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刁山藥與青樓

第51章 刁山藥與青樓

這一段過往都是湯嬤嬤親眼目睹的,因此她猜想,從那以後三小姐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是怨恨二太太的。怎麼如今三小姐還肯打聽二太太的氣色好不好,管理家事忙不忙?

湯嬤嬤想了一想,回答道:「可讓三小姐你說着了,二太太這幾日身上不大好,但是還堅持着打理家中的一應大小事物,她對迎三小姐回家的事也很關心。你瞧,這一套中衣、小衣和繡鞋就是二太太讓人從庫房裏按著三小姐的尺碼給挑的,這一點連老太太都沒考慮到。」

「哎呀!」

何當歸突然驚叫一聲,把湯嬤嬤嚇了一跳,連忙問:「三小姐你怎麼了?」

何當歸的臉上遮著一層厚紗,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有露在外面的一雙大眼睛泛出了點點的淚光,極是惹人憐惜。她彷彿猶豫再三的樣子,最後攤開了她的手掌心。湯嬤嬤凝目一瞧,登時又嚇了一大跳,只見那春蔥似的嬌嫩細指上扎著好幾根尖尖的白刺,有好幾處地方都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珠。

湯嬤嬤捧起那隻流血的小手,失聲道:「這是怎麼弄傷的?哪兒來的尖刺?」

何當歸用另一隻手拭着眼角的淚滴,搖搖頭不說話。

湯嬤嬤急得沒法兒,突然想起剛剛三小姐一直都對那件白玉蘭散花紗衣愛不釋手,難道說……想到這裏,湯嬤嬤猛然抓起桌上的紗衣抖開。「啪、啪、啪」,幾十根細密的尖刺被抖在桌上。湯嬤嬤臉色一白,低叫道:「這是什麼刺?衣服里怎麼會有刺?」

何當歸把受傷的手抬到眼前,研究著說:「這種刺質地堅韌,尖端有細微的白毛,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西番仙人掌的刺。」

「西番仙人掌?」湯嬤嬤記得曾在二小姐的院子裏見過那種帶刺的植物,可是二小姐的送來衣服上怎麼會沾滿了她院子裏的尖刺呢?湯嬤嬤的臉色不停地變幻,最後向何當歸道歉道:「該死,該死!我想起來了,丫鬟翠茛捧着衣服經過花園的時候曾跌了一跤,把手上的衣服灑了一地,一定是那個時候沾上去!老奴沒有及時發現,還弄傷了三小姐的手,真是該死,請三小姐責罰!」

湯嬤嬤在羅府的地位崇高,儼然算是半個主子了,平時連府中的小姐們見了她也很是恭敬。只有在老太太面前,湯嬤嬤才自稱為老奴,現在她這樣向何當歸道歉,又把何當歸這個羅府上多餘的人當成一個正經主子對待,還請何當歸責罰自己,何當歸當然也不會蹬鼻子上臉了。畢竟她清楚,這件事跟湯嬤嬤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何當歸摘下前紐上的一塊手帕,把手上的尖刺捏走,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說:「這怎麼能怪湯嬤嬤你呢?翠茛也太不小心了,她沒有跌傷哪裏吧?」

湯嬤嬤搖頭:「她沒事,等回去后老奴一定好好地管教她,讓她改掉毛手毛腳的習慣。」

「算了,我只不過被扎破了一點兒皮,就不要再連累翠茛受罰了。想到我回一趟家,從老祖宗到二舅母、二姐都如此大費周章,我的心中實在不安……」何當歸說着,突然神色古怪地丟開手帕,然後用左手撓撓右手,又用右手撓撓左手,一副很癢的樣子。

湯嬤嬤額上冒出一層汗,連忙問:「這又是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手突然好癢,可能是屋裏有蚊子吧……呃,嬤嬤你不知道,道觀中花草樹木繁多,深秋有幾隻蚊子也不奇怪。真是失禮,讓嬤嬤你見笑了。」何當歸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尷尬,手下卻越撓越重,最後雪白纖細的手背被抓得通紅一片。彷彿仍然不解癢似的,兩隻手又互相搓來搓去,剛剛被弄傷的手指又淌出一些新的血珠來,擦在手背、手腕和手臂各處,看起來有些可怖。何當歸又往上抓了抓肩膀,漸漸地還有往上蔓延的趨勢。

湯嬤嬤看得十分不忍,阻止道:「不行,你不能再撓了!再撓下去會撓破的,到時候就要留疤了!」說着她想要伸手抓何當歸的手臂,制止她再撓下去。

何當歸嚇得往後退了兩步,擺擺手說:「啊好,那我就不撓了,嬤嬤你千萬不要來碰我,萬一傳染給你可就麻煩了!」說着,她改撓為拍,一對小手啪啪地在自己身上拍來拍去。

「傳染?」湯嬤嬤皺眉問,「為什麼還會傳染?三小姐你不是說,這是蚊子咬的嗎?依我瞧,這絕不像是蚊子咬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何當歸聞言呆了一呆,然後她欲言又止地垂下頭,面紗后的神情晦暗不清。

湯嬤嬤腦海中閃過幾種可能性,最後嘆氣道:「三小姐,老太太和我都知道你這次吃了不少苦,一心想要多疼惜你一些,可你把事情憋在心裏不說,我想幫你也無從幫起啊?告訴我,你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所以才會用面紗遮著面孔,而且全身發癢?」

「得病?」何當歸的聲音充滿了驚奇,「我只有一些鼻塞,哪兒來的病?」

「那你現在是……」湯嬤嬤瞅着她的眼睛,只見那一雙翦翦水眸彷彿會說話一般,流露出詫異、遲疑和委屈的種種情緒。

何當歸蹙著娥眉,又沉默了片刻,最後縴手一揚,指向桌上的那套象牙綢小衣,帶着一點兒哭腔說:「我剛才摸了摸那件小衣和褻褲,然後就開始發癢了,癢的感覺是從骨子裏面生出來的,很像是……」

「像什麼?」湯嬤嬤盯緊了她,一雙飽經風霜、不再清亮的眼睛中卻透出了年輕女子不具備的威嚴和精光。

「很像是一種叫『刁山藥』的癢粉。」何當歸怯怯地迎向那道目光,小聲說,「幾個月前,四妹妹有一回不小心把這種癢粉撒在了我的衣領上,然後她很難過地向我道歉說,這是一種名為『刁山藥』的癢粉,沾上了之後要癢上整整一天,而且沒有化解的辦法……當時,我也是像現在這樣奇癢難忍,把身上撓得全是血痕……因為最癢的地方是胸口,所以我實在不敢去瞧大夫,最後日癢夜癢,足足癢了兩三天才好,對這種鑽在骨子裏的奇癢記憶猶新……」

「什麼?」湯嬤嬤臉色暗沉,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四小姐曾經往你身上撒過刁山藥?」刁山藥這種東西她也有所耳聞,她還聽說過,最常用這個東西的地方,是揚州的三流妓寨!

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富賈雲集,青樓林立,畫舫凌波,是脂粉佳麗之地。但是,青樓也分很多種,最下等的三流、四流和五流的妓寨和暗門子,他們的其中一項財路就是低價收購良家女子,再把良家女子改頭換面調教成娼伶,最後高價轉賣給一流二流的秦樓楚館,精心包裝后變成身價翻倍的花娘子、花魁。

那些妓寨中的老鴇對付抵死不從的烈女的辦法,有一樣就是用刁山藥。黑心的老鴇先用布條把良家女子纏得結結實實,以免她抵不住癢撓壞了嫩皮或者咬舌自盡,然後老鴇只需在她的身上撒小半勺刁山藥,再關上一天一夜讓她慢慢煎熬,再三貞九烈的女子經過了這種調教,也基本沒有不低頭的。

湯嬤嬤今年五十五歲,早年一直協助老太太執掌中饋,自認見多識廣才會知道一些這種青樓秘聞,卻也沒真正見過刁山藥是什麼樣的葯。

四小姐身為一個深閨小姐,怎麼會有刁山藥,又怎麼能用在自家姐妹身上?這真是匪夷所思,如果三小姐所言屬實,那麼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報告給老太太。她猜想,現在四小姐的身邊很可能有着一個甚至更多的刁奴惡仆存在,才會帶壞了天真無邪的四小姐。

湯嬤嬤頭冒冷汗,不妙,不妙啊,一旦此事傳揚出去,那麼不但四小姐的閨譽不保,羅府的名聲也會大大受損!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先封住三小姐的嘴!

何當歸接下來的行動超出了湯嬤嬤的意料,只見她突然盈盈地朝着湯嬤嬤拜下,口中叫着:「嬤嬤你千萬別講出去啊!」

湯嬤嬤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肘,詫異道:「有什麼事好好說,三小姐,你可拜不得老奴!」

何當歸淚水鏈鏈地站起來,一邊繼續撓癢,一邊哭泣著說:「四妹妹比我還小一歲,天真無邪,怎麼會故意往我身上撒癢粉呢?我想,上一次一定是她不小心弄翻了癢粉,才會碰巧落在我身上的,況且已經過去幾個月,當時這件事除了四妹妹,就只有我和二姐知道。求湯嬤嬤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也不要告訴老祖宗啊!若是老祖宗誤以為四妹妹故意捉弄我,說不定會罰四妹妹抄一百遍《女論語》呢!到時候,四妹妹和二舅母一定會認為我向老祖宗揭發的這件事,那二舅母就更不喜歡我了!」

「什麼?二小姐也在場?她也知道刁山藥的事?」湯嬤嬤收到的觸動比剛才更大,因為在她的印象里,二小姐是整個東府西府最嫻靜善良,最有世家風範的淑女,她怎麼也會牽涉到這種事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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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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