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事變內情

第1062章 事變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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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2章事變內情

「盟王。」待到獨處之際,劉全還有話要說。

「全叔請講。」林阡看着這位楊鞍的死忠,心知他定然懂楊鞍在戰場上的策謀,且絕對比妙真知道的更全。畢竟妙真年紀還小,對事情的理解會情緒化。何況,最黑暗的心情往往該瞞着自己最親的人。

「盟王稱呼我全叔,是意味着願意給鞍兒機會了。」劉全老淚縱橫。

「昨夜相殺是我武斷。」林阡點頭,承認這過失,「他若誠心懺悔,我會給他機會。全叔還有什麼要講嗎?」。

劉全嘆了一聲:「是啊,我要講的,是臘月廿九,鞍兒為何叛變……」

林阡一怔,其實,現在他只是釋懷了一半,楊鞍和他還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在叛變一事。那才是一切的根源。

「實則,事變跟感情親疏、輕重什麼的都沒關係。妙真說盟王更在乎天驕、盟軍云云,都是小丫頭片面了。」劉全說,「當然,我們也都承認,勢力不平衡,確實有不滿,但是,不平衡的事情多了,構不成叛變這一說啊。何況,金軍還大敵當前。」

「是。」林阡神色黯然,不平衡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平衡就要叛變,他林阡都不知道叛了紅襖寨多少次了。

「面對勢力出現不平衡,鞍兒採取的都是儘可能安撫部將,期間,鞍兒身邊有不少流言蜚語,都說盟王在扶植二祖郝定,全被鞍兒斥為胡言亂語,鞍兒不願傷害兄弟感情,說,即便盟王要扶植二祖,反正也是自家兄弟,有什麼好在意。」劉全說,「可惜這些『安撫』,在臘月廿九的事變之後,就都成了『拉攏』。」

那是自然,所謂證據,都是在解釋現象。

「身邊的這些小人,其實是被黃摑買通、或安插的?」林阡憶起走火入魔時殺的那些楊鞍舊部,隱隱明白了,那些人,竟然還是被殺對了。是他們,宣揚了劉二祖比較聽話、易於控制,宣揚了郝定正在被林阡重用,宣揚了紅襖寨平定后權位即將重排……也是他們,後期對盟軍渲染,楊鞍在意權位吧……

「是。這些讒言,鞍兒一概未聽。但卻有一個傳言,恰恰擊准了鞍兒的心。那傳言,現在想來,是黃摑精心準備的。」劉全道:「黃摑說,盟王扶植二祖固然不錯,但因看見鞍兒勢力穩固,怕二祖壓不住鞍兒,為此,刻意陷害鞍兒和他的兄弟。」

林阡臉色一變:「這又從何說起?他竟能夠相信?」

「說來真是湊巧,去年十月新嶼撕開鐵桶封鎖,鞍兒原想即刻與盟軍會師,卻沒想到打了幾場后越打越疲,死的人竟比先前更多了……每戰都是偶爾有了生機、卻在臨脫困的時候功虧一簣,屢次被圍,都靠天驕徐轅來救。這些,被黃摑解釋成,盟王刻意安排天驕施恩,以期懾服鞍兒;

然而,漸漸地,盟王發覺天驕施恩也不能懾服鞍兒,因此……竟然開始謀害鞍兒,十一月大崮山之戰,盟王吩咐天驕刻意拖延對羅鼓山的進攻,也就是變相的對泰山境內的鞍兒見死不救。」

「黃摑的話自相矛盾你們也信,大崮山之戰時期,泰山境內除了楊鞍之外,還有我『刻意扶植』的二祖,我對他也一樣見死不救么?」林阡冷冷問,涉及權位分配,已然甚為不悅。

「然而,二祖主守,鞍兒主攻,每一戰下來,死的幾乎全是鞍兒的戰士。」劉全搖頭,「且不與二祖比較,令鞍兒最介懷的是——盟王只是為了削弱鞍兒而已,竟然採取了那般多的手段,不管是刻意施恩,還是見死不救,都造成了太多無謂的死傷。鞍兒極是氣憤,便在那時,聽說馮張庄之役,你竟還把祝孟嘗的過失推給了他。」

「我獲悉那是祝孟嘗的失誤,是多日之後,與他楊鞍同時,推脫過失,虧他想得出」林阡面色鐵青。

「但鞍兒……卻是真的想岔了——黃摑對他說,盟王早就知道祝孟嘗犯錯,卻因為那是林家軍的部將而包庇,順水推舟給了鞍兒,使得賣命受傷的他非但無功無勞、更還愧疚悔過背了那麼久的黑鍋。那一戰,盟王安排鞍兒先入虎口,確實也像不顧鞍兒性命,是存心的罔顧甚至陷害……」劉全嘆道,「你可別怪鞍兒,種種湊巧積澱到了一起,那時連我聽了都氣憤失智,鞍兒又是中毒眼瞎大病初癒,誰都有想不通徹的時候……」

「便是這些,造就了他對盟軍的疏遠,和對二祖哥的敵意……」林阡愈發痛心,便是這些,竟使楊鞍對天驕下了殺手……儘管怒意稍平,仍然耿耿於懷。

「盟王,鞍兒害天驕的最根本原因,卻不在盟軍,不在二祖,而在盟王你……鞍兒最介意的,不是那些人的爭功或威脅,也不是你對權位的分配,他最介意的,恰恰是你為了權位的分配、刻意害他和他那麼多枉死的兄弟。」劉全說,「鞍兒之所以讓妙真千里迢迢去隴陝找你,既是信你可以轉危為安,也是寧可把紅襖寨交給你了,追本溯源,紅襖寨和短刀谷原本就是同氣連枝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盟軍入駐的準備……

至於二祖他們,原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再不公平,都是兄弟,哪裏記仇?那些權位,從不是鞍兒最追求的東西……但是,鞍兒一個人背黑鍋不要緊,他不想兄弟們委屈,他怕他找錯了人,他怕你變質了,他看見老夫人不肯認你,他誤解你已經不是勝南而是林阡,他怕黃摑說的竟然是真的,他怕你對他的削弱會害死他更多的兄弟,所以……」

林阡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內心卻逐漸越來越平和,原來是這樣,楊鞍是怕他變質——沒錯,馮張庄之役確實可以那樣解釋。先鋒行蹤的暴露、茶翁之死的耽誤、還有楊鞍的眼睛被毒傷,更有胡水靈和張睿的做戲,種種湊巧,被黃摑靈活利用,將大病初癒的楊鞍心理上逼上絕路,先前小人們的讒言終於有縫可入,各種矛盾一觸即發,楊鞍選擇先發制人。

「臘月廿九,鞍兒選擇發難,是被黃摑長年累月地欺騙,最終在祝孟嘗一事爆發,各種不公都只是輔因,關鍵在於,他覺得你變了。月觀峰上他害天驕,在你眼中,那是他和金人的合作,在他眼中,那是唯一的生路。」劉全說時,林阡的腦海里零碎地出現著楊鞍對他揮刀時的絕望狂笑。

難怪說「勝南,早已不把我當兄弟。」這個「早已」,說的不是臘月廿九事件之後,而是之前,很早很早之前,林阡率領抗金聯盟來到山東救局時,為了他的一己之私,不擇手段侵佔紅襖寨的地盤——

他為了天驕祝孟嘗等人而抹殺了對山東兄弟的舊情,他為了扶植一個聽話的劉二祖而不惜傷害楊鞍及其部將……川蜀山東天壤之別,畢竟林阡的短刀谷從來都在掠奪,畢竟林勝南在紅襖寨中什麼都不是

各種有關權位分配的輔因,沒有一個能敲動楊鞍的心,卻一起鋪墊他心中林阡的改變。

所以,很對不起,我楊鞍也不會把林阡當兄弟,兄弟情,我只給勝南。

既然林阡不可信,天驕當然不可信。月觀峰事變,是楊鞍為了他的兄弟們,選擇的唯一一條生路。所以,這解釋了為何楊鞍孤注一擲選擇叛變害得他自己一個盟友都沒有,因為楊鞍,發現抗金聯盟是敵人之後,本來就沒有留後路。

「即便傷了天驕是一時衝動、迫不得已;毒殺宋賢,他竟也做得出來。」林阡嘆了一聲,面中泛著憂色。

「恰恰是因為部將們先作主張毒了宋賢,鞍兒才下定決心反擊,因為已無回頭之路。」劉全解釋。

戰報里說,臘月廿八夜,楊宋賢更是莫名失蹤,與月觀峰徐轅幾乎同時,下落不明。

是「幾乎同時」,但誰先誰后,概念完全不同。按劉全的說法,是楊鞍雖然氣憤失智,卻還顧念舊情遲遲沒下決斷——但,一心為了他好的部將們先作主張拿下了宋賢,楊鞍雖然有怒,卻也別無選擇,決定破釜沉舟。

他畢竟沒有要宋賢的性命,那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但他知道,宋賢會在他和林阡之間,選擇後者。

宋賢在那段時間裏的下落不明,全因次日的金軍湧入他毫無戰力,林阡沒法去責怪楊鞍不照顧好宋賢,畢竟那種情況下楊鞍自身難保,當時楊鞍連妙真都來不及救。

「原是這樣,他心中的我,竟已是那麼惡。」林阡苦笑一聲,卻能理解,幾個時辰前說出一句「他變了」的自己,何嘗不是把楊鞍想成了越野一樣的齷齪。人都怕別人變,其實只是自己心裏的那個別人變了,對方根本站在原地不動,但換個角度看,心裏會覺得他移動了。

「盟王,那時候,鞍兒認定你已不能信,故而發難謀取生路,他那時候就沒想過要與你轉圜,所以不存在妙真說的,藉著改過自新的機會以身試法。」劉全說,「後來金軍撕毀信約,鞍兒才意識到他根本是被黃摑騙了,這些災禍全是他引起,山東之戰是因他而不能勝,兄弟們是因他損失慘重……他不止一次悔不當初,只盼望眾兄弟還能與你復原。這些天來,他一直率領我們苦撐著,他沒說,但我懂,他要照顧天驕復原,他要等失蹤的你回來,他要打敗楚風月與你們會師……」

「萬千真相環繞在側,偏偏我撞見的是唯一假象。」林阡長嘆一聲,心中愈發沉鬱,他知道,他的不請自來救走徐轅,正巧破壞了楊鞍對楚風月的設計,幫了楚風月的大忙,也同時,絕了楊鞍及其兄弟的生路……

儘管天驕的離開、妙真的口才可以給金軍帶來恐慌,但妙真利用薄弱處突圍后,楊鞍已經不可能再故技重施。何況楊鞍本來就心如死灰了——林阡走後,他可能已經決心赴死、不會突圍。以他個性,兄弟們在哪裏,他就在哪裏,死也在一起。

失去徐轅的楚風月,只有一半的可能一蹶不振,失去了林阡的楊鞍,卻是全部的可能再無戰力,「只怕哥哥撐不了幾天了……」阡與劉全回到營帳中時,見妙真淚水漣漣,跪求師父出手相救,而聞因也在她身邊連聲附和,這才知他一行四人走後不久,楚風月惱羞成怒又一次對着楊鞍猛攻。

「經此一變,他一定再也鬥不過楚風月,但短期內不會接受我的救助。全叔,這幾**且先去與他會合,我將派人一直與你聯絡。」他知道近期他只能先間接插手、暗中支持楊鞍了。雖說天驕未醒,但他對於劉全等人的信任,總是高於黃摑的。

雖然,爾虞我詐的如今,相信楊鞍的同時,註定也冒着風險,但風險總是與機會并行,林阡心中自然有數。

「我會救你哥哥。」林阡回過身來,看着妙真,「但妙真,你需幫師父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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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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