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玖言番外(上)

119玖言番外(上)

一間逼仄的冰屋,一件舊色的麻衣便是我所擁有的一切。

星辰在離開之前曾對我道,要我獨自一人好好的活下去。

她這話說的莫名的很,縱沒有明說,但她離開便就是拋棄我的意思,意味着我的生命再與之無關。

星辰走的時候,我沒有感到多悲哀。過往的七年無數次的被驅逐,她滿身傷痕的同時,也不再一如既往的緊抱着我。

一次被惡魔族逼落懸崖,她爬起身的第一瞬便是死死的扼住我的脖子,哭聲凄厲問我為何要來到這個世上,毀了她的一切。

可我怎知道呢?

於是安安靜靜的問她,「星辰,你要不要把我殺了?」

那是她第一次將手腳骨折的我遺棄在山間。

可我還是找到了她,也便有了後來接連三次的拋棄。每回都是我主動去尋的她,看她一瞬因後悔愧疚而崩潰的淚眼,我甚至會覺得她依舊還是愛着我的。

但這次她平靜的離開,平靜的囑咐我不要再去尋她,我也頭回意識到,即便是血緣至親,我的生母,情之一字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握在手心中時,說散便散了。

她是真心要拋棄我的。

我聽話的呆在冰屋中睡去,不知時間的概念,直到有人將我抱起,暖暖的體溫熨燙在我的心口,一陣陣的疼,濃烈得不切實際。

「唔,是狐狸么?」那聲音壓得低低的,柔和之餘卻帶着一絲縈繞不散的冷清,將我混沌的神思一點點拉回現實。

「回主上,這興許是一隻雪狼。」

我睜開眼,望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點漆如墨。她的手臂將我圈著,墨色的發柔順的披散在肩頭,瞧上去很安靜。

望着我睜眼,她漂亮的眉眼挑了挑,「哪有這樣瘦小的狼。」

身後月白清雅的男子溫柔的笑笑,「主上說是狐,便是狐罷。」

女孩靜一陣后伸手,摸上我的耳朵,似是覺得手感不錯一般揉了揉,朗朗道,「容塵你不是說要去拿個情報么?那便去吧,我在這獃著,天黑之前要回來。」

我以為她會就這樣將我抱着,哪知等那男子離開之後,她便將我擱在冰床上,拿毯子蓋着,自己出去了。

當那體溫一被抽離,我只覺徹骨的寒冷,忍不住的湊上去咬住她的袖子,想讓她別走。女孩回過頭,忽而輕柔一笑,融在陽光中竟至於刺眼,「聽聞狼族中大多為白眼狼,怎麼都同人處不熟,沒想你卻是很黏人的么?」溫暖的手心撫上我的頭,「聽話,在這獃著。」

我想我是想隨她出去的,可還是在門前止了腳步,只因為她撫着我的頭,溫和道過一句要聽話。

星辰從未對我說過一句暖心的話,我們的相處除卻沉默就只有她的哭泣與抱怨。類似於笑容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在是漂亮得讓人心疼。

我等著,從清晨到午後,再到入暮。

那素衣男子推開房門進來,略作訝異的打量一番空蕩蕩的冰屋,臉色微變的再度出去了。

洞開的門獵獵往裏灌著冷風,我走到門口,突然就開始害怕了。

怕那男子出去尋她,若是尋着,那他們必當不會回來了。若是沒有尋着,在這樣的雪林中,若是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那個時候,我只是單純的渴望着一份獨屬於自己的溫暖,並抱着那樣小心翼翼的心態,等著汐然回來。

紛飛的雪落下,在門口積了厚厚的一層。簌簌的雪聲中,我感知到的一隻小小的手撫上了我的耳朵,揉了揉,或似輕柔的想弄醒我。

容塵又似是說了句什麼,汐然才將我從門口的雪堆里撈起來,擱在臂腕處,拿一件什麼物事將我裹得嚴實,手上還有濃濃的血腥之氣。

我被那血腥之氣驚著,睜了眼。

「這地方大型的猛獸不少,難怪你一隻小狐狸活不下去,可要同我一齊回去?「

我眼前一陣一陣的漫過黑暗,連她的容貌都再看不清。

汐然見我沒答應,彷彿有點放棄般的將我放下,「我看你在門口躺着,還以為你是在等我回來的,其實是在等家人么?」頓一頓,「我剛剛在這附近找過了,沒有看見其他的雪狼,你要怎麼辦呢?」

靜了一陣,似是在等着我思考,默默的望着我,」所以,還要隨我去么?「

我終於學乖的趕忙點點頭,期盼她能將我抱在懷中。

在屋外的時候我就已經聽到容塵說,如此幼年就有五階的雪狼是為不可多得的好魔寵,讓她將我收服。

我知道她要我,不過是因為我對她有用處。

而我,我只是不想一個人。

汐然顯然不是個會時時刻刻將人擱在心上的人,除卻容塵。

她為了尋四周的雪狼,不慎卻遇見了冰蝟狼蛛,被它弄傷了手臂,幸得是容塵趕到才得以安全逃離。

汐然冷清的眼黑白分明的瞅著容塵,一動也不動的隨他包紮,好似不覺得疼一般。我則被她擱在膝上,等給我吃過東西之後,她便不再抱着我,給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少。

我頭回覺著一個人如此的礙眼,尤其是在回到汐族之後,汐然在那般多人的簇擁下,卻仍只是固執的回望着容塵,彷彿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她才能安心。

她也不再來找我,將我安置在一個不愁吃穿的舒適環境中。偶爾能在園中見到,她也不過遞來清淡的一眼,或許伸手喚我過去,目光卻很快的便轉而投向了身側的容塵身上。

「主上,即便是狼也會寂寞的,您不去多陪陪它么?」

我趴在窗枱邊時,聽到容塵如此對汐然勸解,半是期待,半是悲哀。

而當夜,她果真來了,帶着秋天的薄被子,將我喚過去抱在懷中,摸着我的耳朵,興許是一天的課程下來頗為疲憊,什麼都沒說便睡了。

半夜,我舔着她手臂上為我留下的傷,或許已經忘了維持着狼身,僅僅在她身邊汲取溫暖的初衷,她根本就是個冷血的人,從不曾將我放在心上。

我也不曉為何自己非得留在她身邊,失了心般的嫉妒著容塵,卻又不知該如何才好的無措著。

半月後的一次隨着汐然的巡遊,我狼身的隱藏終究是被精靈族的人瞧透徹。

我不想讓汐然知道,於是暗自找上門去,答應暗暗同他們回妖仆之城。

我知道我能逃出來的,無論去了哪,縱然汐然不見得會為一隻走失的雪狼傷神,我卻會牽怪着她,沒有理由的。

離開的時候,我在門邊看着她不曉因為何事,仰頭對着容塵揚了一抹歡欣的笑容,星光如綴,竟不及那風姿的十之一二。

我想如果我等階再高些,按著容塵的意思,她應該會更在意我的存在,狼也好,人也好。

在妖仆之城逃之不得的那段時間,我便是依託如此的想法,在眾人的排擠中勤奮修鍊度日的。

八歲那年,悠辰被送往妖仆之城,我的苦難又深了一層。只因他是正牌惡魔族的王室,我是與精靈族混血、不應該存在的變異種。

可他卻會帶着微笑,走到我的跟前道,」玖言,我以後會照顧你的。「那時我腦海之中只想着汐然唯一一次對我笑的模樣,那樣淺淡的笑,我不曉為何竟瞧得出那一絲的溫柔。

他們很像,我忽而如此作想。

為了悠辰一人,妖仆城中特地舉辦過一次契命的測試。他出來的時候滿面止不住的歡喜,從隊伍旁走過時,甚至沒聽到一個女孩在喚他。

測試的結果魔導們沒有告訴我,測試完畢后便揮手讓我出去了,我出殿後坐在牆根,不知道這樣的事悠辰他有什麼可歡喜的。

直到後來從山後的歷練場回來,我宿在單獨的一間小草屋中,遠遠的聽到有人走過我門前的小徑,去學員集體住宿的地方,邊走邊聊,「導師說,我的主上興許是月族的三小姐,因為在這隻有我和她的契合度最高了,你可有聽說過她?據說是一位很善良的大人。」

「不知道,還有啊,你可別亂打聽。導師說了,讓咱們知道可能的主上人選可不是讓咱們自己做決定的,而是讓各自心裏有個數,不管是怎樣的一個人,一旦定下契約,往後都是自家的主上,要全心侍奉的。」

我默然聽着,從草屋中走出,雙手奉上兩顆魔核,對着那兩人微微一笑,溫聲問,」導師將算契命的結果都告訴你們了對么?「

兩顆魔核,換一個被十三魔導冷眼相待的現實,我早便想,為何至今都沒有導師真正的來與我上過一堂課,都是讓我自己去歷練場與高低不等的妖獸廝殺,帶着一身永遠都好不透徹的傷。原來是從未將我的命運擱進考量的範圍,巴不得我就那樣在獸口下無聲無息的死亡么。

我呆在草屋之中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甚至還未來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緒,人便已經去了從後山的歷練場中最高級的魔獸地盤,翻出最後一道城牆,出了妖仆之城。

我既然連死都不怕,又何況妖獸?但實際上我比自己想的要幸運很多,那個時候妖獸已經飽腹,對我沒什麼興緻,這才使我安全的脫離了。

逃脫之後,我徑直便回去了汐族。

是回去。

自從汐然將我撿回來,我便認定她是我的主上,與妖仆的身份無關。

這些年的獨處,我總想,能遇見她實在是件奇妙的事,若不是她主動來理會我,我應該就睡在冰屋之中,就那樣死去了。可她卻來抱起了我,論不上給我什麼體貼和溫柔,卻給我留下一份希望。

像是黑暗中突如其來出現的一輪皎皎明月,不是為我的皎潔,卻為我所見。

給我一絲微笑,一句要聽話,只是如此,我便可以依託著好好活下來了。要知道,生存在一個全天下都希望你死亡的世界中該多麼殘忍,她並沒有多看我幾眼,對我只是『聽話』的相伴。但我卻能安然的待在她身邊,不會擔心她會用匕首抵着我的心臟,讓我去死。

她根本不在意我。

所以,那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

再次見到她,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容塵了。我偷偷的靠近,她眸光若有所知,冷然的掃來,望見我,神情恍惚一瞬,道的是頭回見我一模一樣的話語,」是狐狸么?「

我想她興許是喜歡狐狸的,而且這回也沒人在她身邊含着笑提醒她,我只是一隻雪狼。也沒有人寵溺對她道,「主上說是狐,那便是狐吧。」

我羨慕容塵有寵溺她的立場,故而此時此刻當她定眼瞧着我,不甚知覺便將自己幻做了一隻雪狐,心中暗暗道,主上說是狐,那便是狐吧。

她坐在樹下,我便靠近了趴在她的手背上,明明是靜謐,心跳卻愈發的涌動,微微發熱。

能待在她身邊,原來遠比我想像的要高興。

可她並沒有將我帶走,所以我就待在樹邊,等她每次出來散步的時候,坐在這楓樹下納涼,我再偷偷的出來,安靜的睡在她的身邊。

直到她終於有一天抱起了我,靜靜的眼神凝着我,問,」你是不是白眼狼呢?「

我不敢答,舔着她的手背。

她便接着自語,」你的這雙眼,真的同它好像,可我不想養會無端便離家出走的寵物。你這樣,是想跟我回家嗎?」

我心臟狠狠一縮,又怕她知道什麼臨時反悔,忙點頭。

她撫着我的耳朵,面上根本瞧不出什麼,卻忽而湊上來在我臉上吻了吻,「那你要聽話,不要自己離開了,知道嗎?」唇角似乎有了些弧度,漆黑的眸中也有了閃耀的光澤,輕輕道,「你現在吃驚的樣子,真的好漂亮。」

我漸漸開始變得比自己想像中更要受寵,汐然無論去哪都會帶着我,就算她不願意帶着我,我也會仗着她的寵愛直接鑽到她的寬敞的衣服中去。

她捨不得說我,就紅著臉再披一層麾衣將我擋住,要我別總鬧她。

一回冬日,她要去完成一次歷練的任務,不能帶着寵物,於是我便被留在了家裏。

食欲不振,焦躁不安的等了她三日,若不是她讓我乖乖聽話,我定然會追上去的。但離開她獨自過着,胸口便似漏了一個口子,不住的往裏灌著寒風。簡直不敢回想,自己是如何離開她在妖仆之城過了兩年。

我擔心牽怪着她,從她離開我視野的第一刻起。

汐然是連夜趕回來的,直接便來了我這,帶着一些瓶瓶罐罐,試圖調試出一些藥劑,自我療傷。說是若是給月冥等人知道了,就又是一派大動干戈,也不能總讓汐羅為自己操心。

我舔着她身上新添的傷口,一顆心疼得難以言喻。

第二日她被汐羅喚去,我暗暗跟着,也便遠遠看清汐羅是如何親手將她禁錮在石上,以炎火之術對其炙烤,丟入了大海。

我被汐羅提在掌心,那平素溫和的面容閃現著一絲醜惡的猙獰,帶笑道,「既然你是汐然的愛寵,可要下去陪她?」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咬斷了他的咽喉。他興許忘了一個魔法師讓人如此近身,是會被斃命的。

跳下海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如果不能將她救回來了,我就在這海中和她一起沉睡。我答應過,絕不能離開她的。

可在海域中尋了整整一夜,都沒有一絲成果。傍晚,我回到岸邊,汐羅的屍骨想必已經被人發現,被帶走了,想必留給族中求援的信號也已經帶到,興許她會被族人給救了,我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漆黑的海岸上涌動着暗黑色的氣流,冰冷的。我回想起汐然墜海前那一瞬被背叛的錯愕與悲哀,長期浸泡在高壓低溫的深海水中的身體,像是快要瓦解崩潰般的劇烈咳嗽起來,一聲一聲,彷彿要將那欲裂的心臟咳出才打止。

岸邊忽而傳來一陣異樣的水聲,我捂住唇邊溢出來的鮮血,忍着肺中的灼熱,細細的聆聽着。

那是有人掙扎著的水聲……

我手腳發軟的從沙灘上掙紮起身,沿着岸邊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跑着,嘶啞的喉嚨卻無法發出一個聲調。

亂石的海灘邊,我終於尋着了汐然。

她身邊的海域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慘白的一張臉上並無多少驚慌失措的神情,只是手上有些無力,攀附在打滑的石頭上,一點一點的掙扎從水中起身,顯出一份可怕的沉穩冷靜。

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人形出現的,跑到她身邊扶著時,她的眸光移過來,彷彿是有點奇怪而陌生的望着我。

我將她抱起,有點害怕她那樣的眼神,避開她的眼,以沙啞的聲音小聲道,「主上,我找你很久了。」

她平靜問我,「你是誰?」緊繃的身體並沒有卸下防備。

「桑……桑止,我是桑止。」

汐然抬起頭,像是要將我的容貌看仔細,但最終還是晃了晃頭,顯然是眼前有些花了,看不清楚。

但看清楚又怎樣,我想她是記不清桑止的容貌的。她將人救回,就如當初安頓我一樣,給人以不愁吃穿的環境,然後將人忘得乾淨。

會說出桑止這個名字,也只是怕她日後記起,會去找尋這樣一個將她帶回族的人。

但她竟然笑了笑,「那咱們就扯平了。」

那一瞬間湧上心底的感覺是什麼我說不清楚,是瘋狂的嫉妒還是不甘心她記着桑止,兩年前救下的桑止,她的心中竟還容得下旁人么?那彼時處於同樣狀況的我,為何卻被她拋之腦後。

因為我是獸么?

之後汐族一番大的變動,汐然養傷的時候變得愈發的安靜,眉眼之中亦愈發的清冷了。

一日月冥來給她療傷,走的時候,汐然開口問道,「桑止和桑琺,你們是如何安排的?」

月冥道,「安置在別院。」

「魔法呢?可教過他們?」

月冥定了定,直言道,「主上,沒有貴族會願意教兩名普通平民魔法。」

「那便讓我來教。」

之後,她對於桑止桑琺的確多了一分上心,會認真的準備授課的內容,也會特地抽出時間來,陪他們出去歷練。卻不會再如以前一樣,抱着我自言自語,跟我說一些讓她印象深刻的事,同我抱怨月冥的嘮叨。

連為她而學會的撒嬌都不好使了。她忙了起來,雖然還是會帶着我,但不會時時都瞧瞧我了,因為她成了一族之長。

十一歲那年,我將要升七階魔法師,未避免升階的元素法力波動為她感知到,特地逃得遠遠的。回來的時候,汐然已經外出了。

她最近經常外出,卻沒有一次如這回般,一去就是半月。

我升階之時一直記掛着沒有同她打聲招呼便離去了,不由心急了些。此回升階便沒有過往的通暢感,反而胸中像是悶着什麼一般,偶爾刺痛。

興許是反噬了。

整整半月都沒能調息過來,汐然回來的時候,我正是心間刺痛。

她一如往常般伸手過來要抱我,我下意識防備,她手背上狠狠留下三道爪痕,立刻就見血了。

我嚇了一跳,卻沒有被她丟開,而是被拉在懷中親了親,溫和道,「我這麼久沒回來,你生氣了是不是?」

我低着頭磨蹭她的頸窩,心想着哪怕只有這一句的溫柔,也足夠我應付所以被冷落的抱怨了。

可反噬是真的,我整整幾夜都心疼得沒法入睡。

汐然起初只當我生氣了鬧脾氣,溫聲細語,待我百般的呵護,可見我久久的如此鬧騰,終於是慌了神。

但她第一個去尋的卻不是忘言,月冥。

大雪的天,她將我裹在嚴實的麾衣里,竟傻乎乎的去敲醒了汐銘汐凜。神情急切而窘迫的問他們,「它一直鬧着不肯睡覺,你們可有辦法?」

她肯定不知因為這事,我在心中笑了她多久。她大概是覺著寵物鬧脾氣和小孩是一樣的,而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哄我才好。

最後才輾轉去了月冥那。病的那段時日,她時時都守在我跟前,順着我的毛髮,看着我入眠。

等我終於有些精神的時候,便將我抱到屋外曬太陽,貼着我的臉頰,輕聲道,「晒晒太陽會不會感覺好些?」

我安心的待在她懷中,因着這些日氣力大損不想動,只是懶洋洋舒適的抱着她的手指,低低哼一句,算是應答。

汐然似乎垂着眼凝視了我良久,摸着我的耳朵,小聲道,「你睜眼瞧瞧我好么?是還難受嗎?沒精神么?」

融著絨絨暖暖的陽光,屋頂的積雪明晃晃的,素凈得易碎而溫柔。

我終於看清汐然的表情,溫柔的眉眼混雜淺淺擔憂與心疼,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而她此時此刻的眸中唯有我的倒影。

全然沒有意識到的,我望進那雙點漆如墨的眼,在她的唇上輕輕舔了舔。心臟微疼般的收縮,失控。舌上溫軟的觸感蔓延到每一處的神經,像是血中緩慢浸入的毒液,無法抗拒的,全身一陣陣的酥麻。

汐然望着我,秉著愛惜一般的神情撫摸着我的眼角,彎眸輕輕笑了,」好漂亮。「

心間的悸動,因着一句久久的浸在讓人情不自禁微笑的甜蜜之中,難以自拔,更不想醒來。

與此同時,我也終於意識到,我們之間的親吻於我的意義和她的是不一樣的,她不介意我親近黏着她,僅僅只是無所謂。我觸碰到她的唇時心跳紊亂,像做了一件偷偷摸摸的事,如溺水般呼吸艱難時,她卻連一絲訝異都無,清淡從容的撫摸着我,就像看待寵物的撒嬌。

我終於開始得寸進尺,無法滿足於她看我時的從容,那感覺就像隨時都可能被她撇下。

這世上便是有那麼一種人,她什麼都不用做,僅僅坐在那便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想要佔據。連她多看旁人一眼,都難以承受。

我何時變得這樣病入膏肓,連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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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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