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1章 長笑當哭,血染白髮

第1491章 長笑當哭,血染白髮

原還是煙塵犯嶺、鼓角動城、千軍萬馬沖隴上,忽只見峰巒如聚、波濤如怒、聲勢盡歸霜色刀。

戰場焦點,唯二人耳,「楚狂」豪壯猶如黃河落天直走東海,「飲恨」磅礴恰似千古風煙剎那流轉。

刀光頻閃,天空為之色變,內氣連擊,大地為之震撼,隨着薛煥與林阡交鋒的迅速白,遠近的刺耳兵戈、炫目光色,接二連三被席捲或掠奪去他們的鋒芒下,或死或新生。

交睫就到八十回合,騰挪輾轉數丈開外,護城河上飛雪加速覆了幾層,將半刻之前的血水全都掩不復存。

孤城前寒意洶湧,黃沙中餘暉慘淡,恍惚間兩軍好像已經在這二人的刀境中適應了很久、甚至生活了一輩子,可以忽略自我、忘卻人世、津津樂道昨薛煥這一刀「轂轉秦地雷」劈得我魂悸,今天林阡這一刀「千里暮雲平」砍得我魄動,然後薛煥和林阡手裏的刀聽到評判就不對攻了、一起轉向dàng)滌到說話者的鼻尖上來、招式都是「你再說一遍誰魂悸誰魄動」好像都不滿對他倆的描述在對方之下

「呃好吧,薛煥令我魄動林阡令我魂悸」嘟囔著,這描述不是一樣的嗎好了好了,你倆都是刀王薛、林二人這才回過頭繼續對決圍觀的兵卒許久才發現好像給自己加了戲,可是,適才這一幕真沒有發生過嗎,混茫處,澎湃不息的刀光,覆山移海的豪,隔着老遠僅僅一瞥而已,就直接傳入了懷間,經久不散。

然而,怎可能都是刀王,

天下間的第一,永遠都只能一個

薛煥自從接受了天尊的所有內力之後,專心將其沉澱與自心法融合,暌違數月雖未達到極致,戰力儼然飛躍到了高手堂頂層,雲淡風輕就能打出他所需要的浩dàng)無涯意象。在其楚狂刀飄忽震dàng)的連番攻殺之下,林阡本來就僅憑雙手並用占微弱優勢,短刀又要時不時地分心排開冒死上前攻城的其餘金軍,自然在一百回合后便落在了下風、陷入了苦戰。

「聞因,隨我一起去助師父」辜聽弦看不出林阡在不在最高狀態,卻從氣喘吁吁的無法無天上望見端倪,只怕是師父和西海龍臨陣散夥、火麒麟沒能派上用場害得他疲於奔命辜聽弦當然心疼自己師父,暗罵西海龍一句不靠譜之後,趕緊下令十三翼集結合陣,希冀他們可以用陣法先行將封寒和孤夫人困住,好讓他和聞因能暫時脫去幫林阡以寡敵眾,誰料雖然孤夫人被兵流捲入一時難出,可封寒卻緊隨着他倆殺出血路,這當兒封寒沒把握回頭救夫人,唯能硬起心腸持槍先向柳聞因猛扎。

辜聽弦聽風瞬然轉,連環雙刀朝他回擊,傲氣衝天,英姿不凡想看飲恨刀那幅江山圖畫,我也舒捲得了,雖說不及師父,夠你封寒看了

刀槍交鳴,氣浪層疊,一瞬過後,孤夫人雖未突圍但壓力減輕少許,柳聞因卻如願離陣前往林阡處救護,然而封寒和辜聽弦註定在陣法邊緣膠着,兩個人都因為感覺對方棘手而進退兩難。

封寒內功強悍、特點鮮明,辜聽弦原本不可能是他對手,然而多虧了他馬術優秀、形靈活,加之這一層階的飲恨心法特點就是「立足於不敗」,打不過比自己強的敵人卻完全能拖得住他。封寒沒想到辜聽弦揚長避短,知道他封寒擅長「湮滅內氣」,打出來的全是妙招而非內氣,封寒忍不住為這少年叫了一聲「好」,不止他一個人羨慕,林阡收了個好徒弟。

柳聞因才剛策馬而上,就發現戰局瞬息萬變,原來林阡和薛煥還沒分勝負、核心處就早已不是單打獨鬥,他倆在戰到約莫兩百回合時解濤竟鮮有的睚眥盡裂,一劍猛然甩開宋恆徑直朝經行而過的林阡上撲,明顯是拋下軒轅九燁直接與薛煥並肩殺敵去了,宋恆豈容解濤突然從斜路去刺傷主公也是奮不顧就追前數步,一劍「花龍盤盤上紫雲」,極力將解濤的去路拖曳

奮不顧,是的,宋恆完全不顧自己的要害全暴露在軒轅九燁劍下,就算命之憂也要保主公毫髮不傷然而軒轅九燁卻果斷放過了這個可以斬殺宋恆的機會,只因他手中醞釀極久的正氣之劍,從來就不是為了殺別人而備

這一劍,只為消滅那個名叫林阡的惡魔而存在

宋恆的「玉龍」出神入化行雲流水,可惜拖得住「狂詩」就剎不住「軒轅」,一步之遙轟然震響,除了數柄刀劍交織之外,更有一道鋒刃狠狠和一個人的體相撞,劍主正是宋恆沒攔下的軒轅九燁,而那個人

一剎,戰場微漾的火霧中,林阡血模糊的左半顯得有些失真,宋恆望着主公蒼白的側臉還來不及慘叫或痛苦,忽而發現解濤趁勢閃過了自己、飛而上又一劍疊在軒轅九燁的攻勢上直刺林阡要害。而宋恆,因為失神遲了一忽,這時候再要上前卻來不及了

皆因薛煥奮力護著解濤,一刀揮斥費了七成氣力,如怒浪沖霄般將追上前的宋恆阻隔在外,而薛煥氣力的另外三成,還在為軒轅九燁和解濤掠陣,當之無愧的金北第一人風範。

那太短的時間誰也來不及作出正常的反應,當林阡受重傷、宋恆無能為力,柳聞因苦於離得太遠,慌張之下索一槍飛擲、寒星颯沓直奔解濤后心而去。換往常解濤至少會躲個毫釐,但今次解濤寸步不讓,全部劍勢都拚命往林阡口灌林阡那時雖已浴血,平素以一敵三並不困難,奈何他經過大散關之戰早已疲憊不堪,此刻對付的更加是金北前三聯合

除了楚狂刀突飛猛進不容小覷,雙劍也是士別三當刮目相看,其中一劍之所至發揮超常,而另一劍早在楚州之戰就直追他林阡,此刻劍招比那時還精進了不少、毒化着他飲恨刀的幾乎所有意境、使他即使在最高狀態都不可能施展完美

「你這惡鬼,給風流陪葬」解濤在軒轅和薛煥的內力封鎖之下,一劍「江海凝光」奪命之勢打在林阡口,比這招式更毒辣的,委實是他這句話,令林阡在那一息忽然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在三關口對楚風流豪氣干雲「願與天下人絕對互信」殘忍的是半月前楚風流在最後一刻又對他提起這句話時他卻回答得冷血無「我不屑,你不配」與其說現在是金北前三在合力打他,其實第四的魂魄才是時刻環繞和追索。

南征北戰快十年,誰還在意惡言抹黑他林阡從背負使命的最初就已經把名譽向後拋卻奈何林阡對很多人很多事終究有一切,都被這世上最了解他的軒轅九燁料中。疲憊不堪何用心俱疲更好。

軒轅九燁的劍術雖只是起烘托作用,但已經在鋪墊著下一刻的收割,直覺,解濤這一劍殺不死林阡,所以軒轅九燁來補最後一劍,以完成攻心之計的收尾打定主意,毫不拖泥帶水,頃刻繞到林阡背後破綻,那個普天之下數他軒轅九燁最清楚的破綻是要制約林阡入魔還是推動林阡入魔確實軒轅九燁兩種招法都可以用,也曾經想過迂迴著殺他,但現在沒必要了因為曹王說過別怕他入魔,哪種可以讓他死就打哪種

正是因為他們先前心存顧忌、為了天下蒼生選擇迂迴,迂迴了太多次都沒殺得掉林阡,才導致了越來越多的人受害不是嗎他是南宋武林領袖,可比淵聲危險多了隨着解濤的狂詩劍已經刺入林阡左,隨着戰局內又噴濺出不知幾人的鮮血,軒轅心冷如鐵,劍中攢風聚雲,幫忙送林阡上路。

千鈞一髮,飲恨刀當然還沒放棄,林阡豈會就此認敗,滿心想要衝破困頓,卻被數股巨大力量死死壓制着,那是屬於薛煥的渾厚、岳離的幻變、軒轅九燁的毒辣,或許,還有上一戰里完顏永璉的神妙、和尚的洒然他們一起,給金軍報仇,要將他誅滅於此,誰都不可能將他放過。

薛煥,那是林阡最強的對手,刀法相差無幾,內力深不見底,未來潛力無窮;軒轅九燁,那是林阡的最大剋星,竟使他在這生死關頭,從「神遊」到「狂浪」一概無法爆發。當是時,狂詩劍還在突破他的內力防線、狠狠往他臟腑深處插入,軒轅九燁已然威脅到他後背,薛煥的楚狂刀亦緊接着解濤迫在眉睫怎麼打怎麼參悟或是犯規

當初在楚州林阡悟出「萬刀鬥法」,考慮過自己繼續提升的方法依舊是「物我兩忘」,若然穩紮穩打,終會明心見,一定可以將佛經和飲恨刀法徹底相融,從而把金北這些人全部都遠遠地甩開、像獨孤一樣通過正道攀上武界巔峰。奈何人心太險世事太急bī)得他完全沒可能平心靜氣眼看着這軀殼已然淪陷在自的血海,下一刻難道要讓金軍對隴蜀甚至南宋摧枯拉朽心一抖,既然他們要他贖罪迫他死,那好啊,一起

「那就同去」陪葬難道澤葉不用陪葬,新嶼不用陪葬,柳大哥不用陪葬死的只是你們曹王府太可笑了

仆散揆發動南征以來,戰友接二連三犧牲,林阡其實一直都在剋制緒避免衝動,反覆對自己說要為了活着的兄弟們不入魔,結果現在心裏卻只記得死去的那些,全部被他們帶給他的悲慟、後悔、遺憾填滿

「完顏永璉和吳曦我要同時打。」呵,因為你要,你就可以左右一個人的壽命你林阡何時起變成這樣

十年來,多少人,全都因為你或為了你死了,為你這樣一個戰鬼、惡魔,當真值得

曹玄、還從沒與你一醉方休過。

豐梟、你的忠魂是否已回故土

新嶼、出賣你的人我還沒調查。

柳大哥、到底是什麼人殺了你

還有澤葉

多幸運曾擁有這樣的左膀右臂,當初你寒楓鞭指我所向,所圈所點必納入血液思想,活着一就做我林阡的保護刺一,凡對我不利的全都刺個遍、以千百倍力度報復之,難怪死了以後你就成了我的心頭刺,刺得我沒有一天不想着以萬倍力度去報復那些害死你的人,再多,再難,一個一個來

「就從他們開始」背後死生風,林阡厲聲咆哮,澤葉你等著、他們來陪你

金軍個個要殺他,根本沒人能封住他。全縱容着他走火入魔,可入魔之後他們當真能對付一剎而已,飲恨刀境界全變,什麼江山萬里,什麼千古風流,全都埋葬去了熊熊大火,上善若酒根本暴戾也如酒。宋恆被颶風擊飛摔開老遠,望見林阡有入魔先兆,大驚望向那赤焰燒雲、炎氛蒸空,難以迴旋「主公」「不要」柳聞因幾乎從馬上滾落,才冒死撿起寒星槍就也被擊倒在地,嘶啞著喊,卻沒力氣。十丈外,辜聽弦也差點沒攔得住封寒「師父」

烈風嘶吼,淹沒了他們的聲音,別說林阡現在聽不見,就算聽見也不可能回頭,因為這是他的自願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一人萬人他一個都不想害,救完一人該救萬人,救不了就拼上這條命。

飲恨癲狂逆斬,遠近俯首稱臣,天地望風披靡。

金北眾人高估了自,抑或他們刻舟求劍了,林阡現在入魔的殺傷,哪是他過去入魔可及

刀光照空天自碧,劫灰飛盡古今平

他大笑,金軍嫌人多,刀過幾陣活

他狂嘯,不知出過幾刀,盔脫白髮飄落。戰衣血染,何處有酒洗乾淨它生靈塗炭,再消一刀抹乾凈它

他長歌當哭,每一刀都本質如霜,卻造就白草侵煙死,每一刀都刃側飄紅,真正是火燎深林枯,

強悍無匹,直接砍斷了才被柳聞因傷及的解濤之手臂,更震得背後的軒轅九燁當場昏死,鄰近的薛煥、宋恆、柳聞因都臟腑損傷。

但郁冷僻、凄惻慘戚、逆氣污染了青天、血腥骯髒了雪地。四面兵聲皆慘、八方戰車都散,屍橫遍野的既有金軍也有吳家軍

彼時吳曦早就躲得沒影,辜聽弦和封寒都不知還要不要打、還是說現在應該合力一起去制止林阡林阡很明顯已經失去了神智,雙目通紅地對着已經跪地求饒的吳家軍接連追殲、趕盡殺絕

封寒作為此地的唯一一個可能還能壓制林阡魔的人,忽然精神一振不制止這明明坐實了吳曦對階州的說辭,利於金軍奪城啊,為何要制止不過,也來不及考慮了,因為林阡的刀已經癲狂殺到了他跟前,還沒反應過來,他和辜聽弦就一起頭破血流,繼而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封寒,讓你不制止,感覺要死了

宋恆跪倒在地連連吐血淚流滿面,和薛煥、柳聞因一樣站不起來,痛苦望着血洗魔門和血洗陳倉重演就算主公,也不是每次都兩者兼得,難以兼得的時候,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生生燃盡他自己

那時林阡早已人事不知,行屍走,刀鋒嗜血,

頭顱宛如被什麼劈成兩半,眼前的世界在反向分裂,一半血紅,一半慘白,

灰色的時空中,好像有個人從始至終陪伴,一路都在死死地勸阻着他「別入魔,還有我」那聲音,很熟悉,好像在耳畔,突然又dàng)遠,

別入魔,好像你自己也曾說過你每次想入魔的時候都捫心自問,不記得玉皇山的火樓里為了阻止你入魔吟兒在你手上流了多少血

倏然心卻一停,

不記得了,吟兒是誰

我是誰

「主公」宋恆眼睜睜望着這一幕發生,怎可能不明白,正是自己的婦人之仁,不僅害階州之戰提前爆發,更加會害死林阡、害慘了隴蜀百姓,甚而至於他宋恆是禍及整個南宋的千古罪人

原就自責不已,此刻恨不得自刎陣前就在那悔恨沖腦差點橫劍的第一時間,忽然好像有個模糊的影子浮現眼前,「宋恆,這擔子,現在輪到你來挑了,你,來保護他的聲名。」天門山,晚風裏,寒澤葉微笑回首。

宋恆驀地清醒我不能死,我上還有澤葉的擔子要挑

可是,一下子就更悔恨了,不死又如何,主公的聲名,還是沒有了

奇怪,下一句話,澤葉生前並沒有說過「保護他,非但不能死,而且還不能心慈手軟,你做得到嗎。」

我,做得到嗎他不知道寒澤葉現在存在於哪裏,這對話分明跨越了陽。

宋恆怔在原地,淚水不斷,老實回答「澤葉,我對你承諾過,不但要自己活着還要替你活着,繼承你的志向、做主公的殺器,可是我,始終不知該如何克服心理障礙」

來不及再對話了,就在林阡殺得興起一往無前之時,階州城門已經被第一支不怕死的金軍攻入,儘管他們在林阡的摧毀下已經是強弩之末、註定短期內即使得到階州都是攻易守難,但是,金軍還有個狀態正好的孤夫人,突出兵陣后立即就要趁林阡不注意,舉箭殺包括宋恆、柳聞因、辜聽弦在內的所有宋軍「有可能反攻的高手」,一勞永逸

第一個對象,正是傷得最重站不起來、連提劍都呼吸困難的宋恆。

「我不能死得好好保護自己」他在心裏喊,千遍萬遍又何用,不能死就不會死

毫無力氣,只能等死,惡劣的大雪,看來要衝刷得隴陝的天永遠都亮不起來,他宋恆,一直就是這樣的,傷感,脆弱,自卑,容易放棄說什麼跟主公很像主公永遠相信絕處逢生,而他卻只能坐以待斃,雖然澤葉對他的培養只差一步,可他覺得他一生一世都會差那一步

陡然一陣風馳過,捲起戰場狂沙滾滾,竟是在孤夫人即將殺害宋恆的一剎,如龍掛般卷集迴旋直衝孤夫人打去,不僅阻斷了孤夫人的追擊,更還將孤夫人連人帶武器完全掩埋在地那一陣風出人意料地大、那一輪黃沙莫名其妙地漫天遍地,神乎其神地突兀過境之後,金軍手忙腳亂去挖孤夫人,化險為夷的宋恆也睜開眼,發現自己好像恢復了一點力氣。

還沒欣喜,正待迎敵,卻見孤夫人才露出頭,就又被新一輪雪沙把她和救兵們一起「圍城打援」式地再度淹沒了

宋恆提了一口氣上來才想笑着說謝天謝地,忽聽金軍連聲對着這好像還在追埋他們的黃沙喊「這沙有毒」

宋恆一口氣猛地就卡在喉嚨里,不由自控地淚濕前襟「你在,你還在這裏。」

那不是有毒的沙,那是烈烈肝膽

陣前黃沙,陪伴征程,澤葉,你是最後一次給我示範嗎,就是這樣克服障礙,所謂的心狠手辣,就是誰對主公不利你不計後果地打擊誰,「以毒攻毒」,就是這麼簡單。

他提劍站起時,那風沙漸漸小了。

宋恆,西線,今後這唯一僅有是你。

只能是你,

你做得到。

林阡走火入魔,金宋死傷慘重,吳曦竟成了沒付出任何代價的獲益者,

死去的階州吳家軍無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總要有人犧牲的,我的核心集團沒損傷就好。

林阡事先想不到吳曦為了名利能厚顏無恥到這地步。義軍抓握吳仕為人質,非但不能瓦解吳曦和曹王的同盟,反而令吳曦自己看清楚了「蜀王」二字比兒子的命還要重,鐵了心地把三軍將士全跟曹王的高手堂背後相托

林阡更不知階州早已按吳曦授意謠言四起,否則他萬萬不會自願入魔,使得「惡魔林阡摧毀階成和鳳四州」成為現實,正中吳曦下懷。自此吳曦有了足夠的理由對將要由他統治的蜀民們顛倒黑白說我是為了保護大家才權宜降金的,否則金軍封林阡做蜀王他一定會倒行逆施、一旦精神失常就屠戮百姓,不如由我吳曦忍辱負重。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才是吳氏子孫該做的。而林阡屠殺得階州血流漂杵,既是真真實實發生的,添油加醋,以訛傳訛,就會教他后在蜀民面前百口莫辯

階成和鳳四州這些即將歸金軍管轄的民眾,此刻就算髮現了吳曦和金軍的勾結又如何比得上林阡帶給他們的震撼大雙刀揮斬,寸草不生,天昏地暗,月無光,那些血腥足以窒息,提醒他們末來了早已失去了主心骨的他們,思緒全然一片空白都統不管我們,金人要奴役我們,惡魔要殺了我們,我們,是不是還不如跟金人

吳曦費了心的一切構想,包括稱王后如何和短刀谷辯論,都是為了在義軍、金軍、吳家軍三足鼎立的基礎上,對治下的百姓和名流們粉飾太平。換句話說,那是他吳曦所能想到的最壞後果,如果老天能助他一臂之力,譬如義軍經此一役敗光美名、甚至全軍覆沒死無對證,那他吳曦書寫勝利史書將更加不費吹灰之力。

「林阡下落不明。」好消息接二連三,吳曦的運氣就是這麼逆天。

那夜,林阡沒有歸來,筋疲力盡的他、全都被血濕透的他,被一匹肆虐時隨便搶掠的戰馬不知馱去了何處。

當時整個戰局人人都自顧不暇,待到柳聞因終於支撐站起、不顧自己而先提槍策馬追前時,林阡他早已杳無蹤跡。

柳聞因咬緊牙關,努力分辨那條血色最濃的軌跡「必會將林阡哥哥帶回來」

「子若」薛煥既關注林阡死活,也因為柳聞因而心念一動,當即也囫圇吃了治內傷的丹藥,持刀跨馬疾馳上去,「我去將林阡捉回來」傷敵一萬自損八千,林阡現在精神錯亂,外強中空,既有殺的必要,也有殺的契機。

「都隨薛大人一起」軒轅九燁只說了一句,才醒又吐了口血、昏死過去。

封寒好不容易才醒,全骨頭都像散架,看孤夫人終於得救鬆了口氣,抱着看起來武功盡失的解濤,既憂又喜,憂王爺又失一員猛將,喜階州此刻不攻自亂、術虎高琪必能從北面擊敗寒家軍,不過,還在死撐的宋恆、辜聽弦等宋軍仍有鬥志,若要將他們徹底趕出城南,指望不上吳曦那種破戰力

「好在完顏綱為了萬無一失,事先往這裏調遣了一個完顏乞哥,應該還在來的路上,他到場后估計就能奠定勝局並且阻礙宋恆和辜聽弦捲土重來了吧」封寒想。

臘月十八,完顏乞哥、術虎高琪聯手打擊之下,階州失陷。群龍無首的義軍敗仗后陸續退出階州、被完顏乞哥和術虎高琪以攻代守、打得淪落郊野且戰且退。雖然明知階州的金軍高手因為林阡屠殺的關係很容易打,可宋軍自己的高手也全都被他打傷不在平水準

聞聽階州戰報,凌大傑、和尚對大散關又加緊發動攻勢,雖最終被獨孤清絕和厲風行撲滅,卻使得紛飛到中線西線的戰報不敢把大散關的收復確定在哪一天,甚至模糊到了和階州之戰是前後腳發生的。

不同於西和、成州等地還有李好義、薛九齡和百里飄雲等人佔據了立足之地,階州義軍一度到了生死存亡關頭。

屏障拆除了、參天大樹倒下了,首當其衝,不得不靠自己突破絕境

這一幕似曾相識,只不過從天水撤到了階州,把澤葉和曹玄換作了主公林阡,

撤還能再撤再撤就是短刀谷了

主公主公也不是萬能的,儘管主公擅長創造奇迹,可你宋恆憑什麼把壓力全給主公,他本來還在淮南打仆散揆啊,那麼多高手全盯着他一個人打,你宋恆是九分天下是雲霧山第三你幹什麼吃的

自責的宋恆,出奇地沒有再自怨自艾,階州失陷的第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合眼睡過覺,給辜聽弦裹傷,把軍隊轉移到制高,下令「屯踞險固,列好柵欄」,聚集和收編周邊武裝,囤積糧草、安撫傷員「候主公歸來」,還有讀書練劍一項不少,最多只是閉目養神了片刻。他就像鐵打的一樣,精力旺盛得連辜聽弦也比不上,感覺就算赫品章也比不上

「宋堡主你」辜聽弦不知道說什麼好,望着這進步卻也有些忐忑。

「辜將軍,聞因有音訊了,她在照顧主公。」宋恆的視線從地圖上抬起,對辜聽弦微笑着說。

辜聽弦一愣,其實這傢伙不太擅長說謊,說完臉上還心虛地一紅,可是,至少他懂得編出這句話來騙人了,可喜可賀「啊那太好了。」

看他眉目間隱約有幾分寒澤葉的神韻,辜聽弦稍微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與他同看地圖,許久都沒有對策「可惜我軍能戰的已然不多,竟被敵人欺負到了家門口。」

「家門口。」宋恆蹙眉,微吟這三字。

「宋堡主想用短刀谷中人」聽弦當即領悟,卻覺得不妥,短刀谷中人雖然離得近,可畢竟擔負着策應興州的重責,諸如風鳴澗、塑影門、戴宗、景胤等人,一個都不能動,否則後院起火誰顧。

「用短刀谷中閑人。」宋恆自若,攜策於心,「以階州之勝候主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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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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