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長水遠

第五十八章 山長水遠

第五十八章山長水遠

◎神明與邪靈相遇一切不可控制◎

天朗氣風和麗日,漫山遍野桃花紛飛。

以清修寡慾為主的天門山弟子永遠忘不了,三月初四這日,在溫柔晨光中有一抹顯目耀眼的紅色若輕盈灼目的花悄然隨風出現,那是嫁衣,是人間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禮裙之一。

正紅嫁衣,一生只穿一次。

一生最美的時刻,她悄然出現,卻是在辟邪洗髓大陣,卻是萬劍齊發之時。

在場諸人無不起身側目,望着那在漫天桃花無數劍光中墜落的新娘子。

「妙兒!」一聲暗啞撕心的呼喚聲。

他們眼睜睜看着陣法中心的年輕修士驟然掙脫開千年玄鐵鏈,至寶法器毀壞爆裂的聲音貫徹在每一位修士腦海中,修為相對尚淺的禁不住上古法器悲憫聲七竅流血。

然而風長隱在不吃不喝受刑多日渾身血窟窿的情況下,不僅掙開束縛,且還能飛身而起雙手接過墜落的新娘。

清風徐徐花瓣漫天,白衣染血的年輕修士在辟邪洗髓大陣接住了他的新娘子。

鳳冠霞帔,層層嫁衣,新娘指尖白紗若消逝的生命吹落……

畢竟她剛剛被萬劍穿了……能不痛嗎?

真是聞者落淚的人間慘劇!

誰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虞妙然是個連手指被玫瑰刺扎到都矯情哭嗚嗚小師父疼的花瓶性格。

幻境中萬劍之刑雖是幻影,但她的胸口這一劍可是真的!!!

好在結界已開,她拖着剛晉陞且好慘的身體頭也不回會合歡宗方向跑。

等她再度醒來時,數雙美麗的眼眸齊刷刷朝她看來……

而已經被貼上至純至真痴心痴情標籤的虞妙然躺在風長隱懷中只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悵然一嘆,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要知道在合歡宗海塘經驗手札中,曾經有個反面案例,某位師姐遇到修為高但技術真的很差的長老沒忍住嘴了兩句,然後……被窮追不捨晝夜努力,兩人結為道侶,合歡宗痛失一位本來飛升的好苗子。

一劍穿心墜落幻境萬劍穿心結束幻境,她真是丟盡海王宗門的臉面!

虞妙然想着嘔出一口鮮血,白皙指尖撫上他的臉,「小師父……風長隱咳咳……」

虞妙然在場誰不認識?十來年不是天門山弟子卻漫山遍野跑,上上下下到處她的身影,讓無數長老頭疼的小姑娘。

她動了動卷翹眼睫,似有蘇醒的跡象,只是長久僵硬的身子一動,胸口處巨疼,不對,渾身都疼。

聽不清他說什麼,彌留之際,虞妙然還是覺得自己蠢透了,想起合歡宗師姐們的諄諄教導,男人都很愛面子,於是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在風長隱耳畔說:「你,技術真差!」

但他更加想不到沒心沒肺伶牙俐齒的虞妙然同樣違背正緣的牽線吸引,選擇風長隱。

虞妙然蹙眉睜開眼眸,眼底是白衣金邊寬闊胸膛,兩個世界的記憶一起湧來。

忽然想起什麼,神色一僵,低頭看向氣質出塵毫無反應的風長隱。

所以……她當然得跑!

「小師父……」虞妙然下意識喊人,但很快想起滑稽的開場與結尾,飛快起身跑了!

開玩笑,現在不跑,等風長隱醒來誰知道這個她不了解的天樞宮尊主會怎麼對她!

提着一口氣飛快跑到合歡宗,實在撐不住直直墜落。

她是無法接受自己的生命是建立在風長隱日日受刑的基礎上。

渾身僵硬的虛妙然一時難以消化,她撐著慢慢起身,打量著四周,結束幻境回來了!

珠簾垂面,晃得她的臉蛋生疼,凈化劍光穿身而過,渾身筋脈斷裂鮮血直流染紅嫁衣上精緻的金線暗紋。

「妙兒……」

虞妙然神識渙散,她知道要結束了,眼神迷離得仰視着風長隱開始模糊的臉,好像有滾燙的淚珠落在她的臉頰。

春日晴朗桃花灼灼,虞妙然腦海中閃現過無數畫面,大多是風長隱嚴肅著一張臉這個不許那個不準,這個不解風情的教學狂魔!她怎麼會喜歡呢?

「師尊?師姐?」她眨眨卷翹眼睫。

湖心涼亭中,有一個正倒在白衣金邊上的女子,身着新芽柳綠色裙裾,如夏日荷葉般散開。

他從未想過那樣疏離高傲的風長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但以身凈化魔丹延長虞妙然壽命,而且大方成全虞妙然和虞衡。

他們看着天門山最前途無量的頂尖修士擁著新娘緩緩跪地,聽到一聲極輕像是怕吵醒嬰孩的嗓音極力剋制,「妙兒……」

師姐們雖然很有經驗的和她說過,共墜幻境攜手一生醒來后一般在感情上有質的飛躍。

收到側目視線,掌門嚴肅地咳了咳。

可是風長隱那是一般人嗎?那是自制力驚人的鐵樹老古板,而且她最後還說他不行……

可惜……

而今日,矯情沒用的瓷娃娃一身嫁衣竟然瞞過無數長老法眼,可見其修為高深,更難得是純潔無垢方可悄無聲息突破辟邪結印。

嘖,枕頭又硬又冰!

*

滿山桃花,湖水清澈,白紗涼亭,一派歲月靜好……

風長隱養的特別可愛漂亮但沒什麼用的瓷娃娃一直是無數弟子對虞妙然的標籤印象,直到當年鎖妖塔毀壞,那夜虞妙然極其利落的劍法才改善了他們對她的印象,但也不過是覺得她是有個天才師父教導。

一時心思各異極其安靜,那條白紗吹落到安喜長老腳下,他撿起仔細打量瞧見上面的祝福語:前路漫漫亦燦燦

小師父哭了呀……是在難過嗎?

此處參考鐵石心腸的禿驢在幻境后雖然還是鐵石心腸但總算是有點人情味。

虛言長老望着正中央擁著新娘的徒弟,恍惚想起他再三叮囑天命不可違,他那素來冷漠無情的徒弟放下象棋,神情平靜告訴他,「那就一命換一命。」

「這就是真愛啊……」站在正中央的掌門摸著鬍子忽然出聲,「連上蒼也不可阻擋……」

啪啪啪……齊刷刷的掌聲……

虞妙然懵……

她不知道她的本命燈已經滅了月余,宗門皆以為她身消道隕,結果她不但出現,而且接連晉陞。合歡宗按實力排行,實力到了就是長老,所以下山一個月前途未卜的虞妙然成為長老啦!

*

天樞宮弟子發現近來他們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尊主自從出關很……奇怪,不知從哪裏抱回一隻小奶貓,夜裏總是在叫喵兒喵兒叫。

要知道風長隱喜潔凈從不愛容易掉毛的動物。

這夜,風長隱如常打坐,耳畔似乎有隻嬌氣漂亮的小奶貓在他耳邊叫喚著,似啜泣又似喘熄,他試圖撥開迷霧只見半張緋紅側臉,正欲出聲時,忽然萬道劍光襲來,眼前一片血紅濺落……

一聲清脆活潑的「小師父」,不過半個時辰風長隱心神難寧猛然嘔出一口血,他捂著胸口,這裏似乎少了什麼?

自從他醒時頭痛欲裂記憶消失,不但元陽沒了,而且夜夜困於難以啟齒的夢境,夢裏總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

是貓?

合歡宗雖私下中被稱為妖女,但皆是人族。

妖族女子?

他撿回來的小奶貓見他醒來,非常乖跳到他膝蓋上,蹭着他的冷白手指,淺碧色的貓瞳……

風長隱順着蓬鬆貓毛,小奶貓舒服翻個身喵喵叫……

不是她,她不會那麼乖順……

天樞宮宮主見風長隱近來神色不佳,作為差不多等級的修士他自然看出他們鎮宮之寶啊元陽沒了呀,估計是被合歡宗哪位傷透無數修士的女修甩了。

但他不敢直言,只能同風長隱委婉表示他最近是不是修鍊太累了呀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比如,法華宗最近有法會,不如聽聽經書緩解下心情?

*

自回到合歡宗修養了一個月,虞妙然整夜整夜難以入睡,她捂著胸口坐起身,這裏被一劍穿心而過,但是那柄劍不見了,曾經她的腦子裏一顆顆綠色粒子也不見了,而且當目光直視他人時,她無法再讀取任何信息。

想想自己救路邊的野男人被恩將仇報少吃一塊綠豆糕,再想想自己救昏迷的野男人還是被恩將仇報再少吃一塊綠豆豆,最後想想自己萬劍穿心結束幻境!

虞妙然憤怒拿起遲遲沒有思路的實踐經驗手札,刷刷寫下:珍愛生命,遠離路邊的野男人

師姐們說這是幻境後遺症,她需要轉移下目標,虞妙然覺得有點道理,畢竟天樞宮那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哼!

下一個更好!

虞妙然決定去啃最難啃的法華宗禿驢,但是她在法華宗門口見到了一個非常不想見到的人!

「是你……」那和尚見到她倒是心安理得先打招呼,

竟然是當初她好心相救卻把她踢進秘驚境的臭和尚!

她不想和他說話,轉頭就想走,但那臭和尚竟然莫妙奇妙問她,「玩得開心嗎?」

虞妙然轉頭瞪了他一眼,她現在是長老代表合歡宗臉面,雖然師尊說他們合歡宗也沒什麼臉面,但她不能在法華宗地盤揍他。

「呦,怎麼說貧僧也送了你一份大禮,就這麼走了未免太過無情?」

「你恩將仇報血口噴人!」

「恩將仇報?若不是我你能這麼輕鬆拿下風長隱元陽?」

提起風長隱,虞妙然心臟一痛,一定是一劍穿心留下的後遺症!

她正辯駁,忽然瞥見法華宗宗主身後跟着一道熟悉身影。

周身佛光籠罩,一雙慈悲目。

「虞衡哥哥!」虞妙然驚喜揮手跑過去。

但他捏珠雙手合十行禮說她認錯人,虞妙然愣在原地,這世間有此佛光者除了虞衡還有誰。

但虞衡不想認她,虞妙然不在意,自從留在法華寺成天跟在虞衡身後,認真聽他念經,虔誠得像個信徒。

只是她不再叫虞衡哥哥,而是佛子、長老。

這夜,她終於熬不住聽着木魚聲倒在蒲團上昏昏欲睡時,忽然寒風四起,她搓着手臂睜開眼眸,只見大殿外站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白衣金冠,衣袍帶風。

「小師父……」虞妙然愣怔出聲。

狂風呼嘯,是連佛祖都壓制不住的煞氣。

她眼睜睜看着風長隱一頭烏黑長發一寸寸染白,眉心間顯出一枚墮印……

*

天樞宮尊主墮魔啦!

他還打傷了佛子,搶走合歡宗女修!

驚天八卦迅速傳遍修真界,眾修士紛紛驚嘆不愧是合歡宗!

真是任誰也想不到,修仙界曾經只可仰望的高山雪蓮有朝一日會沾染墮魔印。

妖女真厲害!

而虞妙然本人如今正在某個山洞……吃美食。

唉,沒有想到她也走上了被囚禁的道路。

虞妙然吐掉葡萄皮,幽幽嘆一口氣,踢了踢紫色的鐵鏈,歡快喊人,「風長隱,不要紫色了!今天要彩虹色!唔,這個葡萄好甜不錯!」

虞妙然就是虞妙然連被囚禁都能如此沒心沒肺。

她看着在她面前蹲下的風長隱,指尖勾起他一縷銀髮,「真好看!」

風長隱抬頭望着笑眯眯的虞妙然,那夜,他撞見佛子敲著木魚,而袈裟身側蹲著一個昏昏欲睡的少女,像只貓,夜裏夢中叫得心神不寧的小貓兒。

一瞬間,幻境中所有記憶浮現。

天樞宮無數封信箋,好友無數勸解,天涯何處無芳草。

只有風長隱知道,他所猶豫掙扎的並非是他對她的愛意,而是虞妙然姻緣線的另一頭不是他。

在夜夜深陷的每一場夢境中,那些無法抵抗的瞬間,是他的自由意志在沉淪

而他無法阻止這種淪陷

他對她的不可控制,無法殺死

第十三天那天,虞妙然沒醒來,風長隱發了瘋一般喊她。

修士神識全無意味着再無生機。

那一天風長隱不顧阻攔執意取天樞宮至寶輪迴星盤,意圖逆天而行時光倒流。

可輪迴星盤承載無數生靈,逆行代價慘重,不但天樞宮不肯,連合歡宗同樣不願。

紛紛規勸風長隱以天下蒼生為重,然而已經墮魔的風長隱如何能聽得進。

天幕落下細雨,他手握化形劍意,直指擋在最前方的虞衡,「擋我者死!」

劍光掃過處皆是哀嚎鮮血。

暴雨傾注,血流成河……

昔日修真界守蒼生離登仙境僅一步之遙的風長隱罔顧萬物徹底墮落……

*

「叮咚……檢查到風長隱全面淪陷,恭喜12333完成任務……」

躺在冰棺中的少女眉心銀白葉芽印記瘋狂閃動,虞妙然睜開淺碧色眼眸。

星際時代的記憶湧入腦海,虞妙然捂著胸口趕往風長隱所在位置。

屍橫遍野中只有一人持劍立在雨幕中,空氣充斥着暴雨也掩蓋不住的濃重血腥味。

她想跑過去,可四周忽然多了很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尤其是為首的那極其美麗的銀髮女子。

虞妙然出聲,「姥姥……」

銀髮女盯着風長隱的垂涎目光轉向虞妙然,「做得不錯,12333……」

神明一旦墮落,再無天道庇佑,既可被萬物瓜分。

「我……」虞妙然眨着眼睫,她自從進到合歡宗這個世界,一直處於程序錯誤的狀態,根本不記得自己的任務。

而她口中的姥姥,是曾經的姻緣神入魔后如今的邪神。

邪神見她傻獃獃的,微微一笑,「聽說你很喜歡他的手指,去,割下他的手指,直接生吞即可長生不老……」

雨幕漸漸消失天地仍然陰沉,虞妙然望着滿地屍骨,直接被踉踉蹌蹌推到好像被困住的風長隱面前,她握住匕首朝風長隱手指劃去,「可是……不吃他,我也本來就是長生不老……」

她是非常特殊的邪靈,不畏懼光的邪靈。

邪神美目一眯朝虞妙然傾身而來,捏着她的下巴,細細打量著,罕吶道:「你該不會真的愛上他吧?可是邪靈是沒有心的……」

是啊,邪靈是沒有心的,那她最近為什麼總感覺心好痛?

一定是那一劍太疼了,完蛋她真的有受虐傾向,那叫什麼來着,斯德哥爾摩症!

虞妙然很糾結,她覺得這個病得治啊!雖然她沒想明白,但仍將風長隱護在身後。

天幕陰沉,她斬釘截鐵說:「對,風長隱是我的!你們不能分食!」

她的姥姥怔然一笑,像是看到天大的笑話,「你一個邪靈不但遺忘任務還愛上神明,讓姥姥說什麼好呢?這可不是件好事,拖下去銷毀……」

虞妙然看着準備朝她飛來的邪靈,想帶着不知道什麼狀態的風長隱跑,但腰肢忽然摟到身後,電光火石間,風長隱手中符籙已經貼到邪神眉心。

一聲刺耳尖叫,虞妙然看着地面屍橫遍野的屍體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個個陌生正氣面孔……

是傳說中玄學官方組織成員,是隱藏在人類世界的神明後裔

虞妙然愣在原地,看着她的姥姥和邪靈被鎖上捆仙手環……

直到自己的手腕同樣多了一副手銬,叮的一聲,她抬頭看着眉目清絕眼睫卷翹的風長隱。

寒風寂靜中她忽然笑出聲,「太好啦,我就知道風長隱永遠會守護天下蒼生……」

四海方無事,三秋有大年。

她就知道……

沒心沒肺的少女滾燙的淚珠滑落,不同以往哇哇亂哭,她哭得極漂亮。

她就知道風長隱會選擇天下,比如在幻境中他通過她找到背後的當鋪。

比如此刻,很好!他又是假意墮魔通過她完成任務引出她姥姥……

真是太好啦……還好邪靈是沒有心的……

本是收尾慶賀的時候,但少女清甜乖巧的嗓音如此清晰,明明笑着不帶任何指責的話卻彷彿透著無盡的委屈不滿控訴。

那些玄學組織成員偷偷掃了眼紅着眼睛一顆一顆落淚的少女,以及身姿挺拔神情漠然的神明指揮官。

哇塞,有瓜吃,他們羈押著邪靈一個個神情嚴肅卻紛紛豎起耳朵,不肯走。

畢竟他們可是都聽見長得瓷娃娃的少女很堅定地說風長隱是她的!

而風長隱彷彿又變成了那個堅若磐石的道長、尊主、指揮官,是虞妙然從不曾真正認識的風長隱,眉目間是化不去的冷漠。

再無十三年朝夕相伴生死交付,再無囚禁時日百依百順柔情蜜意,像陽光下美麗的泡泡,破了……

風長隱撇開視線,萬分冷漠,「帶下去。」

豁,真無情,不愧是精神自控力超額滿級能瞞過邪神監察的神明指揮官。

*

星際兩萬年,大型沉浸式修仙遊戲《迷迭之境》忽然被官方禁封,一時眾說紛紜。

而虞妙然縮在特質牢籠角落,很沉默。

鏡中妖在她隔壁嘰嘰喳喳,是的,就是幻境中的鏡中妖,正是可照世間萬物的鏡中妖幫忙,才有了最後一場逼真的為愛發瘋血流成河的假象。

所以啊風長隱真可怕,演技真好啊!

他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瞞過無數檢測,一次次清醒地看着她傻乎乎忘記任務呆在他身邊,再清醒地利用她佈局……

「諾你還好嗎?」鏡中妖看着縮成一團的虞妙然。

她從前以為風長隱遇到沒心沒肺又是邪靈的虞妙然慘,後來才知道風長隱才是真正冷酷無情絕對理智,一個謀划全局步步為營的可怕男人,一個連何時心動何時墮落都算得一清二楚的變態瘋子。

虞妙然沒說話,那些豐盛的食物她一口沒動。

直到她被帶到審訊室,仍然像懨懨的鵪鶉般低着頭。

外間響起軍靴噠噠腳步聲,她也沒抬頭,彷彿深受打擊。

對面的椅子被拉開,有人坐下,虞妙然嗅到植物清香,她知道對面是誰,但她沒抬頭。

幾個月前,風長隱登入的那一刻,她同時接到任務,秘密摧毀下一任風神風長隱。

她想起自己當初接到摧毀風長隱任務時的興奮,噼里啪啦寫摧毀計劃,忽然彈出一個對話窗口,虞妙然不在意,她是機器邪靈,有病毒多很正常,正準備消毒時,對面主動攀談。

反正能進到這兒的都不是好東西,他們聊得極愉快。

很快虞妙然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對面,對面的傢伙幫她提了很多修改建議。

什麼風長隱這個人鐵面無情意志堅定為人狡詐,一場模擬人生不夠,最好多幾場什麼刻骨銘心比如捅刀子的情節,讓他在層層亦真亦假的夢境漸漸淪陷。

對面把這個計劃稱為溫水煮青蛙,虞妙然覺得很有道理,當即把計劃書更改為《三生三世情天孽海之溫水煮風長隱》,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才回了兩個字不錯。

對面的病毒是個很嚴謹的性格,虞妙然非常愉快接受所有建議,就是當她看到設定相遇年齡是五歲時,她瞠目結舌:風長隱戀童!他變態!

這會兒對面沉默了更久,久到虞妙然準備休息時,終於回答:不是

後來她提交摧毀計劃書果然一致通過,年齡小好啊,對幼女動心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過油鍋的大罪!

以最無辜最動人的羔羊形象出現,在夢境最脆弱最容易入侵的時刻,摧毀獵物!多完美的計劃,可惜了,毀於一登入遊戲世界就程序錯誤她完全遺忘任務。

審訊室不大,四面都是牆連窗戶都沒有,只有一盞昏暗的老式枱燈,橫在兩人之間。

端坐在審判位的首席指揮官,軍裝筆挺寬肩窄腰,不苟言笑問:「姓名。」

少女埋頭,長發遮掩,怯生生回答:12333

年輕指揮官盯着埋頭的少女,咬開白色指套,起身,單手撐在書案,捏起少女無辜稚氣的娃娃臉,修長冷白的指尖掐進她整齊卻致命的齒關,公事公辦詢問:「姓名?」

老式枱燈燈光也是刺目的。

少女眨眨圓溜溜的淺碧眼瞳,柔軟的舌尖無意掃過指揮官帶着薄繭的指腹,她相當無辜答:「虞妙然。」

她淺碧色的眼瞳如湖泊般澄澈,泛著蒙蒙水光,像剛洗凈的青提。

哭了……

風長隱很清楚虞妙然只在他面前哭,大多數時是哇哇亂哭偶然真的委屈了才默默掉眼淚,而現在她不在他面前哭了,他失去她的信任她的喜歡……

虞妙然眨着眼睫,看着風長隱像是看陌生人,如果她能打得過風長隱她才不管風長隱喜不喜歡她,強扭的瓜也是可以啃的。

但是虞妙然很識相,她打不過風長隱,那她就不要再喜歡了,虞妙然看得很開。

那全然陌生的眼神,令風長隱抿緊薄唇,身後打開的鐵門碰地一聲合上,外間敲了敲門,風長隱鬆了松衣領,「無事。」

他將很安靜乖巧的虞妙然抱起來方才膝蓋上,「妙兒……」

虞妙然不做聲。

風長隱試圖碰碰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但是被她避開了,她很平靜糾正,「12333或者虞妙然……」

他沒有資格再叫她妙兒。

風長隱眼瞼微垂,剋制着連日周旋壓制的火氣。

虞衡在動用關係找她,他現在不想聽到虞字,早就不想聽了,但在虛擬世界中他必須全程保持着清醒,什麼樣的反應幾乎都是算計好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去算虞妙然,她思維實在太跳脫,正如最後他沒有想過虞妙然會穿着他繡的嫁衣出現。

「妙兒……」風長隱指腹捏着她的下巴將人轉過來,「相信小師父。」

「小師父是騙子!」虞妙然終於忍不住哽咽。

風長隱不好多說什麼,抵着她的額頭說:「妙兒,小師父的一縷神識還在你那兒,你知道的。」

「哪又怎麼樣?我還給你!」虞妙然更生氣了,她才不稀罕!

風長隱指腹抹掉虞妙然的眼淚,放軟語氣順着說:「好,不生氣,可那是小師父的本命神識。」

「本命神識?」

「嗯,你出事小師父也不能獨善其身……妙兒,小師父的命一直在你手裏,相信我……吃糖?花生?」

虞妙然仍然不做聲態度卻軟化不少。

風長隱便抱着她,將紙張一轉,飛快落筆詳細記錄,包括虞妙然所有資料,甚至她怎麼參與這場毀滅計劃的都一清二楚。

虞妙然含着糖果伏在風長隱懷中看在眼中,等他停筆,她默默問,「那時候對面的病毒是你?」

「對。」風長隱揉了揉虞妙然細軟的長發,「記清楚內容,在我沒來之前,無論是誰問你都說不知道,記住了嗎?」

「嗯。」

風長隱眸光深深地看着虞妙然,「等我……」

在被緝捕之前,他也曾悄悄對她說了這兩個字……虞妙然沉默了一會兒,「我身後已經再沒什麼可以讓你追查的了。」

她如今孑然一身無親無友。

「胡說……」她平靜不再明亮的眼瞳讓風長隱心痛如絞,「妙兒身後有小師父,小師父會永遠站在妙兒身後。」

「……可你還是風長隱。」虞妙然合上哭累的眼睛。

「妙兒,知道為什麼要設定在你五歲遇見我嗎?」

「為什麼?」

「因為你五歲那年約了一個成天不高興的小少年去遊樂園,小少年表面敷衍內心卻很高興,帶着你最喜歡的氣球最喜歡的零食等了好久,你都沒來……」

「我?」虞妙然眨着眼睫。

「嗯,你失約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那時她還是人類,後來被父母賣給人體研究組織,整天被挖來挖去,身邊好多屍體開始充滿怨氣變成邪靈,唯獨虞妙然沒有。

她成天都很開心,大概是她真的太傻太討喜了,那些研究員開始對虞妙然靈魂還能調皮跑出去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她的靈魂遇到了因陰陽眼而體弱的虞衡,虞衡指著美麗的花卉告訴她,「此花名喚虞美人……」

她覺得虞很好聽,當場改名虞妙然。

再後來,虞家不讓她和虞衡在一起,把她趕走了,她又遇到了收留她的姥姥,成了最特殊的邪靈,在十八歲偷溜出在機場買票遇到了風長隱。

「妙兒,我就是那個等了你好久的小少年。」風長隱認真看着已經長開的娃娃臉,「風長隱一直在找妙兒,從未放棄過,從前是現在亦是未來同樣,所以妙兒能不能等一次風長隱?不會很久,我保證。」

「嗯!」虞妙然依稀想起很多年的記憶,她記憶中住在她隔壁成天板着臉的漂亮哥哥,「妙兒等小哥哥!」

她莞爾一笑,時間彷彿一瞬回到很多年前,小丫頭說:「一定要來哦,妙兒等小哥哥!」

風長隱眉眼染笑將人擁進懷中。

虞妙然蹭了蹭他的軍裝,「你不能負我。」

「嗯,妙兒是最最最珍貴的,和熊貓一樣珍貴。」

虞妙然噗呲一笑。

*

風長隱要先去見一個人,一個真佛轉世的人。

短髮襯衣的虞衡外貌上來說和虛擬世界中沒什麼不同,慈悲目佛光普照體弱多病,畢竟佛祖真身不能在人世長久滯留,唯一不同的是星際時代的虞衡多了陰陽眼。

正是陰陽眼讓他遇見了虞妙然。

「風少校。」虞衡溫和一笑,先打招呼。

「虞少爺。」風長隱客氣握手。

虞衡身為星際首富之子,消息靈通,他這次來是為了虞妙然。

虞妙然是邪靈又涉及引誘神明墮落計劃,呆在玄學組織怕是不會好過,而風長隱通過虞妙然成功引出背後邪神,兩人之間怕是有隔閡,虞衡猜測。

他喜歡虞妙然承諾可以照顧好虞妙然。

風長隱看着虞衡遞過來的文件看不也看,直言,「若是讓妙兒知道她被賣是因體質特殊,有人不擇手段逼着她父母不得已為之,而當年人體實驗背後最大股東是虞家,是令尊,你說妙兒會怎麼樣?」

虞衡臉色倏然蒼白,當年他並不清楚這回事。

風長隱又問,「《迷迭之境》背後有一股隱藏勢力是虞家,你帶走妙兒后,能給她什麼?繼續養在陰暗閣樓?」

「妙兒她可以活在光明處。」他可以給她佛光。

風長隱低眉輕笑,似乎被他的話逗笑,「她本該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是虞家為了延長你的壽命,才弄出這麼一個荒唐實驗。」

真佛轉世之身,哪家捨得輕易死掉。

虞衡與虞妙然同齡,是真正同年同月出生,雖說早慧但也不過是虞家捧在手裏涉世未深的十八歲少年,哪裏會是出入戰場的指揮官對手。

他唇瓣嚅囁,聽出風長隱的意思,也大概明白風長隱並非傳聞中對虞妙然只是無情利用,反而輕鬆了些問,「那如果是你呢?」

風長隱坦然道:「讓她入神籍,光明正大活在這個世界。」如今虞妙然已經沒有辦法轉世成人。

虞衡當即質疑,「據我所知姻緣並不能讓一個邪靈入神籍。」而且虞妙然的正緣是他。

風長隱點頭,「自然,所以需要一個機會。」

虞衡抿唇,雖然猜到但還是問出口,「什麼機會?」

風長隱看着慈悲為懷轉世歷劫的虞衡,年紀輕輕含着金湯匙出生沒吃過苦頭,連陰陽眼見到亡靈都是虞妙然這種心思單純的小鬼,他所見所接觸的世界皆是美好的,這樣的人適合也不適合虞妙然。

可惜才十八歲壽命卻即將到頭。

風長隱緩緩道:「我需要一個幫虞妙然申辯的身份,一個合情合法合理合乎天道的身份。」

當虞衡站在姻緣閣姻緣樹前抬頭望着無數紅線,找到他和虞妙然的紅線。

姻緣樹茂密蒼翠,樹影斑駁,纏滿紅線的樹梢時不時有彩雀雀躍跳動,像虞妙然清脆的聲音。

當年到處飄的亡靈在他澆灌虞美人時對他做鬼臉,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可以太陽底下亂竄的亡魂。

他說:「此花名喚虞美人……」

她咯咯笑,「真好聽,我也要姓虞……」

虞衡握住姻緣剪刀,朝紅線而去……

原來他的劫難早已出現,就是虞妙然。

風長隱站在姻緣閣外俯瞰眾生。

在邪神檢測下他得心動墮落才可以引出邪神,而在天道檢測下`身為神明的他不能真正心動墮落。

不是神明不可心動,而是他不能對邪靈心動,尤其是虞妙然的正緣是虞衡,是虞衡跪在佛祖面前求來的姻緣。

這場遊戲的背後最大主謀是墮落入魔的姻緣神,她曾掌管世間情緣,所以她總能輕易選中合適的人選送到目標面前。

所以從頭到尾根本無所謂勾不勾引,墮落的姻緣神從一開始就設好局。

把正緣的虞妙然送到他面前,只要他產生一點點不該有的念頭即是墮落。

心動與不能心動,他要把握好尺度,所以幾乎是全程都是虞妙然開口他才告白才親吻她。

他不能主動心動,他要合理規避天道檢測。

但他要在合理規避中讓虞妙然對他心動為他長出心,還要讓虞衡看到並且主動放棄這段他求來的姻緣。

天幕彩雲追月萬鳥朝鳳,是祥瑞意向,風長隱望去,虞衡竟然頓悟了。

想着,佛光普照愈發悲憫的虞衡從裏面走出來。

風長隱道了喜,遞出請帖,「妙兒一向敬你如兄長,九師兄若能準時出席,妙兒定然十分歡喜。」

虞衡垂目接過,方才他親手斷了他的姻緣。

*

《迷迭之境》徹底被封,星網上討論得沸沸揚揚,很快被封得一個字也不許提。

只有積極健康的言論還活着,比如多讀書多看報少沉迷虛擬世界,多關心自己和家人思想健康才能精氣神足……

有人反駁:玩個遊戲還思想不健康,參與遊戲誰還不是滿十八了沒點判斷力呢……

還被沒打完就被封掉。

而《迷迭之境》背後其實邪神與部分人類聯手打造,確實不健康,為的是採取人類的精氣神,邪靈用以修為精進而人類則是轉賣給富豪官員延年益壽。

是以整個遊戲參與者都是精心篩選,年滿十八(畫重點)身體健康的年輕人。

當然鑒於遊戲參與者眾多,為了不引起恐慌,除了身體檢查外,不能公佈真相。

畢竟誰也不想知道自己遊戲世界愉

快玩耍的心意人其實是邪靈。

本次被緝捕者,按照犯罪等級劃分分別處理,而虞妙然是個例外。

她被帶到了一個水牢裏,是四面都是望不見盡頭的水。

虞妙然無聊浮出水面,雙手握著金色鐵欄,仰著純真無暇的娃娃臉望向天邊白鶴,自由自在尾翼閃動着金光的白鶴,是仙鶴……

虞妙然眨著淺碧色大眼睛忽而笑彎了眼,她來到了天界耶,驕傲!

她就是如此的性格,全然不覺得自己被羈押到天界甚至關在水牢中有什麼好自卑哀傷的。

她簡單開心快樂!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她高興!

*

「虞妙然從頭到尾無任何引誘行為,她未曾參與任何計劃,相反她才是受害者……」

風長隱立在中央不疾不徐陳述,四面皆是各方神明。

威嚴洪亮的聲音響起,「計劃書是她提出來的,有她的簽字,無論她有沒有參與,她都是策劃者,只是機緣巧合遺忘了。」

「不是,是我。」風長隱拿出記錄,「計劃書是我提議的,是我仿寫她的字跡。」

風長隱在為虞妙然爭取機會。

「縱然她沒有主動引誘,但她的存在確實影響到了神明,你,風長隱。」

「天道在上,我從未被影響,我所做出的所有墮落反應皆是為了引出邪神,而她無論是邪靈還是合歡宗女修,所有行為符合她的本能與身份,她未曾傷害過任何人。」

那些審判的神明嚴厲質疑一句,風長隱慢條斯理駁一句。

其實身為上千年的神明,他們自然知道風長發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歸根到底天道未降罪,他們拿不出實際證據指責風長隱。

能審判神明的只有天道,而風長隱明顯藉著虛擬遊戲以公謀私通過反向引誘計劃規避天道監測。

這種行為,部分神明不恥,他認為敗壞神界,和那位墮落的姻緣神一樣在天道規則內試探,所以才那麼難抓。

「可你們相愛了,無論是遊戲世界還是現實世界。」

風長隱眸光淡淡望去,「無論是遊戲世界還是現實世界,皆是在虞衡放棄姻緣線之後。」

「你終於承認身為神明卻愛上了一個邪靈?」

「非也,如今虞妙然不再是邪靈,她在虛擬世界歷劫頓悟……」

風長隱此言一出,四方神靈側眼交流,開天闢地以來從未聽過虛擬世界頓悟,凝神一探,確有她歷劫記錄。

是虞妙然明白自己是災星身着嫁衣坦然赴死的剎那,是虞妙然在得知風長隱血洗后首先憂心蒼生的念頭。

「虞妙然從人類到人體實驗再到機器邪靈,她非怨念產生,她是唯一一個能活在陽光下的邪靈,她歷經苦難折磨無人教導卻從未產生過任何怨念惡意……」

比起那些活了上千年的神明,風長隱二代神明後裔,如今也不過二十五六歲,不卑不亢掃視着那些沒有五官若雕塑的神明,「可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活生生變成邪靈,是否是在座的過失?」

「滿口胡言!」有神明呵斥。

正中央那端坐主位的神明,白衣金邊額頭金蓮花印記,滿頭銀髮如同世間千千萬萬掛在菩提樹梢,輕聲打斷,沒有五官的臉對風長隱微微笑着,「是我等的過錯。」

風長隱繼續條理清晰闡述,包括虞妙然渡化拯救過多少無辜百姓,比如,他目光朝海神望去。

上任沒多久的海神尷尬摸了摸鼻子,「確有此事……」

當時他休息,想着進入虛擬世界放鬆,哪裏相想到失去記憶而且遊戲身份還是海神,在閩浙地界遇到遊歷的風長隱和虞妙然,被虞妙然召喚而出。

他再想想哪裏是虞妙然召喚的,他分明是從頭到尾清醒的風長隱出手,否則虞妙然哪裏能召喚得動他。

唉,一起長大的好友為了心上人把自己推出去他能怎麼辦!

風長隱又道:「正是她始終純潔無垢始終心懷蒼生感動天道。」

眸光又轉向新任姻緣神,姻緣神女語笑嫣然,「確有此事。」

她忙着整理上一任墮落的姻緣神留下的爛攤子,偶然間竟然收到一則格格不入的願望。

只有真誠的許願神明才會聽到。

那是七夕節,她在無數祈求良緣中飛快核對名單,突然聽到一聲極清甜的聲音,「姻緣神啊姻緣神,請保佑四海方無事三秋大有年……」

頓時哭笑不得,四季農時風調雨順不歸她管呀,可她聽到了,足以見虞妙然心之誠。

風長隱還要舉證講道理,那身後的巨大水域,忽然傳來流動水聲。

正是審判時刻,四處結界,眾神紛紛望去,只見波光粼粼的水面冒出一個漂亮精緻的少女。

她長著討喜的娃娃臉,一雙淺碧色大眼睛圓滾滾純真清澈,歡喜道:「哇,這就是神殿嗎?好聖潔好威風!」

明明被囚在水牢中的邪靈少女竟然出現神殿!眾神錯愕。

不說她是怎麼從金色牢籠中逃脫,且說這天河莫說邪靈連神明進去一趟都不一定能完好無損出來,可她居然在眾神法眼中悄然出現,若一個誤入天河的美人魚。

風長隱再也無法保持高度理智,他疾步而去,虞妙然在粼粼水中得意洋洋揮手,「風長隱,我游過來啦!」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所愛隔山海,山海移不移她不知道,但她游過來啦!

風長隱望着水中眉眼彎彎得意洋洋的少女,清冷的眉眼若初雪化開……

眾神高坐首位,他本爭取著虞妙然入神籍的資格,但她出乎所有看遍世事的神明預料,她逃出水牢順着天河跨越千里抵達神殿……笑得極清甜極得意……

蒼穹仙鶴流光起舞,這註定是載入神明史冊的一刻,而眸光對視的年輕男女,他們眼中只有燦爛的光與深愛着的彼此……

沒有人知道他在那些無法心動的時刻,有多渴望能將她真正擁入懷中。

也沒有人知道她一次次違背天意指引,所期待的一直是他。

虞妙然或許沒有心,但她有眼睛呀,一雙明亮清澈淺碧色的大眼睛。

徐徐清風波光粼粼,他於岸上伸出修長冷白的手掌,水中少女滿眼笑意遞出纖細白皙的手指……

在溫和日光中在眾神俯視下,美人魚上岸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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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女修是如何搞定高嶺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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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山長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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