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迎頭痛擊（下）
兩天之後，莫敖身穿一身龍袍，走入跪滿朝臣的金殿，臉色依舊帶着青白之像，滿是血絲的眼睛中猶如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冰霜覆蓋着黝黑的瞳孔，沒有人會懷疑其中蘊含着一場怎樣驚天的風暴！
金殿之中的大臣全部恭敬的站着，顯得異常的安靜。在太監唱諾皇上駕到之後，只聽到他們行禮時衣衫的摩擦聲和朝珠碰撞的清脆聲響。
莫敖坐定，冷冷的掃視了一圈下面跪着的眾臣，微微的動了動手指：「起。」
「謝皇上。」
眾位大臣起身立在兩旁，臉上滿是一片肅穆。沒有人敢率先說話。半晌，莫敖微微的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道：「想來你們也應該聽說了一些了，朕今天上朝，就是為了宣佈一件重要的事情。」
下面的大臣不少人已經變了臉色，這些年隨着皇上身體日漸衰弱，他們私底下都動了不少心思，雖然沒有明著表示，但大部分人暗中都支持着不同的皇子。如果這次皇上真的下定決心要廢太子，清洗朝堂，那麼他們定然落不到好處。
莫敖卻沒有管大臣們心中的惶恐，繼續不快不慢的說道：「朕登基三十三載，承上皇明德，於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惠養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莫君明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
「父皇！」
一聲凄涼的喊聲傳過來，只見金殿門口，莫君明狼狽的趴在地上，一張臉色蒼白的沒有人色，身上的太子服侍經過長時間跪地已經一片狼藉，看上去甚是落魄：「父皇，兒臣不孝，兒臣不求父皇原諒，但求父皇讓兒臣見一面，兒臣擔憂父皇啊……」
莫敖面容緊繃，眼睛緊緊的盯在莫君明身上，似乎想要透過他看的皮肉看到他的心裏去。說實話，看到莫君明這個模樣，他心中說不心痛是假的，只是想到身為太子的他心思狠辣、手段超然，他就忍不住陣陣心寒，這樣的太子讓他想到了隱身在暗處的毒蛇，即便他身為帝王，猶如猛虎一般，也背不住這樣的毒蛇猛地竄出來咬上一口。
不得不說，沐清雅用的計謀很是成功，從尚玉宮中太子失德、到之後的莫敖中毒、宮道桐油、藥方失竊、太子陷害，一步步將身為帝王的他心中的猜疑勾了起來。這皇位做得久了，才知道其中的吸引力，才越是捨不得。而這次太子妃失蹤，就像是在一鍋熱油里倒了一瓢水，將莫敖心中對太子的不滿完全的激發了出來！
「父皇，兒臣知道這次的事情讓您失望了，但是兒臣跟隨父皇，受到您的教養二十餘年，只想着見父皇一面，得知父皇無事，兒臣才能安心的離開！」
莫敖搭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手背上青筋暴露，一根根青色的筋脈顯得格外猙獰，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鬆開手指：「讓那個孽障進來！」
門口的侍衛聽到皇上的命令，連忙讓開了道路，但是莫君明卻是不起身，直接跪着爬進了宮殿。
周圍的大臣全部靜默著站在一旁，絲毫不敢抬眼看這位前幾天還風光無限的太子，心中只感覺陣陣冰寒，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太子又能如何，昨天還高高在上是一國儲君，現在皇上一發怒，還不是匍匐在地上，形狀猶如卑賤的奴隸一般？
莫敖看到莫君明這般形狀，心中閃過錐心的疼痛，眼前的孩子是他的嫡長子，可以說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從他牙牙學語到能夠獨自處理朝政……他是真的將眼前的人當做了自己的兒子來養。在他面前他雖然是皇上，但更多的是一位嚴父，現在看到他這樣，只感覺心痛難忍……
「皇上保重龍體啊！」
眾臣看到莫敖老眼含淚的模樣，紛紛跪倒在地上，聲音滿是悲切。
太子爬行到宮殿之中，才慢慢地直起身子：「父皇，兒臣不孝，惹得父皇這般生氣，兒臣沒有任何顏面面對父皇。兒臣從有記憶開始便跟隨在父皇身邊，聆聽父皇諄諄教誨，不敢有絲毫懈怠之處……」
「你閉嘴！」莫敖站起身，因為起身有些急，前後晃了晃才站穩身子，「你既然記得如此清楚，怎麼會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司徒凝萱是你正妻，她還懷着你的個孩子，你怎麼能夠殘殺自己的親生骨肉？」
莫君明抬起頭，滿臉都是淚水，一張臉慘白的沒有任何人色：「父皇……兒臣便是那畜生也不會殘害自己的骨肉啊，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從很久之前就期盼著會有自己的嫡子，現在好不容易好夢成真，怎麼會忍心殺死他。請父皇明鑒。」
莫敖雙目赤紅：「你說的輕巧，那朕問你，那兩名刺客怎麼會死在你的書房之中？」
「兒臣不知。」莫君明聲音悲切，這話他說的不假，因為他的確不知道。
「不知道？到現在你還不承認？司徒蒼林已經從你的寢宮之中找出了鶴頂紅的毒藥，而且，大火之後，立刻封閉了宮門，你說刺客抓着司徒凝萱和沐清雅一起燒死了，結果卻在你書房發現了他們的屍體，你倒是好好給朕解釋一番！」
莫君明抬起頭，抬起衣袖慢慢的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淨，一雙眼眸滿含着對莫敖的孺慕之情：「父皇，自從上次中毒開始，您的身體便一直不好，而且你的左腿還因為受傷而留下了舊疾，每到雨天便作痛不止，葯要注意及時塗抹，還有，兒臣知道您關心天下百姓，還請您不要熬夜批改奏章，請您……」說着，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看到莫敖臉上露出冰冷的神色，咽下滿心的酸澀。
眾人想不明白皇上發問，為什麼太子不解釋，卻反而說其這些，只是這個時候他們不敢出頭，這靜靜的聽着。
忽然，一道悶聲碰撞聲響起來驚得眾人連忙抬頭查看，一下之下，差點驚得魂不附體。太子正趴在龍椅寶座上下的台階上，漢白玉的台階上殷紅一片，莫君明卻是沒有了聲息。
太子自盡！
莫敖瞪大雙眼，差點向後仰倒過去。一旁的太監連忙上前扶住他，才讓他穩住身形。
胸口的氣息悶漲得發痛，莫敖強行壓下翻滾的氣血，腳步踉蹌的龍寶座上跑下來，兩步邁到莫君明面前：「太子……我兒……」
只見莫君明的頭上傷口駭人，鮮血不斷的流下來，用手捂都捂不住。蒼白的臉上卻是帶着一股絕望的氣息，眉眼之間滿是凄涼和悲痛，讓人看一眼便能夠從其中感受到他的絕望和心痛。
莫敖的聲音格外的嘶啞，猶如一頭困獸一般，雖然他心中痛恨太子的行為，但是現在看到他竟然一頭撞在了台階上，那模樣顯然是已經死了一般，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心中怎能不驚慌。
「傳太醫！快，太醫！」
徐赫被兩個侍衛架著跑了過來，也顧不得和莫敖行禮，連忙上前為莫君明把脈。
摸到他微弱的氣息之後，心中大駭，這脈搏竟然是瀕死之象。
「皇上，太子氣息微弱，快將他放回床上，地上太涼。」
莫敖驚慌的起身就要將莫君明抱起來，卻眼前一黑，直接暈倒了過去。頓時整個大殿亂成一團！
皇宮中亂成一團，再晴朗的天空也照亮不了宮中的陰沉氣氛，每一個宮人都謹言慎行，不敢有一步做錯，但儘管如此，還是每天都有宮人被不斷的杖斃、處死，搞得宮中人心惶惶，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而此時，沐清雅等人便顯得悠閑許多。
趙鐸將她們安排在別莊之內，派了幾個丫環、嬤嬤精心照顧着她們的生活。
司徒凝萱將一個紫金葡萄放入口中，閉上眼睛慢慢的享受，顯得很是悠閑。
樂棋快步走過來，將一封信遞給沐清雅：「小姐。「
沐清雅接過信，仔細的看了看，唇角微微的揚了揚。
司徒凝萱笑着問著：「可是有好消息傳過來了？」
沐清雅微微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看不出深淺：「消息說不上好壞，不過想來你聽到應該是高興的。太子在金殿上自盡了，現在生命垂危呢。」
司徒凝萱愣了一下，隨即大聲的笑開了：「哈哈，真是好啊，沒有想到太子也有今天，他那樣尊貴的一個人竟然也會這般作踐自己，呵呵。」
看到她的模樣，沐清雅笑了笑：「他這般狼狽也不是沒有效果的，皇上當場也暈過去了，廢太子的事情沒有了結論。」
司徒凝萱笑意一僵，眉頭猛地皺起來，白皙的手指猛地收緊，一顆紫金葡萄砰的化成汁水，從指縫中漏出來：「莫君明這一招是苦肉計了？」
「的確是，太子這招苦肉計雖然不高明，但卻是極為有效，想來等皇上醒來，估計廢太子的事情便進行不下去了。」
司徒凝萱猛地站起來，臉色陣陣扭曲：「不，我要太子被廢掉！我要他的命！沐清雅，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