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漫漫其修遠

第859章 漫漫其修遠

地動山搖,你死我活,不僅發生在懷曠樓上,也更在半山林間,完顏君附和越風酣戰多時早是馬打盤旋難分難解,寒澤葉的對手則是完顏氣拔山,他二人曾在黔滇之戰有過交集卻不曾交鋒,今次正可彌補了上回遺憾。完顏氣拔山出了名的板肋虯筋力能舉鼎,寒澤葉與他角力略有不及但勝在寒楓鞭驚世絕倫,這兩人交戰才逾百招便不得不棄馬來打,原是戰鬥過激寶馬難以承受。

山腰鏖戰不休煙塵不絕,望駕坪上祝孟嘗馮光亮柳聞因等人也在陳旭范遇的指點下,與陳鑄、完顏君隨、赫連華岳對峙,誓要為田守忠蕭溪睿等人報仇雪恥。刀槍劍斧輪番戰,試看敵我誰失色。

金戈鐵馬,旌旗號角,充斥在平涼府虎踞龍盤的河山,經久不散。蜿蜒回護著這片風煙的,不知是胭脂水,還是軍兵血。

好一場金宋雙方都卯足了勁的決戰,足打了三天三夜才休。

到第四日接近天明時分,金宋雙方才得休戰,各自回營清點人馬。越風寒澤葉范遇陳旭柳聞因等人都等候了多時,才見蕭溪睿、向清風被林阡、穆子滕救下山來。彼時,崆峒山雲霧遮罩虛無飄渺。

他幾人或勞碌或饑寒均顯得精疲力盡,然而,當寒澤葉看到穆子滕與林阡距離更近,着實發自內心地喜悅。他二人,曾經相知相惜,如今相扶相攜。

「怎麼?連盟王也像是歷了一番大劫?十二元神竟然有如此難纏?」陳旭看出端倪,連林阡都是氣力不濟。

「說來話長。」林阡歇了片刻,對眾將說起來龍去脈,其實十二元神雖然難纏卻不至於讓他們如此勞累,卻是在昨夜下了懷曠樓往山下走時,突然間雲霧加重令他們身處密林中迷宮,走了許久繞了無數彎路煞費腦筋體力。

「原來如此。」眾將恍然。

「這種迷宮極為罕見,我們在陣中捉到個小兵問了才知道,這是完顏君附特意留給我們的。」穆子滕道,「懷曠樓困不死咱們,這種迷宮困得了。」

「回想他對田守忠將軍毫不留情,卻把蕭溪睿將軍圍困了幾天——其實目的就是刻意要引主公來此……那就當然是要設好幾局的。」越風領悟。

「從這也能看出,今次之戰,並不只是完顏君附籌謀。他的戰術一貫狠辣不留餘地,而這種長線釣魚的戰術,幕後軍師當是楚風流無疑。」范遇分析。

「范遇言之有理。」林阡點頭贊同,「他二人聯手,確實最危險。」

「可惜這麼好幾局終究都沒能困住林阡哥哥。」聞因笑。

林阡表情凝重,搖了搖頭:「若非有人帶我們繞出迷宮,只怕真要被困住喪命……因那密林迷宮陣,是柳月的必殺技。」從前,隴陝義軍要綁架幾個小王爺,就是被柳月困在了這種陣法中,如果他們還活着的話,只怕到現在還沒走出來……

「有人帶眾位繞出迷宮?」幾個將領皆是好奇。

「指路之人,是沈依然沈姑娘。」向清風道。諸將都是一愣,日前提起她離家出走,還都蹊蹺她去了哪裏。沒想到,她竟出現在平涼府,還湊巧手上有一張迷宮的路線圖。別說大家了,一時林阡也想不通。

「將士們都還好么?」林阡立即問起此戰傷亡。

驀地鴉雀無聲,眾將神色皆傷,林阡早已覺出不對,這裏少了祝孟嘗馮光亮。

「祝老二、馮老三……他們!?」蕭溪睿忙不迭地問,聲音都有些變了。

「馮叔叔他……他……」柳聞因倒吸一口涼氣,當時她離戰局最近,必須得她複述,「他,他被金將刺成了重傷,恐怕……恐怕……」她話音未落,蕭溪睿已瘋了一般地奔過去,那邊祝孟嘗正在照顧馮光亮,果然只剩下一口氣,之前越風寒澤葉各自給了他真氣吊著他一條命,如今林阡穆子滕來也莫能為力,馮光亮終撐到蕭溪睿來,邊哭邊笑握住他兩個結拜兄弟的手,斷斷續續說了句「幸好……死的是老三……」說完便斷氣,祝孟嘗給他合上雙眼,蕭溪睿想到兄弟是來救自己反而送了命豈能不斷腸,是以一見他死哀痛欲絕也倒了下去。眾人看馮光亮說這句話時的欣慰之情,知他臨死都希望蕭溪睿脫困,在他眼中蕭溪睿祝孟嘗如何重要,自無需多言。

每一次抗金聯盟的擴張與成長,總是要流過無數將士與弱者的血,今次尤甚。隴陝金軍戰力反彈,堪稱近年來難得一次的水準。雙方折損皆是極多,是以誰勝誰都不勝。征三秦之業,顯然再不可能像前一個月那般順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沒有一個敵人是等閑,也沒有一個敵人多餘。

眼看着盟軍才剛回到陝西據點,田守忠、蕭溪睿、馮光亮這三大功臣卻已失兩員,此情此景,林阡心內怎能不悲戚:「傷他的是哪個金將?」

難預料,下一刻得來的名字,是「陳鑄。」

陳鑄……終避不過。

原來,馮光亮聽到隴右過來的盟軍們提過會寧府事件,一心認定了陳鑄是個卑鄙小人,眼見着林阡穆子滕蕭溪睿等人久久不出,新仇舊恨驅使他一直朝陳鑄砍奪命招數誓要與他同歸於盡,然而他武功怎能夠比得上陳鑄,好一場浴血奮鬥棄命不顧……

陳鑄他,終是敵人,今天能殺馮光亮,明天即能斬海逐浪。世事無常。

這場崆峒山決戰方休,林阡即馳赴延安府救局,彼時由楚風流大軍力壓的辜聽弦孫思雨等人,堅守着一小半田守忠據點也有數日,面對着金軍招降打擊連番轟炸拒不投降,終於林阡到來,辜聽弦已箭傷發作昏了過去。直到夜半還半昏半醒,幸好思雨一直在身邊:「聽弦,你醒了。」

他想回應,有氣無力。「你別開口,我說就行。」思雨向他轉述戰勢,「崆峒山決戰贏了金軍,師父突破了平涼府,蕭溪睿向清風兩位將軍都救下了……盟軍大半都在鳳翔路整合,主力還未到慶原路、鄜延路來。」

「師父已決定放慢腳步……」辜聽弦聽出音,嘆了口氣。

「沒有辦法。」孫思雨垂眸悵惘,「這一戰金軍可也下了血本,雖然這一個月來他們都死傷慘重,但盟軍損失也不少,田將軍、馮將軍都已捐軀,他二位,本都是要等著師父來的。哪想到……唉,師父說,安定隴陝,不會比想像中容易,勢必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師父是對的。」辜聽弦喃喃說了幾句,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思雨不在身邊,卻聽得外面有人私語,不,應是刻意說給他聽……「田將軍據點覆沒,與當年越雄刀夫婦之死如出一轍!」「是啊,會否當中也一樣是出了姦細?!」「原來是有內奸出賣據點么?」「那是!試想咱們的據點如此隱秘,也安分守己沒造過什麼亂子。」「怪不得,完顏君附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掃蕩了整片鄜延路!」「那是誰出賣的?」「顯而易見的,沒看見當時田將軍的副將是誰?辜聽弦啊!」

「然而他有什麼動機背叛主公?」「可別忘了,他哥哥是主公殺的。」「他還揚言要殺主公報仇雪恨呢!」……戛然而止,應是思雨回來了,她風風火火地趕跑了那些人,一邊趕一邊似乎還動手了。其實,辜聽弦更寧願他們是一鬨而散的、而不是思雨趕的——思雨需要強制驅趕,一說明他們理直氣壯,二說明思雨也聽說過這種說法,很可能盟軍內部一直流傳……

一股涼氣頓時升到喉邊,當年在鋸浪頂上被盟軍懷疑歷歷在目,但當時和現在不一樣!那時聽弦真的很恨林阡,真恨不得殺了他,所以被他們懷疑頂多委屈更多的是無所謂,但現在,辜聽弦怎能領這樣一個莫須有的罪!時光飛逝,雖還剩十幾刀沒砍林阡,但說實話早就轉成了師徒情,隨他征戰這麼多年了……辜聽弦驕傲的淚霎時充溢了眼眶,驀地從床上跳起來。

「聽弦……」思雨推開門,又吃驚又擔心。她手中捧著一碗葯,可辜聽弦不想喝——「死了算了!」大受打擊的他,撞開思雨奪路而逃策馬離去……

孫思雨驚呆半刻,趕緊也解開一匹馬追上去,愣是跟這小子跑了幾里路才把他捉到:「跑什麼跑,這有什麼好跑的!」

「哥哥,當年你就該帶着我死了……」從馬上摔下來擦傷的辜聽弦,高燒不退燒糊塗了的辜聽弦,忽然看見了死去多年的哥哥辜聽桐。

「不是你乾的,就別承認,更別默認!跟我回去,自有師父主持公道!」孫思雨把隨身帶着的葯給他灌下去,抱他在懷裏一起上馬扭送回頭,「辜聽弦,我聽過人家犯了罪畏罪潛逃的,沒見過有人害怕罪名所以畏罪潛逃的!好笑,好笑透了!」

「你不懂,你不懂……」辜聽弦放棄抵抗,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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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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