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好個狐狸

第970章 好個狐狸

林阡急中生智,在第五十六個回合之際,已暗暗調用內力往左手去。左手裏,飲恨刀,把握准了力道方向——為了那墳堆中的一兩塊墓碑,而不惜以最大的破壞力去毀所有!

他,偏要賭這一把,看看這第五十六招落、飲恨刀刀氣如虹穿過凌大傑與白衫人間隙、直衝往山與天的彼端摧枯拉朽的一霎,凌大傑和白衫人,是否都為護那些死魂,而不顧一切去截這一刀。

論狡猾,世間有誰比得過他林阡。這一刀破空而去之際,颶風掀起狂沙如柱。凌大傑二人始料不及,雖然一個大驚失色,一個表面不驚,卻都把與他的拳斗放在了第二位,而先移步去攔他最強最熱的刀光。可是,卻正中林阡下懷……

瞬間林阡絕不耽擱、撤刀轉身立刻就走,凌大傑二人當即醒悟,所以馬上也飛速追了過來,頃刻戰況一轉,山林之間一退兩進,三個人影稍縱即逝,相隔丈尺卻觸不到,觸到就是死路一條,說時遲,那時快,不容喘息,無暇眨眼!晚風急如湍流,他三人經過之處,空氣無不扭曲,畫卷無不皺褶,景物無不顛倒——是淺灰的主色調,夜的黑失控倒流,雪的白失常蒸發,竹的綠失序剝脫……亂!

所幸林阡利用那一刀給了他們一來一回,時間和路程俱已拉下了他們一大段,也所幸,世界上有一樣東西比林阡更加狡猾……就在這山迴路轉之際,水赤練忽而從林阡袖中竄了出來,眨眼就扎進了一方灌木叢中,林阡要追它回來心切,加上打了這麼久腦子裏一片空白,竟是不假思索、追着它一起躍了進去。然而,被扎得滿身葉刺不說,這灌木叢中,怎還設了個陷阱?林阡尚沒有意識過來,就一腳踩空掉進洞中,這還沒完,捕獸器等候多時,應聲往他腳上夾了過去。

但這水赤練,明顯是為了救他,此刻它正以最大面積趴在他的身體上,緊緊地護着他屏氣凝神,兩隻眼睛仍然滴溜溜地轉着。

小傢伙頗有靈性,知道這裏有出路,凌大傑二人不會想到灌木叢中有陷阱,即便他們發功將方圓幾里都剷平了也未必發現——怕也只有這些動物們知道,灌木叢生長之前誰在這裏設了機關了。

「又讓他逃了!」凌大傑追了幾里,既不敢回頭怕丟了林阡,又覺得往前還是找不到,難免有些氣憤。

「呵呵,這飲恨刀林阡,真是個可愛的後生。」白衫人笑着說。

凌大傑皺起眉,顯然覺得這個形容詞……林阡真配不上。也不知白衫人哪來的這個感覺。

「可惜,水赤練,還是跑了。」白衫人嘆。

「尹將軍,何苦對個狐狸耿耿於懷。」凌大傑說。

「凌將軍自是不懂,我這樣的人介懷什麼。」白衫人笑言,「王爺麾下這高手堂,我可以不是最好最差的,但一定要是最快的。」

凌大傑確實不是很懂:「實則這水赤練,也就能被你追上吧。」走了幾步,仍然介懷林阡,「唉,若是能早一天知道他在這裏,也不至於被他逆轉了大崮山戰勢,而今可好,又一盤僵局。」

「甚至還未必僵局……那些救兵,林阡沒有親自領,可見他心中勝算幾成。看來,黃摑和我們,後面有的苦了。」白衫人道。

兩人一起離開佛山境界,那時天已大亮了,各自親兵,都喜而迎了上來。「派兵封鎖南郊,將可疑人物都抓起來。」凌大傑雖知道林阡不會落網,但這措施能不做嗎。

「立即通傳黃摑將軍,讓他嚴陣以待。萬不可被吳越剛逆轉就勢如破竹、反敗為勝。」白衫人對手下說。

實則,林阡離開戰場,也不過短短一日罷了——濟南府兄弟發兵之後,他帶吟兒四處打聽張從正,十一月初十尋到了大佛山,夜晚就重新遇到了對手,這兩個,是剛剛從戰場上退下的對手。林阡從他們的舉止話語中,只能感覺到大崮山之戰是吳越勝了,但還未曾聽到確切的情報。被他二人武功這麼一驚,林阡都有點沒把握了。

危機一旦過去,林阡抓緊時間趕緊跳上去,帶着水赤練一塊找回竹廬方位,天幸茶翁、茵子和吟兒都還安全,但是,必須儘快轉移,多留片刻,都有危險,林阡可不能將他們連累。

「前輩和茵子,天一亮立即離開南郊,越遠越好。千萬裝作沒見過我們。」林阡還未坐下,氣還沒喘,便對茶翁說。

「水赤練!」茵子看見水赤練從林阡袖子裏鑽出來,就大喜過望,趕緊來接過它,撫摸之時發現它傷,心疼不已,「怎生受傷了?」趕緊抱它去換包紮。

「發生了什麼事?」吟兒一愣,看林阡臉色不好看、腳上帶傷,自也心憂,苦於沒法彎腰。

「林少俠,竟不想知道,水赤練到底何方神聖?何以當日會從竹簍子裏跳出去?」這時茶翁和顏問。

林阡心念一動:「確然我心中早已好奇,不過次次都無暇相問。」

「這水赤練,是我師門中的靈物,年歲只怕比我還高。」茶翁道。

「嗯?不是茵子的傳家之寶么?」吟兒奇問。

「茵子的爺爺,是我的掌門師弟,與我一起專攻寒葯。」茶翁笑,「然而,他多年前做錯了事、自盡伏罪,我收養了茵子的父親,養育成人……奈何,幾年前,他夫妻二人皆因配製寒毒而死。」

「是這樣。」林阡吟兒皆點頭。

「說起來,這水赤練的脾氣實在古怪,因為速度太快、世間少有,它平時都是懶洋洋的,不搭理人或物。不過,它在見到誰可能追上它時,都會極儘可能地去試、去耍。」茶翁說時,林阡憶起昨夜水赤練的種種賤樣,恨得咬牙切齒,卻也醍醐灌頂。

「……」連吟兒都無語。

「所以,當日它從竹簍里竄了出去,應是見到了又一個可耍之人,束鹿三兄弟與你四個,我皆是有所見聞,想來該是你了。」茶翁笑。

「幾十年前,它也耍過很多人,包括完顏永璉的高手堂?」林阡聯繫到昨夜之事。

「不錯。諸如凌大傑、尹若儒、徒禪勇,都被耍過。不過,差點就被尹若儒抓住了,那人速度實在太快,若非水赤練機靈、把他引到了一處陷阱去,可能早就死於非命。」茶翁說時,林阡心底雪亮,怪不得,有個陷阱救命,這很可能是水赤練為了防止自己抓住它,而故意事先就耍好的賴。

好一個狐狸,它真是狐狸,幽了這許多高手的默,還令凌大傑、尹若儒等人記掛了這麼久。試想,尹若儒可能還以為當年那個害他沒捉到水赤練的陷阱是巧合吧?

不過,就算凌大傑和白衫人知道這畜生狡猾、知道附近可能存在陷阱……但人家水赤練還懂得與時俱進呢,人家改把陷阱找在灌木叢里了——!

忽然間,林阡覺得胸口說不上來的堵,不止是凌大傑那一拳,還有白衫人的劍氣,勉強坐下,看着腳上的血,不是紅色,而是綠色?林阡立即明白,自己內傷不輕,眼睛都花了。努力調勻氣息,不教他們擔心。

「徒禪勇?也是高手堂的?!」吟兒聽茶翁說完就瞠目結舌,這比說柳五津英俊還要教她吃驚。

那個徒禪勇,不是在隴陝的時候跟柳五津打仗,被柳五津誘下了戰馬然後馬被偷走導致一敗塗地的嗎?不是在青州的時候一看到徐轅發威就下令趕緊鳴金收兵淪為笑柄的嗎?不是在濰州和沂蒙戰場上屢打屢敗老是氣得吐血就差沒上吊的嗎?他,也是高手堂的?!

「也是後來才變的。」茶翁笑起來。

「那我昨夜遇上的,應就是尹若儒了。」林阡強忍着胸口灼燒,把昨夜事簡要對他們陳述了一番。

「嗯,聽你形容,是他無疑。如今他是乣軍統領。」茶翁道。

「咦,忽然發現,高手堂里的人,負責的都不一樣。」吟兒丫頭愈發聰明,「尹若儒是乣軍統領,凌大傑是護國軍,徒禪勇是花帽軍,薛無情是南北前十,邵鴻淵跟十二元神有關……別人呢?」

「完顏永璉的高手堂,一共十個人。以控弦庄的前任莊主『戰狼』為首,傳言他武功最是高強,而今正於南宋為細作,誰人都不知他目前身份。」茶翁道。

「果然,還有控弦庄。」吟兒眼睛一亮,點頭。作為銀月的前任,楚天闊、王淮、孫長林、程沐空等人的直接上級,戰狼顯然是完顏永璉在金宋棋局上落的最厲害的一子。

「第二類,是以岳離、封寒二人合稱的天尊地魔,在完顏永璉征戰北疆的每場戰役,他二人皆是隨行,戰功卓絕,身份顯赫。目前,封寒應該還在北疆。」茶翁道。吟兒和林阡都聽過岳離,此刻就在完顏永璉身旁。

「第三類,則是薛無情,南北前十主公,他因性情淡泊而少露面,故武功如何難堪比較,江湖中認為在岳離、封寒之間,他為完顏永璉負責對付南宋武林,迄今已幾十年。」茶翁說,吟兒道:「是了,南宋武林,也是跟他淵源最久。」林阡點頭,氣息仍未恢復,這感覺前所未有,心不禁暗暗稱奇。

「第四類,『焚膏祭鬼』之邵鴻淵,一心研武,身不負職;接下來,並駕齊驅的第五類,是乣軍、護國軍、黑虎軍、花帽軍、紫茸軍的五位首領……一干人等,全數得上河朔名流。」茶翁說那五類人的姓名時,林阡一個都沒聽到,不知是因耳鳴,還是短暫失去知覺,按緊了桌椅強行支撐著,卻覺得桌椅快被自己胸口的熱氣給燒了。

熱氣沸騰,幾近爆炸,這種感覺,只有魔門時期有過,斷崖上,對面是徐轅所領八大高手時,還有,墓室三凶的地盤,對面是金北的七八九十時……

不好,難道是走火入魔,怎會在這裏走火入魔!?怎能在此時走火入魔!

可是現實總是不受思維控制的,隨着一聲巨響林阡明明知道不該劈掉身邊桌椅,可還是一刀就將它們一起劈了,正自對話的茶翁、吟兒兩個,萬萬都想不到會有這一幕出現,瞠目結舌站在原地,一時都不知他是人是魔,他們是該進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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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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