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脫困

第30章 脫困

涼風陣陣,青色鸞印紗帳漾盪著,一身黃衫容顏殊色的少年靠在另一個長相秀麗的少年身上,彼此都是容色姣好,看上去相得益彰,極為和諧。

因為承受了北宮綺意大部分重量,息默不由輕輕扭動了下肩膀,北宮綺意緩緩睜開眼,眼中尚帶着一絲迷茫,復又閉起眼,懶懶問道:「我睡了多久?」息默看了看天色,輕聲道:「約莫有一刻鐘。」北宮綺意點點頭,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然一片清明。

北宮綺意抬起身,略整了整衣領,看到息默皺着眉揉着酸痛的肩膀,輕笑着將手放到息默肩上,掌心傾註上內力,慢慢的揉了起來,過了片刻,見息默眉眼間放鬆了下來,方才收回手,問道:「好些了嗎?」息默點點頭,笑道:「謝謝公子。」

北宮綺意有一下每一下的把玩著息默的頭髮,若有所思道:「你去將瀝庄的侍衛總首領肖岩欽找來。」

待息默小跑着離開,北宮綺意坐在塌上看着他的背影略略有些出神,不過小片刻,北宮綺意眯了眯眼,起身走去外間,斟了杯茶,慢慢的喝了起來,半杯茶下肚,便見息默帶着一個一身黑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

「見過少莊主。」肖岩欽俯身跪拜道,北宮綺意不緊不慢的將杯中的半杯茶喝完,方才放下茶盞,低聲道:「起來吧。」肖岩欽起身,低着頭站在北宮綺意麵前。

北宮綺意略打量了他一眼,男人穿着庄內侍衛統一的黑色長袍,只在袖口領口有一圈銀色細紋邊,頭髮整齊的梳起,一絲不苟,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眉眼間能看出屬於「瀝庄」侍衛總首領的穩重和肅穆,北宮綺意點點頭,沉聲問道:「現下大哥出事,庄內如何?」

肖岩欽抬眸,讓北宮綺意能看到他眼中的全部的情緒,「回稟少莊主,庄內現下一切安好。」北宮綺意偏頭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是嗎?息默。」息默應聲走上前,北宮綺意拿出個信封給他,「拿給肖首領好好看看。」

肖岩欽打開信封,越往下看,粗重的眉皺的越緊,整封信看完,肖岩欽抬頭看了北宮綺意一眼,一撩袍子單膝跪地,抱拳道:「是屬下管教不利,還請少莊主責罰。」

北宮綺意低着頭,纖長的手指摩挲著淺黃色的袖袍,肖岩欽跪在地上,但脊背卻挺得筆直,北宮綺意微微一笑,低聲道:「西苑那些人盯緊了,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鬧出些什麼東西來。」

肖岩欽沉沉的點頭,應道:「屬下遵命。」北宮綺意站起身,看着依舊挺直跪在地上的肖岩欽,平平道:「肖首領管理不利,去刑房自行領罰。」肖岩欽雙手抱拳,道:「是。」

北宮綺意揮揮手,轉身走進了裏屋,息默也跟着進去,待到兩人都走後,肖岩欽才站起身,將手中的信用力的捏皺,沉着臉大步的走了出去。

拿過方才看的書隨意的翻了幾頁,有侍女端上幾盤精緻的糕點,北宮綺意心中煩悶,略看了幾眼便扔下書,對一旁的息默道:「息默,準備紙墨。」

在船上的畫被亓顒盜走,北宮綺意心下不愉,乾脆趁著心亂的時候再畫一張,男人的樣子在他心頭烙印深刻,根本不需多想便提筆而來,息默在一旁默默的磨着墨,看着少年斂神靜靜的作畫。

畫中男人*的半卧在水中,一頭黑髮微濕的蜿蜒鋪陳在身上,其中還夾雜着幾片粉色的花瓣,男人半眯着眼,一張既美又厲的臉在長發的半遮半掩中透著幾分慵懶幾分惑人,北宮綺意停下筆,眯着眼看着畫中人,提筆寫下一行小字: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息默看到這行字首詩,心下一顫,這首《清平調其一》是李太白為唐明皇和與楊貴妃所寫,寫楊貴妃的美又暗喻君王的恩澤,復又想到「倚花閣」中北宮綺意對霓裳所說的話...

——可惜他不是唐明皇,你也不是楊貴妃,息默猛然抬頭看向北宮綺意,卻見少年只自顧的盯着畫,漆黑的鳳瞳深不見底,讓原本絕儷的臉看上去有幾分邪魅,息默慌忙的低下頭去,可心中頗有些荒謬的想法卻久久不散。

難道,你想成為唐明皇,讓他做你的楊貴妃嗎...

北宮綺意隨手拿起一塊糕點,碎屑不小心落到畫上,北宮綺意輕皺起眉,將只咬了一口的糕點扔到一邊,細心的將畫上的碎屑清理乾淨,然後將畫小心的捲起來放到柜子裏。

息默看着他的一連串動作,心中的念想更重,他低垂的眼,眼中暗色悄然而過。

※※※

夜色已濃,濃如墨,淺銀色的月光斜斜的投射在窗紗上。

紗帳曳動,燭影搖紅。

北宮決宸閉着眼半躺在艷紅色的床上,手下壓的是綉雙鴛鴦的織錦紅菱枕,白玉般的手腕上寬厚的鐵鏈分外刺眼,一頭烏黑的青絲未束,直直的散在大開的胸膛上,泛著青幽的亮光,他的眼倏然睜開露出墨綠色的眼眸。

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一動,在凝脂般的臉龐上輕蹭了三下,下一刻,大紅色的床帳被愀然打起,北宮決宸看着來人,懶懶的一笑。

那人在看到北宮決宸的樣子時,一向清冷漠寒的臉上也不由露出幾分戲謔,「多日不見,你竟然換了一種風格。」長眉一斜,北宮決宸面色不變,他起身展開雙臂,鐵鏈因他的動作發出低低的響聲,「我這樣如何?」

手中的鏢打到束縛在北宮決宸手腕的鐵環上,花火一濺,鐵環卻絲毫無損,那人眉峰略一聳動,看着北宮決宸,冷哼道:「本質不變。」

畫虎畫皮難畫骨,無論何種樣子,無論何種境地,他就是北宮決宸,張狂倨傲,決然冷漠的瀝庄莊主。

北宮決宸看着腕上的鐵鏈,說道:「這是精鐵所制,必須要用鑰匙打開。」那人拽了拽鏈索,低聲道:「你知道鑰匙在哪?」北宮決宸略一斂眉,思索道:「應該就在這間屋子裏,」他環顧著空蕩的屋子,視線最終落在了窗台上,笑道:「在窗子上方的窗檐上。」

那人微微挑眉,果然在窗檐上摸到了一把金屬色的鑰匙,將北宮決宸手上的鐵鏈打開,那人問道:「你怎麼知道鑰匙在哪?」

活動着有些僵硬的手腕,北宮決宸穿上鞋,冷笑道:「將鑰匙放在我身邊,但我卻沒辦法拿到解開它。」手上發力,北宮決宸一甩袖袍大步走出了這間囚禁了他兩天一夜的屋子,待兩人剛剛踏出房門,屋中的大床轟然倒塌。

疏星漫天,冷月如鈎。

亓顒站在高處遠遠的望着兩人,夜色中,北宮決宸忽然轉頭,墨綠色的眸子如同兩柄利劍,綴著冷月的寒芒,亓顒長身直立,黑色的長袍跟身後無邊的暗色混合在一起,男人的身影早已消逝無蹤,亓顒緩緩的收回視線,垂眸倏爾一笑。

那笑容,說不盡的纏綿悱惻,說不盡的詭魅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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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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