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花明之後是柳暗

第114章 花明之後是柳暗

被李君前、鳳簫吟左右牽制,捉襟見肘,因而令他們劫獄成功,原本是沒有料到的,不知是低估了李君前,還是小看了鳳簫吟。

然而黃鶴去看着李君前、賀思遠、沈延失了蹤影,一眾官兵也緊緊追隨而去的情景,卻不慌不忙,回過身來扶起介秋風:「你應該改一改你的習慣。」

介秋風冷冷斥他:「這就是金南第三的水準?眼睜睜地看着欽犯逃掉,自己還受了內傷?」

冷冰冰冷笑:「你自己又幹了什麼好事?!」

黃鶴去微微一笑,諷刺地說:「我記得從前在金國排名的時候,是在一個限定的圓圈裏比武,你介秋風很厲害,每次和別人比武的時候都詛咒別人出界,結果不知是不是僥倖,許多高強的對手還真的是出了界……」介秋風臉上青紅交接,無言以對,只聽黃鶴去續道:「可是,你要知道,現在在宋國,不是比武,而是,戰鬥。」

「戰鬥?」介秋風冷笑,「結果你不還是輸了?」

黃鶴去搖頭笑了笑:「我只是想試探試探這幫初生牛犢們,哼,自以為很容易,若非我沒有用全力,他們能有如此僥倖嗎?」

介秋風哈了一聲:「你也真會找託詞,你沒有用全力?難道說,你存心放人?」

「我沒有存心放人……」黃鶴去略帶深意地說,「可是,卻一舉多得。秋風,你不明白,他們,還是白白地辛苦了一場……」

介秋風一愣,納悶至極:「什麼……」

吟兒拚命拉着勝南往外飛奔,也不管身後追來的是官兵還是自己人,跑得雖然是腳底生風,但時間一長,終究是筋疲力盡,可是,還是本能地繼續往前跑,她要把勝南帶到最安全的地點,才算救得徹底……

忽然之間,她握著的那隻冰冷的手握住她,握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牢……她掌心熾熱,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也放慢了心跳,沉溺在恐懼之中……這隻寬大的手,這隻熟悉的手,這麼溫暖……不對……不對……這隻手,怎麼如此像從前那個人的手?為什麼這麼像……

她愈加不敢相信,她漸漸地停下腳步,她慢慢放開手,她一臉驚愕地往眼前的這個人看,她不知道,她在期望什麼,她在等待什麼,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她眼中噙著淚花,嘴唇不住地翕動,沙啞地,咬出幾個字來:「天……天啊……我們,只救了一個人……別,別耍我……」

一陣風吹亂了這個人額前凌亂的發:「小吟,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

吟兒當場崩潰,她顫抖著,戰慄著,她一步步地後退,她的雙手沒有地方放:「不會的……不會的……不,不!」她緊緊咬唇:「我不信,我不信!」

「小吟……」他一把奪過吟兒的雙手。

吟兒一把甩開了:「你忘掉吧!」

她轉身,邊走邊哭,他呼喊她的名字追她,但沒走兩步就踉蹌地跌倒在地。吟兒轉身來,默默看着他的狼狽,她虛弱的心沒有辦法承受這一切變故,可是她狠不下心離開一步:「我,我去找別人……來救你!」

恰在此時,君前、沈延、思遠三人一同趕來,思遠大聲道:「快走啊,官兵還在後面呢!」

吟兒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李君前扶起地上這個人:「咱們走!」

吟兒痛苦地抱頭蹲在地上,無法抑制地哭出聲來:「你們……你們看看……他是誰?」

李君前有如被雷劈中,麻木地收回手來,從驚詫到迷惘,然後莫名其妙到想大笑——他眼前這個人,壓根兒就不是林勝南!

他冷冷地笑,原來黃鶴去說的,還有這個含義啊,這一次,金人真是一舉多得,他笑得喉嚨里都空冷,冰得像碎了:「林勝南呢?我們……我們,白忙了一場……哈哈……」

「沒,沒有白忙……」吟兒顫抖著,「我們,我們只是,救了另一個人……」

沈延驀地看清了那人的臉,不由得恐懼地叫出聲來:「洪……洪……洪瀚抒!」

李君前聽見這三個字,由狂喜狂悲轉化成不知悲喜:「你……你是洪山主?你……你不是已經……」

他仔細地端詳洪瀚抒,他傷痕纍纍的臉上,還殘存着那樣的鎮定自若,不是洪瀚抒又會是誰?他懂了,這一切,其實是在劫獄之前,不,是在勝南失蹤那一日就已經策劃好的!勝南失蹤,瀚抒死亡,這兩件事情,是金人故意欺騙和混淆他們所有人,於是,小秦淮、短刀谷、祁連山、秦川宇全都無端被利用!

賀思遠明白了這一切,用力去握住鳳簫吟的手,吟兒卻迅速地抽回來,轉身旋走,洪瀚抒倏地掙脫沈延君前而追趕上去:「小吟……」

吟兒沒有停下身:「你最好記得了,她是怎麼死的!是我殺了她!你養好了傷,再來找我報仇!」

洪瀚抒伸手欲拉住她,腳底一滑摔在泥潭之中,一身淤泥:「小吟,我不能,不能殺……真的不能……」

吟兒閉上眼,睫毛上滿是淚水:「你從前給我的一切,都是該給蕭玉蓮的,都不是我該受的,你和我之間,應該只有憎恨!」

離別後懷念,相見時厭倦。

洪瀚抒噙淚望着這雙熟悉的眼,心裏不由得泣血。

心底沉重的不止他一個人。

花明之後,是柳暗。

然則,對於文白來講,這卻是喜出望外。原以為死去的大哥,竟然活着回來了,她多日來的殺戮和血淚就算白費,也值得,原想喜悅著去看他,可是這麼多天的面無表情,讓她忘記了該怎麼笑,待到在客棧,一見到病榻上的洪瀚抒,竟然會是——悲從中來、淚流不止。

洪瀚抒看她來了,一改方才沉默,小聲道:「我身上還有些銀子,替我去買壺酒來。」

文白一愣:「大哥……」

瀚抒怒道:「少廢話,快去!」文白趕緊轉身沖了出去,賀思遠見到這一幕,怒不可遏:「洪瀚抒,你怎麼可以這樣?受氣就隨便找個人出氣泄憤!她是你的小師妹!」

「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洪瀚抒的脾氣,思遠算是初次領教了,難怪從前聽吟兒說他躁,原來是真的火氣足得很,思遠冷道:「你對你自己的女人也這麼暴躁么,如果是,那麼你這一生也找不到女人了。」

瀚抒一愣,他實在不記得他是否這麼對待過玉蓮,可是被思遠這麼一激,脾氣更大,蒙上被子就不理睬她,賀思遠冷冷看他,心道:幸好我的阿財比你有風度得多……想到這裏,不由得一笑,正想離開,卻聽洪瀚抒道:「也許,林勝南沒有死……」

十月初五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時候,身處黃天盪的,除了白鷺飛、黃鶴去、李君前、林勝南和吟兒之外,自然少不了他們祁連九客。

瀚抒幾乎一路都跟着吟兒到了黃天盪,不可能不知道她受傷的消息,時至夜晚料想不會再有什麼意外,才獨自一人攜簫上了孤舟。

瀚抒在山裏生活慣了,對山頭的一絲星火都太敏感,何況是兩束不停跳動的火把?等到半個時辰之後,一束火焰驟然熄滅,微風中,瀚抒接受了這個事實——爭鬥,到了夜晚,還沒有喘息。

幾乎和勝南同時往密林深處尋,終於,比他慢了一步,趕到的時候,撞見的已經是第二場比武,來自林阡和黃鶴去。

只是,絕漠刀強迫下的飲恨刀,很快在雜念中走火入魔……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小的時候,父親常常吹簫助自己靜心修練內力,也許,在這一刻,能夠幫勝南也不一定……當機立斷,吹簫伴他,那簫聲,忽近忽遠,如從天外傳來,果然決策正確,憑着勝南的悟力念力和定力,消除心魔幾乎在一瞬間。對面的金人,也許永遠無法猜到,是他倆在合力殺他吧……

誰料到,敵眾我寡的情勢,驀然降臨,還未及想對策,勝南就被那歹毒的冷冰冰暗算,還未及緩神救他,他已經從險壑摔了下去!趁著金人交談,瀚抒即刻下山去尋,找到他的時候,勝南雖然昏迷,尚有鼻息,身體也溫熱著,應該還活着,可是來不及助他脫離險境,就聽見黃鶴去的聲音:「主公說的不錯,徐轅真是厲害,他選的武林排名,第六尚且如此厲害!」冷冰冰的笑聲緊隨其後:「主公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偏偏柳峻要投着他的口味,把自己媳婦女兒全都壓了上去!暗殺行動,不知還要賠上多少人的性命!」黃鶴去笑道:「豈止暗殺,還有林阡的飲恨刀,林念昔的惜音劍,外加撫今鞭和輪迴劍。這幾樣靈物才最重要,走,大家一併去找!」

瀚抒大驚,立即用樹枝將勝南掩蔽好了,飛身而上,黃冷二人皆是大吃一驚,以為勝南並未受傷再次飛上,但定睛一看,卻是洪瀚抒!

也許,就是這樣的陰差陽錯,讓當時的黃鶴去心裏萌生了混淆的念頭吧……

「我和黃鶴去拆了近兩百招,我發現他的武功,真的不愧是金南第三,勝南輸給了他的內力,而我,輸在了他的暗器,梅花錐上。」

「原來,黃鶴去除了絕漠刀外,還有梅花錐……」方才才來聽他講述的李君前點點頭,「他真是不簡單。」

「他的梅花錐,是冷冰冰的看家本領,可是冷冰冰哪裏有他的暗器功夫厲害!而且他自己的看家功夫,絕對還沒有出現……」洪瀚抒輕輕一笑,「怎麼,李香主怕了嗎?」

李君前一怔,沒有正面回答:「他是我目前見過的,最厲害的金國高手了,因為我八歲那年被植入的一道真氣,連師父都沒有逼出,而他,卻輕輕鬆鬆吸走,一絲都不剩在我體內……」

「這樣說來,和琬幾次打聽,聽說的一老一少,其實是你和白鷺飛前輩!」賀思遠總算懂了。

「白鷺飛前輩,他們大概在中途就押走了,而我,就成了誘餌。」洪瀚抒苦澀地一笑,「可是我敢擔保,那天勝南沒有被他們找到。」

接過宇文白遞來的烈酒,他自顧自地灌下去,宇文白在旁站着,心裏一陣隱痛:「大哥,你的傷勢……」

他卻像事不關己一樣:「不礙事。他們折磨了我這麼久,滴酒未沾,真是難受。」

宇文白環顧四周,有些擔憂地問:「鳳姐姐呢?她可回來了?」

君前搖搖頭:「她心裏,現在一定是,亂七八糟的……」他實在說不清,她到底是為了洪瀚抒,還是秦川宇……

只是,看見洪瀚抒臉上掠過的惆悵與彷徨,李君前忍不住要寬慰:「洪山主替我們帶來了這麼多天最好的消息,勝南沒有在金人手裏。」

「但是,他在哪裏呢?」賀思遠暗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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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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