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姐姐，我好害怕

眉娘還是那身皮，但早就在焦急和憤怒中暴露了野獸的特徵。

狼頭之下披着人的華服，爪牙尖銳的四肢毛髮茂盛。不過更令人不適的是這雙狹長的狼眼，黃色的瞳孔泛著幽幽的冷光，白色的眼角又劃出了邪氣的弧度。

百里挑一還是第一次遇到半人半獸，詭異，魔幻，不倫不類，比鬼更讓人害怕。

長著獠牙的狼嘴一開一合，吐出的是女人溫婉的聲音。

「狼毒並不是無葯可解，只要用成精的狼人的心頭肉就能解毒。」

眉娘祈求地看着百里挑一，「我是真心愛安年的，求求你讓我去救他，我不能讓他等死。」

眉娘哭得真切，想救人的情感不像作假。

百里挑一收起劍，轉身朝衚衕外走去。

「跟我來。」

既然她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她也不會過多阻攔。如果眉娘說的是真的，那最好不過。如果眉娘的心頭血也救不了顧安年，她會再想辦法。

眉娘並沒有趁機逃走，而是老實地跟在百里挑一身後。眉娘已經再次恢復人樣，前面的姑娘走得很急，她需要小碎步才能跟上。

眉娘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女人，身量比她高一些，氣質卓越，雖然穿了一身丫鬟裝，整個人卻貴氣得很。

「姑娘，眉娘可否問一下，你和安年是何關係？」

顧安年和她無話不講，如果顧安年身邊有這麼一個人，顧安年一定會和她說的。可是她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個不能告訴你。」

百里挑一說完隨便挑了一家客棧進去，進去后直接要了一間上房雅間。

等房間里只有他們二人，眉娘又問：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人的？」

她這一路才想明白，這個姑娘之所以那麼激她就是想讓她露出原型，因為她變成狼后這個人並沒有傷害她。只不過她很奇怪，紅城人人厭惡野獸和精怪，這姑娘除了見她變身時的驚訝之外，其餘時候都淡定得很。

百里挑一走到床前，回頭看了一眼迷惑的眉娘，毫無感情地吐出五個字。

「你沒有人味。」

眉娘：......

人味，那是一種很可口的味道。就算現在成精了，她在深夜依舊會偷偷嗅一下身邊人的味道，美味，令人心馳神往。

見眉娘懷念的樣子，百里挑一就知道這傢伙只想到了吃。她擁有陰陽眼，能感受活人的靈魂。而這種擁有人類軀殼的野獸，是不會擁有人類的靈魂的。

畜有畜道，人有人道，天道之下，誰都改變不了本質。

眉娘疑惑又着急，「你不是要帶我去見安年嗎？」

百里挑一輕輕一抬手，原本空蕩的床上莫名出現一個昏迷的人。眉娘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陣仗，一時被驚到說不出話。

百里挑一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狼毒已經深入骨髓，白皙的皮膚下是一條條褐色的經脈，躁動不安，彷彿下一秒就要爆裂。

眉娘見真的是心心念念的顧安年，再也顧不上驚訝，兩步化作一步來到床前。看着命懸一線的男人，眉娘的淚珠奪目而出。

「怎麼會這樣，是我來晚了。」

眉娘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顧安年身上滲血的傷口，害怕，心疼，自責。

「安年，別怕。」

眉娘捧著顧安年黑筋暴起的臉，眷念地看着，指腹一寸一寸地描摹著這張心愛的臉。看了一會兒后，眉娘白嫩的五指突然長出尖銳的指甲。

眉娘眉心一擰，舉着手朝自己的胸口抓去。

百里挑一快速抓住眉娘的手腕，神色有點矛盾。

「救了他你會怎樣？」

她雖然想救顧安年，但並不想搭上另外一條命。

眉娘釋然一笑，深情款款地看着顧安年，「或生或死，但無論是哪一種結局我都願意，這是我和他的約定。」

約定？百里挑一覺得不對勁，正想打暈眉娘，沒想到眉娘狠狠地推開她。

下一秒，尖銳的指甲已經陷入胸口裏。眉娘掏出手，頓時，一個恐怖的血窟窿出現在她的胸前。

眉娘捧著自己還在跳動的心臟，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疼痛，只有能救愛人的欣喜。

「服下這心頭肉，安年就會擁有野獸的力量，他會痊癒，他會安好。」

眉娘把心臟化成一顆內丹，顫巍巍地送進顧安年的口中。

「安年，你一定不能忘記眉娘。」

眉娘親吻了一下顧安年蒼白的嘴唇，下一秒就暈了過去。眉娘還在流血，百里挑一剛打算看看眉娘的情況，沒想到手剛碰到人，眉娘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變成了一隻青毛的狼。

百里挑一屬實被嚇了一跳，這不是特效，這是真實發生的。百里挑一吞咽了一下唾沫，在這個世界，鬼的恐怖值好像不值一提。

百里挑一默默拍了拍胸口，她承受能力強，只要不會危險她的生命，一切都好說。

沒了心臟，眉娘必死無疑。肉體她救不了，但靈魂她能留住。

百里挑一掏出一張黃符，用沾了茶水的手指在符咒上快速畫了一個養魂咒。很快眉娘輕盈的魂魄從狼的身體里飄了出來，雖然還是青狼的模樣，但能夠開口說話。

「我，我竟然還活着。」

眉娘看了看自己的四肢，高興又驚喜。但百里挑一這個人沒有什麼感情，有時候甚至很冷血。

「你已經死透了。」

眉娘：......

一點幻想都不留嗎？

眉娘正想期期艾艾，然而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動靜。百里挑一和眉娘同時來到床前，期待着顧安年的醒來。

顧安年只覺得身體疼得很，他努力地睜開酸澀的眼睛，等視線清楚后，他便看到了一張被灰塵沾染的臉。

顧安年欣喜非常，開心地叫道：「姐姐，是你。」

百里挑一剛想問顧安年感覺怎麼樣時，卻見顧安年掀開趴在身上的青狼，驚恐地叫着。

「哪裏來的畜牲。」

顧安年把狼的屍體掀到地上，轉而又可憐兮兮地看向百里挑一，「姐姐，小安好害怕。」

百里挑一的面部有點扭曲，害怕你還有空控制表情，瞧瞧這恰到好處的眼神，真是令人憐惜。

不等百里挑一說句話，外面卻傳來吵鬧聲，「少爺就在裏面」。

百里挑一擰眉，城主府的人怎麼知道她在這裏？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百里挑一的眼神在顧安年的身上掃了一下，開口道：

「你能醒來，姐姐很開心。」

話落，百里挑一打開窗戶直接跳了下去。

百里挑一很快混進人群里，頭也不回地離開。紅城的人都被顧安年給騙了，顧安年根本不傻，反倒聰明得很。

眉娘的魂魄跟着百里挑一，哭哭啼啼的，她沒想到安年會那樣對待她的屍體，明明他們約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