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 雪夜寒毒

第1310章 雪夜寒毒

夜深人靜,送走江西八怪后約莫半個時辰,林阡便得到了童非凡通過阿香送達的暗號。

「怎樣?」吟兒忙不迭問。

「今夜子時,松海接應。」林阡壓低聲音。

「好!」吟兒喜出望外。白天童非凡答應林阡尋找機會釋放童非常,沒想到效率如此之高,這麼快便可以實行。

「胡弄玉果然是沒有想到童非凡會另有算計。」厲風行暗嘆林阡這拉攏勢力的眼光和本事。

「畢竟是隱居世外的人,人情世故又懂得多少。」金陵嘆道,一旦找准對手薄弱之處,瓦解其防備可謂勢如破竹。

「『事情』可以計算精準,但算不準的是『人』。」林阡如是說。

「不過,我看那童非凡和描述中的膽小怕事不太像,他被我們劫持時明明臨危不懼,此刻與我們交流,為了避開胡弄玉的視線,也為了取信我們,甚至不惜把阿香姑娘派上用場,如此聰明……」吟兒理智起來也是很縝密的。

「他是有想法的人,所以才更加會和胡弄玉同舟異夢。」林阡淡然一笑,排解吟兒憂慮。

「獨孤哥哥……」子時快到的時候,胡弄玉帶着沉醉的笑睜開雙眼,斜風冷雪裏獨孤寧懷抱的溫度還不曾消散,他的容貌姿態也終於和年少時合二為一。

「獨孤……?」懶懶伸手,朝那縷燈光看,搖搖晃晃,模模糊糊,她臉上仍然掛着他喜歡的笑,柔聲想叫醒他,此刻他理應隨便搭個網,睡在她屋子裏,那張網她也準備好了。

然而這熱情,這欣喜,這羞澀,終於都隨着她起身摸索、觸摸冰冷、應答無人時而一點點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驚疑、認清后恐懼——

「獨孤哥哥,不是答應我了嗎,不走了啊、」她輕聲呢喃,極盡痛苦,無力再爆發情緒,手狠狠按在牆上,想以此來支撐自己,卻因此失去力量。

欲哭無淚,想喊卻啞,那消失了一晚的仇恨重新淤積於胸,久散不開,愈演愈烈,驀地她手本能抓緊,指縫裏泥土像刺般扎進心扉,感覺不到疼和堵塞,只有苦澀,一直蔓延到眼眶:「獨孤哥哥,獨孤哥哥,為何又要再欺騙我一次!」

她恨啊,恨那個不守信用,誤了她一次又一次、卻偏偏令她無從追責、看見他就忘了傷疤、於是給機會重新來過卻給機會重新傷她的男人。

恨不由衷,愛瞬間就反撲上來,排山倒海,壓得她無處容身。

恨前緣太美好,今生忘不掉……

只能瘋了一樣地推開門推開窗,把這屋子的一切都和外界打通了,通了又如何,新鮮的空氣里,到處都是紛紛揚揚的雪,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經滑過木芙蓉花,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經落在賬本的「玉」上,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經見證了他緊緊地抱着她。

每一片雪裏都有他,灑落在整個稻香村,又讓她再一次無處容身,胡弄玉慘叫一聲,拔劍而出飛身而上,在半空裏胡亂髮泄,殺紅了眼,雪花像火藥爆炸般四處噴發,她和他的感情像一場迷濛的夢,早就破裂,越挫越傷,臉上的淚水洶湧而出。

沉浸在這宣洩中太久,卻無論多久都不覺得久,只有這樣才能不感覺壓迫,才能把四肢百骸的痛苦轉嫁。

舞劍之時,這整整一個庭院的雪界限明晰,全都落在她周身幾丈,自行空出一個圓圈。

「丞相!」背後突然響起人聲,她眼神一厲本能自保,這一劍裹挾半個鋒刃的雪一併斬向來人。

「是我。」胡中原臉上飽含震驚和遺憾,幾乎徒手攔下,「丞相,你又練劍了。」印象中,胡弄玉這樣瘋狂練劍的機會不多,但每發生一次每控制不了她情緒,所以印象深刻。

「發生什麼事了?」她努力調整心緒,努力理清思路,努力把神態動作都恢復到平素。

「童非常和師雲才……逃走了。」胡中原猶豫要不要說。

「什麼?!」她的身體已經剋制不住要去追。

「我已遣人去追,定能捉拿歸案。」胡中原以長輩的身份關心,「丞相,先添件外衣吧。」

「他們如何逃的?!」她終於有少許冷靜,提劍而行,邊走邊問。

「看守的士兵說,童非凡前去探視,忽然童非常等人就一涌而出,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被動,混亂中被童非常等人逃了出去,後來才知道,原是童非凡被童非常打昏,身上的鑰匙被搶奪。」

「童非凡,是被打昏,還是自己送上門?」她雖慢了一拍,卻是立刻想到。

「丞相英明。」胡中原也懷疑這一點,「只是他不曾公然反叛,或許只是為了弟弟,是以我們不應與他反目。」

「事先也沒見他有多兄弟情深!」她冷笑。

「好個林阡,沒法豪奪,便這般巧取。」胡中原嘆惋。

「胡未滅和殷氏兄弟,更要嚴加看管,童非凡也不準接近。」她冷笑一聲上馬,「師雲才既已逃跑必然準備充足,你派出去追的人手只怕不夠。速去通知戴琛和獨孤映人,緊隨我來。」

胡中原看她英姿颯爽,似已從適才悲憤中走出,點頭的同時難免放下心來。

「原先有把握林阡站我這邊,結果他被感情蒙蔽了雙眼,原先有把握童非凡站我這邊,原來也沒有,江西八怪,看來,哼。」胡中原沒有看到胡弄玉通紅的雙眼,蒼白的面容,和走火的心情,「獨孤哥哥,原先有把握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惜你也不在。」

子時,松海,阡吟等人等候良久,遲遲不曾與童非常、師雲才會合。

爭分奪秒,七上八下,神馳天外,好像能聽到半里之外的馬蹄或腳步。

冷飄零目前人手短缺,阡吟等人又是胡弄玉的重點防禦對象,為免打草驚蛇妨礙童非常放人,阡吟等人才未上前線而只是接應。

松海這裏,是接應的第一站。只有那前半里路,要靠他們自己逃。

事實上,如果只有一群發現不對勁、被打得狼藉不堪之後、倉促間緊跟過來的追兵,其實並不難戰勝和甩開,林阡早已讓童非凡把最佳路線告知了童非常,由於胡弄玉必然始料未及,就算她碰巧醒著,只要不在獄旁都很難追得上。

卻何以這短短的半里,這麼久還沒結束?

吟兒焦慮之時,下意識撥去頭上飄過的雪花,藉著火光隨意一瞥,卻發現顏色好像有些古怪,定睛一看,啞然失色:何以不是雪,而是青色的碎片?

「那是什麼?」冷飄零一愣,金陵衝上前來:「小心有毒!」

吟兒大驚急忙扔開,來不及看金陵為自己解毒,循着青色碎片飄落的方向,看到像有無窮無盡的煙氣……

「不好。」林阡知道事情生變,當即向松海之外飛奔而去,冷飄零神色微變緊隨其後。

到底發生了什麼?

天空青藍色,美麗卻悲劇。

松海區原有十數戶人家,如今家園全成斷壁殘垣,正在廢墟與屍骸上方升騰的不是炊煙,而是寒毒。

沉沉死氣,蔓延在童非常和師雲才與阡吟會合的必經之路上。

一步之遙而已,卻被寒毒付之一炬!

眾人冒着中毒危險進入此間,眼前景象如人間煉獄。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有手無縛雞之力無辜受害的稻香村村民,也有身負武功卻慘死暴力之下的東山國逃犯,因為寒毒寒性太重,有武功和沒武功其實無異,一旦置身其間,便如凍結一般。

災難來襲不過一瞬,過去也才半刻而已,他們被寒毒和雪一起凍僵的身體終於融化,和著血肉一併往下滴淌,整片區域都能嗅到腥味。所有的院落房屋,都如被火燒得焦黑,實際卻都是因劇毒腐爛、分崩離析。

豈能不觸目驚心?

阡吟等人,卻就只遲到了這半刻,親眼看着百十條鮮活的生命,硬生生被雪夜寒毒終結。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胡弄玉,眼看着被抓不住逃犯了越離越遠了、便徑自釋放了這麼多毒藥,藉著強弩迸射,藉著風雪傳播,速度比單純的追趕快上不少,直接趕上了逃犯們的馬匹,在他們和接應地之間形成了一道巨大阻礙,一道死亡結界。

她追尋到他們不算及時,但動作卻這麼決絕,抓不住他們,便毀了他們。如此,別說對冷飄零毫不留情,竟是連一點良心都不剩下了。

混戰亂局,屍骸中應有餘生者百分之一二,林阡和吟兒按對敵經驗,一個一個去找倖存者,冷飄零環顧四周,見已經腐朽倒塌的木屋後面伸出一隻手來,那手上鮮血淋漓,沾滿灰塵,她飛奔而去,見那人是師雲才:「雲才!萬幸你還活着!」

金陵聞聲而來,見他身上雖無刀劍之傷,血肉卻被完全凍裂,毒性更是深入骨髓,搖了搖頭,師雲才嘶啞著聲音:「胡……胡弄玉的……」還未說完,便吐出一大口黑血,力竭而死。

「雲才!」冷飄零得而復失,縱然平素淡定,都忍不住驚慟落淚,師雲才雖非五大侍衛之一,卻也忠肝義膽,行事謹慎,長久以來都將品公主保護得妥帖,原本不該這般年輕就犧牲在此。

雲如絮,沉悶地卷下天空,死亡打擊接二連三,都必須由她,東山國的女王冷飄零直面,由她一一辨認那數不清的也快看不清的眉眼,到最後,淚已乾涸,心都麻木:「他是,韓丹的手下,王齊,他是汪道通的手下,薛大,他是師雲才的手下,韓百川……」到這裏時,戛然而止,忍不住哽咽起來。

「叔父!?」滿懷期待到此接應的韓丹,先前一直在人群里尋找生還者,此刻聞訊衝上前來遲遲不敢相信,緩得一緩,雙膝重重跪在地上,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叔父!父親、母親、哥哥、妹妹都已離我而去,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啊……」眾人聽到這裏,無一不被感染。

「韓百川……」吟兒倒吸一口涼氣,她記得韓丹說過:「待叔父回來,可以問問他。」那時韓丹的神態,是微笑憧憬。萬萬不曾想,他的叔父再也回不去,關於舊日點蒼派的一切,也淹沒在這無盡寒煙之中。

這寒煙,比夜寒罌粟更難消受,在其中佇立久了都覺手腳已經沒有感覺。

「是很多寒毒的混合,其中……有真龍膽。」金陵驗出毒藥之時,整片區域除了他們幾個事先服了抗寒藥物的,再無活物。

抗寒藥物很快便要失效,加之大部分寒毒都會擴散必須杜絕根源,金陵立即取出相應分量的火毒來克制。

「胡弄玉,你好歹毒的心腸!」眾人聞聽竟有很多寒毒混合都覺憤慨,吟兒猶甚。

「將士們,我會為你們報仇雪恨!」冷飄零將拳捏碎,咬牙切齒,含淚起誓。同時她支撐著韓丹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像當初他們扶持她一樣地緊護著一蹶不振的他。

此時此刻,必須有人堅強,雖然死去的所有人都只與她有交集。冷飄零將韓丹安頓在旁,立即親自動手,整理起將士們的屍體,金陵在旁佩服地看着她,這才知道葉文暄為什麼會喜歡她,女王就是女王,絕不感情用事,而會卧薪嘗膽。

「是我的疏忽。」林阡悲憫之餘不禁懺悔,原計劃救出童非常和師雲才之後,胡未滅和殷氏兄弟雖然會被更加嚴密地守衛、童非凡江西八怪也會和胡弄玉生分,但是冷飄零葉文暄終於實力大增,假以時日總是能與之正面較量。奈何此番戰役,竟然這般收場。

胡弄玉雖然敗給了林阡的算計,卻是用寒毒扳回一城,害得冷飄零永遠也收不回這些武將。

「若是早先就料到會發生這許多死難,寧可冒着逃獄不成的風險,也該將我們自己派上前線。但是……」林阡只覺異常痛惜,為冷飄零這些麾下和稻香村這些無辜的死,此刻天空中蔓延得越來越廣的煙火色,此生他都不忍再看。

「然而,為何胡弄玉不正面交戰或按圖索驥,而是三下五除二地屠殺……」金陵也難免疑慮,胡弄玉本不該是這樣的人。

「『事情』可以計算精準,但算不準的是『人』。」林阡說着戰前自己胸有成竹的那句話,這一次,他還是把形勢想得太簡單,所以談笑自如時輕敵了。這裏的形勢,和金宋戰場一樣嚴峻,也會有人戰死沙場,陣亡數目也不少。

吟兒關心地看着他,從未見到他有那般因失策所致的神傷。

「誒喲,誒喲。」卻在那時,聽得熟悉的聲音傳來,來自這場災難唯一的倖存者,就在眾人已經尋過一遍的屍體中央,竟能看見童非常痛苦地呻吟著。

至於為什麼活口是他,正是因為師雲才等人深知他們是被連累,所以令他們走在了最前面,而危難來襲,寒毒鋪天蓋地,家丁們奮勇護主,齊齊將他護在了最當中。

童非常還活着,這真是這場大難唯一的慰藉。

林阡和吟兒廢了很大力氣才搬開壓在他身上的屍體,趕緊將他救了出來,他雖中毒甚少,卻被壓得窒息,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呼救才搶回一條性命,暫時恐怕也清醒不了。

「胡弄玉,我早說她不是好人,她有什麼干不出來?!」吟兒看童非常面如金紙,一邊回答金陵剛才的疑慮,一邊杜絕金陵為胡弄玉說半句脫罪的話。

林阡從所有情緒中抽離,忍不住還是有所疑問,胡弄玉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東山國的內政還沒完全結清,就把稻香村的人毒害,這樣一來她得罪了童非凡等人,等於在這村子裏完全樹敵,她有必要為淵驅魚把人都趕到對立面去,讓他們擁護冷飄零嗎?

只是林阡知道,剖析疑點的話不能在這樣的情境下講,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欲絕的氛圍里。

「好得很,全都在這裏。」驟然鸞鈴聲近,有一白衣女子,單槍匹馬風塵僕僕趕來,他們適才過於傷感,竟未意識到有一方勢力正漸次逼近,而她,是身先士卒第一個殺到。

「胡弄玉!?」林阡一愕,第一刻真沒想到她為什麼會重新出現,第二刻更加覺得蹊蹺但一時沒轉過彎來。

「胡弄玉,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兇手,毫無良心的敗類!」吟兒面色鐵青,劍已握緊,敗類是指此次屠殺,兇手卻指向紀景之死。早先吟兒答應過林阡殺紀景的兇手不一定是胡弄玉,卻因為要撇清冷飄零的嫌疑而一次次對胡弄玉順水推舟,然後又被林阡勸服恢復理智、同意再作調查,可是理智不過幾個時辰,就因為眼前的寒毒事件而完全崩塌。

當看着憔悴的強忍悲慟的草草收殮麾下的冷飄零,當看着痛哭流涕說自己除了早逝的家人就只這一個親人卻折於胡弄玉之手的韓丹,當看着怨悔自責說自己還是沒有算準胡弄玉心理的林阡,當看着異常辛苦收拾著殘局不惜以身犯險的金陵,當看着只剩一口氣連醒不醒都很難說的童非常……吟兒豈能不義憤填膺,你胡弄玉連這事情都幹得出來,連這些無辜都不放過,你還有什麼不敢殺紀景,不願殺紀景的?

「畜生,還他們的命來!」憤怒不已的吟兒,惜音劍殺氣騰騰要將胡弄玉刺下馬來。

胡弄玉愣了一愣,餘光也掃及了還沒整理的村民屍體,大怒拔劍:「胡說什麼!你有何憑證?!」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抵賴?」冷飄零冰冷決絕的語氣,正眼都不想看她,於是沒有轉身。

「哼,難道不是你們用這苦肉計,嫁禍給我嗎。」胡弄玉冷笑一聲。

「這時候了誰還跟你開玩笑,嘴硬的敗類!」吟兒怒不可遏,劍勢追魂奪命,恨不得將她脖子抹下,胡弄玉堪堪抵擋,一劍也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兩個宿敵鋒刃間擦出灼熱的火電,胡弄玉居高臨下不肯示弱,竟操縱戰馬來踢吟兒,順手釋放的寒毒還是真龍膽。

韓丹長劍在手,眼神亦噴出怒火來:「兇手,拿命來!」

胡弄玉狂笑一聲,橫眉冷對:「有本事就殺了我啊!」與半刻前的冷臉判若兩人,分明是精神錯亂的表達,聲音都帶着哭顫,姿態亦極盡猖狂。

韓丹逮准了時機,只想手刃仇人落得一個痛快,趁她剛被吟兒消耗而刷一聲一劍刺去,胡弄玉毫無閃躲迅即一劍反襲,狠狠劈在他點蒼劍上逼他吃痛後退,韓丹回手一抽,再進一劍「雪覆蒼山」,胡弄玉一劍橫挑,再次強勢砍斷,劍走偏鋒又猛又快,韓丹又虛晃一招「曇花一現」,速度比適才要激切不少,胡弄玉這一劍擋得略微倉促,但終究以「氣貫長河」化險為夷,陸續又接韓丹幾劍,無一不是兇險凄厲、毫無守勢,緩得一緩已在韓丹上風。

韓丹苦撐多時,終於等到吟兒殺了個回馬槍,兩人原就同宗同源,雙劍合璧極其出色,胡弄玉畢竟綜合實力未及吟兒,此刻即使有戰馬相護也難以匹敵二人,眼看落敗摔下馬來,說時遲那時快,戴琛獨孤映人率眾而來,一拳一劍入局將吟兒和韓丹斥退。

胡弄玉身子晃了一晃險險栽倒,所幸被戴琛扶正在馬,然而她殺得興起,竟還在狂吼:「你退下!退下——鳳簫吟,繼續打啊!來啊!」

「別攔我,我要給師父報仇!」吟兒哪是不想去打,奈何被林阡一把攬住,同時他也攔住了韓丹。戴琛和獨孤映人已經趕赴,胡弄玉有一半人馬都在此,真要硬拼一定吃虧,這也是今夜第一個接應點他設在松海的根因,唯有在那裏,大軍入林如水入沙地,各自取道無影無蹤,同時也會將敵人分流,如此,正面交戰以少敵多也能贏。

如果說現在的對手是軒轅九燁,那麼林阡可以理解為,軒轅九燁先把師雲才等人殺死,假意離開引林阡出松海,然後故意率眾折返,將林阡等人圍剿在這裏。而眼看童非常等人受難林阡不得不出來,一旦踏足松海之外就一定被聚殲。

但這次的對手是胡弄玉,連軒轅九燁放寒毒都要經過金軍主帥的批准……胡弄玉,沒這麼輕易惡意放毒,也不至於這般歹毒殺人,何況她需要童非凡的支援,不應該還把稻香村的居民毒害。

所以林阡才會選擇今日這樣的越獄招數不是嗎,算準了胡弄玉不會有惱羞成怒殺死師雲才和童非常的舉動。

卻到底哪裏錯了?

來不及細想,此刻他最要做的,就是把吟兒的情緒撫平,此刻的吟兒,也是一副仇欲熏心、凶神惡煞的樣子:「要報仇雪恨!師父是她殺的!」

「吟兒,你師父沒有死,要報什麼仇——你鳳簫吟還活着,就是活生生的紀景在。」林阡說得情深意切,不希望吟兒再執迷仇恨,再多這麼憤慨幾次她的火毒早晚控制不住。

「事已至此,你還信她?!」吟兒卻完全不能理解林阡苦心,驟然對他也橫生敵意,「這麼說你是要攔着我殺她了?」竟然連着林阡一併仇視了起來。

「談不上完全相信,我只是覺得蹊蹺,她為何殺人,不是為淵驅魚之舉?而且她既已殺人,折返又是為何?」林阡搖頭,低聲說。

「她折返就是裝成人不是她殺的,這般演戲就可以置身事外,還可以把罪名都推給發現案發現場的我們,然後繼續和童非凡皮笑肉不笑。」吟兒冷冷道。

「可是真龍膽是她一個人的,她怎麼把罪名推給我們?」林阡按住她雙肩,吟兒一愣尋回半縷理智。

「她現在口口聲聲她不是兇手,也可能真的不是折返而是剛追到這,事實上,她很可能真龍膽被盜、被人嫁禍,而且,她若殺人逞了一時之快卻會趕走擁躉、失去正義,得不償失,她沒那麼笨。」林阡說。

「沒錯,丞相猜到了你已告知師雲才如何逃跑最快,而且知道你會沿途設立接應人手,所以才調遣了我和映人,既是代替那些被師雲才甩遠的人繼續追,也是為了準備和你們正面交戰!怎麼會多此一舉,在你們趕到之前殺了他們?!」戴琛喝問。

「對,她是沒那麼笨,她不會多此一舉,可你們看她現在,殺紅了眼的樣子,不正像個瘋子!?」吟兒這一席話,正好擊中林阡心頭。是的,連吟兒都看出來了,林阡和戴琛等人不可能看不懂,今夜的胡弄玉和平時不一樣,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受了什麼重傷,「她糊塗時候做出來的事,自己可能都沒印象!已經殺了這裏的人,卻不記得了,中途又折返回來,以為自己剛追上!」

吟兒這番話不是沒有道理,胡弄玉自己聽到都怔在馬上。

會是這樣嗎?若干年前,胡弄玉就生過一場大病性情大變,從此之後軀殼之中就好像住了兩個人,會否她激動之下做出來的事情,自己都不記得?比如殺紀景?比如殺師雲才?

「少廢話了,將他們拿下!」獨孤映人對他的丞相自然無條件庇護,立即代她一聲令下,「趁他們寡不敵眾!」

「錯了。此刻寡不敵眾的,是你們。」冷飄零轉過身來。話音未落,戴琛、獨孤映人、林阡、金陵已各取武器,劍拔弩張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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