊吹了一吹,才遞到太后的手裏。

太後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溫度倒是適中,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等等吧!」

梅妃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映月的身上,這個女人不僅美麗還高貴,身上總是散發出一股子柔情似水的溫婉味道。

但凡是個男人便會被這種女人激起保護欲。

這讓她十分的嫉妒起來,但嫉妒總歸嫉妒,好在皇后並沒有得到皇上的寵愛,不然,梅妃第一個不放過的人,估摸著就是她了。

幾個女人各懷心思的期間,終於,鞭聲響起,皇上終於來了。

眾女人齊齊起身,翹首以盼的望着那高大的殿門,卻見那威嚴俊美的男人邁著穩鍵的步子踩在柔軟的紅毯上,只不過,他的大手上卻托著一隻精緻纖細的小手。

一大一小,一剛一柔,卻是十分的和諧,那十指相握,像握盡了男子心中一切的柔情。

慕容衍的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寵溺,從始至終,他的雙眼都沒有離過袁錦心的臉頰。

「小心!」一個台階在即,袁錦心的腳抬得不夠高,險些絆倒,慕容衍卻緊張的托住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過了那個台階,這才放下。

這一回,不止是梅妃和慶妃,就連惠妃和皇后的眼中都微微一暗。

看這架勢,皇上的愛是分不了一分到她們身上。

成親一載有餘,映月做的最多的便是獨守空房,她也曾暗自垂淚,甚至參與各種宴會時,討教過她人,如何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所有人都告訴她,男人是石,女人是水,只要日復一日,終究會水滴成穿!

包括太后,說的最多的都是這個等字。

但是,此時見到慕容衍和袁錦心的恩愛之情,她實在沒有辦法再偽裝自己不在乎,心中像是被一隻手揪了起來又重重的放下,很痛,很難受!

打從第一眼見到慕容衍,那個原本該洞房花燭的夜晚,他拋開她的蓋頭,與她談了一場條件開始,她便深深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在府中,她深深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偷偷的記在紙上,刻在心中。

映月想,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她的好,會回心轉意,但是,這一刻,她心中僅存的那絲希望似乎也被火燒盡了。

只餘下一縷縷輕煙。

「謝皇上!」袁錦心微微一笑。

論容貌,明明她不能占任何優勢,卻不知,她只要一轉動雙眼,那其間所散發出來的風華絕代,卻是無人能及,莫說是皇上,就連這些風華正茂的女人也閃瞎了雙眼。

以往,她們從來不知道袁錦心的身上居然會有如此吸引人的一面。

梅妃和慶妃恨得雙眼都快要冒出火來了,惠妃則是暗淡的低下頭去,皇上也忍不住咬了唇,不願意再面對這一刻的唯美畫面。

「太后萬福金安!」袁錦心笑着向太後行了禮,其他妃子,包括是皇后,她都恍若未見。

「錦心,不是說過了么,你的身子還沒有大好,禮數就免了!」

她剛一福下身子,慕容衍的雙眉便不依的蹙了起來,嗔怪的點着她的鼻子,像是說情話一般的說道。

太后的雙眼微眯,皇上今兒個是唱得哪一出啊?不會是叫她們過來,故意秀恩愛的吧?

太后雖然十分討厭袁錦心,但慕容衍是她的親生兒子,外人面前,她始終會給他留幾分面子。

「皇上,今兒個有喜事?」太后挑眉,傲倨的神態依然高貴得不輸給昔日的鳳凰。

慕容衍笑道:「無事,朕看這幾日天氣甚好,所以讓人請了眾人過來!」

不是理由的理由,太后嘴角一抽,倒心中卻是歡喜的,至少,慕容衍還能待見這些女人,等到哪一天,慕容衍連這些女人的面都不想見了,那才是大事!

卻在這時,曹福一個眼色使過去,卻聞一陣悠揚的竹笛聲響起,一名身着白衫的女子被人架上了大殿中間的一條細長的鐵絲上,這條鐵絲也不知道是何時加上去的。

太后揚頭一瞧,那熟悉的場景讓她十分的不快。

先帝就曾經痴迷這種民間不入流的雜舞,如今皇上也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居然也開始在這宮中亂來了。

眾人正看得目瞪口呆之時,卻聞那鐵絲上的女子尖叫着哭喊起來:「放我下來……啊!啊!救命啊!」

她面色青白,髮絲凌亂,若不是那一身潔凈的衣裳,還真讓人誤以為是街邊的行乞之人。

「錦心,姐姐求你了……三妹,三妹……啊!啊!啊!」上頭的女人站在那細如牛毛的鐵絲上,柔弱的身子一直左右搖晃着。

像是驚弓之鳥。

她哭着喊著,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怎賴一雙美腿早已嚇得在空中打起了哆嗦,狼狽不堪。

聽到她的呼救,眾人齊齊向袁錦心望去,只見她面上嵌著輕淺的笑意,一雙美目淡淡的望着在鐵絲上花枝亂顫的袁錦繡,似乎在欣賞一支絕美的舞蹈一般,目不轉睛,專註而入微。

坐在袁錦心身側的慕容衍則是靜靜看着她,寵溺而溫柔,似乎只要她開心,讓他殺人放火都是一件極平常的人。

太后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流轉了一遍,實在猜不透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沒過多久,那顫顫巍巍立在鐵絲上的袁錦繡突的高聲尖叫一聲,身子一側,一道雪白的弧線便由天而落,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一聲極為沉悶的鈍響。

她痛苦的哀叫着,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看樣子,是摔斷了腿了。

「啪,啪,啪……」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響起,袁錦心緩緩而優雅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沿着階梯往下走。

清澈得眸子流光溢轉間,已經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遍:「這便叫,鳳,落,九,天!」

花瓣一樣的唇瓣輕輕的勾起,一抹輕淺的笑意便像那花兒一般綻放,她明明是笑着的,溫柔而和氣,不帶半絲不悅,但包括太后在內的所有人卻顫身都止不住的顫了一顫。

這樣的袁錦心自有一股渾然天氣的霸氣在她的身上流淌著。

短短四個字『鳳落九天』,鳳,又是指誰?落,又是指怎樣的下場!

她在警告這些女人,抑或許,今日的這場宴會,便是她宣戰的開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你們……準備好了嗎?

那對眸子分明在笑着說話。

而慕容衍卻始終但笑不語,他在宣佈,他的寵愛此生此世只屬於這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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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庶女,嫁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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