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張兮若覺得真的要抽時間好好跟陳衍商量一下讓他離開的事情了,她察覺到陳衍留在這裏她對他的心態也在慢慢改變。

今天是嘉木的生日,看在嘉木的份上,她打算明天再去和陳衍商議讓他離開的事情。

第二天張兮若回來之後先將嘉木哄睡着,而後她回房間換了套衣服,然後做足了心理準備去找陳衍談,不過在離開前她發現床頭柜上放了一張像傳單一樣的東西,張兮若拿起一看,是一張彩印的報名表。

是江蓉市政府和幾大企業聯合舉辦的一次中秋晚會,現在面向全市招募表演嘉賓,張兮若看了一眼聯合的企業中有「白雲味業」,而現在白雲味業的最大控股人是陳衍。

毋庸置疑這報名表是陳衍給她的。張兮若拿着報名表敲響陳衍的房門。

「進來。」

張兮若推門進去,不想陳衍正在脫衣服,此刻他已經脫了上衣,她推門進來之時他正好把長褲脫下,動作自然又無所顧忌對她毫不避諱,張兮若倒抽一口涼氣,她急忙將臉轉到一旁。

陳衍也不急,脫了褲子慢條斯理拿出浴袍穿上,一邊系帶子一邊向她走過來。

「找我有事?」

張兮若想起那是她第一次上大型舞台,在上台前陳衍問她緊張嗎?怎麼會不緊張呢,她緊張的要死,不過她卻很臭屁沖陳衍說道:「有什麼好緊張的,能聽我演奏是他們的福氣,該緊張的是別人啊。」

「……」

張兮若突然笑出來,「信啊,怎麼不信,你現在那麼厲害,那麼有錢。」

「為什麼,我想知道理由。」

張兮若心頭咯噔一聲,不管她怎麼跟陳衍爭辯,可是他這一聲反問確實將她戳到了。

「你不要那麼自以為是的了陳衍,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張兮若頓時又羞又惱,想着昨晚那個患得患失的男人,她還對他心生可憐,他果然是個混蛋沒錯了。不過她暫時不想和他爭辯,她將這張報名表遞過去問道:「這個是你給我的嗎?」

「我在餐廳演奏也是演奏,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要回到舞台上?」

「不去。」

無論陳衍有多混蛋的一面,無論她多麼想抗拒他,可是不可否認此刻的陳衍很真誠。

「如果在餐廳我彈錯了不會有人笑話我,可若是在舞台上我彈錯了,我就會被人取笑,說不定還會上各種新聞,那時候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出醜。」

「你不信嗎?」

「不用管別人了,你就只當你還有我一個聽眾,我想聽你在舞台上表演,所以能不能為我登上舞台,專門彈給我聽?」

「你從小長大那麼刻苦練琴不就是想登上舞台嗎?既然現在有機會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要。」

「有我在你不會上新聞,就算真的出醜了,我也會讓所有人都當做不知道,你出醜的新聞也永遠不會出現在公眾面前。」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不會。」

張兮若想了兩天,這兩天她都心不在焉,沒有在意陳衍佔了她的衛生間,有時候嘉木跟她說話她也沒聽到,工作時因為心不在焉一首曲子彈錯了好幾次,因為被這件事情佔據,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她要陳衍離開這件事。

時光境遷,意外病痛磨滅了人的意志,被人生毒打過後的她再也說不出那樣張揚的話了。

張兮若看向自己的雙手,「自從醒來之後我的手就不如以前靈活了,或許舞台已經不屬於我了。」

真誠到讓她開始動搖,難以抑制內心的觸動。

「你懂什麼是很好嗎?我彈得好不好,跟以前有什麼樣的差別我難道不清楚嗎?」

她知道將陳衍留在這裏會很危險,不管是對她身體的攻陷還是對她心理的攻陷,陳衍知道她想要什麼,這真是可怕,他知道用什麼可以捕獲她,所以對於陳衍的好意,她下意識是抗拒態度。

張兮若心裏煩躁,「因為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我躺了四年做了四年植物人,我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已經不錯了,我的光環已經不在了,這樣說你滿意了吧?」

那時候的她意氣風發,年少輕狂。

「怎麼就不一樣了,你還能彈琴,你彈得很好……」

「你難道不想?」

「你怎麼知道不會?」

「沒有那麼多理由。」

陳衍也沒有逼迫她,他退開一步,給她讓開門。

張兮若將報名表拍在他桌上,又道:「以後不要再放我房間了。」

「那你就當只有我一個聽眾好吧?就只彈給我一個人聽。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的嗎,如果有一天你辦演奏會,到場的人很少你還會繼續辦嗎?你說哪怕只有一個人,你的演奏會也要圓滿舉行,現在你還有我一個觀眾,就當是專門為我這個觀眾去演奏可以嗎?」

「……」

「我確實不是專業的,可世上所有人對音樂都是相通的,能讓我覺得好聽我就覺得不錯。」

「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所以你還害怕什麼呢?你說過,能聽你演奏是別人的福氣,那麼自信的張兮若究竟在害怕什麼?」

張兮若久久沉默,那種被陳衍戳中軟肋氣急敗壞的煩躁,那種對於陳衍危險的擔憂,那種想要抗拒陳衍的下意識的反應在這一刻竟然莫名的平靜下來,她甚至都已經忘了她來這裏是要勸陳衍離開。

「是我給你的,要去試試嗎?」

張兮若本來想岔開話題跟他談一下讓他離開的事情,不想陳衍突然道:「所以你是打算一直窩在那個小餐廳給人彈琴助興是嗎?你不想再回到舞台?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試一試?」

「你讓我想想。」

張兮若試探著看了一眼,見他穿好了她才看向他,他臉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張兮若本來不想在意,可他偏偏說了一句:「這麼害羞幹什麼?又不是沒有看過。」

那張報名表一直被她帶在身上,此刻已經過了飯點,餐廳里沒人了。張兮若拿出報名表。

「你是打算一直窩在那個小餐廳給人彈琴助興是嗎?」

「你從小那麼辛苦練習不就是想站上舞台嗎?」

「那你就當只有我一個聽眾好吧?就只彈給我一個人聽。」

陳衍的這些話這兩天時不時迴響在腦海。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真的在認真思考,她真的在陳衍的攻勢下一點點妥協。

真的就想一直呆在這裏嗎?真的甘心嗎?有機會擺在你面前真的不想試一試嗎?

從那一次陳衍將她帶到演奏廳她就知道了,陳衍很可怕,陳衍有了攻破她的方法,她所有對他的抗拒其實也是源於對他的恐懼,她恐懼陳衍,她下定決心離開他,而他又能輕而易舉讓她回頭。

就像現在她很清楚她動搖了。

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讓他離開,可是陳衍將這張報名表送到她面前時,她這麼輕易就動搖了。

其實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自嘲的,而她也沒有必要抗拒自己的想法,既然想做那就試一試。

糾結了兩天,在這一瞬間她好像釋然了,她拿出手機面色平靜給陳衍去了一個電話。

「我想問一下上節目應該有錢拿的吧?」

「當然。」

張兮若笑了,「好。」

「所以,你要去嗎?」

「有錢拿的話那就去試試吧。」

陳衍語氣中也染上了笑意,「報名表儘快填好,馬上截止了。」

張兮若掛斷電話,工工整整填寫了報名表,而後又跟餐廳老闆提了辭職。她在這裏上班也快半年了,兩人合作得很愉快,老闆還以為是薪酬問題,提出要加薪,不過張兮若婉拒了。

晚上下了班回到家,張兮若一進門嘉木就興沖沖問道:「媽媽,我聽說媽媽要上台表演節目了?」

張兮若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道:「也不一定能上呢,還得經過選拔才行。」

「媽媽一定可以的,到時候我也要去晚會看媽媽表演。」

「行,那媽媽加油!」

「除我之外,你現在又多了一個觀眾了。」陳衍插話道。

張兮若看了陳衍一眼,面色有些複雜,陳衍沖她伸出手,「報名表呢?」

張兮若將填好的報名表給他,陳衍看過後點點頭,「我幫你交給主辦方,也省的你再去網上填一遍。」

晚上張兮若陪嘉木睡着之後才回了房間,陳衍正在她的衛生間,陳衍新買了帕子,洗了臉依舊是理所當然和她的帕子掛在一起。

他用完出來沖她示意道:「你用吧。」

陳衍正要出門,張兮若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謝謝你。」

「謝我?」陳衍停了腳步向她看過來,「怎麼謝?」

「周末請你吃飯。」

「吃個飯就算了?這個謝禮你不覺得太寒酸了嗎?」

「那你想要什麼謝禮,你說出來我給你買。」

「這麼大方啊?要什麼都可以?」

張兮若也存了些錢,她想了想陳衍平常喜歡的玩意兒,他應該也不至於提豪車一類的,其他的她都能承受得起,所以她點了點頭,「當然,所以你要什麼?」

「要你。」

他說得雲淡風輕一臉坦然,卻用一種死死鎖住目標的眼神看着她。

張兮若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們討論的是謝禮。」

「難道不是嗎?」

「……」

「當然,我幫你也不是為了你的謝禮,如果你非要謝我就把你送到我跟前來。」

張兮若沒說話,陳衍也沒執着她的答案,他轉身出去了。對於陳衍的話張兮若也不是很意外,陳衍早就表達過了不是嗎,孩子和她他都要,他不肯放手,他就想她回到他身邊。

陳衍出招總是出人意料,那一天晚上還患得患失的男人,第二日就給了她致命一擊,她都已經決定要趕他走,他卻能瞬間扭轉局勢,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心底清楚她漸漸抵擋不住陳衍的攻勢了。

不過張兮若暫時不想考慮這些問題,選拔還有兩個星期,她要做好準備。

張兮若的鋼琴就在她卧室的陽台上,陽台上的窗戶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還特意貼了隔音條,膈應效果還不錯。

辭了職,她有更多時間來聯繫曲子,陳衍依舊每天用她的衛生間,這天他從衛生間出來,見她還在陽台上練習,他道:「雖然時間緊迫不過也不用這麼拼,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

「沒事,還可以再練一會兒。」

張兮若沒將他的話當回事,依然繼續埋頭練習,不想陳衍卻突然將她從後面抱起,用一種極度羞恥的姿勢。

「你幹嘛放我下來!」

陳衍將她放到床上才鬆開手,他雙手撐在她兩側,微躬身體,在一個很近的距離沖她道:「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只為我一個觀眾彈,別那麼費勁。」

張兮若很想反駁他,可他此刻真的和她離得好近,他說話時浮在她臉上溫熱的氣息許久都沒有散去。張兮若拉過被子半遮住臉,應道:「知道了。」

陳衍卻沒有因此滿意離開,他依然保持着撐在她身體兩側的姿勢,甚至還拉下她蓋住臉的被子,張兮若又將臉偏到一邊,陳衍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轉回來與他目光相對。

「你躲什麼?」

張兮若皺眉,「我要睡覺。」

她看到陳衍嘴角微彎,眉梢挑出一個興味的弧度,他說道:「你在害羞?」

「羞你個頭,走開。」

陳衍心情很不錯,他不僅沒有走開,反而還拉開被子直接鑽進她被窩中,張兮若嚇了一跳,她立馬就要彈起來,卻被陳衍先一把抱住,陳衍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身體緊緊貼上來。

「你緊張什麼?」

她熱熱的呼吸鑽進她的耳朵,張兮若後背不自覺僵硬起來,「你幹嘛?」

「我今天留在這裏。」

「你瘋了,你別亂來。」陳衍摟得很緊,張兮若根本掙不開,「我現在一心為了過節目選拔,不想分心想別的事情。」

「我不碰你。」陳衍沙啞的聲音隱隱透著克制,「你別亂想。」

「回你房間去睡。」

「就這一晚。」

「……」

張兮若知道越是妥協事情就越是無法控制,就像一開始他以探望為由留在這裏,她沒有強硬趕他走,而現在他和她躺在一張床上,因為他剋制又懇求的語氣,她好像又心軟了。

這種感覺就像,她知道陳衍在她面前鋪開了一個誘捕器,她知道它的存在甚至看得到它,她分明可以避免,可她掙扎過後竟還是不知為何會往裏跳。

陳衍倒是說到做到,就只是單純睡覺沒有碰她,第二天一早起來,張兮若醒來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頓時有些恍惚,這麼多年過去,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分開,本以為未來不會再跟他有瓜葛,可是兜兜轉轉他又躺在了她身邊。

簡直不可思議,就好像某種宿命。

陳衍睜開眼對上張兮若的眼神,清晨的陽光被窗帘過濾,柔和安靜,兩人就這般對視片刻,陳衍開口,「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張兮若翻身下床。

張兮若原本還擔心陳衍會得寸進尺,不過那一晚之後陳衍沒再來打擾過她,只是時不時提醒她不要太晚睡覺,偶爾她練琴太晚他會強行干預將她抱上床。

半個月後晚會節目選拔開始,她去面試那一天氣溫驟降,江蓉市的秋天在一夜之間來臨,張兮若在出門前穿上了毛衣。

「要我送你過去嗎?」出發前陳衍問她。

「不用,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一個人去可以安靜思考做準備,她不願意陳衍也沒有強求。

面試的地點在某學校的音樂教室,來面試的人很多,張兮若提前了半個小時來,她坐在等待的人群中慢慢平復自己的緊張。

心理準備做得差不多的時候正好她的名字被念到,面試的是晚會的導演和副導演還有藝術指導,一共有五個人。

時間太緊,張兮若只簡單做了一下自我介紹就開始表演,她帶來的曲子是《夜鶯》。鋼琴早已被搬到了台上,在鋼琴前坐下,緊張的情緒依然還在,好在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最終曲子完美完成,張兮若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出來時天上下起了雨,張兮若沒帶傘,降雨伴隨着降溫,張兮若裹緊了衣服,胸腔內因緊張的激越心跳漸漸平復。冷意席捲在身上,她突然就很想喝杯奶茶。

張兮若打算等雨停了再走,很快她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陳衍撐傘向她走過來。

降溫了,陳衍在那套筆挺的西裝外面加了一件外套,羊絨的質感挺括精緻,道路兩旁的樹葉在雨中落幕,秋日的雨天,像是被調了暗色濾鏡的電影畫面,撐傘走來的陳衍有一種從電影走出來的美感。

直到男人站在她面前張兮若依然愣愣看着他出神。

「你在想什麼?」

陳衍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張兮若頓時有些尷尬,故作自然問道:「你怎麼來了?」

「不太放心,來看看,面試完了?」

「完了。」

陳衍的車子停在路旁,兩人上了車,司機將車子開動,陳衍說道:「看你的表情應該結果還不錯。」

「馬馬虎虎吧。」

張兮若目光看着車外,路過一家甜品店時張兮若道:「陳衍我想去喝杯奶茶。」

幾分鐘之後兩人在甜品店坐下,張兮若點了一杯全糖還加了芝士奶蓋的奶茶,陳衍有健身的習慣,他不太喜歡含糖量高的東西,就點了一杯咖啡。

一口奶茶下去,溫暖和甜蜜流遍全身,撫平緊張過後的空虛,溫暖寒天裏冰冷的身體,張兮若只覺得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來,一時心情大好,她也有了和陳衍聊天的閒情逸緻。

「你現在應該很忙吧?怎麼還有空來找我?」

「忙是忙,空半天出來還是可以的。」

「你現在身價那麼高,翹班了影響挺大的吧?」

「我是老闆,影響大不大我說了算,我說沒影響就沒影響。」

張兮若被她這話逗笑了。

這應該是她醒來之後第一次這麼坦誠無負擔對他露出輕鬆愜意的笑容。她的長發挽在腦後用一根髮釵固定,年輕時候的女人有一種張揚的美,現在的她變得低調溫婉,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依然散發着明媚。

他愛極了女人每個開心的樣子,陳衍目不轉睛落在她身上,手下意識摸到領帶左右扯了兩下。

張兮若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不解道:「你盯着我看幹什麼?」

「好看。」

他慢條斯理喝着咖啡,目光未從她身上移開半點,毫不遮掩的強烈視線看得張兮若不自在,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她道:「走嗎?」

「好。」

兩人起身出了甜品店,張兮若的手腕卻驟然被陳衍抓住,車子就停在門口,他卻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去哪兒?」

陳衍加快了速度,他腿很長,張兮若要小跑才能跟上。走過一條長街,他帶着她穿到一條小巷,旁邊的樓房在修繕,搭了腳手架,小巷裏沒什麼人。

陳衍將她拉到小巷深處才停下,張兮若不明所以,正要詢問,他卻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抵在牆上,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一點預兆,他的唇直接吻了下來。

一路走來被涼風侵略皮膚,他的唇帶着濕潤的涼意,可是他的舌頭卻是火熱的,跑了一段路張兮若本就呼吸不穩,再被他強硬堵住唇,蠻橫無理糾纏肆虐,她差點窒息。

「陳……」

她掙扎,想推開他,陳衍卻不給她掙扎的機會,他越吻越深,她的唇她的舌頭無一倖免。

張兮若的掙扎漸漸無力,陳衍倒也沒有貪婪到過分,深吻片刻便將她放開。張兮若被突兀而來的吻弄得眩暈,一時間也沒精力找他算賬,只靠着牆重重呼吸。

陳衍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連他的呼吸也是那麼霸道,與她的呼吸強行纏綿。兩人誰都沒說話,靜靜平復著吻過後的餘韻。

「喂,你們在那邊做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張兮若身體一僵,她下意識往陳衍懷中躲,陳衍便也順勢用外套蓋住她的頭,比起張兮若的緊張陳衍淡定了許多,他道:「我太太不舒服,帶她過來休息一會兒。」

「趕緊出去,旁邊在施工,小心上面有東西掉下來。」

「好,我們馬上就走。」

陳衍就這般用衣服罩着她的頭,將她牢牢護著離開了小巷,直到坐上車張兮若才瞪了他一眼。

陳衍忍着笑意說道:「抱歉。」

張兮若不想搭理他,她是真的覺得很丟臉。

陳衍將張兮若送到樓下,他還要回公司。面試完之後就開始焦慮等待結果,結果一個星期後公佈,張兮若卻頻繁登錄公眾號查看,凡是有陌生的電話打來她就神情緊張,可一連幾天都沒等到結果通知。

一個星期過去,沒有任何消息,張兮若的心也逐漸下沉,很有可能她被篩掉了。張兮若有些沮喪,不過隨即又安慰自己,反正也只是一次嘗試,成功是好事,不成功也算自己的一次經驗。

就在張兮若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這一天她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裏面一個溫柔的女聲告訴她,她的節目已經被選進了節目單。

張兮若不敢相信,特意確定了兩遍,掛斷電話之後她依然還是懵的,巨大的驚喜原來不是激動,而是反應不過來,甚至手足無措。

她很快意識到什麼,她給陳衍打去電話,直接開門見山,「你是不是給我走後門了?」

「走什麼後門?」

「我的節目通過了,你不會幫我走了後門吧?」

「你在想什麼?你那麼不相信自己?」

「真的嗎?你真的沒有從中幫忙?」

「沒有,都沒人知道我跟你的關係。」

「好,好,我知道了。」

張兮若掛斷電話這才興奮蹦起來,做了四年的植物人,她從未想過她還能重新站上舞台,她做到了,她真的可以。

晚上陳衍和陳嘉木回來時,卻見桌上做了一大桌子菜,是張兮若和保姆一起做的,小朋友望着豐盛的晚餐瞪大了眼睛。

「媽媽,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張兮若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說道:「媽媽節目通過了,慶祝一下。」

「真的嗎,祝賀媽媽。」小傢伙的興奮一點都不亞於她。

這頓飯一家三口都吃得很開心,席間陳衍用飲料代酒向張兮若舉杯,「祝賀你。」

「謝謝。」

張兮若將飲料一飲而盡,這一刻她暫時遺忘了與陳衍的恩怨,她是真的由衷感謝他。

節目通過之後就要開始綵排,還有半個月就是中秋了。張兮若第一次綵排時才知道她並不是獨奏,主辦方找了其他樂手和她組成一個合奏團,當然她依然是主奏。

張兮若也能理解,本來《夜鶯》這首曲子就是交響樂,主辦方當然是希望演奏能更完美。

綵排開始之後張兮若就變得更忙了,早出晚歸,好在這段時間都有陳衍陪着嘉木,一晃眼,中秋晚會正式開始,這一天張兮若很早就出門,她還要化妝候場。

晚會這一天張兮若的父母和哥哥也來了,陳衍給他們送了票,知道張兮若要登場他們自然要來捧場。

正式上台和面試肯定是不一樣的,在後台上的張兮若越來越緊張。在距離上場還有幾個節目時張兮若接到陳衍的電話。

「緊張嗎?」

「有點。」

「我也挺緊張的。」

「你緊張什麼?」

「因為能聽到張兮若演奏是我的榮幸,快看到你了當然緊張。」

張兮若被他逗笑了,緊張感隨之緩了許多。

「你別忘了你今天是為我一個人演奏,你的觀眾只有我一個人,所以無論你演奏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滿意,因為能看到你上台已經是我的榮幸了。」

「好啊,你這麼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怎樣我都不會失望。」

「……」

不知道為什麼張兮若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覺得莫名其妙。

「好好準備,我拭目以待。」

「好。」

掛斷電話,張兮若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下來,那種緊張感也消失不見了,她頓時就有一種豁出去的無所顧忌的釋然。

只為陳衍一個人演奏,反正怎樣他都不會失望,就算搞砸了也有陳衍兜底。

她怕個鳥啊!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上台,然後她才看到台下好多人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座位上坐不下,不少人還擠到了走廊。

那種緊張感再次席捲,張兮若環視一圈竟沒看到陳衍。沒看到陳衍,那麼台下所有人都是陳衍,那就都當做是陳衍好了。

張兮若在鋼琴上坐下,彈響了第一個音節。

張兮若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表演完的,直到一陣熱烈的掌聲響徹耳邊,她驟然回神,目光掃到台下,就好像做夢一般,夢醒了,她突然發現她在台上,她剛剛結束表演,不對,這不是一場夢,這是真的。

和其他樂手一起散場,張兮若從後台出去,晚會地點在江蓉市最大的體育場,體育場後面有一個公園,張兮若從體育場出來,跑到公園,雖然身體原因不能跑太快,可她還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喘不上氣才停下。

公園裏面掛着許多好看的燈籠,不遠處顯示屏上是慶祝中秋節的廣告。

張兮若久久無法回神,好像靈魂還停留在舞台上,指尖依然有熟悉的音符流出。她又站在了舞台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完成了表演,好像再一次完成了自我。

昏迷四年,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打擊,連她都覺得自己廢了。

沒有,張兮若,你不是廢物。

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張兮若回頭,周圍樹木上掛着柿子形狀的燈籠,紅光映照,一派喜氣洋洋。

陳衍從紅色的暖光中走來,他站在她面前,沒有說話,從包包中掏出紙巾,動作溫柔擦了擦她的臉。

沒有問她為什麼哭,也沒有勸她不用哭。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好像什麼都懂。

她昏迷不醒,是陳衍想方設法吊著她的生命給了她一線生機,而現在她頹敗無力時,是陳衍將她重新扶了起來。

難以形容此刻的感受,陳衍幫她擦完了淚,也沒說話,兩人就這般靜靜注視着彼此。

「你……還滿意吧?」倒是她先開了口。

「很滿意。」

「那就好。」

又是良久沉默,張兮若突然道:「家裏有月餅嗎?」

「有,有很多。」

她這些時日忙着綵排,都沒精力照顧到家裏。

「那行,晚會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回家吃月餅。」

「好。」

「牛肉的有吧?還有蛋黃流心的?」

「都有。」

張兮若與陳衍並肩而行,她聲音透著愉快,「那就行。」

晚會結束,一家三口回家吃了月餅,嘉木睡下之後張兮若和陳衍站在陽台上看着頭頂的月亮。巨大的銀盤掛在天邊,銀輝照亮半邊天,地上的燈火照亮另外半邊。

「晚會結束了,你的演出很成功,你現在有時間想想怎麼處理我了。」

一陣清風襲來,隨着清風而來的還有陳衍的聲音。

張兮若沒回答,陳衍側頭向她看,「怎麼不說話?」

「謝謝你。」她突然說道,「不管以前我們有什麼樣的恩怨,可是現在我很謝謝你。」

「我說過的,我不需要你的感謝,如果非要謝我那就……」

「回到你身邊。」她打斷他的話,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

陳衍良久無言,他喉結滾動,眼神複雜,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握緊又放鬆,他好像有很多話要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眼尾泛起紅暈,他故作淡定問道:「張兮若,要不要跟我回去?」

「好啊。」

縱使淡定如他此刻也無法掩飾眼底的震驚,大概意外她答應得這麼乾脆。

「回去可是要和我一個房間睡覺的,你也答應?」

「嗯。」

「……」

陳衍沉默下來,他極力讓讓面色和語氣顯得平靜,「你確定?」

「確定啊。」

「那明天就搬回去?」

「也行。」

「……」

許久之後陳衍終於回頭,將目光重新落在那輪圓月上,這一切似乎進行得很順利,而他們也只是經過了一場平靜的對話。

好像沒什麼特別,可是月色下,陳衍藏在陰影中的手指卻在微微顫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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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上的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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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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