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愛他就要吃掉他

第八十章 愛他就要吃掉他

第八十章愛他就要吃掉他

粘稠的愛意將他包裹,從頭到腳、由內而外。

*

在《柯爾刻的密語》一書中曾經描寫過,龍鯨會在每一百五十年度過一次重生期。

對於擁有伴侶的龍鯨來說,重生期就是他與伴侶之間的快樂天堂,他們彼此將會因愛擁吻,在長達七天的時間內,龍鯨會用身體作為保護膜守護著自己的伴侶,直到重生期的結束,他們身上所有的傷痛都會被撫育,同時共享生命。

這是書中僅對於重生期的描繪,顧棲使勁兒回憶的後果就是這一段躍然於大腦內部的平凡文字,看似說明了什麼,但對於現階段的顧棲而言沒有半點兒用處。

除了約納所言的「相信」,他一籌莫展。

此刻,樹葉串成的帘子微顫,晃動的光影散落在石塊之間,又跳躍着落到了顏色明麗的地毯上,整個懸石洞窟內的氣氛被渲染得極好,遠方傳來的吟唱聲空靈又夢幻,將這裏構畫成了童話世界。

顧棲低頭看了看纏在自己身上的愷因——

已經是半人半龍鯨的狀態,身上的衣袍褪去,蜜色的皮膚勾勒著銀白、像是浪花似的的紋路;深紅半卷的長發鋪開散落在身側,鬢角之後冒出了像是精靈一般的長耳,那條自腰腹以下生出的銀白色長尾死命地一圈一圈纏繞在顧棲身上,將原本平展的白袍卷蹭著滿是褶皺。

龍鯨的尾巴要比一般魚類的尾部長很多,自身軀末端開始延伸,與蛇尾有幾分相似,幾乎與身體等長,直到尾部最細的位置,才會生出巨大的尾鰭。

在日常里,顧棲多是以人形態活動的,畢竟腰腹下的蟲尾行動不便,而肩胛之後的蟲翅還格外敏[gǎn]脆弱,連他最初感興趣的飛行都無法支撐——在詢問了埃琳娜后所得到的答案是王血蟲母雖然進入了成熟期,但翅膀還是新生狀態,至少需要一年半載的磨合期才可以完全適應,因此在此期間那對漂亮的半透明蟲翅只能是裝飾。

半人形狀態下的愷因徹底化作原形,長達二十多米的身軀曲著長尾俯趴在懸石洞窟內,巨大的腦袋甚至都不需要抬頭,就能與趴在高高吊床上的顧棲對視。

一句話沒說完,肉紅的舌頭再一次襲來。

那些曾經根植於靈魂卻藏在溫柔照顧之下的渴望一個個被擺在了明面之上,那些之前表露在顧棲面前的體貼被另一種躁動代替。

因為重生期而意識迷糊的龍鯨只從喉嚨里發出細密的哼唧聲,他憑藉本能往顧棲的腹部蹭,翹挺的鼻樑一路滑過黑髮青年的胸膛、腹部,甚至愈發地向下……

半透明的翅像是花瓣般綻開,金色的花紋勾勒在翅膀的邊緣。對於顧棲來說新生不算太久的翅根酸軟無力,因為前期的荏弱,它們目前還只能如裝飾品一般軟趴趴地搭在他的脊背上,遠看像是一條輕柔的透明薄紗,散落着星光。

好在龍鯨本身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即使被舔了,對於顧棲來說就像是去海里泡了半天。

沙啞的咕嚕聲從愷因的喉嚨里溢出,像是被撫摸舒服了的大型貓科動物,他抬頭蹭了蹭青年的手腕,那雙異色的眼瞳已然徹底被茫然充斥,很快便生出了野獸一般的光芒。

下一秒,純白的袍角在半空中翻湧出雲朵的模樣,顧棲就被半眯着眼睛的龍鯨按著腰腹平躺在毯子上。

很快,巨大的龍鯨又發現了蟲母尾巴上甜乎乎的蜜,他雙眼精亮,比發掘新大陸還要燦爛。

龍鯨擁抱着愛人的肢體幾乎要嵌入顧棲的骨血,長長的尾巴三五圈纏繞住黑髮青年的雙腿,就像生怕自己的愛侶會逃脫……但這對於重生期的龍鯨依然不夠。

在平躺在地毯上的剎那,顧棲仰頭看到了橢圓形洞窟縫隙內交錯進來的光,半截落在愷因蜜色的脊背上,就像是即將化翅的天使。

巨大的龍鯨體長足足二十多米,他微微低着腦袋,異色的眼瞳足以裝下顧棲的整個身影,甚至於在此刻的愷因眼中,他的伴侶小到可憐可愛,似乎放在哪兒都有丟掉的可能,大概……也只有被他藏在嘴裏才最安全吧?

奇怪的想法一閃而過,很快這隻大傢伙又快樂地伸著舌頭試圖去舔青年的臉頰、手臂……而被口水洗禮的顧棲則忍不住再一次抬手阻擋。

但龍鯨的力量是強大的,從前必須顧棲主動才能放出來的翅膀在身後那大傢伙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很快就捱不住刺激,「噌」地從肩胛兩側冒了出來。

唯有龍鯨才能通過喉嚨發出的吟唱聲中愉悅顯而易見,他就像是找到了心怡玩具的小朋友,恨不得大聲宣揚,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擁有了一個小精靈樣兒的伴侶。

平日裏多多少少都有些矜持的愷因不會太明顯地表露出自己的渴望,但善於探索發現的龍鯨卻與人形時的他想法背道而馳。

比起平時的溫柔繾綣,此刻的愷因所有行為都在受着本能支配着,他喉嚨里「咕嚕」聲不斷,一個勁兒地往顧棲手掌下蹭,摸完了發頂摸臉頰,等摸完了臉頰又要讓撓一撓下巴……

「你……哎!」顧棲嘆了口氣,他也顧不上自己被舔得濕淋淋的身體,只好伸手摸了摸這大嬌氣包的嘴,乾脆主動躺平,把自己赤條條地獻了上去,「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顧棲無聲輕嘆,他縱容了怪物的慾望,只抬起手臂輕輕攬住愷因的腦袋,像是安撫、像是應允,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插在發量十足的深紅色捲髮里,指腹按摩著對方的頭皮,輕聲問道:「所以你想要什麼呢?只是陪伴就夠了嗎?」

半抬起頭的顧棲眼睜睜瞧著那雙比銅鈴都大的異色雙瞳里氤氳出一層水汽——左眼是朦朧的銀灰,右眼是被中和的赤金,那種被伴侶拒絕的悲傷顯而易見,似乎再多等一分鐘,幾十米的龍鯨寶寶就會哭出聲來。

不知道多久后,當顧棲趴在吊床上撩開自己汗濕的黑髮時,原本纏在下半身的尾巴忽然鬆了松,他有些好奇地偏頭,下一秒就對上了一雙格外巨大且晶亮的異色眼瞳。

天大地大,重生期的龍鯨最大,既然約納都說要無條件地信任對方了,那麼就徹底把控制權給他好了。顧棲想,就算是再離譜,應該也不至於把自己真的吃下去吧?

此時的顧棲還不知道,他以為的「不至於」實際就是重生期龍鯨的基操。

巨型寶寶,在線撒嬌。

而現在,黑髮青年露出的尾巴和龍鯨的重生期給他成就了無與倫比的機會。

前不久還是人類形態的青年靠在龍鯨巨大的吻部,肉粉色的蟲尾蜷縮在身下,半截擋着蟲翅,像是一隻迷你版的小精靈,更是惹得龍鯨興趣高漲,一個勁兒地用嘴巴輕輕頂着眼前的小傢伙。

在和龍鯨樣兒的愷因對視了一分鐘后,眼前的龐然大物忽然張開了嘴,肉紅色的舌頭探出口腔,像狗狗似的把顧棲從頭到腳舔了個遍。

——是海洋的氣息。

重生期的龍鯨就像是滿腦子被原始本能填充的野獸,這一刻的他們並無理智可言,偶爾在狂歡時對伴侶的體貼不是因為理智與疼愛作祟,而是野獸思維的他們也明白什麼叫做「吃一時」和「吃一輩子」。

此時的顧棲就像是一塊散發着甜味兒的小點心,愷因粗壯的尾巴從他的腰側環繞,一路捲曲至小腿,鱗片凸起的細長尾部蹭著從長袍下鑽進去,偏偏又因為豎槳狀的尾鰭而卡在了外側。

「愷因!別舔啦……什麼都舔你會吃壞肚子的!」

很快,顧棲身上的長袍因為銀白色長尾的刮蹭、捲曲變得皺皺巴巴,本就柔軟的布料甚至因為愷因的動作而掛在了菱形狀的鱗片邊緣……

「等等——愷因?」顧棲嘗試呼喚某人的神志,但無疑都失敗了。

只是還不等聲音徹底出口,想法多變的龍鯨又壓了下去——這麼好的伴侶要是讓其他同類知道了,萬一來搶怎麼辦?

於是小心眼的龍鯨忍着雀躍,用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親了親小巧可愛的伴侶,試圖讓對方完全染上自己的味道——就像是小狗蹭在草叢中標記味道似的。

無奈抬手擦了擦側臉的水痕,在舌頭離開后,顧棲摸著龍鯨的吻部,有些皺眉,「你這是什麼習慣啊?怎麼什麼都要舔一口,你當我是肉骨頭……唔!」

無疑,他在渴求他,是愛意的需求,也是腹中飢餓的渴望。

不只是蟲翅,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后,黑髮青年連下半身的蟲尾都忍不住給放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這種極長的尾巴,才滿足了龍鯨徹底纏繞住伴侶的慾望。

還不等顧棲多說一句話,委屈巴巴的哼唧聲就接二連三地從龍鯨的嘴巴里出來,和人類哭泣時的嗚咽聲相差無幾。

不等顧棲補全自己的聯想,一陣濕漉漉的感覺從隔着衣袍的小腹上傳來,他半支起下巴,就看到半龍鯨狀態的alpha像是飢餓的野獸,伸出前段略尖的舌舔過了獵物的皮膚。

已經完全陷入獸性思維的愷因甚至根本不理解,為什麼可愛又嬌小的伴侶如此抗拒自己呢?是他哪裏做得不對嗎?難道伴侶不喜歡自己嗎?

於是,又一次被顧棲揮着手臂擋開吻部的龍鯨沒忍住從喉嚨中溢出一聲格外委屈的鳴叫。

鋪在懸石洞窟內的毯子顏色鮮亮,是早先顧棲專門搭配的結果,神秘的藏藍、明媚的大紅、溫暖的明黃……單個拎出來都是格外跳躍的顏色,可當它們搭配在一起后,又格外有感覺。

龍鯨牌的愷因:饞……

於是,抽空抬頭的黑髮青年就看到了龍鯨明顯亮了一個度的眼睛,這隻巨型的「大狗狗」像是撿到了骨頭似的滿臉幸福,再一次張開了嘴巴……彷彿要吃掉他一般。

顧·太妃糖·棲:……

被龍鯨用口水洗了快大半天澡的顧棲最後裹着貼身的長袍徹底躺平,無欲無求的像是一尊佛像,他原本光潤水滑、漂漂亮亮的尾巴,已經被龍鯨給嘬皺巴了。

黑髮青年呼了口氣,小心翼翼拖着尾巴往邊上挪動,試圖給自己一點兒喘熄的空間,再被舔下去,他絕對要褪一層皮的。

而一直黏糊糊的龍鯨似乎終於嘗夠了「太妃糖」的滋味,亂動的舌頭安分下來,倒是挑着舌尖準備蹭一蹭顧棲的腦袋。

「別——」顧棲伸手擋住,「剛舔了那些地方,別想碰我的臉。」龍鯨不嫌棄,可他自己還嫌棄。

這一回被推拒的大傢伙倒是沒有轉眼淚花花,大抵是先前的一頓口水SPA已經滿足了他重生期的胃口,即使被推開了舌頭,也只好脾氣地晃了晃腦袋,又屁顛顛地低頭再大口舔了舔顧棲的蟲翅和尾巴,還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麼人間佳肴。

顧棲:……

這像是一個暫時休息的信號,因此當顧棲以為自己可以小睡一會兒的下一刻就被打臉了——他被龍鯨的舌頭捲住了。

龍鯨的舌頭偏向細長,深深的肉紅色上遍佈神經,舌根的部位相對肥大,探出口腔的部位逐漸變細,末端呈現出角度略圓的錐形,格外靈活且滾燙。

那幾乎是在顧棲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深紅的陰影襲來,等他猛然回神,原先散落的光斑、跳色的地毯、嶙峋的石壁全都不見了,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龍鯨那巨大的口腔。

顧棲:……

視線被完全吞沒,黑髮蟲母也被龍鯨含在了嘴巴里。

因為龍鯨本身就龐大的體型,他的口腔自然也大到和足以躲避的山洞差不多,深紅色的光線格外昏暗,在喉嚨伸出的部位隱約浮現著不甚明顯的光暈。

但此刻的顧棲卻無瑕顧及那些,他仰頭打量著整個封閉空間,見把自己吞到嘴裏的大傢伙似乎一點兒沒有開口的想法,才在片刻的沉默后,開口試探道:「愷因?」

被呼喚的龍鯨晃了晃腦袋,而被含在嘴裏的顧棲差點兒滾到另一側,好在顛簸很快就停了下來。他忍着困意放出了精神力,就看到一隻龐然大物在懸石洞窟嗅來嗅去,肉紅的長舌舔過毛毯上潮濕的痕迹,直到把所有可能遺落過顧棲氣息的地方都蹭一遍,才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中央最寬敞的地方趴下。

銀白色的長尾環繞軀幹,鰭狀的肢體平鋪在地,平槳狀的尾鰭偶爾輕顫,那雙滿是光芒的異色眼瞳在無休無止的興奮之後終於染上了疲憊,眨了幾下便徹底合了起來。

不過還沒閉眼多久,這大傢伙忽然想起來什麼,他半抬起前端的鰭狀肢小心翼翼地蓋在了自己嘴巴上,像是在慎重地保護什麼東西,這才重新閉眼、醞釀睡意。

——像是一隻即使睡着都要死守肉骨頭的大狗。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顧棲確實被可愛到了。

不止重生期的愷因覺得累,被一直當作「太妃糖」舔了又舔的顧棲也覺得累,他緩緩收回精神力,乾脆就蜷縮在龍鯨足夠大塊的舌頭上睡著了。

這裏有種母體般的溫暖,讓顧棲偶爾會回想起自己最初在蟲卵里的時光。

不過在臨睡前的上一秒,黑髮青年想這樣的經歷,恐怕此生難忘……

母親樹頂端的另一邊,約納坐在自己的家裏,他看向剛從門口走進來的卡萊茵,忍不住道:「你覺得顧棲會不會龍鯨的重生期嚇到啊?」

「他會不會被嚇到我不知道,但是你——」卡萊茵一貫嚴肅的面容上浮現出幾縷輕鬆,「你當時差點兒被嚇哭了。」

約納翻了個白眼,「何止是哭啊?那會兒我是真的以為你想吃了我。」

說着,他忍不住撿起手邊的小物件往卡萊茵的身上砸,就像泄憤似的,「知道我當初怎麼想的嗎?我想着最開始你救了我一命,還答應讓我觀察你,那會兒我還想着這是天上掉餡餅了嗎?誰知道後來是要用自己還的!等我被你含在嘴裏、都做好心裏建設要被你當儲備糧吃了,誰知道事後你又把我吐出來……」

約納恨恨道:「你們龍鯨一個個的,重生期怎麼這麼怪?」

卡萊茵有些無奈,「你也知道,龍鯨的體型本來很龐大,對比你的身形,差距太大了……而且對於重生期化為原形的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的嘴裏。」

他沉吟片刻,「就像是有些魚類會把自己的孩子裝在嘴裏,龍鯨也會把自己的伴侶藏在口腔里——那是他覺得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發生了極其嚴重、毀天滅地的災難,山崩地裂、海嘯颶風、火山地震……誇張到龍鯨都無法抵抗的程度,區別於普通生物的他們或許無法保證自己在災難中活下來,但卻一定會爭取讓自己的伴侶得以存活——龍鯨厚重的皮膚可以經受烈火的炙烤、石塊的碾壓、外物的衝擊,因此蜷縮在他們嘴裏的伴侶一定會安然無恙。

這是龍鯨的本能,而重生期則是另一種程度上龍鯨對於本能的釋放。

被約納提及的顧棲沒有被嚇到,他只是太累了,被舔得皺巴巴的皮膚和蟲尾在緩慢地恢復中,遲鈍的思緒早就被倦意拉扯著沉到了更深的地方,然後他「圍觀」到了他所不知道的、有關於愷因的事情——

那應該是當初壓制了重生期、在幾百年後再一次迎來這一階段的愷因,右眼赤金、左眼戴着眼罩,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狀態已經開始不對勁,便早早坐船出海。

那是一顆很落後的三等序列星,海水汪洋,當船隻停在大海上的無人區時,原本還勉強立在甲板上的alpha立馬忍不住了。他跳到水裏,光滑的蜜色皮膚浮現出鱗片的痕迹,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自內向外地生長,卻又被硬生生地壓制下去,如此反覆,很快愷因的皮膚上滿是傷痕,鮮紅的血水散在水中,吸引著其他的掠食者。

龍鯨本源屬水,但在沒有伴侶的重生期卻飽受烈火灼身的折磨,他無法化作原形接受鱗片的瘋長、也無法將伴侶藏匿起來滿足心中的焦灼,便只能一次又一次在無人的海域內翻滾著,發出無聲的嘶吼。

再加上愷因曾失去一隻龍鯨之瞳、貿然壓制過重生期,遲來的後遺症齊齊上場,當他滿頭長發像是消耗盡生命似的褪成了灰白,雙手捂着眼睛在海下痙攣的時候,顧棲忽然明白為什麼記憶里的監護人會那麼滄桑——這一場後遺症不僅奪走了愷因的記憶,更是奪走了他如海藻般的深紅色長捲髮和沉靜如潭水的眼眸。

足足七天七夜,在無數次的暈厥和清醒的交替后,愷因是被路過的海豚提着衣領送回沙岸的。

等他再一次醒來,雙目皆盲、滿身傷痕、記憶空白、思維混亂,只有大腦深處有什麼聲音在不住地呼喚著——去找他、快去找他……

找到誰?去哪兒找?為什麼要找?

所有的疑惑盤旋在他的腦子裏,但來自靈魂內的劇烈渴求讓他不敢放鬆分毫,即使狼狽到了極點,愷因也依舊選擇再一次踏上未知的尋人之旅。

只是一個又瞎又瘋的alpha哪裏那麼好找人?就算是他想在路邊多問一句,恐怕都要被路人避之不及。

直到又一次累倒在沙岸邊,腥鹹的潮水一陣又一陣地起伏着,帶着鹽分的海水刺激得愷因傷口生疼,不知道什麼時候跛起來的腳也一抽一抽地痙攣著……

什麼都找不見的失望感佔據了他的大部分神志,疲憊、難耐、躁鬱……就在愷因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爆炸的時候,一道微弱的、似曾相識的悸動從海下傳來。

於是眼盲腿瘸的alpha毫不猶豫地往海里跑,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淹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得到渴望的答案,可心裏的催促聲卻叫囂著——快點!再快點!一定不能錯過!

然後,他從水裏小心翼翼地地捧出來一枚卵——那是他獨一無二的寶貝,是他護在懷裏的小貝殼。

沉睡在龍鯨嘴裏的顧棲動了動手指,他的眉頭有些不安地皺起來,縮在身後的蟲翅因為脫離了口水的洗禮而逐漸舒展,只是下一刻,一道明晃晃的光影自龍鯨的喉嚨處升起——似乎是一顆明珠,圓滾滾地向顧棲襲來,當兩方相互接觸的瞬間,明珠吞噬了顧棲,又悄無聲息地滾回了龍鯨的軀幹深處。

陷入沉眠的龍鯨在懸石洞窟里砸吧著嘴,倒三角的利齒浮現著冷光,他的鰭狀肢依舊牢牢地蓋在吻部,像是在保護藏在嘴裏的珍寶。

時間推移,來源於聖地天空深處的光逐漸暗淡,遊動的鯨群緩慢歸家,母親樹上燃起了柔和的燈光。

算著時間,單身的龍鯨們可憐巴巴地盯着母親樹瞧了一會兒,便一步三回頭地往對面走,心裏卻是恨不得在拋花禮離開聖地后立馬找到伴侶;而有家室的龍鯨們則一個個仰著頭,不用刻意尋找,便能閃著燈泡眼在樹下第一個認出自己的伴侶。

夜裏天色漸沉,閃閃發光的靈環繞在母親樹身側,像是一盞盞晚間的燈火;托著伴侶的龍鯨晃動尾巴,周身似乎都冒着粉紅色的小泡泡。

在這個恍若伊甸園的地方,龍鯨和他們的伴侶過着最自在的生活,安穩、幸福充滿浪漫。

這是愷因在顧棲的陪伴下度過的第一個重生期夜晚,只是當隔天光源漸盛,鏤空的石窟中散落處破碎的光暈,被晃了眼皮的龍鯨悠悠轉醒,他張了張嘴,試圖把自己小心保護了一晚上的伴侶吐出來,卻無事發生。

龍鯨:?

巨大的神性幻想物種不可置信地搖了搖腦袋,粗糙的舌頭在自己嘴裏探索一陣,卻一無所獲。

他可可愛愛、小小巧巧的伴侶去哪兒了?

於是晨起才準備離開母親樹、去聖地各處溜達、約會的龍鯨們都聽到了一道震耳欲聾的長鳴——着急、煩躁,甚至隱隱透著暴虐。

卡萊茵皺眉,作為同類,他完全明白這聲長鳴中所代表的內容,「怎麼回事?他的伴侶怎麼可能會消失?」

「誰?」約納一愣,「這個聲音的方向……」他猛然轉頭看向位於中央草毯的邊緣,「是顧棲和愷因!」

「那個新來的小傢伙找不到自己的伴侶的。」卡萊茵安撫了其他被驚動的龍鯨后便抬腳往邊緣處走,「不可能!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伴侶都不可能會消失!」

暫不說重生期的龍鯨根本不會放任伴侶離開自己半步,就算是伴侶主動想走,恐怕也沒有那個力氣……

「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

等卡萊茵和約納到了地方、悄悄掀開樹也門簾后,便看到長度超過二十米、高度數米的巨大龍鯨曲著長長的尾部,嘴巴正格外焦慮地含着尾鰭,尖銳的倒三角牙已然在硬實的皮膚上留下了鮮紅的痕迹。

「哎……」

剛想出聲的約納被卡萊茵一把拉住了,神情嚴肅的男人搖搖頭,又皺着眉頭看向不遠處對比他來說太過年輕的龍鯨。

銀白到銀灰漸變到尾鰭被咬出了一排牙印,有些深可見血,浮於對方周身的焦躁顯而易見,那是任何一個找不到伴侶的龍鯨都會出現這樣的癥狀,只是……卡萊茵凝神,當約納着急地再一次拉拽他的手臂時,這位聖地的族長才堪堪回神。

他神色古怪道:「不是他的伴侶不見了,是龍鯨的本源把他的伴侶給吞了。」

龍鯨的本源是一顆藏於身體內部的珠子,那是這一類神性幻想物種的生命之源,是最私密、最隱蔽的珍寶,是什麼支撐了龍鯨每150年一次的重生期?是什麼令擁有伴侶的龍鯨得以永生?是什麼使龍鯨得到了操控水源的力量?

它們的答案就是本源。

——人類存活需要心臟做支撐,那麼龍鯨則是依靠本源。

約納有些發愣,「本源……其他龍鯨的重生期有過這樣?」

「沒有過,」卡萊茵搖頭,「但是其他龍鯨也沒有像他一樣用了龍鯨之瞳后還壓制重生期。」

「那怎麼辦?總不能放着不管吧?」

「不用太擔心,母親樹還沒出動呢。」卡萊茵拍了拍約納的肩膀,「聖地內的一切母親樹都可以悉知,既然她不曾表態,就說明沒有什麼好緊張的。」

「可他在咬尾巴……」

「說得好像哪頭龍鯨重生期沒咬過尾巴一樣?」

這話一出,約納閉嘴了。

龍鯨是妥妥的戀愛腦,重生期的龍鯨則是受不得伴侶半點氣兒的大嬌氣包,別說是咬尾巴了,有些誇張的直接能把自家的懸石洞窟撞出個真窟窿來——這個階段的大嬌氣包們必須被慣着寵著,若是稍微被伴侶拒絕了舔舔舔的小請求,下一秒就能委屈巴巴地咬尾巴、撞牆,和清醒時的沉穩霸氣相差甚遠。

聞言,約納嘆了口氣,「所以咱們就看着?」

「有什麼好看的?我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人家這是體內熱戀呢,你看着也沒用。」卡萊茵難得說了句玩笑話,就扯著憂心忡忡的約納離開了。

至於還焦慮地咬着尾巴的愷因則滿心慌慌,混沌的思維叫囂著伴侶的失蹤,當他差點兒對自己的尾巴下狠口的時候,一股從身體內部傳來的顫慄猛然上升,令原本急躁的龍鯨陷入了獃滯。

他像是不可置信似的鬆開了齒痕累累的尾鰭,半支起鰭狀肢,動作極其艱難地低頭,試圖觀察自己的肚子——

就在剛才,重生期的龍鯨感受到有什麼小小的、軟軟的一團似乎在自己的腹腔內輕顫了一下,那轉瞬即逝的悸動格外熟悉,是之前被他快舔了一天而皺皺巴巴的小太妃糖。

大腦混亂的愷因無法思考更多深入的東西,他僵硬在原地,異色的眼瞳閃過茫然,前不久舔來舔去的歡脫無影無蹤,此刻他只知道獃滯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似乎能看出來一朵花似的。

而被所謂「龍鯨本源」吞噬入腹的顧棲遲遲醒來,前一天被舔得亂七八糟、疲憊不堪的身體就像是喝了神仙水,不僅身體舒爽,連精神都格外好。

不過當顧棲完全清醒后,才發現自己被一團柔和的球形光源包裹着。

本源似乎也感知到了青年的蘇醒,它緩緩從顧棲的身上離開,圓鼓鼓的身體晃了晃,很快又親昵地靠着顧棲蹭了蹭。

——那是和被吞入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在被本源貼著蹭到光裸手臂時的顧棲猛然一顫,從耳廓到側臉,再到脖頸、胸膛甚至其他身體部位瞬間都暈染了薄紅,宛若透過身體直接與靈魂接觸,並把那抹只有21克的奇妙物質放在掌心裏狠狠搓揉。

過於刺激了……

於是一內一外,內部被本源蹭著的顧棲忍不住地顫慄,而外部用本源蹭著伴侶的龍鯨興奮到拍尾巴。

這種感覺是雙向傳遞到,終於在肚子找到了自己愛人的龍鯨不再焦躁,他再一次團著尾巴、捂住吻部,開始了新一輪的重生期休眠。

這是愷因有史以來度過最舒服、最溫暖的一個重生期——一個有伴侶陪伴的重生期。

整整七天七夜,顧棲陪着愷因度過了一場極其羞恥的重生期。

當第七天的曙光降臨時,被龍鯨小心翼翼用嘴巴叼著放在吊床上的黑髮青年全身都泛著紅,過量的刺激來源於龍鯨舌頭的舔舐摩攃、來源於本源那近乎拿捏靈魂的蹭動、來源於偶爾半人形龍鯨的求歡……

等顧棲的脊背終於挨上吊床時,他受不住地迷迷瞪瞪推著龍鯨的嘴巴,小聲嘟囔道:「就讓我安生睡會兒吧……」

哪怕本源能夠撫慰身體上的累,但也撫慰不了靈魂上的刺激,現在的顧棲只求一睡。

而這一回被推開的龍鯨沒有委屈巴巴地掉眼淚,他溫順地舔了舔青年泛紅的指尖,便聽話地蜷在懸石洞窟內部,往身體一側曲向的尾部與吻部相交,就像是一堵圓柱形的圍牆,正好把吊床保護在了中央。

可怖的龐然大物此刻溫柔到了極致,他眼神繾綣地盯着自己的愛人,度過重生期后的理智在一點點地恢復,曾經分佈於身體上的陳年舊傷也在緩慢地消退。

當聖地的天空徹底亮起來、當遊盪的鯨群們再一次遨遊過雲層,俯趴在懸石洞窟內的龍鯨在一陣淡色的金光下化作了寬肩窄腰、臀翹腿長的男人,深紅色的長發披在身後,蜜色的肌膚散著微光。

他赤腳走向吊床,抬手輕輕拂開伴侶濕漉漉的黑髮。

於是,等顧棲在一陣恍惚中睜眼時,他對上了一雙明亮、溫暖、像是蜜糖一般的赤金色眼眸。

眼眸的主人說:「我的小貝殼,終於醒來了。」

小貝殼的監護人,回來了。

顧棲笑談中的daddy,如約而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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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蟲母是世界的瑰寶[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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