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農場日常28
淅淅瀝瀝的水聲,在空空蕩蕩的公用浴室里回蕩,有一種舊電影般失真的感覺。
王卿循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逐漸的,從光線明朗處,步入了幽沉的黑暗中。
水流從花灑里噴出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越發地清晰了起來。
終於,王卿在浴室里其中一間隔間前,停下了腳步。
隔間老舊的門板閉合著,水聲從門後傳出,淅淅瀝瀝。
是有人正在使用這個浴室嗎?
王卿心頭閃過一絲困惑,可是周圍這樣昏黑,如果有人要洗澡的話,為什麼不去前面那幾個明亮的隔間呢?
頭頂原本黑了的燈泡,忽然發出了「呲啦」一聲,像是接觸不良,驟然閃爍了一下。
王卿感覺自己的眼前像是突然一花。
一瞬間,似乎看見擋在面前的門板不見了,隔間裏面出現了一個渾身血紅的人形生物。
王卿被嚇了一跳,連忙問身邊跟着的薛瞳:「薛瞳,你剛剛看見了嗎?」
一扭頭,對上了薛瞳黝黑的臉。
王卿才忽然想起來,自己的這個助理是天生沒有雙眼的殘疾人,肯定是看不見的。
王卿心裏倏然冒出個一點也不科學的念頭,「難道公共浴室里鬧鬼?」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背後升起一股戰慄涼意。
王卿心裏直發毛,略一猶豫,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熟練地打開了自帶的手電筒功能,朝着隔間門的方向照去。
進入眼帘的,是一扇刷了白漆的木板門,大概有些年頭了,上面白漆斑駁掉落。
見只是一扇普通的木板門,什麼異樣之處,王卿鬆了一口氣。
她就說嘛,怎麼可能會有鬧鬼這種事呢?
但仍舊有些不放心。
王卿朝前走了兩步,距離那扇門近了一些,隔着門板向裏面詢問:「有人在嗎?」
門板后只傳來淅零瀝娑的水聲,沒有人回答。
忽然,王卿感到腳下有些潮濕。
藉著手電筒的光照,低頭一看,只瞧見一大灘水從門板的縫隙下滲出,水中絲絲縷縷的鮮紅。
水流淌到了她的腳下,打濕了她的鞋子。
王卿剛放鬆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嘎吱」一聲,她一鼓作氣,一把推開了浴室隔間的木板門。
門后只一個垂下的花灑噴頭,在不斷的往外吐著水。
水流不時夾雜着些許鮮紅,彷彿新鮮的血液一般,混雜在流出的清水裏,在原本清澈的水中稀釋成淡粉色。
也許是地漏不暢通的緣故,地面已積蓄了一汪,還再朝着隔間外漫出。
王卿定定看着那不斷噴水的花灑片刻,臉上浮現一抹痛心之色,切齒罵道:
「是誰?!是誰洗過澡后忘了關花灑!」
水流了這麼久,該浪費多少水費呀!
要不是她今天發現了,還不知道這水會白白淌掉多少!
王卿見不得如此浪費的場面,三兩步走上前去,一把擰緊了淋浴噴頭的開關。
她轉過頭,正要和薛瞳說話,一抬眼就發現,薛瞳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影。
那是個渾身上下通體鮮紅的傢伙,與其說是人,更像是一隻被剝了皮的猴子。
只有她纖細的身段,以及胸脯處微微隆起的弧度,讓王卿意識到,這是一個女人。
也許是覺察到王卿的視線,那傢伙抬起頭來,沒有臉皮的臉龐裸露著腥紅的肌肉,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對上了王卿的雙眼。
王卿即將出口的話梗在了喉嚨里。
愣了好幾秒,王卿抬起手,拍自己差點被嚇得心臟驟停的胸口,長喘出一口濁氣。
要不是知道浴室里不鬧鬼,她差點兒以為自己是見到鬼了呢。
「你是咱們農場的員工?之前怎麼沒在食堂見過你?」
王卿踩着地上的積水,朝着渾身腥紅的女人走去。
女人的外貌特徵如此鮮明醒目,如果之前也在食堂里,王卿肯定不會沒注意到這個女人。
想到這兒,王卿微微皺起了眉頭。
難道,她不是自己農場的員工?
之前就發生過競爭對手派來的人潛入農場的事,他們不但搞恐怖整蠱想嚇跑自己的員工,還在浴室的沐浴露摻髒東西。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商業對手派來的?
王卿三兩步越過薛瞳,衝到女人的面前。
像是沒有想到王卿居然會主動沖向自己,女人愣了一下,眨眼的功夫,王卿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緊緊盯着面前的女人,王卿厲聲喝問:「你、你是我們農場的員工嗎?是誰派來的!」
女人被王卿攥住了胳膊,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之色,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沒有掙脫。
王卿低下頭,忽然注意到女人的手裏似乎攥着什麼。
她腳下站在陰影里,手裏的東西也因昏暗的光線看不大清晰。看輪廓好像是一根拖把,拖把的一頭連接着厚厚的墩布,此刻正墩布浸泡在水裏。
如果是對手公司派來添堵的人,有必要給浴室拖地嗎?
「原來是清潔工啊,怎麼不早說?」王卿恍然大悟地鬆開了手,看向女人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你是負責打掃浴室的清潔工,是吧?」
女人愣了一下,沒說話,也沒點頭。
整個人顯得有些獃獃的。
王卿的視線掃過她渾身上下,眉心微蹙。
看來和薛瞳的情況一樣,又是一個得了皮膚病的可憐人。
王卿端詳著面前的女孩,似乎已經可以想到她的過去是什麼樣子。
一個腦子不大靈光的女孩,又得了如此駭人的皮膚病,在社會上找不到工作,只能來他們農場應聘清潔工的職位。
又因為擔心自己的病會嚇到別人,所以就連吃飯也不去食堂,在浴室里所有人都散盡后,才敢出來打掃衛生,收拾殘餘。
卻沒有想到,今天農場主會和薛助理來公用浴室檢查,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相遇。
王卿的聖母心再次發作,湧出一股憐意——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她放柔了自己的語氣,努力讓自己的樣子顯得親切,關心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被剝了皮的女人定定望着王卿。
好半晌,她動了動已經失去嘴唇的嘴巴,吐出幾個模糊而細微的字眼:「付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