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青花轎中少女

第684章 青花轎中少女

「燕王畫的春宮……」柴雨圖呆住了。

何當歸低頭整理腰帶上的荷包,口中聊著天:「我猜着,你拿給我、被我焚毀的那一副大約是贗品,因為燕王惜墨如金,每一幅畫都有來歷,不是幾百兩銀子就能搞到的市賣貨。至於這一幅『柴美人出浴圖』,卻實實在在是燕王的傑作,昨天半夜才趕工畫出來,我還特地交代了信使用火烘乾。」

「你,你是個鬼。」柴雨圖停半天只蹦出這句話。

「鬼能明辨是非的話,就比很多不識好歹的人強數倍。」何當歸如是道。

柴雨圖恨恨地瞪着眼前人,顫抖著唇說:「你別得意,早晚有一天,你的下場會比我慘數倍。」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何當歸抬手摺下一段開花的荊棘,淡淡道:「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不過,如果我是你,我至少會換一件乾淨衣裳再出來逛花園。你被皇長孫掌摑和失寵的消息,張美人不一定願意為你保密,你再用這副狼狽樣子示人,等同於坐實了張美人散佈的新聞。在這捧高踩低的東宮,一名失寵美人的際遇如何,不用我多說了對嗎?」

她昨晚浸井水后冒風,染了一點風寒,說完這些話就開始打噴嚏。柴雨圖冷哼走開,半道上與一名手捧毛裘的丫鬟相撞,雙雙後退了兩步,柴雨圖胡亂扶一把道旁的矮木,划傷了指尖。那丫鬟也不行禮賠罪,用長裘的兔毛擋着半張臉,慌慌張張跑掉了。

柴雨圖氣結,這群勢利眼的人,當真以為她不能翻身了?

「叮!」

她的繡花鞋踢到一樣東西,應該是那名丫鬟撞她時掉下的。換做平時,柴雨圖不會彎下高貴的腰去撿下人的東西,可今天,鬼使神差,她對那個亮閃閃反射日光的金屬面產生了興趣,一把拾起來。

柴雨圖捧在手心裏端詳著,眼珠越來越亮,這個不是……

「小姐,你太不聽話了!」

蟬衣從後面搭上一件長裘,把何當歸裹得嚴嚴實實,抱怨道,「你從前不是說,每次你一生病,周圍的親人朋友就會遇上不好的事。所以啊,就算不為你自己,你也不該不穿衣服就出來吹風!」

何當歸小心地繞過尖刺,取下荊棘上的小紫花,回身別在了蟬衣的發間,皺眉笑道:「我有穿衣服,蟬衣姐——咦,兔毛長裘?不就是燕王妃的裁縫做的那一件?我還以為夏天穿不著,沒想到轉眼就派上用場了。」

蟬衣拉着何當歸的手往後院走,一邊走一邊用嚴肅的口吻教育她:「東宮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不熟悉地形的人不能亂走,小姐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就告訴我,我想辦法給你弄來。記住,千萬不能亂走,這裏遍地都是壞人。」

何當歸聽話地回到密不透風的房間里,要了一杯薑茶,一盅奶凍,蟬衣果然變戲法一樣,眨眼的工夫就端了上來。

輕啜一口辛辣的薑茶,何當歸沖蟬衣點了點頭,溫和道:「說說吧,你怎麼會流落到東宮,來這兒多久了,是什麼原因使你無法離開。把故事的全部講給我聽,我一定可以幫到你。」

※※※

孟府的角門被敲響,門外的小子敲了很長時間都無人應門,這時,一抬青花布轎靜靜在巷口停下,四名轎夫有次序地退走,後面跟上來四個婦人,重新抬起轎子往前走。

「停。」

轎子經過角門上站着的人時,有聲音叫停了轎子,是一把輕柔悅耳的女聲。轎簾一打,露出一道新月般的素顏,原來轎中人是個少女,看穿着可能還是位小姐,難怪抬轎子的規矩如此講究。

少女掃一眼不遠處的小子,神情不怒自威地問:「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不知道孟府要打七日平安醮,閉門謝絕一切訪客嗎?」

小子連忙從襟口裏掏出一封信,展開給她看,「小的是來送信的,內中有機密,要面呈給孟七……」

話音未落,轎中文文靜靜坐着的少女劈手奪了他手中信,也不理會信封上註明的「孟瑄啟」,撕開信就讀,讀完將雪箋紙揉在手裏,平視着前方,吩咐道:「把這個送信的人綁了,嘴巴堵上,關到柴房裏。把我的轎子抬去二嫂院子裏,讓小廝仔細看好門,別放不三不四的人和來歷不明的信進來。」

「是。」

其中一個抬轎子的婦人走向小子,先用她的帕子塞了嘴,接下來,禁制畫面就上演了。小子滿面驚恐地發現,這個婦人力氣奇大,他連逃跑都不行!

角門打開,餘下三名婦人抬着轎子繼續走,在一所向陽的院子門口停下,少女剛一下轎,院子裏的二奶奶陸氏就迎出來,驚詫地問:「靜妹妹怎麼又回來了?公公不是送你去城外莊子上避暑?」

少女清瘦的面容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珠黑中帶金,著一身綠衣,立在門檻外,就像一枝新抽芽的荷葉。她是孟府的大小姐孟靜,與生母洪姨娘長相酷似,她自小在家廟裏住,跟家裏的兄弟姐妹都比較疏遠,最合得來的人反而是二嫂陸氏。

院裏幾名丫鬟正用竹竿打槐花,都好奇地扭頭看她。孟靜一句「都下去」,遣散了所有人,然後將揉皺的雪箋丟給陸氏看。

「這個是……」陸氏一臉困惑地讀下去。

清寧郡主私戀彭家二公子彭漸,因他已娶正室夫人,遂約定私奔。兩人在東宮裏偷情的談話被人聽到,據聞,他們計劃後日酉時在西花園小樹林碰面,一起逃出東宮,離開京城——知情人奉上。

「這是專門寫給七哥看的信,被送到角門上,送信的小子似乎是個太監,」孟靜負手踱步,「因此我推測,那位『知情人』就住在東宮裏,這封信說不定是個陷阱。」

陸氏抓着信紙讀了又讀,不解地問:「太監?陷阱?」

孟靜把信抓回去,幾下撕成粉碎,解釋道:「那小子面白膚細,指甲修得很乾凈,下人打扮。他知道我是一位小姐還直視着我,要麼是不懂規矩,要麼就是太監。二嫂,小妹竊以為這封信的內容不論真假,都不能讓七哥看見,否則他一定會夜闖太子府。假如這是有心人做好的陷阱,暴露了七哥的行藏,那麼皇長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門,向咱們興師問罪。」

「哦。」陸氏獃滯地點點頭,覺得這個十六歲的少女想到的事,自己這個年長十歲的人全都沒想到。

孟靜撿起桌上一朵槐花,放在口中嚼,臉上露出一慣的天真活潑,吐舌笑道:「小太監已經被扣押了,這件事除了嫂子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等皇宮裏的大局穩定下來,咱們再向父親母親稟告,你說他們會不會獎賞我一座新院子?」

「這樣雖然好,」陸氏強展着笑顏,擔憂地問,「可是七弟事後知道,又或者七弟妹真的走了,咱們豈不成了罪人?」

孟靜不在意地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算信的內容是真的,錯也不在你我。當然,最好的法子是找個適當的人去東宮,當面問問七嫂,可這樣的人選去哪裏找?」

陸氏默默想了一回,抬頭道:「倒真有這麼一個人,只是還得尋個由頭。」

※※※

「啪!」

張美人將手中的葯碗摜在地上,瓷片和葯汁四處滾濺。她美艷的臉氣得變了形,失聲怒問:「殿下又去了那個小賤人房裏?怎麼可能?他白天還重重打了她兩巴掌!」

嬤嬤跨過碎瓷,上來順着張美人的胸口,安撫道:「主子不必跟小賤人一般見識,她吃雨花露吃的早就不能生子了,不論殿下去她那裏多少回,對主子您都構不成威脅。您進東宮這些年,好容易懷上了,正是該保養的時節。跟小賤人置氣,何苦來哉!」

張美人對嬤嬤的勸解充耳不聞,雙目中邪一樣直勾勾地盯着被頭的大紅牡丹,重複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入夜的落花庭院裏,正在「蹲冷宮」的柴雨圖突然看見朱允炆昂首闊步地走進來,跟往常一樣要茶要菜,彷彿完全遺忘了上午的「掌摑事件」。柴雨圖受寵若驚之餘,也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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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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