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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慕堇說她餓了，所以李小婉只得讓出了那碗已經涼了的麵條。

麵條冷冷的躺在碗裏,就像李小婉此時冷冷的表情。但姚慕堇的臉上是明媚的,彷彿春光般明媚。她看看麵條,又看看李小婉，然後笑容便綻放得更歡了。

「笑什麼？」李小婉納悶地問。

「你和你做的麵條真般配！」姚慕堇細嚼慢咽,隔了很久才說了句。她倒不覺得李小婉的手藝有多好，至少這面煮的比牛排可差遠了。可是,在李小婉的家裏，在李小婉的面前吃這碗面,此中意義則是完全不同的。

李小婉哪裏知道姚慕堇複雜的心思。她托腮看着姚慕堇吃面,卻忘記了說肚子餓的是她自己。這會兒,她是半點餓的感覺都沒有。姚慕堇吃飯的模樣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像王小玉直來直往，也不似路璃那般細緻溫柔。僅僅是吃是個面，姚慕堇所展現的是吃法國大餐的氣質。李小婉看在眼裏,嘴角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麼？」姚慕堇挑眉反問。

經對方一問，李小婉才意識到這個莫名其妙地的笑容。

「我吃飯很好笑？如果很好笑,我允許你多看會兒。」姚慕堇低頭夾了一小卷麵條，在筷子上轉成了個「花朵」，看似漫不經心地說：「看着我吃東西如果讓你感覺到心情變好，那你以後就應該只跟我吃飯才對。」

「我習慣一個人吃飯。」李小婉收斂了笑容，偏頭將目光送向別處。姚慕堇的瘋言瘋語，她聽得多了，也自然地生出些免疫來。然而，此時此刻，在只有她與她的二人世界，李小婉還是不自然了。

路璃問：「你喜歡姚慕堇？」

這個問題李小婉沒有直接地回答出來。當姚慕堇就在咫尺的時候，李小婉從面前這張漂亮的臉上，卻依舊找不到答案。姚慕堇是美的，是富有的，是集萬千目光於一身的。只是，這些好的壞的，與她李小婉又有何干呢？李小婉幾乎本能地進行着激烈的否認，而否認和思索讓她的表情越發的冷淡。

「喜歡我，你會損失些什麼？」姚慕堇一語道破，彷彿看穿了李小婉的心事。她不知道路璃說過些什麼，而她所說的正是她自己的疑惑。從前的單蔚然，從前的莫安琪，從前的……無論哪男女，無論哪一個，都是願意配合她來演一場媒體愛看的戲，或許其中還有些盼望着假戲真做。然而，李小婉是不同的，不同到讓人覺得頭疼。

「我喜歡路璃很久很久了。」李小婉慢慢地說，好似在說件系數平常的事情。

燈光落在兩個人的面頰，淡淡的，柔柔的，溫暖了這一刻光陰。

「我只喜歡過她一個人，喜歡了很久。」李小婉接着說，那張冰冷的臉上或許是因了燈光，浮現出難得的溫柔：「大概是喜歡太久了，變成了生命中的一種習慣。我習慣了喜歡路璃，就像習慣一人吃飯。可能這些習慣都是不好的，都是我應該丟掉的。但我已經習慣了，你明白嗎？」

姚慕堇又怎麼會不明白。只是，當李小婉這樣問的時候，她放下了筷子，露出了「不明白」的表情：「你應該養成新的習慣。比如，喜歡我。」她說的義正言辭，絲毫不覺得臉紅心跳，彷彿這事本該如此，而李小婉本該就投入她的懷抱。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好的情人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李小婉被說的氣急，一時啞口。她很少生氣，即便生氣了也絕不會輕易放到面上。但姚慕堇就是有這種能力，輕而易舉地就叫她動怒。那些個瘋話自有她姚慕堇的邏輯，而李小婉是萬萬不能理解這邏輯的。

「你做的面可不怎麼好吃，你一直這麼吃，怪不得沒有王小玉豐滿。」姚慕堇又開始發揮她天馬行空的邏輯了，目光閃亮地落在李小婉的胸口，邊說邊微微地笑了：「不豐滿的女人，抱着的感覺可不好。要不要改天試試我家阿姨的手藝？我可以吩咐她多煲幾次湯，豐胸美容什麼的，你會喜歡的。」

姚慕堇的眼神在李小婉的身上逡巡，李小婉隨着這灼人的目光也低頭看自己。她不算身材不好的女人，當然，比起王小玉的□□還是有些距離。但姚慕堇說的話太可惡，完完全全就是嘲笑！李小婉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恨不得立馬就把姚慕堇趕出家去。

「路璃會讓你生氣嗎？」姚慕堇忽然轉了話鋒，笑容不減：「她大概只會讓你傷心。能讓你生氣的人，只有我一個。這感覺，也挺不錯的。」

李小婉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有什麼好。不過，姚慕堇的這句話是對的。她與路璃相識已久，但路璃從來不曾讓她生氣過。她會難過，會傷心，會深刻地卑微，因為路璃。她愛路璃，她以為一切的傷心和難過都是因為這份愛戀。

那麼，生氣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你喜歡我。」姚慕堇眨眨眼睛，笑容里生出了漂亮的花朵。

「謬論！」李小婉幾乎想也沒想地說。

「我允許你嘴硬。」姚慕堇還是笑，一雙眼睛裏的是慌亂的李小婉。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動，夜晚已經很晚了。

剩了半碗的麵條橫亘在姚慕堇與李小婉之間，在兩人的注目中沉默著。如果麵條有心情，此時應是憂鬱的。姚慕堇的瘋話愈演愈烈，李小婉眉頭越皺越緊。

「你喜歡我什麼？」李小婉隔了半晌，突然開口問。

姚慕堇學着李小婉的樣子，托腮盯着李小婉瞧。她打量著那雙眉眼，打量那瘦削的下巴，打量李小婉的整個人，爾後輕輕闔上了眼帘。而一瞬間，李小婉的模樣便活生生的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連那冰冷又倔強的氣質都在其中。她記得李小婉的模樣，記得李小婉或生氣或微笑的每一個模樣。如果這都不算是喜歡，姚慕堇倒真的不曉得什麼是喜歡了。

「也許你並不喜歡我，只是鬥氣罷了。」李小婉嘗試着說服姚慕堇。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跳莫名漏了拍子。但看姚慕堇，卻依然是一派雲淡風輕。在這場簡單的喜歡里，李小婉沒有見過姚慕堇的傷心，更沒見過姚慕堇的難過。與她對路璃的喜歡相比，姚慕堇的喜歡更像是一次玩笑。李小婉如此對自己說。

關於喜歡和愛，不應該是個坐着討論的話題。

姚慕堇沒有說話，只任由目光遊離。她看李小婉，越過李小婉去看客廳里的擺設。落地的窗帘隨着夜風輕輕抖動，將姚慕堇的心情都抖出了波痕。

「我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李小婉說。

「什麼？」姚慕堇恍惚了幾秒，沒有聽清李小婉的話。

而姚慕堇這麼一問，李小婉竟失了再說一次的勇氣。在姚慕堇的注目中，她只得沉默地搖頭，沉默地恨自己。僅僅是個瞬間，當姚慕堇恍惚的時候，李小婉從那眼神里看到了某種深刻的情緒，就像她曾經看向路璃的。

「很晚了，洗澡睡吧！」姚慕堇站起身，自說自話地就朝衛生間走，邊走邊囑咐道：「借我件睡衣穿，不過，不要你的老古董。」她走的很瀟灑，說的話也很瀟灑，從從容容地穿過客廳，留個頎長美麗的背影給李小婉。

這瀟灑的模樣，才是真的姚慕堇吧！

李小婉默默地對自己說。她真該把好人卡發到底，如何也不該因為那剎那的眼神又退卻。姚慕堇這般高傲又可惡的女人，怎麼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呢？李小婉自嘲地笑了。她笑着，倒沒有忘記去衣櫃里給姚慕堇挑選睡衣。

「我要全棉的，別忘了哦！」姚慕堇退去了外衣，突然又拉開了衛生間的門，露出半個身子來，朝李小婉笑道：「真絲什麼的，太性感！我想你一定不喜歡我那樣性感來勾引你吧？當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嘗試的。」她說着讓人面紅耳赤的話，自己卻一點也不面紅耳赤，見李小婉詫異地盯着自己，竟將身子往後頭探了些，繼續說道：「一起洗怎麼樣？對象是你，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李小婉迅速扭過頭去，慌慌張張地打開衣櫃，慌慌張張地翻衣服。她能感覺到姚慕堇並沒有關上衛生間的門，甚至還在用那雙妖精似的眼睛在注視着自己。她的臉上火辣辣的，像是着火。

「有什麼好介意的？」姚慕堇果然沒有死心，倚靠在門邊，抱着肩膀，將胸前的傲人稍稍遮擋了些，「你應該慢慢適應和我在一起的節奏，這樣我們會更和諧的。不是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嗎？我有時間和你培養感情的，你放心。」

李小婉很想把衣櫃里的衣服通通扔出去，然後自己鑽進衣櫃里。

「你是在找睡衣，還是要搬家？」姚慕堇譏誚道。

「要你管！」李小婉沒好氣地說，說完就停了手。她的舉動太緊張，以至於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她不想叫姚慕堇看笑話，心臟卻不聽話地砰砰亂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姚慕堇這般不要臉皮的女人，光着身子也可以講笑話。

李小婉僵硬地定格在衣櫃面前，背對着姚慕堇，不知所措。

「你在臉紅些什麼？」姚慕堇的聲音突然又響起，就在李小婉的耳畔。

「你……」李小婉驚訝地輕呼，身子卻已被對方攏在了懷裏。

姚慕堇的步子很輕，說出的話比步子還要輕。

李小婉不曉得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走過來，又是什麼時候張開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