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阿江是我的狗

第33章 阿江是我的狗

「那就祝君平安,請一路珍重。」何當歸送段曉樓出院子,由衷地笑着道別。

段曉樓深深望了她一眼,假裝嘆氣道:「怎麼只有最後你我二人分別之際,你才肯對我笑得這樣開懷?」跟心上人定下了賭約的他心情雀躍,因為他堅信贏的人會是他,而得到的獎品就是她。

何當歸最後又囑咐他一句:「段公子,別忘了你答應我的——道觀失火的案子銷案,不再追究道觀的責任;不要把道觀藏了春宮書的事傳揚出去,稍後太息會用道觀里的戒條罰她們;還有,你千萬不要跑去招惹太善,把她留給我處理。」

段曉樓失笑:「那個太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變成了她的說客?我也原樣準備一份兒送給你,你能不能也對我這麼上心?」

何當歸微微一笑:「我與她是一場公平交易,有來有往,互利互惠而已。」

段曉樓想了想,笑着說道:「那不如我們也來一個交易,只要你收下了這個,那方才你提的所有事我都全部照做。」說着,從他的袖籠中取出兩個雪瓷小瓶,「前兩天我唐突贈葯,你不肯收,現在咱們來個『公平交易,互利互惠』,我幫你辦了你的事,你幫了吃了我的葯,如何?」

盯着那兩隻鐫刻着「藥師堂」字樣的精美藥瓶,何當歸的笑容忽然被沖淡了一些,她搖搖頭說:「不,好意心領,可這兩瓶葯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要。」

段曉樓不眨眼地撒謊道:「能有多貴重,統共也值不了幾兩銀子,聽話啊,你一直體寒氣虛,這個正合你吃。」既然她早晚是他的,那一定要從現在就開始調養她的身子,做侯府主母是很操勞的一件事,看他的母親就知道了。

何當歸揭穿他說:「如果那天我沒看錯的話,兩瓶里一瓶是返魂丹,另一瓶是知命膏,兩種都是對比著十倍重量的金子開價的葯。這樣滿滿的兩瓶,加起來應該有四百兩銀子吧。而且,若只是出錢就能買得到,這兩種葯還不至於被很多的大夫喚作『續命葯』。據我所知,這兩種葯在藥鋪里永遠是有價無市的,需要自己湊齊了方子裏最難找的四味葯,再送去了讓製藥師傅現做。其中做得最好的一家就是應天府的藥師堂,價格又比一般藥鋪的更貴一些。」

段曉樓越聽越詫異:「咦,為何你知道的竟比我還多?這些都是製藥界的秘聞,我也是聽藥師堂的掌柜王喜說了一些。這兩種葯連京城裏也很罕見,何妹妹你那天只是隨便瞧了一眼,怎麼全認出來了!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

何當歸涼涼一笑,不想做出解釋。

「算了,當我沒問。」段曉樓拉起她的手腕,「不管怎樣,你收下這個吧,別跟我見外了,否則——我就去拔光太善的頭髮,讓她改行去當尼姑。」

攤開手掌任他將瓶子放入手中,雪瓷的微涼握上去還帶着一點他掌心的溫度。

段曉樓滿意地放開她,笑道:「此藥性溫辛,要夜間就寢前吃才好,你吃了之後若心口燙得慌,千萬別去喝涼水,從心口窩往小腹往複推一百下就可緩解。可惜我明天要下山了,不然我用真氣為你導一導,效果又不可同日而語了、誒、不如今夜就讓我來……」

「不必,這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放心,如此珍貴的葯,我一滴都不會浪費。」何當歸盯着手中的小瓶,低聲說,「段公子如此慷慨,那我就愧領了。平心而論,這些葯對我而言是雪中送炭,省了我許多的工夫,我真是……很歡喜呢。」只是,她的表情和語氣卻不像歡喜的樣子,說到最後竟然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段曉樓愣了愣,用掌心托起她的小臉,焦急詢問:「是不是我哪裏又惹你不快了,怎麼說着說着又掉臉子了。」忽而,他記起上次送葯給她,她也是這樣突然就翻臉了,他疑惑歪頭地審視她的眼睛,「不是這葯有問題吧?不可能啊,何家的藥師堂也是專供官葯的三大葯堂之一,更何況藥師堂——咦,那藥師堂是何家開的,你也姓何——莫非,你是?」

何當歸臉上波瀾不驚,漠然地為他解答疑惑:「你猜的不錯,只因我母親改嫁了另一個何姓男子,所以羅家瞞的很好,極少有人知道,專供官葯卻一直互無往來的羅何兩家,十年前曾是世交,還曾是親家。」

段曉樓蹙了眉,握住她纖細的肩頭,聲音里是滿滿的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實不知道那藥師堂是你父親家開的,否則我不會拿這東西來刺你的心。別這樣好嗎,丫頭,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們不是已經約定好了么,以後我們要……」

何當歸牽動嘴角:「那個算不上是約定,請把它稱作一個『賭約』。」那是為了讓他對她死心而設立的賭局。

望着段曉樓情意流露的眼眸,頓一頓,她還是溫和地笑了,「對不起,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你只是一片好心。好了,我們不再說此事了,葯我必定會好好地吃,因為這一副來之不易的身體我是極愛惜的。既然你明天早晨要下山,少不得還要拿另一件事麻煩你。」

天蒙蒙亮的時候,何當歸就醒了。

昨晚入睡前她用一根新筷子挑了一些知命膏,用一碗溫水化開服下,又按一定的次序拍打自己的穴位,把藥物帶起的熱流導進四肢。知命膏的藥效果然非常好,一覺醒來她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氣息變得綿長,脈搏跳動十分有力,從前經常冰涼的手腳現在也是溫溫熱熱的。

因為這間屋裏只有一個不頂用的小暖爐,所以這幾天何當歸和真靜都是擠一個被窩睡來互相取暖。可是那真靜睡覺不太老實,很喜歡在夢裏蹬被子和蹬人,讓何當歸吃了不少苦頭。此刻,真靜睡得正香甜,何當歸悄悄地下了床,把被角給她掖了掖。真靜一邊低低囈語着,一邊踢走了被子,何當歸略感無奈地為她重新蓋上。

簡單洗漱之後,她綰一個小髻,披一件外衣走進院子裏。現在的她產生了一個新的苦惱,而且沒有解決的辦法。

從昨天傍晚開始,從陸江北那裏得來的真氣就不停地在她身體里亂竄,她不斷默念著最上乘的內功心法,努力去梳理氣息,可是收效甚微。整整一夜裏,這些外來真氣就像淘氣撒歡的孩子一樣在她的經絡里跑來跑去,雖然沒有太大的不適感,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情況才能好轉,什麼時候這些真氣才能適應它們的「新家」。

何當歸依稀記得從前讀過的武學書籍裏面,提到過這種現象,並把它稱之為「氣驟」。據書上說,氣驟的情形十分少見,一般的習武之人只有在修習上乘內功進了一大層武階,致使己身功力驟然大增的時候,本人無法駕馭大大多於自己控制能力的真氣,才會出現氣驟。

而何當歸又是特例中的特例,只因她雖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力,卻對上乘內功心法諳熟於心。昨天她從陸江北那裏吸納真氣,有着顯著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嫌疑,也不管她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就一股腦地收進了自個兒的丹田。要知道,人家陸江北的本意不過是幫她溫暖身體。她一直粘着他的手不放,大概讓對方誤以為,她感到舒暢溫暖所以就想多暖上一會兒,於是他也沒有撤回他的手,連續為她輸送了將近三個時辰的真氣。

何當歸所不知道的是,陸江北的真氣雖然至精至純,卻是男子的陽剛真氣,渾厚而沉重,跟她的女子體質格格不入。一般情況下,只有身懷較好的拳腳功夫和外功底子的人才敢收用少量的外來真氣,否則,天下間許多的武林門派,豈不是都能大量培養出「人造高手」了嗎?

這個時候,如果硬要去駕馭不屬於自己的真氣,就像一個初學騎馬的人去騎一匹尚未馴服的脫韁野馬,非常的危險,一旦讓這些真氣走岔了路,或許她重新去投一回胎也未可知。

踢了一腳牆邊的一棵枯槐樹,何當歸心中有些苦惱,除了放任真氣在體內遊走,她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就算她嘗試用金針打穴引導自己的真氣,至少也該用好一點的三寸牛毛銀針,現在她手頭上的幾根繡花鐵針還是從真靜那兒要來的,質地比較粗糙,又硬又脆的。前幾次用繡花針都是臨時救急,因為鐵針既不能發揮出金針打穴的威力,又有潛在的風險。一旦施針的時候那些針頭在體內折斷,處理起來會非常麻煩。何當歸嘆了一口氣,眼下只能等自己有錢之後再去銀鋪里訂做上等好針了。

又默默想了一會兒,她走到庭院正中,做了兩個簡單的起手式,然後伸曲跳躍,展合撲跌,打起了一套「華氏五禽戲」。華氏五禽戲由東漢名醫華佗創製,是模仿虎、鹿、熊、猿、鶴五種動物動作的健身方法,在本朝頗為盛行,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明百姓,都有在茶餘飯前打上一段五禽戲的習慣,據說經常習之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打完一節虎戲和鶴戲后,何當歸略有些氣喘和發汗,剛開始打鹿戲之中的一招「鹿抵」,突然右眼的餘光瞥到她的腦後有一個黑影,森然不動地杵在牆角邊,頓時把她唬了一大跳。

「誰?是誰在那裏?」她霍然向右轉身,卻忘記現在鹿抵的重心壓的是左肩,倉促轉身卻未及調整重心,讓她整個人斜撲出去!

匆忙間她用前臂護住了頭,緊閉雙眼,打算承受砰然落地的痛楚。然而預想中的痛楚並未降臨,天旋地轉之後她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沾著薄薄的霜露的懷抱,一縷青草的馨香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鼻端。

「你打得真是差勁,還不如我家的阿江打得好。」高絕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回地面上,冷冰冰地說。

何當歸這邊還驚魂甫定,聞言立刻又羞又窘,她一邊整理自己被揪亂的衣領,一邊生氣地說:「高大人,剛剛你嚇到我了!阿江是什麼人,幹嘛拿我跟他比!」自己又沒有內功底子,還是頭一次用新的身體打五禽戲,怎能與他們這些習武之人相提並論!還有,這個高絕大清早的跑到別人院子裏,還一聲不吭地偷看別人鍛煉身體,真沒禮貌!

「阿江是我養的狗。」高絕面無表情地告訴她。

何當歸聞言窘迫得雙頰染紅,強自反駁:「高大人你真會開玩笑,狗怎麼可能打五禽戲!」

高絕抿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扯過何當歸的右手,用粗糙的指腹壓住她如玉的皓腕,試着她的脈息,片刻后皺着眉問:「你的氣息怎麼這麼亂?不對……你快說!你體內怎會有真氣?」

何當歸心頭有一些慌張,想要往回抽她的手,但她的脈門被高絕緊緊扣住了,只是輕輕一拽,她的整條手臂就變得麻木不仁,像有萬千蟲蟻踩過一般難受。

「好疼啊,你放開我!」何當歸本來就正為真氣在體內亂竄的事情煩惱不已,現在又被高絕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心情更加不佳,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對着高絕那張冰塊臉大吼出聲,「你放手放手快放手!這又不關你的事,我體內有真氣犯法了嗎!還有你幹嘛跑來我院子裏,錦衣衛不是全走了嗎!」

停頓了一下,高絕平靜地對她說:「你閉上眼睛吧,如果覺得疼,你可以叫出聲,但不要用力反抗,否則你只會更疼。」說完不等她回話,也不待她做出什麼反應,高絕的大手一撈就把她撈上了他的肩頭。

何當歸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後就發現她的整個人掛在了高絕的肩膀上,眼前的視野中全是對方寬闊的背脊。「你要做什麼,放我下——呀!」驟然感覺到自己的臀部被一個燙人的東西緊緊貼住了,令她不由得尖叫出聲!

高絕左手制住女孩兒亂踢的小腿,右手的大掌徑直頂住女孩兒臀上的尾骨穴,把江海大浪一般的真氣強行灌進去。

滔滔不絕的氣浪裹挾著何當歸體內的散亂真氣,在她的穴絡間高速地穿行,僅僅一個一呼一吸的瞬間,氣浪就已經在她全身的各大經脈里往複穿梭了十趟以上,帶來了刮骨般的強烈痛楚。何當歸雖然隱約明白,對方可能是在幫自己疏導真氣,但是她卻從來不知世間還有這般羞人的運功姿勢,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驚人劇痛——痛得發狂的她想也不想,拔出了發間的尖尖木簪,對着眼前的虎背就是狠狠一紮!

居然扎不動?難道是高手的護體真氣?

哼,她不信他有這麼神!她再扎、再扎、再扎……扎扎扎扎扎扎扎!

虎背紋絲不動,彷彿在無聲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幾乎令人昏厥的劇痛還在她的體內瘋狂叫囂,向來忍痛能力一流的何當歸終於也忍不下去了,手中的木簪掉在地上,小腦袋一耷,瑩白的臉龐貼上了對方寬闊的背脊,烏亮的青絲鋪滿了對方的黑衣。

她疼昏過去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之庶女歸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重生之庶女歸來
上一章下一章

第33章 阿江是我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