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前嫌釋,後患起(3)

第86章 前嫌釋,後患起(3)

經過君前的整頓,勝南吟兒的插手調解,小秦淮的鬧劇總算結束,江西八怪也各自於建康生根發展,更有金盆洗手,不再為盜之意,鳳簫吟林勝南心情愉悅,覺得之前淮南之亂是自己心裏誤解,小題大做了。但柳五津心裏還是有疙瘩在,他久經江湖,明白慕容山莊的事情可能不止楊宋賢說的那麼簡單,小秦淮似乎還有長路要走,更令他擔憂的,是金人,他們也許不僅僅會分裂淮南的幫會,還想方設法地要分裂淮南這對兄弟,林阡林陌!

但他哪裏能夠表現在臉上,大大咧咧慣了,傍晚的時候,打了七八斤好酒回來和勝南對飲,喝到三四分醉,已經在直呼「主人何為飲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勝南酒量比他要好得多,鳳簫吟顯然是滴酒不沾,納悶地看着他二人貪杯,苦笑着搖搖頭往門外看,這會兒柳五津舒適安逸著,院裏才八歲的柳聞因在乖乖地幫她爹刷馬,鳳簫吟看得簡直有點害怕,看看懶惰至此的柳五津,再看看他這麼早就懂事的女兒,一臉好奇道:「柳五津,你不會偷了馬之後什麼都不管,重擔給自己女兒挑吧!」

柳五津笑着點頭:「聞因不跟我一塊的時候,沿途要丟上千匹馬……丟一匹再偷一匹,偷一匹再丟。」

吟兒笑着連連點頭。柳五津樂完了,回看勝南未笑,輕聲問:「怎麼了?在想什麼人?」

吟兒一怔,有些失落地轉過臉去,不敢看他。

勝南低聲道:「在想川宇,不知跟他再次見面,該發生什麼……」

柳五津長嘆一口氣:「順其自然吧,沒有該發生的事情,我得找個機會,也和他談一談,天驕這次找到我,說他沒有把事情辦妥,我就覺得奇怪,按理說,天驕不可能出錯。」

「誰都沒有錯。」吟兒也安慰道,「所以沒什麼,現在什麼事情都很順利。」

勝南似乎面色好轉了一些,沒說什麼,繼續喝酒。

柳五津起身到他身邊去:「你爹那時候,剛剛同雲藍分手,那時候萱萱才兩歲,要管短刀谷,又要照顧好她,就在某日,為了救萱萱,中了一根毒針,毒性很猛烈,差點死掉,解毒方法,就是和一個女人成親,但是那個女人會死……」

吟兒聽得臉色大變:「世上可有這般的女子嗎?」

五津迎向勝南的目光:「有啊,你娘……就是那樣的女人,她不顧勸阻跟你爹成親,那夜你爹昏昏沉沉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不知為何,你娘大幸,沒有死成。他們於是成了夫妻,後來還生了你們兩個……楚江很喜歡你們兩個,一個叫林阡,一個叫林陌。」

「你娘真是女中豪傑,我好崇拜她,好喜歡她!」吟兒讚歎道。

聞因提着水桶進來參與話題:「可是她並不快樂啊,她丟失了林阡哥哥,自己心裏愧疚,才轉嫁他人,心裏還記掛着林伯伯。」

柳五津嘆氣道:「是啊,連自己是秦夫人還是林夫人都沒有分清楚……」

勝南心情沉重,低下頭去只是酗酒。

吟兒滿臉不在乎地說:「沒什麼啊,反正『秦』和『林』的發音很像……」

勝南突然一改往常的脾氣,拍案而起,怒道:「你有沒有良心?你就不設身處地為她想一想,一個人承受這樣大的打擊,會多麼無助,你還說風涼話!哪一天你也像她一樣的時候,看看誰會同情你!」

吟兒顯然是始料不及,先是一愣,隨刻怒由心起,一氣之下直接把杯子摔碎:「林勝南你什麼意思?你為何要咒罵我!」

勝南冷冷道:「我沒有咒罵你,我娘是秦夫人還是林夫人,不關你的事情,你是外人,不要隨便地冷嘲熱諷!」

吟兒氣得要掀桌子,柳五津雖然醉酒,是非還分得清楚,趕緊死死按住桌子,急道:「慢慢講!慢慢講!」

聞因趕忙丟開水桶勸架:「盟主不要生氣,林阡哥哥不是這個本意,他沒有咒罵你啊……」

他們哪裏知道,勝南的那句「外人」才使得她的心冷了半截,聽第一句的時候,還知道他是一時失語,怒氣沖沖準備掀桌子,第二句的時候,才知道他的真心話,也許是吧,這麼多天的相處,可終究是外人一個,那還需要做什麼,做再多也跟他無關,那一刻,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才知道不管他是不是林阡,自己都在意都傷感,可是有什麼用,終究必須,放棄這段沒有說出口、也不會有出路的感情了……

她突然停下來,竟然什麼話都不說,冷冰冰地說:「那好,從今以後,我們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見!」說罷立刻就走,三人都料不到她怎會忽地要走,也不知她是鬧小脾氣還是真的,都驚獃著在原地,一陣沉默。

等她已經失了蹤影多時,勝南不知怎地,心裏驀然空蕩了許多,卻沒有站起身來,選擇繼續醉酒,柳五津不知怎地,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總覺得,鳳簫吟很不尋常,竟然是個,連他也無法看透的女子,雖然這女子簡單隨意,一切寫在臉上,可是,她和江湖的關係,好像不止這麼簡單……

吟兒伏在樹榦上,想到方才的一切委屈和錯誤,便止不住地難過,越想越是苦惱、傷心、悔恨,甚至是歉疚,緊接着什麼壞事都在腦海中翻覆起來,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大哭不止,路上行人紛紛回頭。

感覺背被人拍了拍,回過頭來,藉著遠方燈火,看見那人是賀思遠,趕緊拭了眼淚,賀思遠身旁同行的是李君前,他二人見她獨身在外已經是相當好奇,更料不到她也會這般傷心流淚,李君前蹙眉先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吟兒擦乾了淚水,淺笑道:「在我生命最苦難的時候,還好有小秦淮收留我,你們真是好人……」

賀思遠李君前皆是一愣,丈二摸不著頭腦。

吟兒剛剛強笑,根本壓抑不住,說完了繼續哽咽,賀思遠看出些端倪來:「怎麼?和誰吵架還是被誰欺負了?」

吟兒搖搖頭,泣道:「不是啊,是我自己不好,剛剛發現自己一心愛一個男人的時候,那個男人說我是外人一個……我自己不好,自己不對,明明知道他心裏沒有一個地方哪怕是角落容得下我,還要對他動感情……」

李君前一怔,微笑着勸慰:「愛,根本是不需要回報和結果的,你要動感情,他也阻止不了你,只要你沒錯,愛他又有什麼不對?人生苦短,不要去顧慮太多,不要去想他愛不愛你,只要趁著現在,好好地愛就是了。」

如果要愛,就趁著自己有力氣愛,有緣分愛的時候,好好地愛着,別去管回報,只要心裏感覺對就行……也許這就是暗戀的慰藉吧。

賀思遠亦是爽朗笑道:「對啊,不管過去愛過誰恨過誰,愛好現在要愛的那個就對了,我告訴你啊,我現在愛的這個和以前的都不同,他是個僕人,可是很有風度,是個好男人,他不知我愛上他,知道的話也許也不敢,那又怎樣,我就是要愛他,因為他是我現在想愛的想護的人。」

吟兒一怔,在建康遇見的女子不計其數,像尉遲雪那般屈從禮教的,像蘇杭那般潑辣兇悍的,像白路那般清純可愛的,可是沒有一個有賀思遠這般,稍稍帶着些放縱感覺的官家小姐,她明顯和秦川宇是同一類人,出身官場,躋身文壇,又牽扯進江湖,對於愛,又如此明朗爽快,連自己都折服!

吟兒突然明白了一些,破涕為笑:「那好吧,算我小氣了,他愛他愛的女人,我就是要愛他,他又阻擋不了我!」

賀思遠點點頭,李君前笑道:「想不到今日還要教盟主來面對感情,真是奇談了。」

「啊,是不是耽誤了你們的正事?」吟兒一驚。

「我們的正事,就是要去驛館找盟主,告訴盟主一件大事。」

「什麼事?」

「南龍南虎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最近有個金國使團來到臨安,當中還有一位公主,這群金人在建康附近出沒過。」

「金國公主?」吟兒一怔,立即會意了,「這件事可大可小,你們想干?!」

李君前沒有說話,點點頭。

次日清早,勝南去敲鳳簫吟的房門,卻不聞應答,推門進去,果然意料之中的空無一人,不由得嘆了口氣,不知怎地,心裏預感也不好,壓抑過分了,只得寄憤於火,再度在那煙味里舒緩和發泄感情,沈延得知之後笑着安慰他:「放心,小師妹那裏沒有隔夜仇,明天她生日,送個什麼禮物給她就行了。」

勝南一愣,笑道:「這倒也是個好法子,她喜歡喝木芙蓉花泡的茶,不過這邊好像是沒有。」

「什麼沒有,我知道哪裏有,走,帶你去踩點!」

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

秦川宇從屋裏走出來,沿途風景一概不入眼,看見韓鶯走過來,根本無視她的存在,一臉冷漠地擦肩過去,這個女人到他秦府來的目的,他根本了如指掌,輕視得很,他向來不喜歡膚淺和惡俗,偏偏這個女人會想出那樣的一招,勾引自己的父親!

也許是這樣的女子見得多了,所以捨不得把心底里林念昔的影子抹去?所以鳳簫吟的出現,像他墨色生活里的一絲純白色?

韓鶯猜透了他神色里的厭惡,落寞地笑笑:「你好是厲害,秦淮河上最出彩的歌女陳淪,傳聞一天之內為你自殺了三次……」

秦川宇一笑:「有些女子,就是這樣不珍惜自己的命,以為堅持到底總會挽留住些什麼,可是,堅持的最後,卻終於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留不下。」

韓鶯一怔:「你好狠!」

秦川宇一直背道而去:「彼此彼此……」

韓鶯望着他背影:「你究竟有沒有對一個女人動過心?」

秦川宇冷道:「無可奉告。」

韓鶯冷笑:「明天是鳳簫吟的十六歲生辰。」

秦川宇想置之不理,突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停住腳步,但沒有轉過身來:「你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見到鳳簫吟的第一刻起,就懷疑她是不是林念昔,私底下還跟她幽會過。你難道不想去探究,她真正的身份么?」

秦川宇被「林念昔」三字敲擊在心頭,身體一震,卻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韓鶯的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亮:「她喜歡木芙蓉,你要不要找些送她?」

秦川宇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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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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