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172章 番外 顧懷若（一）
第172章番外顧懷若（一）
他的前半生似乎還沒有遇到過多麼難邁過的挫折。
順風順水，天之驕子。
優渥的家境，父母的名聲極好，幾乎人人都在羨慕他。
從國外回家過年的時候，他見到盛瀾清的第一面，其實是有點高高在上的不屑。
「瀾清，你忙於學業。家裏人一定又心疼又驕傲吧？」
他不好直接打聽盛瀾清的家世，於是就噙了最慣常的溫柔笑容，狀似關心。
「我想過了，你出獄以後，當不了大學老師，還是有別的工作可以做。」
顧懷若相當堅信，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席玉應該是相當開心的一個。
盛瀾清想都沒想，彎了彎眼就沖他笑：「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啊，喜歡就是喜歡了。」
盛瀾清一時無話。
閑暇時間，他常去看盛瀾清練嗓子。
盛瀾清笑得很坦然，說道：「我是私生女，我爸媽都不管我的，他們巴不得我不回家。」
「我剛跟席玉接受了一個採訪，路過這裏，就想着應該來看看你。」
「可是現在……」
顧懷若打斷了她的話，輕聲說道：「沒有什麼如果，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沒必要為了我而愧疚。」
盛瀾清認認真真地跟他探討未來的規劃，說道：「我們之間矛盾解不開了，所以我不能幫你太多。但是事情走到今天，我也有責任，所以我可以借錢給你，你可以拿去開一家花店、咖啡店什麼的，再還錢給我。」
而她恰好偏向席玉。
在追求不到她的時候，他就惱羞成怒地四處宣揚她的身世，成為了盛華柔手裏捏著的一把刀。
「從小到大，只要我表現得優秀，我就什麼都可以從父母那裏拿到手，擁有我想擁有的一切。」
他怔怔地抬起頭，被兩個獄警帶着，往外走去。
「瀾清，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崑曲？」
他怎麼就沒有再多問問呢？
「至於席玉……」
「就像你，吃菜的時候也總有偏向的口味。」
但這個「沒有多問」，讓他後來一直萬分的後悔。
「我一直都有個問題想問問你，」顧懷若向前微微傾身，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怎麼也看不清她的臉，「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呢？」
「我當初如果不心軟，如果更果斷地拒絕你，你或許……」
「不管他有什麼苦衷，但是說到底，他都傷害了你。」
只是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讓私底下這些被盛瀾清給知道。
盛瀾清沉默了片刻，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我已經報復過了，就比如你現在坐牢，這就是你應得的待遇。可是我不能不顧及我們過往的交情，不能把你逼到絕路。」
盛瀾清低低地應了一聲，側過臉去看車窗外。
「我去見了他以後，總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好。」
他看了很久很久，終於忍不住想問她。
好像只要她肯原諒，顧懷若就可以免受牢獄之災，繼續回去當他清名在外的大學老師。
後來……他們眼見着沒有希望了，乾脆就變賣了國內的家產，出國了。
顧懷若被他們拋下了。
「沒有那麼多原因的，」她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你，不是你不夠好，而是我們之間無緣。」
「你就沒考慮過席玉的心情？而且……」
盛瀾清還是有些自責，憂心忡忡地說道：「我知道他現在的情況，都是他自己選擇的，並非是我在逼他。只是我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顧懷若就沒有多問，只跟着她笑，心底就覺得這個姑娘很有意思。
她化了淡妝，穿了很正式的職場裝，氣質比上次見面更好。
她只要一開始唱曲，清冷的五官都像被洗濯般充滿靈氣。
在那一刻，顧懷若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如果說盛瀾清是美人，那麼崑曲就是她的靈魂以及執著。
席玉現在知道他在她心裏的地位，以前那些控制欲極強的行為，也沒有了，整個人都平和了很多。
「他現在就在外面等我，他是不高興我來見你。可是他更不想看到我不高興。」
在他追求盛瀾清的時候，席玉的那些手段真的很膈應人。
他分不清盛瀾清是自卑還是淡定，覺得她的面容倒映在滿天的耀眼煙花里，眼眸灼灼生光。
不管在哪裏都好，這裏的一切都讓他窒息，未來是無望的，已經毫無前途可言。
「他本就應該好好地呆在大學里，生活平靜又美好，不該是現在這樣。」
「盛……瀾清，我沒想到會是你。」
醫院救護車的警示燈閃爍
盛瀾清上車后，席玉側過身，細心地替她繫上安全帶。
席玉嘆了氣，輕聲說道：「清清，抱歉。我實在很難共情他，現在都不能對他表示一丁點兒的惋惜和同情。」
顧懷若最恨的就是她把什麼恩怨情仇，都分得這樣清楚。
顧懷若望着她，怔怔地出神。
盛瀾清聞言，回想起顧老師夫婦三番四次地來找她鬧。
她想起上次問她這個問題的人，還是大學時期的學長雲汲。
他應該問問她的，比如說盛瀾清，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盛瀾清，你要怎麼樣才會更開心，才會再多笑笑？
他頓了頓，到底是戰勝了私心，問道：「你自己呢？我這樣對待你，你就不委屈，不想着要報復？」
她眉眼間都舒展了笑意，很溫柔的，似乎無時無刻都浸在愛意里。
盛瀾清語氣平靜，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你今天的結果，有我的一部分責任。」
「現在在監獄里，我不擔心。我就是擔心他過兩三年出獄后，要怎樣去面對跌落谷底的生活。」
他那對父母應該不會來看望他了吧。
你以後……喜歡過怎樣的生活？
顧懷若注視着面前冰冷的鐵欄，突然有些想笑。
顧懷若深深地望着她，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不想報復，但是我卻是很小氣的人。我既不想祝你幸福，也不想看到席玉好過。」
他那些永遠追在他身後的同學，望見他這樣飛速墮落的樣子，心裏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顧懷若，有人來看你了。」
不斷，警報聲也異常響亮，在川流不息的車輛里飛速穿梭。
到處都是生老病死。
盛瀾清收回了目光，閉上眼休息，以免過分的觸景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