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與子同袍,何其幸也

第1259章 與子同袍,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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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頻發,惡戰不斷,最終林阡將洪瀚抒擒獲,短刀卻落入淵聲之手,這般情節,始料不及。歸途上吟兒抱怨說,待尋回之後,飲恨刀不知又會給你使什麼小心眼呢,林阡聽罷哭笑不得,但知缺失武器事小、淵聲重現事大,原就混亂的隴右戰局,不知會被這魔頭掀起幾多沒必要的波瀾居然埋下個比洪瀚抒更麻煩的禍根。

回到沈釗據點已是寅時左右,石峽灣駐地緊張卻安寧。這段節外生枝的來自洪瀚抒的考驗,令人慶幸地沒有引發林阡最不想看見的後果。除了歸功於寒澤葉和楚風雪對於會寧定西交界金軍的留意、掌控和應變外,更得益於石矽、百里飄雲、沈鈞三人以沈釗為核心在外圍的各司其職,最關鍵的,卻還是沈釗自己。

「上次丟了主母沒能守好,這次絕對不會,我已全面戒備,不給敵軍乘虛。」軍令狀不是白立的,夜半,即使有司馬隆派遣出移剌蒲阿、薛煥、解濤、陳鑄四路兵馬試探性襲擊,沈釗坐鎮的石峽灣依然固若金湯。

「洪瀚抒騷擾、林阡離開」一來一回的時間差,導致了司馬隆得知消息註定滯后,而盟軍秩序井然「林阡在不在都一樣」,又使得這軍情的真實性有待觀察。司馬隆那樣謹慎的又喜歡研讀盟軍兵法的人,最怕剛結盟的林阡洪瀚抒合起來演戲誘他入瓮,自然就錯過了最佳的全軍突擊趁人之危的戰機。

不全力以赴,如何能擊敗這個牢不可破的石峽灣?林阡回營后感沈氏兵馬在沈釗的帶領下有直追沈鈞之意,贊他父兄之風,雖不是正式的論功行賞,沈釗聽了比什麼都滿足,卻是摸著自己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主公。過獎,哈哈……」和林阡交代了佈局后又忙不迭地巡營和禦敵去。

吟兒看他忙碌的背影,思及從前他動輒急火攻心、臨陣自行大亂,到上回能以主帥氣度應付祁連山談判,而今能站在共拒金軍的風口浪尖,嘆只嘆。磨難使人成長。

而瀚抒強擄吟兒之後的大半夜,林阡耽誤了多時才能尋獲,只差毫釐吟兒就命喪黃泉不知多少個毫釐,妙真都以智慧武功甚至身體護住了吟兒。沖這一點,妙真也是吟兒的救命恩人,除了沈釗之外最該感謝的就是她了。

「師父,這是妙真分內。」那……也是一條軍令狀。儘管面色蒼白氣息不暢,她卻甘之如飴,笑靨一如往常。

其實。還有第三個人,在戰前,也在心裏立下了軍令狀,那個人沒說,但林阡聽見了:「西北戰事如何?」

「辜將軍攔住了孫寄嘯的兵馬,僵持了好些時辰,試圖與他達成和解。適才那裏兵馬不夠,現下沈將軍已派曾副將去接管。」顧小玭一五一十稟報。當此時茵子抱着小牛犢在一旁哄,緊湊的戰事中平添一絲溫馨。

吟兒凝神聽。不禁更釋然,當祁連山和盟軍在石峽灣西北膠着,聽弦傷勢初愈彼處兵馬也稀缺,臨時上陣的聽弦,第一次沒有用武力說話,而是用努力

從轉述里也可以聽出聽弦的據理力爭。他說,「盟軍和祁連山是結了盟的,不應在此時交兵」、「洪山主是要置師娘於死地但是師父一定不會殺死他」、「現今誰都不知道洪山主在哪裏,但辜聽弦以人格擔保,一旦有了洪山主的音訊。盟軍會即刻通知和協助送還。」……

若非辜聽弦穩住了西北、掃清沈釗後顧之憂,司馬隆可能就不會錯過這次的戰機了,因為盟軍和祁連山已經打起來了。說到底,祁連山是司馬隆打宋軍的最大顧忌,同樣也牽制着定西境內的蘇慕梓。

「此刻曾副將應該已經接管,辜將軍可能正在回來的路上。」小玭說時,吟兒悄悄留意著林阡的神情,難得的喜形於色,雖然沒有口頭誇讚,但是明顯比沈釗、妙真的進步更高興。自己的徒弟,一蹶不振又恢復了,心裏自然高興。哪怕,只是個小小的戰績,都值得歡喜。

「然而,此刻要如何『通知』和『協助送還』。」妙真面露為難。適才回來的一路,洪瀚抒都在怒斥對吟兒的殺機,差點還衝破穴道害吟兒從馬上摔下。種種舉動,着實令寬厚待他的林阡怒不可遏,是以回營的第一刻就着手將洪瀚抒關押給了他短刀谷囚犯的最高級待遇,能用的手銬腳鐐都給他上了,鎖在最不見天日的牢獄深處。

上次和談,林阡還不能直接提出將瀚抒帶回盟軍和吟兒一起研究陰陽鎖的要求,礙於他是山主,礙於那是談判,礙於祁連山需要重整,但如今,刻不容緩,必須囚他,哪怕這樣做,可能會激起祁連山的敵意。

「通知祁連山,瀚抒在我們手上,但是不會送還今夜的意外,我不會允許再次發生,瀚抒還是在盟軍看管最安全。」林阡語帶堅決。

吟兒帶着憂慮:「但祁連九客,會答應把主公丟在我們這裏?而且還是『囚禁』。」洪瀚抒關在哪裏必須透明,這事情隱瞞不了,洪瀚抒周邊的盟軍全都得打起十二分警惕。

「依藍揚和孫寄嘯的個性,聽到消息不會立即發難,而是會提出要求,來尋問和證實瀚抒的下落與處境。」林阡推測,妙真和吟兒都點頭,這推測八九不離十,一定會變成現實藍揚孫寄嘯都識大體,前者還大將風範,顯然不可能直接發難,「而且因為關心,他們會來得很快。」

「但依藍揚和孫寄嘯的個性,一旦證實了瀚抒被囚禁,還是會教祁連山發難的。」吟兒泛起愁緒。

「藍揚孫寄嘯到來之後,我會與他們商議樊井的解鎖方法,他們聽了不見得就發難吟兒,我帶瀚抒回來,不只是為了囚禁他,囚禁他是為了治好他。」林阡言下之意。想在緩衝的時間內和藍揚孫寄嘯把可能的矛盾扼殺在萌芽。

「那樣才好。若真與祁連山決裂,會便宜了金軍和蘇軍。」吟兒點頭,能不和祁連山決裂就不決裂。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鳳簫吟被劫」的消息經過刻意封鎖還是被金軍知悉了一二,「洪瀚抒行蹤」本就是多人探索的應該不多時就能傳出去,所以藍揚和孫寄嘯註定會來尋問。那時,或比那更早,金軍就有可能嗅到。

卻是沒想到,司馬隆這回行動地比林阡預料的還快,他這麼早就嗅到了。側路風急,危機驟至,林阡伸手接過一支暗器,海上升明月的戰報里,清晰地描述出司馬隆主帥壓境。

司馬隆之所以不敢貿然行動就是怕祁連山和盟軍結盟。只要有可能決裂,司馬隆第一個就來。

「這對手進步才是神速,如今他謹慎但不遲鈍,並且也敢出險招了。」林阡知道,原先的司馬隆,不到個九、十成的把握不會出手。

「司馬隆……他來了?!」吟兒見林阡即刻就披甲攜刀如此重視,猜到來人是誰,心道這司馬隆的犯境搞不好也是想支開林阡、以便對祁連山和盟軍造成分裂。沖這一點。司馬隆的犯境,和祁連山盟軍的敵友。就沒有絕對的誰因誰果。一切利害關係,都是相互影響的。

「師父,可你的傷……」妙真看林阡說着說着突然要走,沖前急問,和洪瀚抒互耗他本來體力就不剩多少,還因為淵聲的關係被打得傷勢不輕。

然而盟軍生死存亡。他不上陣還能誰上,石峽灣當地雖然兵將齊全,卻沒有還能打司馬隆這樣的高手。所幸,沈釗石矽百里飄雲諸多小將以及寒澤葉,此刻不用林阡發號施令。二話不說已經分攤了司馬隆手下的另外幾路,當中不乏像薛煥一樣的高手,逼着他們自己去分配輕重……

吟兒知道淵聲的意外令得林阡此番上陣屬於硬扛、更何況飲恨刀還丟了一隻,凶多吉少,卻必須以一個微笑來送他:「你放心,我會儘力說服祁連山。」

「無論如何,洪瀚抒一定要關。」林阡沒有說多餘一句,臨走只強調,洪瀚抒必須不放。這句話重重敲打吟兒和妙真的心上,令她倆都聽清楚了分量。

話說司馬隆率大軍壓境,石峽灣所有能出的將領全都隨林阡一起出陣迎戰,沈釗一人留守後方,卻是空前地令所有人都安心。黎明時分,更有辜聽弦從西北前線歸來,吟兒和孫思雨去迎接之時,沈釗也抽空一併去了。

「師娘,思雨,累你們擔心了。」一夜而已,聽弦令人欣慰地不再頹廢,和沈釗照面時,雖然沒有過多地交流,卻也不像往常那般冷冷一瞥,而是相互點了點頭,倒是還留着少許尷尬。

「這段時間,家將們可好?」第一句,他問的不是師娘昨晚什麼情況,而是問思雨,他缺席的這段時間家將們如何。思雨回答說:「好。都跟在師父身邊呢。」他聞言才如釋重負。

一夜長大。

聽弦,師父對你那樣樂觀,比誰都相信你會站起和改錯,不是沒有原因的,可能你也沒發現,實則你一直都在進步,雖然很慢,細微難覺察

以前你甚至連對辜家兵馬責任感都沒有,你現在卻有這麼深,難道不證明了從無到有?不正證明了,再艱難你也是在往高處走的?上次的兵敗如山倒,師父他覺得發生了也好,禍兮福之所伏,好歹又是個讓你成長的契機,不然以為長大了還是沒長大,只不過這次,正巧比那些年更難,上坡更陡峭,情勢更險惡。

好在,終於挺過去了。改錯和認錯,同樣都是性情養成,同樣都是態度端正,改錯還比認錯更加徹底。現在聽弦的言行,很明顯是已經改錯,認不認都不要緊了。

吟兒回憶先前林阡對自己說,「『不是我的錯我不認』這性格,未必就一定是壞的,其實我哪想看見聽弦這特色的消失?我也怕他被磨平了都是我的錯。然而,只是怕他做人太較真、不懂妥協會否吃虧。」又說:「因為不肯認錯這種鬥爭而徹底被打倒,反而喪失了改錯的基本能力這太諷刺。」吟兒想,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倆的期望。都達到了。

吟兒百感交集,轉身暗示沈釗去備酒賠罪,想看着這兩個少年正面握手言和。沈釗立即照辦。

眾人一齊往軍營里走,聽弦才問起吟兒昨夜發生的點點滴滴,吟兒也問了他祁連山眾人的態度,看他恢復往日氣度。那時候的思雨無疑是最興高采烈的人。

「聽弦,有句話,我早想對你說。」吟兒低聲對聽弦規勸。

「什麼?」聽弦一怔。

「為何一定要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你再優秀也會有人對你不屑一顧,你再不堪也會有人把你視若生命。活出自己不就好了。」吟兒笑。

「活出自己……」

「師父說了,將領都必須以能力來服眾,但不一定個個都是德才兼備的類型,尖銳的那些他很喜歡,那些是每個人不同的特色。」吟兒微笑,肯定他也是將領。但是是個特別的將領。

「嗯。」他聽見了這番肯定,臉上劃過一絲笑。

「師父最怕的只是你折了志向。」吟兒正色說,「人生來是自由的,但無時無刻不在枷鎖之中。人生百年,風風雨雨,師父最希望聽弦能夠從一而終,無視那些搗亂的曲折的坎坷的故事。」

聽弦點頭,那是抗金。師父已經開導過你,辜聽弦。

那你堅守的那些、驕傲尊嚴榮耀原則。貌似其餘三條都不是那麼重要,

只剩下原則,不用改,日後的日子,還是要堅守。

但就算要堅守原則,那也應該承認。一半的錯吧。

終於有點釋然了對嗎?

你就欠石峽灣一半,然而欠榆中,欠隴山全部,是不是?

確實還沒認錯,一定要當沈釗他們是空氣?

建功立業之後。忽然這些勸解就聽得進去了,甚至用不着吟兒明說,這些聽弦都能自我暗示。

為什麼覺得,心裏有點空空落落的。

除了沈釗就在眼前你很快就可以補救之外,

是不是還有句對不起,沒有說?是對誰?對師父吧。

恨不得說,卻從沒有正面說過對不起,曾經,最多敷衍過我知道我不對,但最近就連敷衍都沒有……

正自反省,忽聽不遠處喧嘩,循聲一看,原該備酒賠罪的沈釗和幫他一起的妙真,此刻正與兩個不速之客在互毆,「來得好快。」吟兒看見,來人是孫寄嘯和藍揚,他們比林阡想得還要快,即使和辜聽弦言和了、也不能坐等片刻、急不可耐地尾隨着辜聽弦一起潛入了盟軍軍營。「好一個抗金聯盟,居然囚禁了主公還欺瞞着我們!」

吟兒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為什麼他們不能等消息?非得要暗中潛入?預設立場,他們本該和盟軍是朋友啊。除非,預設立場不是,他們不信任盟軍!

所以,還沒等到盟軍去通知祁連山,他們自己就來了,還第一刻得知了洪瀚抒的處境,這樣的時間差造出了此情此景的誤會。

「寄嘯,聽我說,盟軍已然派信使前去,正要去告知你們洪山主的事!可能恰好錯過了!」孫思雨急道。

「告知我們什麼?告知我們你們把主公他鎖起來關在十八層地獄里嗎?!」孫寄嘯氣急敗壞,劍法步步緊逼。

沈釗雁翎刀卻也是刀法陽剛毫不示弱,即便孫寄嘯咄咄逼人絲毫不肯敗退:「不鎖住他,教他殺了我們主母嗎?你可知昨夜發生了何事?!」

聽弦看負了傷的妙真不敵藍揚,當即上去幫她,同一師門同一招式的承換,妙真感激看了他一眼,只是一個眼神,卻是恩怨盡泯,雖是戰場,妙真調皮一笑,輕聲一帶而過:「多謝師兄。」聽弦因妙真剛剛的笑,感覺妙真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辜聽弦!你的人格擔保,盟軍會即刻通知和協助送還呢?!何以變成了囚禁!?」孫寄嘯不依不饒。

「應允你時,我也不知道,原來洪瀚抒是這副狀態。」聽弦如實回答,卻難免理虧,孫寄嘯呸了一聲,「虧得我那麼信任你!」

看聽弦赧然。沈釗即刻幫腔:「信任?真信任會潛進來私探?!真信任會有此刻這誤會?!」

「若我不是這樣潛入,你會給我看見大哥的窘境?若給你們通知我們的時間,你們自然就有間隙來準備、欺騙!」孫寄嘯青城劍雄姿似虎。

「竟帶着這樣的心態揣度我們,明明先前都結盟了,竟還留一手!」沈釗之雁翎刀血氣如豹。

「結盟建立在大哥安好的基礎上!大哥不安,結個鬼盟!」孫寄嘯言辭犀利。

「正是你大哥先行背盟!」沈釗也能言會道。他倆的爭執其實已形成悖論。

「笑話!我大哥心裏想背盟嗎?!」孫寄嘯氣不打一處來。

「誰都不想。但他既然背盟,主公這裏就不能寬恕!」沈釗說,他顯然也得到了林阡的指令,洪瀚抒一定不放。前次洪瀚抒道了歉林阡也原諒了,可是今次再犯,林阡決不饒恕。一直以來,也都如此。

孫寄嘯得知是林阡的本意,瞬間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時間劍法更激。沈釗很快便落入下風。正愁無法應對,好在聽弦雖然久不動武也能制衡了藍揚,是以費了點力氣來幫他彌補破綻。

然而還是低估了藍揚,這剛一抽身,就露了個破綻給藍揚,只怪聽弦戰力只達平素五成,沈釗眼疾手快,一刀砍過去頂上了缺。這刀劍合璧沒人安排,搭配得真是天然也巧妙。

「你們……你們明明知道。我大哥那是陰陽鎖害的!」孫寄嘯怒斥之時,適逢吟兒陰陽鎖發作,瞬間手腕收緊知覺全無的她,若非小玭在側,幾乎不能站穩。

「陰陽鎖是罪魁禍首不錯,然而陰陽鎖還在他身上所以不能否認。他就是陰陽鎖!」聽弦即使對他理虧,也要開口應答。

聽弦雖然不像沈釗那麼會說,在局中總共就說了這麼幾句,但是他的舉動告訴孫寄嘯,他支持林阡。他和沈釗再怎麼不和,也是自家兄弟同仇敵愾。

吟兒忽然覺得,剛剛的刻意備酒賠罪真是多餘,現在這樣,沈釗和聽弦背後交託,已然極盡戰友之情,體力難支,卻笑嘆一聲,雖然盟軍近日連敗,地盤銳減,卻覺得眾人心靠更近。

「盟主,藍揚別無問罪之意,潛入也是心急所致,確實有欠考慮,還請盟軍諒解我們只有一個要求,放了我主公,不要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此番交戰,比聽弦更寡言的藍揚,終於在無法闖關之時對吟兒直接要求。

「藍將軍。」吟兒一直就在等他開口,等他先說然後再穩住他,「我們囚禁他,是為了要救治他,不是要傷害他。」

「即便你想救治他,你也不該鎖他成這樣!你當他什麼?獵物嗎!?鳳簫吟,你明知道他是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孫寄嘯按捺不住,「那樣的地方,我半刻不願他呆!」

後來才知道,孫寄嘯私探的時候,適逢瀚抒狀態最差,也真是無巧不成書了,瀚抒那會兒正像一頭可憐的小獸般嘗試着把鐐銬咬斷,看到他時還把喝的解藥一股腦地吐了出來,髒亂差的境地因為無人敢靠近也無人收拾。

「你別激動,聽我一言,眼下正不巧是金軍打來,等林阡回來會救治他和我。便忍了這幾個時辰的苦,如此才能兩全其美……」吟兒解釋,心口卻隱隱麻痹。

「林阡的鬼話吧,他要能救治,早就救治了,何必到今天?」孫寄嘯冷笑一聲。

吟兒心中一震,是啊,林阡真有方法嗎?本來可能也只是個權宜之計,憑他林阡的一言九鼎才能震懾住祁連山,換別人哪怕是她鳳簫吟來說,都會是這個效果,孫寄嘯藍揚都不信服。

「至少我們沒有殺他,正是在等林阡回來!」吟兒連忙陳辭。

「哼,是因為殺不了他,不敢靠近他吧!若不是金軍打來,林阡早殺了他!現在等林阡回來,是等他處死我大哥罷了!只因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你!!」孫寄嘯怒目而視,只是他話音剛落,忽而和吟兒都是一僵,頓時全場肅靜,鴉雀無聲。

其實孫寄嘯藍揚並不用尋問和證實。就能料想到此時此地的這一幕吧,從洪瀚抒昨晚降臨盟軍要殺吟兒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林阡會囚禁洪瀚抒,註定了祁連山和盟軍要決裂……孫寄嘯和藍揚,之所以不曾發難但卻比想像中更快地私下潛入,除了關心則亂。更多還是因為心虛和理虧!這一點,林阡適才計算也不是完全正確。

站在祁連山的角度,畢竟錯是洪瀚抒先犯的!洪瀚抒被囚禁的消息傳出,無論真實與否他們其實都不可能直接發難。而且他們基本都能預料瀚抒被關,他們怕盟軍傷害他,怕盟軍對祁連山興師問罪,他們內心不安也站不穩腳,所以才必須儘快潛入、不僅僅是尋問和證實,更加是希冀能抓住盟軍什麼錯漏。才能以此為理由逼盟軍放過洪瀚抒。

現在他們要求放人,除了抓住把柄口口聲聲盟軍關押洪瀚抒殘忍之外,還有一點就是適逢金軍犯境,他們是抓緊了這機會來威脅放人!

明知理虧,緩得一緩,孫寄嘯還是重拾傲氣,轉頭對藍揚說,「五哥。正是要趁林阡和司馬隆正在血拚,和他們要人。大哥才有機會放出來!」果不其然!威脅放人!說到底,金軍想利用他們,他們也想利用金軍,不矛盾。

「給你們一炷香時間考慮,再不放人,祁連山立即壓境!」藍揚亦是斬釘截鐵。

「呵。原以為祁連山和蘇慕梓不一樣,原來也是公私不分的小人,在場誰都聽到了,『要趁林阡和司馬隆正在血拚』。」妙真鄙夷一笑,藍揚和孫寄嘯面色忽然灰白。

這也是不久前剛剛戳中了辜聽弦的。人生的信念,他們明明是一樣的。

什麼都可以改變和磨滅,唯獨不能折了的是志向。

孫寄嘯和辜聽弦的交鋒忽然停在一半,因為兩個人都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篝火旁交心,少年心事當拿雲。

但孫寄嘯明確表示過,或許有一天,還是會追隨洪瀚抒而忽略一切。

「難道真能看着大哥他孤立無援?至少我孫金鵬做不到。」孫寄嘯笑了,笑着說起祁連山給他的名字。

「藍揚今生都對大哥愚忠,也不差這一次了。」藍揚也幾乎沒有半刻思索,「這些天來,該積德的已經幫他積德。」

他二人一樣,最後也只能背叛良心,能把虧欠降到最低就行,是的,該積德的已經幫他積德。

這些天來,祁連山確實一直都在為盟軍掃清外圍金兵,然而如今再度面臨決裂,藍孫都毫不猶豫站在洪瀚抒這一邊:「我既知林阡不圖祁連山,也知盟軍矢志抗金,但是,對不住,大哥一定要還!」那些甘心撕毀的承諾,只因對那個人從一而終的追隨。

可是盟軍,一樣信奉著一個核心之人的唯獨一句,「無論如何,洪瀚抒一定要關。」

吟兒到現在才知道,林阡走的時候,可能想到了憑她口才再好也安撫不住祁連山,何況有些人心上的意外林阡適才過於倉促並不能完全能算好。所以林阡在看她微笑承諾一定能安撫祁連山的時候沒有正面回應,反而和所有人都強調了這樣一句。

回想起來,那面色的決然,說明林阡走之前,就知道杜絕不了這後患,林阡既然決定關洪瀚抒,就做好了現在這一刻這最壞的打算,和祁連山決裂。

卻還是必須這麼做,不能留後路。因為洪瀚抒只要放出來,吟兒就必死無疑。

打成死結。

雖然和祁連山決裂之後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問題,比如金軍不再投鼠忌器,比如蘇軍可能趁勢偷襲,比如祁連山本身會重創盟軍。在盟軍危如累卵的今時今日。

阡已不是第一次為了吟兒寧可敵對全世界。

那一刻,吟兒雖感動於林阡的愛,卻更感激另一群人,

像金軍蘇軍祁連山這些問題,其實半夜前就有可能爆發了,但是有這群人的存在,愣是拖到了這一刻才發生。

是不是意味着,有這群人的存在,即使發生了也可以渡過去。

當孫寄嘯說完,對不住,大哥一定要還時。

第一個回答的人,是從前排場比誰都大、此番降臨靜悄悄的魔門聖女,她不知是何時來的,聽了多少,面無表情卻無比震懾:「從我開始,為王戰鬥。」

「好,無需一炷香,現在就決斷。」妙真亦淡然一笑,從容不迫,「即便祁連山蘇慕梓一起拖後腿,又如何?說起來,不是一向如此嗎?!」

「說的是,你若起兵,我們奉陪,主公沒說放,死都不能放!」沈釗意氣風發,引領着這裏的眾志成城。

「我真沒有想過,幫師父是這麼近前的事,不是赫品章,而是你們對不住。」辜聽弦不像他們說的那麼激昂,但態度也是一樣的堅定。

多諷刺,日前林阡代他向祁連山賠罪時曾說,「我若取勝,他日祁連山有難,辜聽弦鼎力相助。」辜聽弦接下來還是避不開要和孫寄嘯打,和這些他還虧欠的人打。

還是諷刺,日前吟兒答應孫寄嘯說辜聽弦會比以往更氣派地出現,竟出現在這個場合,氣派地對峙。

說好的,「我們也許還會是敵人。」

同樣說好的,他倆共同丟失的榆中,或許再也追不回來。

「好,咱們走!」孫寄嘯眼中噙淚,鏗鏘說罷,與藍揚頭也不回。這一去之後,辜聽弦勢必要第一個去西北前線,即使他才剛回來。

「辜將軍!」沈釗看辜聽弦風塵僕僕又要上馬,敬意油然而生,備好的酒不再是為了釋懷,而只是為了餞行,不進帳了,就在路上干!「且飲了沈釗敬你的這杯酒,大冬天的,喝了干仗,酣暢!」

「好酒!多帶幾壇,眾將士一起喝了去干仗!」辜聽弦一飲而盡,帶着沈釗給他的兵,前所未有地這麼自發地想要捍衛石峽灣。這一次,就不再是臨時上陣了。

吟兒目送著聽弦離去、剛緩和少許的軍營又劍拔弩張,心裏回味着沈釗、妙真、慧如等人沒有明言但眼神交流過的一份份承諾。

有時候我很心疼林阡那孩子,覺得他承擔了太多的矛盾,

可是有時候我會對自己說,沒關係,他有這些麾下。

所以即使偶爾我會希望時間回到若干年前的某一點,讓他不用再背負太多,

但是很快會打消這種念頭,因為那樣他會錯過更多。

不過,這些麾下和他,都是我要保護的人,如果我能夠止戰的話……

「小玭。」無人之時,她將身上的惜音劍交給小玭,「隨着辜將軍一起去西北,陣前要求單獨見孫寄嘯,說是我的命令,要將這把劍交給他。」

「主母,為何適才不說?」

她沉默許久,沒有正面回答:「他見到了,自然就懂。」

但其實,她對自己的想法能否被孫寄嘯完全理解並不自信。無論如何,祁連山一方,已於今晨明確表示,要與抗金聯盟為敵。

「正是要趁林阡和司馬隆正在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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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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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9章 與子同袍,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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