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長得像一個人

第68章 長得像一個人

當着湯嬤嬤的面,何當歸悄悄地把尖刺握在手中,並且尖叫出聲,做出一副疼得眼淚汪汪、淚水欲流不流的可憐樣子,一句話也沒說就已經揭破了衣衫上面的險惡用心。

可是,湯嬤嬤卻壓根不肯往二小姐羅白瓊的方向去考慮。二小姐羅白瓊是羅家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不管容貌、人品、家世,還是詩書才藝,在東西二府都是獨一份兒的拔尖人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在湯嬤嬤的意識里,哪怕往那個方向去想一想都是一種對二小姐的褻瀆,一種對羅家的背叛。

人的固定思維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何當歸堅持要把羅白瓊拖下水,講出她傲慢無禮和心胸狹隘的真面目,講出她最喜歡收集仙人掌刺,最愛用這種刺懲罰犯錯的丫鬟,那麼湯嬤嬤不只會堅持維護羅白瓊,還會對何當歸本人和她說的所有話產生懷疑。到那時,何當歸再想告狀就很難了。

正在何當歸考慮下一步怎麼做的時候,突然一股奇異的菊花香氣襲上鼻端,讓她心頭立時一個激靈。這種味道,她絕對忘不了,因為它曾經伴隨着痛苦而來。

上一世在羅家,四小姐羅白芍曾經三番五次地把帶着這種菊花味道的癢粉用在自己的身上。有時羅白芍是「不湊巧」打翻藥粉然後「很湊巧」落在自己身上;有時是把葯塗在自己經常接觸的器皿上面;有時羅白芍笑眯眯地跑來跟自己談條件,說她院裏的小廚房每天都有好多吃不完的剩飯,只要自己握一握那條沾著癢粉的手絹兒,她就給自己提供一個月的免費夜宵……如今,湯嬤嬤就在一旁站着,桌上的衣服里飄出刁山藥的菊花香,人證物證俱在,這樣的好機會真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是何當歸當下凝神靜氣,把全部意識集中在鼻端,最後終於嗅到了藏有刁山藥的衣服竟是那一套象牙綢小衣。

其實羅白芍為了避人耳目,藏進去的分量非常微小,只有那個貼身穿着小衣的人才能感覺到,進而奇癢發作,在身上狠狠抓撓甚至最後癢得脫光衣服。陷害成功之後,就算別人去查那件小衣有什麼古怪之處,癢粉也已被穿過的人蹭走十之八九了,那些住在大宅門裏的上等人又有誰會聯想到刁山藥這麼生僻的下等東西?

此事如果進行的順利,何當歸就會被轎子外的男子瞧見小衣下的肌膚,清白也就被徹底毀了。到時候,羅家為了維護世家清譽,說不定還要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中刪去,「何三小姐」消失了,那麼「羅四小姐」就可以上位了。

何當歸不得不承認,羅白芍雖然年幼,但是論起整人害人的手段,她比她的姐姐多上幾分縝密心計,比她的母親又多幾分敢想就敢做的魄力。其實,整個家裏最厭惡自己的人就是二太太孫氏,何當歸猜測,這一次老太太讓羅家風光地把自己接回去,最惱火的人非孫氏莫屬。可孫氏縱然手中握有理事大權,又有一肚子的詭計,一屋子的謀臣,她卻不會湊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跟自己作對,攪壞了老太太的興緻和「補償外孫女」的本意。在這個家裏,老太太的權威是深入人心的,哪個人讓老太太不痛快了,那他以後也就過不了痛快日子了。

所以,比起孫氏的以逸待勞,謀定而後動,羅白瓊和羅白芍這二位千金小姐真是嫩得像兩棵小白菜。何當歸的唇角綻出一抹冷譏,既然暫時動不了羅白瓊這棵菜,那就先拿羅白芍開開刀好了,權當做給她們母女三人的一份見面禮吧。

循着菊花香傳來的地方,何當歸順利找到了藏在衣縫之中的癢粉,並用指甲小心地挖出一些藏在桌子的一個坑洞中。然後,她就裝成在衣服上沾到了癢粉,奇癢突然發作后那種痛苦不堪的樣子,因為有着多次中癢粉的經歷,所以她的表演簡直就是水到渠成。漸漸地,順着這條線挖下去,她把四小姐羅白芍、廚房管事王婆等人的嘴臉一一揭露。

湯嬤嬤雖然答應幫何當歸去老太太那裏告王婆一狀,但王婆的後台卻是給大少爺生了三個子女的「羅家第一功臣」大少奶奶,除非是鐵證如山,否則即使是湯嬤嬤也撼動不了王婆在羅府的地位,因此,此事還要回到羅家之後再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見到湯嬤嬤始終不肯論及羅白芍的錯處,何當歸終於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雖然不是上上之策,卻是最有效的一個辦法。這些計策並不是她一早就設計好的,因為她既不知道送來的衣服中會暗藏心機,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心腹湯嬤嬤會來道觀接她。羅府的西跨院曾是她上一世的噩夢開始的地方,再回羅府之時,她要讓那個地方消失,還要另擇一處院牆居住。於是,大致的劇本已在心中寫好,她一邊豐滿著其中的劇情,一邊充當着一個盡職的戲子,把她想讓老太太知道的事情一點一滴地透露給充當老太太的眼睛與耳朵的湯嬤嬤。

既然湯嬤嬤對羅白芍下藥的事情熟視無睹,那對不起,她只能再加把火了。當下,何當歸先把桌洞中藏起的那一點刁山藥擦在自己的掌心中,然後去給湯嬤嬤端水碗,讓接碗的湯嬤嬤也沾上了藥粉。

重溫著上一世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奇癢,何當歸的心頭卻劃過一絲快意。既然有的人非要認為,那些能夠說得出口的傷痛都不算是傷痛,那麼真正讓人銘記的方法就只有親身去體驗痛楚。只要你嘗試過了火焰的灼痛感,那麼終其一生,你都不會再想去觸碰那種跳動如綢的橙紅色氣體。刁山藥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

而何當歸之所以願意再次去體驗那種難受到極致的感覺,是因為她知道,這一次風水輪流轉,最難受的一個將不會再是她。

廖之遠的貓眼轉了一圈又一圈,仔細地研究着陸江北的表情,最後托著下巴深沉地說:「段少把她當成心目中的女神,高絕把她當成亡妻的影子,是因為他們的生命都不完整,都有殘缺。段少的人生太過一帆風順了,他缺少的就是挫折,這一點冷若冰霜的何妹妹讓他第一次體驗到了,所以他就越來越欲罷不能。高絕的人生太過絕望了,最愛的人離他而去,身邊的至親之人又坑着他娶了一個毒婦,除了失去本身,他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

陸江北的面上風輕雲淡,觸碰匕首的指尖卻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手心中漸漸有了汗意,她回羅家了嗎?她的手還是冰冰涼涼的一直捂不熱嗎?

「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高絕和何當歸在某個時分常會給我一種很相似的感覺,冷血無情,做事只問對錯只問利害,而根本不用問自己的心,好像他們是沒心沒肺的死人一般。高絕直接掛了一張死人臉的面具,何當歸備着各種各樣的面具,在合適的時機挑最合適的面具戴。我不解的第一件事,就是單看何當歸的年紀和人生閱歷,她都決不該是那樣的她,她的滄桑究竟從何而來?」廖之遠搖一搖頭,仰天嘆道,「想一百次都想不通。明明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朵荏弱的小白花,抬手之間就能揉碎,再凝神去看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條折不斷也扯不斷的毒蔓,讓人思之可畏。」

「是啊,她是個迷,真不知道誰能解開她的謎面。」陸江北附和一聲,順着他的話問下去,「那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疑問?」

廖之遠拿眼緊瞅着陸江北,涼涼道:「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段少和高絕都是因為自己不正常,才會喜歡一個同樣不正常的何當歸。我最不解的另一件事就是,老大你這麼正常的一個人,怎麼也會去喜歡那樣一個她呢?你和她差得也太遠了吧?所以還是聽我一句勸,快快懸崖勒馬吧,不要招惹到什麼麻煩!」

陸江北皺眉,卻不是因為被這個問題冒犯了,而是不解道:「我比高絕還小半歲,什麼叫『差得也太遠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小姐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我生出一些傾慕之心,發乎情止乎禮,難道也不可以嗎?」

廖之遠不答反問:「你想要這把匕首嗎?」

陸江北托在掌心又看了兩眼,還刀入鞘遞給廖之遠,笑道:「你剛剛不是說要賣給段少的么,我怎能奪人之美?下一次你再做一個,要價五十兩銀子的話或許我會買下來。」

廖之遠搖一搖手指,精明地說:「向白雀討白羽,向花雀討花羽,跟段少要一百兩銀子,是因為他的長處是銀子多得花不完,而老大你的長處是真氣多得用不完……不如這樣,段少那邊我再另做一個賣給他,老大,這把匕首就送給你留念,可是那個推背通絡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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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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